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大爷（连载）

青藕荷风

[这个贴子最后由青藕荷风在 2004/10/17 03:02pm 第 1 次编辑]

    提起倪大爷，那在湖北云梦这个小县城里是无人不知的响当当的人物。倪大爷祖上是官宦人家，几辈人在这座小县城都是黑、白两道叫得响的人物。到了倪大爷的时候，家道已经中落。本来家产就所剩无几，再加上他人仗义总救济遇难的人，别人孝敬的钱更是左手进右手出，到了中年更是染上了抽鸦片的恶习，那还能积攒下家业来。倪家是一座两进的院落，前面是一溜平方，那是下人住的地方，后院是一座雕花二层小楼，很是精致秀气。从这小楼就可以想见倪大爷的家世很是不一般。在二十年代末的小县城，那可是很体面的公寓了。现成里无论是官府还是帮会对倪大爷都很敬重。有时候帮会间发生械斗，就经常去求倪大爷给摆酒说和。官府有事求到了，倪大爷也是尽力而为，所以倒也顺气。唯一让倪大爷耿耿于怀的是他无后，眼看着自己的岁数一天比一天大了，他是真着急可也没得办法。
    有一段时间，县城里涌来好多的灾民，倪大爷一问说是仙桃发大水逃到县城的。哎，倪大爷摇摇头，觉得这些灾民太可怜了，他想转回县府和县长商量救济灾民的室。才走不远，突然看见前面围着好多人就走了过去，大家一看是倪大爷来了，赶紧让出一条道来。倪大爷一看，原来是一个消瘦的中年汉子在卖孩子。那是个男孩，有七、八岁的样子，虽然很是瘦弱却掩敢不住他的清秀。一双小眼黑亮，一看就是个很是聪慧的孩子。只听那汉子用仙桃的口音说：“大爷行行好，您把我儿子买走吧。不是俺当爹的狠心，他跟着俺只能饿死呀，我们两天都没怎吃东西了，我卖孩子是给他找条活路呀。”说着说着，那汉子楼着孩子哭起来。看到爸爸哭了，孩子哭得更伤心了。也许是缘分吧，倪大爷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孩子，于是把孩子买了下来，多给了那汉子些钱，告诉他以后可以来看孩子，只是不许领走。汉子一步一回头地含泪而去了，可走得很放心，知道儿子交好运碰到好人了。文字

荷风

  又有新故事开始了啊。
  不知道倪大爷和那孩子，又会牵出怎样的故事~

青藕荷风

   呵呵，这可不是故事，是真事。

青藕荷风

   倪大爷从此有了儿子，给儿子起名子叫德新，大概是期望这个孩子将来有德行吧。孩子很聪明，倪大爷送儿子进了私塾，那孩子很懂事学得很认真，倪大爷和老伴都很喜欢这孩子。眼见得一年一年地过去了，孩子长大了，快要和爸爸一样高了。就在这时候孩子的生父，也就是当年那个因逃荒而卖孩子的汉子来云梦看儿子了。倪大爷很开通，让他们父子见了面。孩子知道眼前这个满脸皱纹的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是这许多年未见很是不好意思。孩子的生父见儿子长成了小伙子，很体面也就知足了。和儿子说了一会话就回去了，从此再见没来过。走的时候，倪大爷给了回去的路费。
   转眼到了1942年，眼见得形势越来越紧，日本人一路逼来要打武汉了，眼看武汉吃紧，县里的大小官员等跑了，有钱的也拖家带口地走了，倪大爷哪儿也不想去。他现在早已经没啥家产了，最值钱的就是这两进的家业了。可就这时候，倪大爷给儿子相中一个姑娘，已经让人去说媒了。这姑娘的家世可是很不一般，出自湖北名门左家。左家在湖北那是很有名气的书香望族，据说在清朝时出了好几个翰林呢。姑娘的父亲在北京铁路局级别很高，一家人生活得很富裕。可是后来日本人要打北平，他父亲一看不好，带着全家一去跑回老家武汉，在武汉住了几年。姑娘家一共姐妹三个，各个端庄漂亮，在武汉的日子倒也不错。可就这时候，日本兵直冲武汉而来，武汉成了危城，姑娘的父亲只好带全家逃到了老家云梦，就在这时候倪大爷看中了逃回家乡的左家的三女儿。

