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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悔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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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7-4 12:57: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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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好想见到她……
高速公路全线通车后,从F市到X市只相距四个收费站,正常情况两个半小时就能到了,而我总要用三个小时以上,甚至四个小时,因为每次去X市都要先绕道去X大学,去那个在蓝色的海边、在宁静幽雅的小港湾旁的略显古老、略显破败但又青葱浓郁的校区,在林先生家放下东西后,然后再去忙公务。——那儿是、已经是我这艘疲惫的航船最喜欢停靠的宁静幽雅的港湾。这就是我不可告人的心事。
林先生家最轻松、最欢愉的时候就是冲过凉后饮茶的时候。饭后林忙着收拾残肴、清洁碗筷、整理厨房和餐厅、开洗衣机……。先生照例是迫不及待地喊我“冲凉先”,然后就是喝茶,看一些拓片照片什么的, 林忙完后往往坐在我身边——为了斟茶以及往茶炊里加水方便。还有一件事则非她不可,就是到书房取书,每当我和先生有了不可调和的争议、必须“有书为证”时,林就有活干了。有时要用到好几部甚至十几部什么书来参照印证,要想在一年内找到这些书并且指望以后只用一年时间就能找到它们,除了林别人不可能做到。但她对他们的历史讨论绝对不感兴趣,她说过:“历史是什么?是娼妓!有权人要她什么样子她就什么样子!”于是他们见机地将话题转到语言和语言艺术上面来,因为这是她的专业。这就是我的心事——平淡的家居生活。
为了怕我“娇气”,父母竟然在我五岁那年就把我从北京市送到外婆那里——安徽省的大别山区,十年艰苦的山区生活,三年紧张的大学生活,然后是看来似乎无休无止的奔波和挣扎、奔波和挣扎……以至于一所破庙里精神疗养那短暂的宁静也成了甜蜜的回忆!而现在,是我一直梦想的大学校园,是我熟悉而又喜欢的话题,是我下意识里追求的温柔美丽的身影……
先生不在时我们很少在屋子里,特别是晚饭后。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太静,仿佛彼此都能听见心跳的声音;而且我们——老实说,都不喜欢福建省饮茶时那种情调,烧几滴开水,在西红柿那么大的茶壶里放一捧干菜叶,几滴水就浇溢出来了,再倒掉,重新浇水,直到又溢出来。先倒在水饺那么大的什么闻香杯里,用汤包那么大的茶杯当盖子,再猛地一翻翻过来。闻香杯里根本不香却要闻之不已,这才端起茶杯作豪饮状,一仰脖子,干了!——其实连嗓子都没有润到。说几句话,周而复始地再来一遍以至N遍。要而言之,福建茶,准确地说是闽南茶不可不喝,不可再喝。
奇怪的是,假如先生在家或者有朋自不远方来,情调却又不同,茶味也好得多。总之先生一旦(其实是一夕)不在,我们就会逃也似的到外面去,但也逃不远,因为在摩托车上既觉得两个人靠得太近,又因为互相看不见而感到太远,倘是开车呢,又觉得有点压抑有点沉闷,远远没有两个人走路时那种不即不离、若即若离的情调。我们最喜欢的去处之一就是这家沙冰棚,在离海最近离人最远的桌子上,一边喝着刚融化的沙冰,一面可以互相抬起头来看对方——在感觉中互相看着而实际中看不见,这样就自由多了,亲近多了,而且不远处有人,恰好是与我们漠不相关的人,说起话来既没有在先生面前的那种拘束,也不须如无人时那般慎重,这种氛围恰是他们此时所需要的。至于话题则往往从眼前的风景开始,然后就海阔天空起。林喜欢谈诗和谈诗人,喜欢说“做诗做穷一辈子的才会是大诗人,”她也会提到一些风流太守或冲天大将军想当诗人的,那天林说到这儿时我们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又是不约而同地问“你笑什么”,接下来是“大家一起说”和“捉蛇二更长!”那时我们便会忘了俗世的一切,踏入无忧无虑的世界去。
也有些时候我们默不作声,聆听着秋虫对秋草的鸣啾、海水与海岸的喧闹、风儿推动月亮的欢笑以及听不见声音的声音。那天就是这样坐了许久,后来又坐到了海堤上,林很自然地倚着我说,“我冷,”我第一次搂着她的肩,就这样默默地坐着,直到圆月跟随在云的身后浮上了头顶,直到海潮的飞沫溅透了衣衫,我们才默默地踏碎了月光归去。
 楼主| 发表于 2004-7-4 13:01:21 | 显示全部楼层

