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永生(一)

唐月亮

“今夕何夕兮，中骞洲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羞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题记
月色阴凉，戚永生慢慢在林子里走着。他似乎越来越喜欢在有月亮的夜里出来走动了。乡村四月的晚上，涌动着泥土与各种植物散发出来的混合气味，这气味萦绕在戚永生的周围，充斥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有些沉溺在这样的气息里了。但他始终明白，他最终会远离这些气味，身不由己。
月亮升到中天的时候，永生往回走，乡村小学校简陋的教工宿舍土黄色的顶子在轻柔透明的月光下，晕出一种黯淡的暖。世外也许真有桃源，永生想。他这样想的时候不自觉望向左边第二间房子的门前，土墩上，一盆植物舒展在月光里，细长纷披的黑色枝蔓，一如永生第一次在夜里看到时的诡异。永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一盆植物使用诡异来形容自己的感觉。大约二个月前他在某个月夜从林子里漫步回来，目光被那盆植物吸引，第一种感觉便是：诡异。诡异的感觉对于他来说很平常，逃到这偏远的小山村前，差不多一年多的日子，他整个人就是与诡异为伍的。但是在这样一个世外桃源的地方永生再次有那种熟悉的诡异感觉，他不敢任自己深想下去。
永生走回自己的屋子，不再让诡异的感觉在月色里肆意泛起。进门前，他回头遥望那盆植物的方向，已经失去了那纷披的黑色影子，空荡荡的黄土墩上月光百无聊赖。他回过头，推门，门轴咿呀声搅碎着夜的静谧，他长长的影子跌进屋子里，苍凉的月色里，赤裸的女体横陈在他简陋的床上，女体慢慢扭动，胸前两座山峰间月光流泻，轻颤.....“戚老师，俺可等你很久呢。”女人一双眼睛灼灼地望着立在门口的男人。
永生屏住气息，他感觉身体里有一种躁动在复苏。
孩子们全都被闻讯而来的村民领回家，只有牛牛趴在校长的怀里不时发出呜咽的声音。“别怕，乖，别怕啊。”小余老师蹲在地上，柔声安慰着惊吓中的孩子。
校长的老婆死了，上吊死的，吊死在小学校挂钟的大槐树上。孤儿牛牛第一个看到校长女人悬挂在空中，光着僵白的身体，对着牛牛笑。见过校长老婆尸体的人心底嘀咕着撞邪了，上吊的人笑着死，舌头也不伸出来，老人们说这是最少见的横死，这小学校怕是招了邪了。谁也不肯再将孩子送到这地方来了，所有的人纷纷逃离。
永生收拾着简单的行李，草草写了辞职信，他将再次逃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最后的一丝希望终于，幻灭了。
渡船驶离破败的石板埠头，渐行渐远，永生抬起头来，望了一眼他堑居了半年的僻壤，眼里流露出一丝伤痛，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了解他的伤痛。他埋下头，在周遭嘈杂的乡音里，在远山碧绿的目光里，在脚下汩汩的流水声里，泪流满面。他身子开始颤抖，越抖越剧。蓦地，他站起来，冲到船舷旁，撩起长袍，水气铺面而来，缠绕上他脸上的潮湿，永生闭上眼....
“戚老师，戚老师！”清脆的童声穿透水气，永生的衣袖被一只小手拉着在摇晃。他头脑清醒了许多，牛牛黝黑的小脸仰望着他，大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那天的恐惧。那恐惧是如此熟悉，永生死死地盯着牛牛的眼睛，他有种想挤进那双眼睛里去的冲动，他渴望着童年那些单纯的快乐。
“戚老师，真巧，你也乘这条船。”小余老师站在牛牛后面看着永生微笑，白衣黑裙，还是在学校时的打扮。这女老师，是在他来学校之后还是之前来的，他不清楚。半年前他带着朋友的介绍信仓皇逃到这偏远地方教书后，几乎不与任何人接触，他那时候还有希望。现在，他却只想将自己深深潜下水底，可是，他被牛牛的小手拉回了俗世。
马车颠簸在月光里，车夫偶尔呵斥马儿的声音清晰地钻进狭窄的车厢。车厢里三个人，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孩子蜷缩在中间睡着了。两个大人靠着板壁想着各自的心事。小余老师镜片上闪着从车帘缝隙里泄进来的月光，戚永生双手垂在膝上，眼睛微闭着。“不要追俺！不要追俺！”沉睡中的牛牛突然叫喊了两声，身子动弹着，小余老师赶紧轻轻拍着孩子的背部，温柔地低语：‘别怕，别怕，牛牛乖，老师在呢。”牛牛渐渐安静下来。
小余老师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是被吓着了，这些天做梦总喊这两句，那天的事...“似乎觉得在这种时候不合适提那件事，她有些歉意地轻声问已经睁开眼，正茫然望着对面晃动车帘的戚永生：“戚老师家乡是什么地方呢？”家乡？戚永生想，我是该回家去吗？还是继续漂泊。艰涩地，他回答道：“上海”。那座纸醉金迷的城市，那空气里永远弥漫着冒险，金钱，脂粉气息的灯红酒绿，他已经离开有半年了吗？感觉是多么遥远，他痛苦地想，人真是难逃命运的播弄么。临别上海那一天，百乐门旁算命的瞎子说什么呢，哦，那瞎子说：“少爷，瞎子送一个字您，水，您保重。”
虽然当时他心情已经很压抑，但是他从来不信什么命啊运之说，他逃离上海是被一种情绪驱逐着的。他不信，身边的人，婉儿，他的表妹却郑重其事地嘱咐他出门后忌水。他当时搂着婉儿纤细的腰，在她精制的耳垂边调笑：“别后，表哥势必望穿秋水想你，你不愿意么。”婉儿羞红着脸，伏在他胸前......
“上海？恩。”小余老师低声应着，车厢里荡起一丝淡淡的冷冽的香气，戚永生眼皮发胀，垂下头，沉沉睡去。
月亮穿行在云层里，毫不吝啬地挥洒着清辉。一辆马车孤独地在满月的辉光里行驶着，向着一个叫上海的方向。车厢一侧的小窗口，一盆枝蔓纷披的植物在月光里舒展，一只苍白的手稳稳地托着它，月色凄迷.....
----待续文字

碧落故人

呵呵，没咋看明白呢，看了后篇再说，

隐者

接着看下去：）

月妩

永生是人名，而不是永远存在的意思，是吧

二十四桥

文字散发着一种阴郁和潮湿的气息，能写出这种美感，作者的才情那就不用说了！！但从叙事技术的角度讲有点问题，以下仅供参考。
校长的老婆吊死这个情节太突兀，与文章的开头脱节。另外，还有一点没交代清楚：校长老婆的吊死与永生的流离有什么关联呢？肯定有关联，如果没关联，那又何必写校长老婆吊死呢！

荷风

  猜测，那永生回房时的那个就是校长的女人吧？
  还是赶紧看后面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