荷风

   哦，那就继续欣赏真实的历史故事，那个虽然不很久远但已属于上个世纪的事~

隐者

妹妹又写记实文学了    期待

青藕荷风

      左老爷对这三个花般的女儿爱如掌珠，从心里本来是不愿把女儿嫁在这小县城的，他的心思等日本人退走后他还要回北平去呢，况且出身在书香门第的他哪看得起倪大爷这样的土乡绅。可问题是日本人马上就要把武汉打下来了，看样子回北平是无望了。他知道倪的爷是本地的地头蛇，所谓强龙不牙恶虎，他不把女儿嫁过去他的一家怕在此地待不下去了，如今人心惶惶，兵慌马乱的也真需要有人扶持。想到这他也只好答应了这门婚事。才答应婚事没几天，武汉就落在日本人手里。云梦这个小县城离武汉不过一百八十多里地的路程，人们都慌了神。有女孩的人家赶紧给女孩找婆家，生怕日本过来后自己的女孩遭不测，到处是一片混乱。左大爷的三个女儿中还有俩个没嫁出去女，再犹豫怕来不就及了，于是草草地把另俩个女儿也许配给了别人。大女儿给一家当了填房，二女儿干脆嫁给了自己家在农村的妹妹家的外甥。可怜三个识文断字，受过正式学校教育的大家闺秀至此都根落在了农村，终其一生再也没离开这块地方。
     倪大爷的儿媳妇就这样匆匆过门了，到了新婚那天才看见新郎的模样。德新这时候已经长成了清秀的小伙子，新娘子一见也真是合心，也就高高兴兴地做了新娘。没过多久，日本兵就真开到了云梦这个小县城。一时间到处是鸡飞狗跳，人们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大街上经常传来皮鞋跺地走路的声音，人们的心都揪紧了心，生怕日本人闯进家门。家家的祖宗牌位被供上了桌，大家焚香祷告好不凄凉。倪大爷也早把自家的大门关上，新媳妇偷偷地把陪嫁的新剪刀藏在身上，以防日本人闯进来好不受辱。倪大爷告诉儿子回屋陪媳妇，要死也死一处。倪大爷在堂屋喝着闷酒，老伴坐在他身边一声不吭，只慢慢地做着针线活。喝着喝着，倪大爷突然把酒杯摔在地上，重重地在腿上锤了一拳，牙齿咬得咯咯响。