永远的悔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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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新换装的坦克在试炮,14.5的并列机枪打得象刮风,115毫米的滑膛炮出膛就炸:啪啦啦——轰……!枪口、炮口都、都对着我,炮塔旋转过来,略一停顿,我眼睛一睁,逃出了噩梦,一个霹雳还不依不饶地追了出来!台风!雷暴雨!还有,站在屋子中间黑暗里的林!——我知道林经常来给我倒水、盖毛巾被,可是从来不会站在屋子中间啊。台灯,台灯不亮,再开大灯,仍然不亮,停电?故障?你怎么了?林的肩膀在颤抖,手上是冷汗、冰凉;闪电里看见泪痕在反光。“我怕……”她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我笑:笨!怕什么!为林披上我的浴袍,然后拉着她到浴室,水还是热的!洗手!擦脸!然后把她拉到客厅,倒酒,倒苏打水——不知道是不是。喝!林象一个布娃娃任我摆布,但还是喝了下去。然后拉着她去先生的卧室,盖毛巾被、放一大杯矿泉水。先生睡得很香。
林也睡得很香——一只手握着我右手的三个手指,另一只手抱着我的右手腕。我坐在她床边,披着浴袍,嘴里叼着香烟,——左手用十分钟到十五分钟时间才拿到浴袍另一侧口袋里的打火机。不抽烟受不了:她的每一次呼吸都会、都会……引起我右臂莫名的战栗,使我全身充满微妙的感觉。那一夜我心中起过多少可怕的绮念呵……
夜很静,越静越令人心烦,最终我打开了便携式计算机,漫无目的地敲打着键盘,茫然地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字:
为什么、为什么拣起这一片落叶,并且在她落下的地方徘徊?因为她可以不必落下,落下,是因为他的到来。他轻轻地抚摸这一丛小草,抚去她两颊的泪珠。因为她可以不必流泪,以往流泪,是听见他在唱歌。春天,他会坐在小草旁,感受她纤细的心语。“去年的那一片落叶,这一边是他,那一边是你。”“你真的好傻哦好傻,那里还分得出他和你!你看,这一颗心和这一颗心,不是早就贴在了一起?”
……我知道,她来了,又走了——因为有一滴泪珠,落到了我的肩上。
我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竟然会以为保卫部门会是“干净”的!在经历了争执局长尾锡铜壶坐牢,争执局尾园输家疼叛逃、保卫部副部级领导某某某叛逃后竟然相信“原口口省口口厅厅长兼口组输急吴某某等人”只是“地方势力”,只会“多吃多占”,最多只是“管不住自己的那话儿!”在中国,上有好者,下必甚焉,这些人如果干净,即使从中国人善于嫉妒的心理来看,他下面的人也不敢脏!而且在经历过北京市副市长王八山“自杀”后还认为人家不敢动我的手!我怎么会忘了呢?我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或者,沉溺于不该有的爱情中,丧失了警惕……所以,当那辆黑色轿车从我们右侧单行道里反向冲出时,我竟然迟疑了将近一秒种!
那天晚饭后我们去散步,顺便去买香烟和咖啡——买香烟和咖啡其实只是为了能对林先生说一声。比如去买点水果呀、吹吹风呀。先生也同往常那样笑笑,说早点回来喝茶啊。外面很凉爽,天还不太黑——那种驾车人最怕的天色,也是在美国时和别人“面对面”时应该选择的天色。我心情很轻松,有关的资料已经报上去了,境外敌对势力捣乱的可能性已经排除,大规模提现的原因已经查明——都是干部们因为上面要求限时向指定帐户存入非法所得、听到银行存款要实行实名制同时害怕受到口市口口走私案的牵连,自己在调整、改变财产储蓄方式而已。我在想任务已经到了尾声,下面恐怕就是我盼望已久的组建一支近战突击部队的事了……就在这时候,那辆轿车冲了过来。
从事后的分析看,他们是极其卑鄙的。
桑塔那,这个德文字的意思就是“旋风”,这种型号的发动机原来就是为赛车设计的,所以桑塔那轿车的提速能力已经超出了普型车的要求,加上数量最多事后不宜追查,用来干这等勾当十分合适。酱紫色在弱光下既容易被误认为是黑色,在强光下又容易被误认为是红色,也利于逃逸。我们走的那条路车辆行人都不多,转弯后反向撞来,由于我们正要横穿道路,因此我们左侧必然没有车辆驶来,他们可以不必担心速度过快而撞上迎面的车辆……最卑鄙的是,他们撞击的目标是她……
他们知道,我可以跳上以四十公里时速行驶的吉普车,也可以从那上面轻易地跳下来,甚至在传说中我们能够在八十公里时速的车辆上任意地跳上跳下,所以他们决定撞她。他们知道我不会不救她,无论从中国人、军人或男人的角度,都不会。那辆车从反向撞来,因为她一向走在我右边……
完全是本能在起作用。我的右手本来在她腰背的位置,顺势猛地将她推向前去,这时我失去了重心,被撞已不可避免。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只是本能地跳起、尽量侧向蜷缩起身躯、双手抱头……短暂的清醒,因为我的潜意识在命令我。我对她说:“皮带……BP机……红按钮……”
那个BP机当然不是普通的BP机,L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按下去,但她毫不犹豫地按下去了,红灯亮了。“香烟……”我想作出一个笑容,但我昏迷了。
昏迷中我在保卫厅参加“三讲会”,我看到一些人对我欲言又止,散会后我想追上去找他们谈谈,他们回过头来,全部变成吴厅长的模样,只有一个人是那个诸书记,他们得意地向我笑着,露出了焦黄的板牙。还有住在我对面的韩处长,这位被排挤下去的老干部拉着我的手偷偷递给我一个冰冷的小铁片,那是他信箱的钥匙,里面有下面的同志写给种羊的信。还有我的司机,从武警部队转来的小杨,对我露出不屑的神色:什么种羊特派员,还不是一路货!还有小蒋,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想走过来,满脸焦急的神色,总有人有意无意地挡在他面前。最后是一双大大的黑眼睛。流着泪,无声的泪……我醒了,头疼……
呼吸,深呼吸,再呼吸,咳嗽动作、吞咽动作……在被子里逐次检查全身关节,然后是肌肉——别人看来我依然在熟睡。听觉、嗅觉……咬紧牙齿,放松,再咬紧……微睁一只眼睛,换一只眼睛,然后迷着眼睛适应一下光线……现在回想一下上周和林的谈话、和头儿的谈话,还有他们当时的动作、神情。然后回想一副小满贯的叫牌和坐庄过程……
——几乎不算受伤。运气和严酷的训练又救回了我一条命。

 楼主| 发表于 2004-7-4 13:04:02 | 显示全部楼层

永远的悔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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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天没有下雨了,只有斜斜的海风吹过来,穿过棕榈、抚过芭蕉,并且从密密的龙眼树叶上挥落一丝丝露水,送给校园一阵阵清凉。中夜的月悬在幽游的云海上,一次次探出头来,把淡淡的云影投向蓝色的海,投向城市边缘,投向幽静的校园,投向鹅卵石砌成的小径。小径蜿蜒着,弯弯曲曲地绕过了一座座幽幽明明的花坛、一幢幢被青苔和常春藤笼罩着的平房、一丛丛高高低低的灌木,最后在校园尽头的莲塘边分成一左一右的两枝,象伸出去的双臂拥抱着莲塘。莲塘就在这臂弯里静静地卧着,看着天上的月。莲叶也大都静静地躺在水面上,为莲塘遮掩着月光。有少数莲叶探起身来,也只是静静地摇曳。蟋蟀、金铃子,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在私语,偶尔有一只小青蛙鼓足了气,婴儿般呱呱地哭两声又安静下来,夜深了。
静静地走在石子小路上,在小路的尽头,在莲塘边,呼吸着水香和若有若无的莲香。莲塘四周和小亭子上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淡淡的影,隐隐的月光。我浑若不觉地拿出香烟和打火机,“嚓”地一声,然后——塑料压板从当中裂开了。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把报废的打火机远远地扔了出去,一面慢慢地转过身打算回去,毕竟不是专程到莲塘来吸烟的啊。突然,几乎就是在正前方有打火机的光在闪,三次、停顿、三次、停顿、一次、停顿、两次、停顿……,这是,come  !? 谁?
“果然是你,林。”我说,不知是失望还是高兴。林伸出手,接过一支香烟,然后清脆的“叮”一声,欢快的火苗开始摇曳着变幻的身姿,火光一暗,重新亮起来时空气里便弥漫着浓郁的香味。林把燃着的香烟递给我,自己往旁边挪动了一下,似乎示意我坐下。带着几乎不为人察觉的一丝犹豫,我一屁股坐在地下,面对着她。林发出了抑止不住的笑声,胜利的笑声。我看看月亮,摇摇头,也苦笑起来。
林的笑声突然停止了,话音里也带上了一丝凄婉:“你,太聪明了。太聪明的人……太痛苦。”
我吸了一口烟,弥漫出浓浓的烟雾:“教授武艺高强,今天在下认栽。这就回去另投明师,从头学起,倘有寸进,十年之后再来领教。”
“今天你不让我说我也要说。”林宣布。我默然。
“你似乎坐下来后才发觉你中了圈套,坐在了不利的面对月光的对话位置上,为了加深我的印象,你还抬头看看月亮,似乎还要进一步证实这一点。但是,实际上你在我示意你坐下时就已经察觉了,要么坐在我身边要么对着月光,你迅速地作出了抉择。我说‘迅速’而不是‘立即’,因为你出现了不应有的犹豫,而我高兴的也是你小小的犹豫——唯一的破绽,因为你毕竟还是想过要坐在我身边。”
“见鬼!究竟我们谁是心理学家?——留点面子好不好?再说,我想的是,究竟是看着你呢还是……,因为半个小时后月亮就会转过去了。”
林看看月亮,云在动,月亮没有动,但是月亮确实已经转过去了。她说:“我有点冷。”
这次我毫不犹豫地坐在了林的身边并且伸出胳膊轻轻地搂着她。夜风吹过一阵凉意,林顺势更紧地靠着我,显出很享受的样子。没有人说话,听得见链塘里轻轻的溅水声,水面起了涟漪,圆圆的月亮在波纹里变成细碎的光斑,晃动着,慢慢地聚在一起。又一阵风吹过,又一层涟漪……。一只刚刚学会跳跃的小青蛙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我们面前,在月光下用黑黑的圆眼珠好奇地瞪着我们,最后终于失去了耐性,我们没有看清它转身的动作,它已经把自己高高地抛了起来,在月光下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型,然后轻轻地“咚”一声落到了水里,又泛起了一层涟漪。
“如果别人看见我们,会不会……误会我们是情侣?”林终于打破了沉寂。
我苦笑:“情侣,误会……。‘问世间情是何物?’”
“我知道这一句,金庸先生说的,就是那个《神雕侠侣》,对不对?”
“金先生也是引用的。是金代元好问写的一首词,《摸鱼儿》。”
“对呀,我想起来了。不过,好象是《迈陂塘》,不是《摸鱼儿》,是不是?”
“呵呵,看你笨笨的,《迈陂塘》就是《摸鱼儿》。元好问祖上是北魏拓跋氏,算是王族。后来落籍山西忻县。‘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翼,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说的是一只大雁被猎人打死了,另一只不愿独生,‘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所以也自杀了。元好问建了‘雁丘’,把它们埋在汾河边,写了这首词……”
“怎么不说了?”林一根根地拉着我的手指。
我自己点了一支烟:“还要说什么?——不会自己想?”
“我不想”。林拿过打火机,一下一下地打着,看着火焰的变化无端,眼睛再也离不开火苗似的,直到我一把夺过打火机:
“你不嫌烫手,你?”
“火焰煦烂多彩而又摇曳多姿,使人禁不住要看,使人不知不觉地沉迷其中,但是它变幻无端,又教人捉摸不定……,象你。”
“什么抒情诗嘛。” 我吸烟,然后咳嗽。
林默默地接受了我结束这个话题的暗示:“第一只大雁,猎人是怎么把它打死的?用我们在博物馆里看见的那种弓箭?金代的?”
“故事就是故事嘛。”
“故事,就是以前发生过的事,就是 the past affair ,不应该是假的。”林这次不让步。
“affair ?这个字用在这里,呵呵——古代汉语中有两种修辞方式和这个故事有关,一种叫假借,一种叫寓言,就是Borrow with replace and parable 。很难想象那时侯的弓箭能够射下飞行中的大雁,即使箭矢能够达到大雁的飞行高度,基本上也超过了抛物线的顶端,几乎没有力量了;也很难想象大雁会用那种方式自杀:高飞、然后急剧俯冲,动物的本能不允许它这样做,而且大雁翅膀的构造使它不可能作垂直向下和接近垂直向下的飞行动作,假如金代的大雁也居然知道表演自由落体,它的羽毛仍然会自然地减缓坠落速度,最后会‘咚’地一声,脚爪和尾部前端先落地,大约只能让它昏迷几秒种,所以,你把这个故事当作寓言吧,一个凄婉美丽的寓言。”
月亮转了过来又从云滹里浮了上来,月光不再那样清冷,而是温情地从我的肩膀上望着林,望着瀑布般披散下来的长发和长发间白皙的脸庞,以及接近完美的鼻梁的轮廓,最后是黑黑的深情的眼睛,眼睛是那样大,似乎可以看见里面的两个月亮……夜风贴着地面拂过来,吹弯了小草,摇动着灌木,向我们洒落几滴不知是雨点还是露珠。烟头的红点一明一灭地映在水面上,沿着水波散开的是呢喃的词句:“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夜深了…………

发表于 2004-7-4 13:06:29 | 显示全部楼层

永远的悔恨(一)

还有吗??
 楼主| 发表于 2004-7-4 13:07:45 | 显示全部楼层

永远的悔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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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脑海里浮出一双黑黑的大眼睛……
那天林出人意料地来到福州市,在华林路上以及在我们宿舍区里转了近一个小时才上了楼,但林很高兴,说是完全凭自己的力量找来的,没有向任何人问路。确实,我没有给她地址,因为我们这个机关……。林也没有问过我。但是林马上就非常后悔了,因为她发现我正在生病,胃痉挛,急得几乎哭出来。我告诉林自己习惯了,过一会儿下去买点药就行,于是林要去买药,走到门口我喊住了她,“给我烟。——我有话。”林抽出一枝烟含在嘴唇中间,双手捧着打火机点烟,咳着把烟塞到我嘴里,“说吧。”
我抽烟,抽了半枝烟。
“你说话呀!”
“你看,我没事——别急,这儿横冲直撞的车多,出去,别急,否则我,担心……。”
林气得跳到了门口,“你,少见的男人!”
她仍然极快地回来了。
“不吃!就等二十分钟!”
她似乎没听见,倒水、尝一口,然后晃着杯子,坐到床边:“我喜欢看你发火,活生生的牛仔样子;我更喜欢你吸烟:右手抱着左肘,左手慢慢地慢慢地把烟移到嘴边,慢慢地、深深地吸一大口,现出很享受的神情——水凉了,乖,不怕苦,吃药。——我让步,出宿舍区后门,我叫了一辆车,开到药店门口,买了药再开回来,对警卫说给你送药,一直到楼下,然后……吃药吧,好吗?”
我凝视着林,第一次这样凝视着她,第一次在白天这样凝视着她,第一次在白天在这样近的距离凝视着她,看着她通红的脸、看着她两鬓沁出的汗,看着她眼睛里的焦虑,看着她的眼睛渐渐地离我近了,渐渐地越来越近,几乎就要和我的眼睛碰在一起了……门铃响了。林如受惊的鸟一样飞了过去,又飞了回来。
“哦,要宴会醋……拿大饭盒装,金处长一定说‘这么大饭盒呀!’你就这样……说。”
林回来了,拍了拍空着的双手,我笑了,急什么,十分钟内肯定到,肉燕也一定是莆田市市进贡的,味道很特别。果然那只大饭盒不负重望地拐带了满满一饭盒肉燕回来,果然也挺香的,林吃着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人家家吃肉燕要醋,我们家吃醋还不知道该要什么?这话亏你想得出来!我需要多来几次福州市,不然你一定经常骗人家东西吃。”
晚饭后依然是散步,我想推着车子去,可林说“别!我不想惊扰我们。”哦?金处长那辆女式车正斜靠在我的车上作偎依状。多情的女孩!
“连你单车都这么懂得泡妞,你一定倾倒了一批女孩子。”林说。
不是倾倒,是吓倒,我前面的确有一大堆女孩子呢!
“为什么是前面?哈!那么痛苦?不会吧?”
沿着华林路向火车站方向走,就会走到福州市最美的那条路上去。昏黄的灯光,婆娑的树影,寥寥的行人,微微的晚风……给人以微醉的感觉。我们偎依在一起的身影一会儿变长,一会儿缩短,一会儿移到身后,像是若干年后跟随在我们身边的调皮的孩子。我看着影子不由得笑了起来:“要是长得象我,而头脑象你,怎么办?”
林迷惑地抬起头看我,又顺着我的目光看着地下,脸突然红了。我也懊悔自己的孟浪,任林挽着我的胳膊默默地走,享受这令人心醉的宁静。那条贯穿全市区的小河间或从树影里露出婀娜的身姿,显出她宁静的美,温柔的美。小河在月光下映照出游人和情侣,婆娑的树影又把我们遮住。细雨中小河会皱起鼻子微笑,暴雨时她就会唱起歌来。那时游鱼会跃出河面,想要告诉你小河的故事,关于小河如何静静地流淌的往事。哦,下雨了,迷蒙的细密的雨,包围了人们,使我们的两人世界变小,使我们更加接近,也隔离了行人,隔离了声音,隔离了尘嚣,隔离了我们的声音:“你说过你最喜欢这样的雨……”
雨还在下着,我们站在阳台上,听着身边浓密的树叶上的簌簌雨声,任带着雨丝的夜风摇曳过树枝树叶后扑到我们身上。楼下偶尔有几声犬吠,谁家孩子在弹着钢琴,透过风雨断断续续地从我们身边飘过的是《黄河》。林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等一等啦”,林进了房间,端出两杯热咖啡,并为我把烟点上。我们站着,默默地听着时而急促时而舒缓的雨声,听着飒飒的簌簌的风声,听着时长时短、若断若续的滴水声……“我冷,”林在我的毛巾袍子里缩了缩。
“后半夜了,当然冷。休息吧。”
“不,一点点都不想睡啦。”林走到我身边坐下,“冷的时候我就喜欢靠着你,不介意吧?”
“当然。其实你不是冷而是饿,——这会儿谁要是有肉燕,我愿意用一瓶恒顺香醋去换。”
然而林突然光起火来,“我恨死那个醋、那个肉燕了!”
我想起昨天的情景,脸有些热,身上觉得冷。我承认那时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关头,假如老金没有鬼使神差地正好在那时按响门铃,接下来发生的事难道会仅仅是一个热烈的吻吗?我情不自禁地借着淡蓝色的窗帘里反射出来的灯光端详着林,竟如丈夫端详着新婚小别的妻子:下巴弯出完美的弧形,微微翘起的嘴角和嘴唇,挺直的鼻子划出柔和的线条,轮廓分明的耳朵和圆润的耳垂,瀑布般披散下来的长长的乌发,最后是大大的深深的亮亮的眼睛,和眼睛里无尽的幽怨与期待……。
她仰面凝视着我,不说话,也不动。夜风吹过,又是一阵凉意。我搂着我,用手心握着她的肩头,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醉人的幽香,默默地坐着。林斜靠在我胸前,右手的手指穿过我左手的手指,左手抚着我们的手,不说话,也不动。风,时起时休,雨,时舒时疾,吹着,落着,在檐前、在榕树间,在我们身外……直到我们走进房间。
又睡沙发?
当然,总不能睡餐桌吧?
林走到卧室门口回过头来;“算你是男子汉,但你是男人吗?夜安!”

 楼主| 发表于 2004-7-4 13:10:14 | 显示全部楼层

永远的悔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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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漠然地坐在海边,坐在细细的沙上,吸烟。蓝蓝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烟雾迅速地被海风吹散,就象天顶的白云被风吹动一样。身后那辆白色奥迪公务车的警报器短促地响了一下又嘎然而止,我也只是略微回了一下头,再点起一枝烟,继续看海。海浪轻柔地拍打着海岸,溅出一道道迅即消散的银色的边,接下来就是绿色、暗绿、淡蓝、深蓝,最后几乎是黑色的海水。水鸟借着风力滑翔、盘旋,猛扑下来,然后便匆匆离去;没有收获的水鸟则不甘心地哑哑叫着,继续滑翔、盘旋。身后的沿海公路上有汽车的发动机呜呜地响,由远而近地响过来,然后转过路弯,声音便突然变小了以至于消失。我听而不闻地继续吸烟、看海。“头上有白云漂浮,脚下是流水澄碧。然而我犹豫着,不知该走向哪里……”这是莱蒙托夫的诗吗?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拂身边那块石头上的细纱,轻轻地、仔细地拂。尽管我知道林不会回来和我一同坐在这里看海了,因为我未经她同意就为他们办妥了出境。但我仍然拂着、轻轻地吹去上面最后几颗沙砾……
几位看不出年龄的但同样妖里妖气的咸水妹对我指指划划地说些什么,我不理睬;继续说,继续不理睬,最后我用手往身后的汽车方向一指,打算用白色的车牌上的保卫符号把她们赶走,果然,咸水妹们看了一眼,大惊失色地逃开了。不至于吧?我有些疑惑地回头:是林,一身纯白的衣裙和黑色的长发,在海风中飘曳着,正走出那辆白色的汽车!
“你对她们说了什么?”林问。好象我们之间没有丝毫芥蒂。
我还没有从麻木的震颤中醒来,机械地回答:“我说,马上我太太送钱来……”
林似笑非笑地从手袋里拿出钱包,“三个咸水妹,一千块钱够不够?”一面走近那块石板上,“这么多烟屁股?你和香烟有仇吗?拿来!”
那烟盒原来是竖在地下的,现在递到了林手中,“又空了?抽吧。”白皙的手拿出一盒哈瓦那方头小雪茄,用修甲剪剪去一端,噙在嘴里点上了火,然后放到我嘴里。“其它的我今天先保管着。想吸的时候报告一声——不然我就去找咸水妹,告诉她们我已经给过你钱了。顺便说一声,你放在手套箱里的钱包也临时归我保管,今天的烟草税你已经交足了。”
我感激地笑笑,把手伸给林握着。她坐在我身边那块石头上:“我知道在这里一定能找到你——你答应过带我去一次武夷山的!”
我感到有些突然:“好象你上月才去过,你告诉过我。”
“你答应过的!”林不容反驳地说。
半岛市至武夷山的旅游列车豪华而又气派,不得不承认林作了明智的决定。但一进房间就让人啼笑皆非:我们对面的铺位上、白布床单下面已经在传出有节奏的喘息声和呻吟,林跑到房间外边了。我叫住了列车员,把证件伸到他鼻子下面,于是三号房间就“完全属于先生和小姐了”——列车员不怀好意地谄笑曰。列车轻柔地向漳州滑动,接下来会是泉州、龙岩、三明市、南平市最后到达武夷山——沿着一个圆弧经过福建省三分之二的地区,滑向中国第四大历史文化遗产地。林歉意地一笑,为我倒了一杯浓浓的速溶咖啡,然后拿出我从北京带回来的“熊猫”香烟和纸版火柴,为我点着火后再来给自己兑酒,最后拿出浅浅的一盒椒盐杏仁,用细白的牙齿轻轻地咬着……
“不,我不想这样坐”,林突然说,“你又不说话,光是浮着一脸蠢笑……”于是我把四个枕头叠在一起,关了大灯,开了一盏阅读灯并调得光线朦胧,为林脱下皮鞋和袜子,再取出她的睡衣……林半躺半靠在那里,拿着我的左手看了一会,取出指甲钳什么的来剪指甲,再用小矬子磨平,再换一只手。然后林试图把我的三根手指编成一根绳子,但是她失败了,手指不够长,于是先是小心翼翼地拉然后是重重地拉,直到手指“咯”的一声,林大惊失色地看我,然后又拉别的手指。我笑了笑,抽回手来舒张着全身的关节,发出一阵阵爆响,于是林孩子般地笑,拍着手要再来,连续几次后林评论道:“第一次最响。”
这一切结束后她握着我的手问:“什么是道学先生?”
于是我告诉她武夷山上就有朱熹的祠堂,可以去看看。然而林撇撇嘴问我:“那个朱熹没有太太吗?一个大太太?两个姨太太?还有一个通房——同房的丫鬟?有四个太太还是节欲的榜样?”
我告诉林道学或者理学并不取决于行为而是取决于思想。比如有一个叫陈献章的,每天晚上临上床前都要跪在地上向我的寡妇母亲请示:“请批准我去生孩子”于是林在铺上笑得滚来滚去,我依旧严肃地告诉林,曾经有一位老和尚,禅宗的修行者,对我说过:和尚结婚的目的就是为了生小和尚。道教也是这样,江西龙虎山的道士生活与普通人一样,而北派的全真教,就是武昌归元寺的那一派是坚决禁欲的,全真子丘处机——就是《西游记》的作者干脆就给自己作了“绝欲手术”,结果呢,竟成了太监的祖师爷!
她笑,在我手臂上和睡衣上乱擦眼泪:“你你你,好久没有听见你这样谈论学术问题了……”说着,眼泪大滴大滴地滚了下来。
我想慢慢地抱起林的头,——这时只要能让她愉快一些、让她心情好一点,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然而林偏偏轻轻地、坚决地把我推开了。
“等我睡着了你再走开,好吗?”林说。
……暗夜中,我坐在软卧车厢过道里,迎着风。列车穿出隧道,在弯曲的山间蜿蜒着。没有月亮没有星光,但云层很低,并不显得黑暗。疾劲的山风吹过来,我眼里似乎有什么滚热的东西悄悄滑落。

 楼主| 发表于 2004-7-4 13: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永远的悔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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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刚才还是春末,现在已经是深秋了。那天晚上林要我陪她到新海滩看潮。林坐着,默默不语;我站在她身后,一面吸烟一面看潮。太阳已经沉下去了,远远的海平面上跃动着几线通红的火光,岸边的海水喧闹了一天似乎疲倦了,无精打采地来来去去。风飒飒地响了起来,暮霭里潮水又开始活跃起来,装出恶狠狠的样子扑向沙滩。暮色重了,潮水变成了一条条隐约可见的银线,沙滩上的游人纷纷离去,只有一对对情侣依偎着隅隅私语。
林说“我冷。”又说了一遍。可是……
深沉的暮色里潮水在我们不知不觉中上涨,一排浪头几乎冲到林身上。她仍然如雕像般坐着,又一排浪头冲了过来。我拉着她的手,趔趔趄趄地向后退去,几次她都差点跌倒在我身上。林冷冷地说:“回去吧”,发动了摩托车,不待我坐稳就猛地冲了出去,吓得我紧紧地抓住把手。
“我冷。”她说。
“是呀,风大。开慢点。”我说。
林刹车、下来,“你,就不能抱我一下?就抱我一下!”
我握住她的手,她挣脱了,往后走了几步又走回来,用平静的声音说:“对不起,可以借用一下你的肩膀吗?”——她无声地哭着,很长时间,泪水浸透了我的衬衫。
记不得隔了多久,有天晚上她突然来到福州市,告诉我说她要回美国。——去了将不再来而不是象以前说好的那样。她在加州修完学业后没有回马来西亚,原本决定留在中国陪老父的,现在打算下学期不再与半岛大学续约,而是回美国一边教书一边继续进行自己的研究,今天专程来告别,并且送给我一件专门托人为我从马来西亚带来的合身的T衫,“你会穿在身上吗?”
我看着林,和那天晚上相比要瘦多了:“我想我还是不会。我已经穿了先生送我的这件。不过,我会把你送的珍藏起来,经常看一看、想一想。——我愿意有一件没有穿过的T衫,可以去猜测穿上后的感觉,这种感觉也许是永远的梦,也许是永远的痛……”
久久的沉默后,林要我送她去福州师范大学同学处,从华林路到首山的福州师范大学,是郊区那样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晚我们是一同走去的,回来,我是一个人走回来的。

 楼主| 发表于 2004-7-4 13:16:50 | 显示全部楼层

永远的悔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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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福州至厦门的高速公路后,时速表的指针立即固执地向右边移去,90、110、130、150、170、最后在175km/h左右颤动着,再也移不过去了。方向盘有点飘,我把坐椅前调了一些,并且把仪表盘上端的三个开关全部扳了下来,于是车外什么地方响起了了警笛声。
增压发动机低吼着,车身也在颤抖,我超过了几辆小车和两辆大客,其中一辆是灰狗,一辆是安凯——无论大车小车,都象是超过静止的汽车。前方没有看见车,倒车镜里的大巴也看不见了,于是我打开车载电话,按下了重拨键,长音……还是没有人接听;换一个号码,响起了一个平淡得毫无感情的声音,“对不起您要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是……”我想了一下,选了一个号码:“陈局吗?我要在00:00至00:00通过机场交叉路口进入机场道路,高速通过。”
“没问题啦,我马上办。——今天忙完了走不走?”
“你……安排。。”
“那就先喝酒。要不要邀请几个顺眼一点的?”
“你安排。”我关掉了电话冷笑一声,假如那个小眼睛家伙知道我今天去机场的目的,估计不会象现在这样兴高采烈吧?
前方还是没有车。雨后的天空是湛蓝的……
          ※※※※※※※※※※※※※※※※※※※※※※※※※
雨后的天空是湛蓝的。
湛蓝的天空……大洋彼岸也有,更蓝,如同那里的风更温暖更自由一样。但是,为什么心里这样茫然这样酸楚?她听见自己清晰而坚定地对机场小姐说:“是的,要靠窗口的,左边窗口。”小姐奇怪地看看她但是照办了。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个窗口——希望在最后一刻,在那个方向,出现一辆她熟悉的白色汽车,让他们的眼光作最后一次交流:互相看不见但都知道:他们在相视……
也许父亲知道吧,父亲……
一直缄默着的父亲慢慢地走着,瘦削的身躯不堪重负地向登机口慢慢地移去,十分不情愿地移去,仿佛身后的土地有着无比巨大的磁力——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对于父亲而言,这片土地是故乡,是人生最后一个愿望的寄托,是一个永远安宁的归宿。而她,她的母亲长眠在太平洋的另一岸,在她度过童年的地方……只是,没有他的天空,阳光还会那样灿烂吗?
她朝玻璃后面推了推机票、护照,小姐微笑着说请稍等又用英语说了一遍,然后掠一眼机票,再看一眼护照。她觉得职业性的笑容凝在了小姐脸上,小姐飞快地瞥了桌子面前某处一眼,仿佛肩膀上某处有点痒似地改变了一下身体重心——她所不知道的是小姐脚下的某一个开关已经被触动,某个房间里懒洋洋地待命的几个人开始跳了起来。
“对不起,口小姐……还有口先生,你们的护照似乎有点小问题,我不太清楚——或者你们随同这位先生一起去解释一下好吗?对不起,可能要耽误你们几分钟时间。”
他们慢慢地走,经过国际航班出港通道时,她笑了……
是那次陪父亲去夏威夷参加一个年会回来,才走到这里就看见了他,故意懒懒地笑象个孩子,手里还捧着一个中国白瓷杯。他走过来把瓷杯递给父亲,拿过她的机票交给旁边的一位年轻人。
父亲喝茶,(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刚刚冲的茶,脸上是满足和欣慰的表情。他很自然地取下她的表校准北京时间,她也很自然地询问别后的生活情况:公事忙不忙呀、在哪里吃饭呀、有没有回家开开窗户透透气呀以及那个最重要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来的呢?”
他很随便地回答:“哦,我请他们要了檀香山的旅客名单……”
出了候机楼,那辆白色汽车已经停在门口台阶下,司机请她清点了行李,父亲坐在前面。后厢很宽,但是她愿意坐得靠近一些愿意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味道,愿意握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指和他的手指交叉地握在一起。
大家都不说话,握着他细长有力的手,似乎和他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一座心灵相通的桥梁。引擎单调地低响,催人入眠。不会是时差吧,只是多日的喧闹和旅途的劳顿,她睡着了,靠着他高大的身躯和结实的肩膀睡着了……
现在他在哪里呢?
          ※※※※※※※※※※※※※※※※※※※※※※※※※
我在路上。
路上的车不多,跨海大桥上的车也不多。
我完全无视时速限制标志、无视禁止超速标志、无视禁止鸣笛的标志。人生总有些时候是不能讲道理的,时时处处都讲道理的人是迂腐的人,不懂得“成大事不拘小节”的大道理,幸而我不是这样的人。
路边的照明灯杆一根接一跟地迎面扑来又一根接一跟地向后倒去,过去了,这一切都将过去……
她说:“我喜欢这样静静地陪着你坐着,不说话,不需要说话……”有些甜蜜;
她说:“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有些羞涩;
她说:“为什么看不见你?……哦我明白了”——有些酸楚;
她说:“我喜欢躺在这里,听你为我演奏……”有几分幻想;
她说:“我究竟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你的肩膀……”有些幽怨。
终于,有一天我说:“假如有几个人需要我救,我会最后救你……”于是她笑了,噙着泪水笑了……
然而现在,只有她需要救,所以……
通过了疏通的路口,我又一次把油门踩到底……
          ※※※※※※※※※※※※※※※※※※※※※※※※※
两杯冰冷的水,她和父亲坐在那里没有人搭理,父亲很不高兴。
她看看表,反而觉得这里比登机口清静——或者不象在登机口,看见即将离去的天空会引起沉重的愁思吧?那是浓得化不开的离愁……
送他离开医院,送他回口口市——不是第一次离别,但又是第一次离别。看着他永远整洁的衣服、闻着他身上传来的医院里特有的气味(以前这种味道很难闻,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香),看着台阶下已经发动了的白色汽车和车边站着的司机,鼻子有点酸,尽管她知道几天以后他将回来……
不习惯离别,只习惯等待……
几乎是每天晚间,她煮好饭后都会沿着那条碎石铺成的小径慢慢地走,时时向大门方向看一眼,希望看见那白色的车影。最怕是夜里他轻轻地推开房间的门,无声无息地来到她床前,一番凝视以后又无声无息地离开,留下一张纸条和几排潦草的字迹……
突然觉得好想他,他呢……
          ※※※※※※※※※※※※※※※※※※※※※※※※※
我赶到了。
候机大楼就在前面。我看一眼仪表盘,再看一眼手表,二十八分钟,离口口至口口的口口口口航班预定的起飞时间只剩下二十八分钟……
向左急弯,我从反方向驶向出港口——根据惯例,我们带走人会在下一航班旅客出港前上车,然后随着下一班旅客出港的车流毫不引人注目地离开,现在我们还不会离开——但是我在这些时候往往是异常谨慎的,往往在事先就有几种预案——现在头儿就带着全副武装的一个班全速向这里赶来,而且必然会在三十分钟内赶到。
只是预防措施而已。我不希望出现那种情况,绝对不希望……
          ※※※※※※※※※※※※※※※※※※※※※※※※※
父亲终于发火了。
刚才听见不知什么地方的广播声,低低的缓慢的英语广播:口口至口口的口口口口航班很快就要起飞……
一位官员推门看了看他们,又把门紧紧地关上了。她走过去安慰父亲,但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这个位置,通过没有拉好的帘子她可以看见里面房间,几个穿便服的人或立或站,看着一个矮胖子,而那个矮胖子看看手表、再看看另一扇门。——终于,那扇门开了,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也是胖子,个子高一点,他拿出一张纸给矮胖子看,于是有两个人往他们这间屋子走来。突然,屋里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眼睛看着门口……
呵,高大的熟悉身影!他来了……
但是这次连他都遇到了困难——他们似乎在争吵,他和那个后来进来的胖子,胖子很傲慢,时时用小香肠般的手指点着桌子上的那张纸,原先的那个胖子似乎在劝解,其他的人不知所从地站着。最后那个胖子点点桌上那张纸,盛气凌人地指指自己,然后把手一伸——正好指着他们这边。
他笑了,唇边浮出了淡淡的微笑,拿出了一个信封,也拿出了一张纸。胖子们露出了敬畏的目光……
“……非常抱歉,是我们工作人员的失误,你们的护照没有任何问题——另外你们的行李也已经通过了海关,没有需要申报的。请跟我从这边登机……请接受我们再一次的歉意,对不起……”
回头看时,他已不在……
候机大楼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但是她知道,某一扇窗户后面一定有一双凝视着的眼睛,她在寻找……
又是那种心跳的感觉,他们又互相“看见”了,心里有暖流……
飞机在转弯,葱绿的大地和蓝色的海斜着倒转了,还有隐隐约约的候机楼。
一滴冰冷的泪落到她手臂上,是父亲。为什么?为什么?
突然,如同被雷电击中,她想起了那天夜里……
他沉默,避开了她的目光,许久,许久。突然他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异样的神采:“你不会忘记,查尔斯河畔也叫剑桥的那所大学?广场上的快餐店、露天的咖啡座,新英格兰的那个地方?”
“——上帝!你怎么知道!难道……”
他笑。是那种经过艰难跋涉终于抵达目的地的微笑:“我的导师是斯徒尔特博士,那个著名的怪人——假如你回来见不到我,或许我已经离开了尘世,但更可能的是,我在咖啡座,在夕阳下等一个人……”
美国剑桥,康桥……还有那儿的人喜欢唱的古老的民歌,《鸳鸯茶》、《收获葡萄的日子》,还有,还有!《离别的天空》!!!
“我送你离去,
你再也不要回来。
在海的那一头,
有绿色的世界。
你不要回来,
因为我将化作尘埃。
湛蓝天空落下了雨,
是我送去的爱……”
飞机穿过了云层,穿过了地面所看不到的云层,第一缕阳光穿过了她的眼泪……

 楼主| 发表于 2004-7-4 13:22:14 | 显示全部楼层

永远的悔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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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型TTY-12飞机的涡轮发动机低沉地呜咽着。
一辆北京Jeep和一辆北京212B停下了,我穿着一身白色便服走了下来,身边是沉着脸不发一言的晁将军,后面是六名背着冲锋枪的战士。
我停住脚步,叼上香烟并且用火柴点燃,浅浅地吸了一口。大家也随着我停了下来。
没有人催促我。谁都明白我以这种方式这种规格被送往口口意味着什么——难道我自己反而会不知道?
我看着空无一物的湛蓝天空,唇边浮出了浅浅的笑意,然后象散步一样朝TTY-12飞机走去,还吹起了口哨,听上去象是欢快的曲调。队列又开始移动了。
没有人知道,我吹的是一首古老的英格兰民歌,《离别的天空》……
我回来了。
是在你的梦中吗?
关闭了车灯、发动机的越野车在黑暗中轻轻地几乎是无声地碾过了满地的落叶、春天的落叶,徐徐地滑下斜坡。树荫还是这样地浓密,海风还是这样温暖、湿润,正如这座小城还是这么清秀、这么安静。
春夜,梦外面那甜甜的、静静的、浓浓的春夜,没有星辰,没有月色,没有光,只有甜蜜的、甜蜜到酸楚的静谧和那一份几乎浓得化不开的春愁。
我来了。回来了,站在你的梦外。
你知道吗?
                  ※※※※※※※※※※※※※※※※※※※※※
缓缓地松开离合器,缓缓地拉起手刹,缓缓地切断报警器电源,缓缓地推开车门,再缓缓地点上一支“七匹狼”香烟,还是不愿意下车,一个我再一次劝告另一个我:“说好的,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你的灯光。”另一个我似在反抗、在哀求,在诉说还没有看见灯光。
没有灯光?为什么?
那是你原来住着的房间,后来逼迫我搬了进去,你就住进了后门边的那一间。你怕黑,总是开着睡眠灯,然而现在没有灯光……另一间是你父亲的卧室,也没有灯光,书房、客厅的窗户也没有灯光,黑暗。为什么?
你们不在?你不在?参加学术会议去了?生病住院了?——想起近来流行的那种可怕的疾病……跑过草地、跳过灌木丛、跃过栅栏,我停下了脚步,觉得胸间和两肩有酸酸的感觉,有一些慌乱:灯光!淡淡的、蓝蓝的灯光!熟悉的灯光映出了熟悉的淡蓝色有着竹叶花纹的窗帘,你在……这时才意识到已经下了车、已经不是离开你远远的了,离你很近……
我回来了。
                  ※※※※※※※※※※※※※※※※※※※※※
那是什么时候?哪一年?春天还是夏天、秋天、冬天?记不得了……
晚上,很晚的时候,你来到福州,来到华林路的机关宿舍,带来了我遗忘的几件衣服几本书,还有,还有专门从很远的地方买来的T恤。你平静地、一如以往那样平静地把上衣掸去灰尘,挂进橱里,把内衣放进抽屉,把袜子按照你的习惯叠成扁扁的、平平的一卷,然后慢慢地收拾桌子,一如以往,唯一的不同只是,只是都没有说话。
放下你调制的咖啡、你递来的报纸,走到你身后、站在你身后。你整理得更慢了、更慢。最后你慢慢地直起腰来,随手拂了一下长发,几根发丝如以往那样拂到了我的脸,然而不似以往那样有点痒,而是有点痛。
闻着你身上固有的那种馨香,好想,好想伸出手去,轻轻地拂住你的肩膀,轻轻地拥抱着你,让你慢慢地转过身来,任你的脸藏在胸前……好想,好想轻轻地把你抱起,象捧着一床柔软的被子,轻轻地把你放在床上……好想、好想懒懒地靠在床边,靠在你身边,一面吸着“七匹狼”香烟,一面带着满足的微笑听着你絮絮的话语……
                  ※※※※※※※※※※※※※※※※※※※※※
终于伸出手去,你不在,只有不远处的那盏灯,还有几滴零落的雨。
背靠在树上,划亮火柴点了一支“七匹狼”,再习惯地把燃过的火柴放回火柴盒,突然起了一阵遏止不住的冲动,想看看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但现在连我也不可能看见你,窗帘是我们一起买的,尺寸是我定的,拉上窗帘的方法是我告诉你的,甚至连睡眠灯的角度也是我调的——我知道,只要是我动过的东西,你都会尽量保持或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突然明白了,你为什么还住在这一间屋子里,而没有搬到我曾住过的那一间。
                  ※※※※※※※※※※※※※※※※※※※※※
默默地在路上走,从华林路走到温泉路,然后转弯走过东街口,走到八一七路……慢慢地走,时间如凝住的水,我们如在水中漂浮。
你累吗?
你的影子在斜斜地移动,另一个影子似乎在追赶,渐渐地近了……然而影子叠在一起又如何?它们马上又分开,飘向不同的方向。
你难受吗?
把手插进裤袋里,或者背在背后……第一次感到手没有地方放。以往总是一只手拿着香烟,一只手交给你或者,或者轻轻地抚在你的肩旁,现在却感到你是这样地遥远。
遥远吗?
                  ※※※※※※※※※※※※※※※※※※※※※
只要慢慢地走过去几步,就可以站在门前、轻轻地按下门铃,然后经过开门前觉得十分漫长、开门后才知道非常短暂的等待,门灯就会亮起来,门会悄悄地先开一条缝,然后飞快地全部打开……然后呢?
你会不相信地揉揉眼睛,然后发出遏止不住的一声轻呼?
我会扶住你摇摇欲坠的身躯,把你拢进怀里,然后偿还欠你多年的那一吻?
是不是还能还是如以往般地平淡,你拿走我手上的东西,挂好、放好,递来一杯水,然后拿出装着干净衣服的袋子,一面夸张地嗅着我身上的汗味烟味,一面恶狠狠地把我推进浴室……
然后呢?
然后在寂寞中踱回我房间,还是在冲动下走进你房间?
惊觉!因为手如以往千百次那样伸向了门铃,稍稍一动就会,就会……
慢慢地退,后退,犹如挣扎,心中希望背后有一只手,推我。
                  ※※※※※※※※※※※※※※※※※※※※※
雨终于落下,劈劈啪啪象鞭子在抽。拉开衣领、拉下拉练,想喊叫、想学荒野里的狼,仰面向着天空,嚎!
夜不再无声,夜在哭,在号叫。闪电亮了,周围一片惨白,如梦中。树摇晃着,撒下叶上的雨水,涩,苦!难言的、生活中不可避免之苦。雷声远远地滚,春雷,如往日一样的春雷,然而听来是如此忧郁、沉闷。
看你的窗,灯没有灭,窗帘也没有被风掀开。你冷吗?还有,最惧怕的黑暗中的狂风骤雨夜,你独自一人如何捱过?
                  ※※※※※※※※※※※※※※※※※※※※※
我不在,要走了,又一次走了……借着闪电拣起了地下的烟头,因为你喜欢靠在这里,不愿你看见,不愿你多想,企求你如现在,宁静。
我不在,要走了,又一次走了……借着雷声发动了汽车,闪电一样照出的是孤单寂寞的归路。火柴已经湿透,用点烟器点着了最后一支烟,最后一支“七匹狼”香烟,香烟有点潮,有点辣,但不是以往你为我点烟时说的那种感觉。
我是狼,七匹狼中的一匹,所以我走了,离开了,又一次黯然离开。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在频频亮起的闪电下,在不绝的雷声和风雨声里,我不顾一切地拉响了警报器——因为,我早已不会哭……
 楼主| 发表于 2004-7-4 13:27:35 | 显示全部楼层

永远的悔恨(一)

[这个贴子最后由孤独的狼在 2004/07/08 11:53pm 第 2 次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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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要是说,男人的爱是广博的,女人的爱就是专一的;男人的爱是激烈的,女人的爱就是执着的;男人很容易发泄自己的感情,而女人往往只能“忍气吞声”……
A: 男人对感情不如女人坚贞?
B: 可以这样简单比较吗?只是生理决定心理的结果而已。所以在道德上受谴责的,男人多;在道德上受谴责时,女人重。你点过煤炉没有?
A: 点过。
B: 男人的爱就是引火的柴,主动、猛烈、相对而言并不持久;女人就是被点燃的煤炭,被动、稳定、一旦燃烧起来,不把自己烧完决不罢休。假如男人的爱是燎原的火,那么女人的爱就是澎湃的浪。燎原的火总是时而旺盛时而低落,最后趋于熄灭;澎湃的浪尽管也有高潮低潮,但无时不在澎湃。
A: 那,被冲激的岩石,应该是什么感受?
B: 你走在路上,感觉到路边异性纷纷投来的目光——别对我说你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目光
或者你不曾感受到这种目光!我结婚的时候你还是液体呢!——一开始就是那样的感受!
A: 我……确实没有,以前没有。
B: 算你老实。你知道什么是爱?
A: …………很复杂。能感觉,说不清。
B: 哈,你居然还懂得什么是爱!你听过这样一个寓言吗?你走在沙漠上,饥渴不堪,随
时都会倒下,这时对面来了一群饿狼,它们三三两两向你逼近,眼里闪着不择人而噬的凶光。你鼓起勇气……逃跑,看见一口水井,大喜过望地跳了进去,然而这时你才发现这是一口枯井,井底有一堆……毒蛇!嗤嗤地吐着信子,等待着从天而降的美食。千钧一发之际,你抓住了一棵斜斜的、细细的小树,树干弯了下来,咯吒咯吒地响,似乎随时都会断裂甚至连根拔起,而且你还看见几只小老鼠在啮着树根……你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这时,你看见一片嫩叶上缓缓地流下一滴馥馥的蜜……,于是你忘记了守侯着的毒蛇、环伺着的饿狼、毁灭着的老鼠、严酷的太阳和无尽的沙海,凝聚起全身心的爱意,闭上眼睛,专注地品尝那一滴蜜……这就是爱!
A: ……不是我。
B: 当然不会是你这个著名傻蛋!你会赶走老鼠,然后松开手不再拉那棵树,从而不让那滴蜜流下来,你会想在井底踩死毒蛇,最后拖着已经中毒的身躯爬上去……,甚至你会计算到:假如你没有实现自己的计划而是被毒蛇咬死,那些饥饿的老鼠将被你的尸体所诱惑,最后逐一膏了蛇吻,你也就保护了那一滴蜜,所以到最后一刻你还会保持着你那该死的笑!——可是你根本不会想到,对那滴蜜来说什么才是她最好的结局:融入你的身心?还是落入老鼠、蛇的口中?还是被沙漠里的太阳蒸发?
A: 我不能。
B: 是吧,骑士?一个迷路的农夫渴得要死了,踉踉跄跄、行将倒下。突然,他看见就在身边,出现了一泓碧水,水气扑面而来。农夫被惊呆了,痴痴地看着水,看着水的美丽……他不愿意再去寻找新的源泉,但他明白:假如他喝水,碧水将不再存在;假如他不喝水,他自己就将会死亡……。碧水之美令他无法离开,去寻求新的水源,但又不愿用自己的吻破坏碧水的美丽,同时他还想挣扎着活下去——你说,这会是什么感觉?
A: 你!
B: 是的!假如你喝水,你将后悔一生;假如你不喝水,你将煎熬至死!——你懂不懂,这就是爱的最高境界!——然而你最终仍会是俗人!
A: 那我……
B: 呵呵。你以为梁山伯和祝英台隆重结婚、牛郎调动到织女身边工作、焦仲卿的妈妈凯悌慈祥,李隆基和杨玉环白头偕老……他们的爱就会消亡?你不会这么幼稚吧?
A: 我,我没有。
B: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很软弱?你——没有?第一次看见你们我就明白了,你只能蒙蒙上头,其实你也没有蒙住上头,只不过“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罢了。其实我看不起你,不敢爱的男人也叫男人?不敢对感情负责任的男人居然也叫男人?——你敢说你没有责任?哼,你以为没有非分之举甚至没有承诺你就不需要对人家负责?你说没有非分之举,谁相信?你们住在一起朝夕相处几年?你们走在一起出入相从几年?你们耳鬓厮磨灯下相守几年?从你和她相识到现在,你敢说没有男士因为你在而裹足不前?你敢说没有因为你在而导致她拒绝甚至放弃选择?你敢说对人家没有影响?你还敢说你对人家没有责任?你说!你说呀!
A:……
B: 你TM没脸皮说我替你说!你以为你豁出自己的前程“救”了人家一次就足以抵偿你的你的负心?狗屁!谁能把他们怎么样?最多赶走,甚至最后道歉、赔偿,人家回去寒毛都不少一根,照样吃香的喝辣的,假如愿意还可以出本书赚它几百万!你何功之有?关你半个月就能补偿你四年的无情无义?别人认为你那半个月在受着生死煎熬,我TM才不会上当呢,那半个月你活在自我陶醉的“徇情”感觉中!能把你毙了?那次该毙的人太多,你还不够格!再说你老头子是吃素的?为什么把你关在那里?就是向你老头子递秋波、打保票,以你的狡猾你会不明白?你受惊吓的时间只是从机场到专机,到了西山你就心定神安了。是啊,谁派你去的?毙了你甚至动你一根头发都是往他脸上打耳光,凭你,会想不明白?你在,凭你那倔骡子德行,有些人就跑不掉——而这些人又非让他们跑不可,否则事情就会闹大!关你几天,就意味着在这一次赌博中你已经赢到了该赢的,晋级、晋衔,就意味着你已经可以挂个特殊的狗牌子了,自己狗!就意味着你的戏已经演完了,你就等着分红吧,你会不知道?哼,要是我处理,我会扒了你的衣服,拿走你的一切,逼你走投无路,那时你才会感到她的珍贵!
A: ……明白了,怎么会是这样。
B: 现在明白,迟了,太迟了!现在即使你开始胡闹,人家也不会放你过去。随你胡来好了,你可以泡一万个妞,除了记者保证没人管你,就是不允许你碰她,你一碰她就表示上头错了,当今不是有气量的人!你倒霉她也不会有安宁日子,就算你闹得过分,上头不得不把你象撇肉沫那样撇了,也不会有任何地方会同意你和她在一起!你知道你错过的是什么?是任何男人的梦!
A: 早点忘了
B: 忘了?你自己试试看!倒霉去你们吧!我没有告诉过你,我那个老大平时走路两眼朝天,就和你谈过两次闲白,在家里吃过一顿饭吧,就已经不对头了,回到学校打电话总问你,还向我要过你的地址准备到总部找你,我和她妈没理她。最近谈了一个,算是好了——我和她妈说过,想过安宁日子别找你!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想,等退休,回老家种几亩菜园子,离这里远些。
A: ……
B: 有一年你老头子叫我去接你,车子颠上山,所有的孩子都过来看,就你躲得远远的。别的孩子都羡慕你能够到大城市去玩,就你眼睛看着地、不说话,问你山里好还是城里好,你说山里好,问你半天好在哪里,你说“大山会说话”,那时侯我就知道你小子……别扭!
A: 我忘了。
B: 忘了?不该忘的你反而忘了!算了,也不怪你。你要有个差错,老头子老太太还有你姐姐、哥哥、妹妹,受你牵连的太多,你还有一拨人指着你混呢。就是我,谁敢说以后没有求你老侄子的时候?——不过,有机会还是去看看人家,毕竟有过那么一段。当然,我警告你,如果控制不住自己,甚至控制不住她,别去!别害人!
A: 嗯。知道了。

发表于 2004-7-12 21:06:16 | 显示全部楼层

永远的悔恨(一)

这只是第一部分啊?看得我眼晕。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还有多少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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