荷风

突然把酒杯摔在地上，重重地在腿上锤了一拳，牙齿咬得咯咯响。
也要有所行动了吗？

青藕荷风

   爷爷是个血性汉子，这时心里满怀悲愤。

青藕荷风

     家里本来安静得连地上掉跟针都听得见，酒杯骤然摔碎的声音把家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儿子德新几步就赶了过来，倪大爷冲儿子摆摆手，让儿子回房去。他走到院中那一大棵的栀子花前站了许久，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背着两手呆呆地望着那满树芳香四溢的白花，心里叹道：这年头，还是花草树木好呀，人是受罪来的。倪大爷打日本人一来是一步也没离开家，天天在家喝闷酒。日本人开到这个小县城之后，急需要成立傀儡政府来维持局面，挑来选去，找了一些卖国保身的人担任县政府内的官职。这时候有点背景的人都跑了，倪大爷自然成了日本人订下的人选之一。这天，倪大爷正坐在自家院子里发呆，家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岁数不大，一脸的傲慢。倪大爷知道者家伙不是个好来头，也就把他不冷不热地让进了堂屋。那人把椅子上一座跷起二郎腿弄烟盒里拿出一跟香烟自己点着了，斜眼看看倪大爷说：“皇军叫你明天到县府开会，你可要准时到，否则你自己掂量着吧。倪大爷沉思了一下，点点头满口答应了。等那个家伙走后，倪大爷冲着那汉奸的背影吐了口唾沫骂道：“啥东西？亏了还算个人。”
      儿子德新从屋里走出来，皱着眉头问爸爸：“您看这事可怎办？总不能为小日本办事做汉奸呀。”倪大爷瞥了儿子一眼说道：“我还想见我的倪家祖宗呢。”说完就走进屋里去思量对策去了。日本人可是不好糊弄，怎办呢？倪大爷可犯了愁。他在堂屋里转过来转过去，最后只见他把手重重地拍在八仙桌上咬着牙狠狠地说：“也就只能这样了。”倪大爷把自己的想法和全家一说，老伴先就哭开了，可也没说话。德新把牙齿咬得咯咯地响，新媳妇劝着婆婆自己也抹着眼泪。就在这一天倪大爷下楼的时候一脚迈空从楼梯上摔下来，脚骨骨折了。日本人就状也只好换了人。倪大爷在床上躺了近三个月，据说从此落下了残疾，走道要拄拐棍了，而且这拐棍直到日本人投降才扔掉。
      倪大爷尽管受了皮肉之苦，倒也心安理得于心无愧，可他却不曾想一件事后，他和共产党却结下了不解之缘。那天，倪大爷拄着拐棍刚要坐在院中就听见外面一阵的乱。就在倪大爷一愣的时候，儿子德新从外面哭着跑进来，带着哭音喊：“爸爸，日本人简直就是畜生，他们不是人。”倪大爷听多了日本人的暴行，只冷冷地说：“他们本来就不是人。”德新几步转到爸爸跟前哭着说：“他们抓住了一个女共产党，不但把人折磨得不像人样了，他们居然把一条铁链子从背后把那女的的乳房穿过来在那牵着游街呢，说要明天枪毙。爸爸无法看，日本人哪着刺刀逼着人们在那看呢。。。。。。”说到着，就再也说不下去了，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你大爷恨得把手里的拐棍一下子用双手撅成两半，一抖手把棍子扔出老远。倪大爷哆嗦着嘴唇小声地叮嘱儿子几句，德新答应着开门出去了。转天，那个受尽了残害的女共产党员被枪毙了，尸首被扔到荒郊野外去喂野狗，可怜那条血淋淋的铁链还穿在她的身上。就在那天晚上，倪大爷带人悄悄地把那名坚强的女战士的尸首埋葬了，那条铁链被从女战士的身体里抽出来，和尸首埋在了一起。倪大爷冷冷的对儿子说：“埋一块吧，他们的人看了会为她报仇的。”倪大爷在坟边做好记好后就和儿子等人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雪韵

乱世见人心……

青藕荷风

[这个贴子最后由青藕荷风在 2004/10/19 10:36pm 第 1 次编辑]

  过了一段时间，倪大爷听到消息，说共产党在找那个牺牲的女同志的坟墓，已经找了些日子了。你大爷点点头，让儿子在去打听。终于有一天儿子把一个人带进家，那人一见到倪大爷深行一礼，感谢倪大爷当初的义举。倪大爷一问才知道这就是那女烈士的丈夫，当时云梦地下党委书记。倪大爷看见了他，想起惨死的人不由得老泪纵横。那人见老人落泪了，想起自己的妻子恨恨地说：“老人家，血债血偿。”从那以后，这位县委书记就成了倪大爷家的座上客，老人和他聊天明白很多。后来他亲自请倪大爷出山和日伪政府联系，倪大爷开始不明白，后来让他一分析觉得很有道理。从那以后，人们就看到倪大爷拄着拐杖到处活动了。倪大爷对日伪政府态度的转变让许多人想不通，也遭受了不少的白眼，可倪大爷心里却很坦然。明着他和日本人、特务、国民党、帮会这些人走得很近，实际上他担负里一项重要的工作，掩护新四军干部通过云梦县的任务。老人白天拄着拐棍颠来跑去，晚上经常扔掉棍子领着那些陌生的新四军干部穿过一道道关卡从没从现过问题。
    这天，县委书记又来找倪大爷，说这次要护送一位重要的同志从云梦通过，要倪大爷好好筹划，他和倪大爷商量了好几天。一天晚上，倪大爷来接人。在一座茅草房中，倪大爷见到了他要护送的人。这人岁数可不小了，得有五十多岁了，一脸的和气。见过面后，那人一把拉住倪大爷的手摇了又摇，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谢谢你为我党做的一切，我们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倪大爷挥挥手说：“不想那个，凭良心做人也就是了。”就在这天晚上，倪大爷把这个老同志护送出了云梦县。他没往心里去，他哪知道这个人不是别人，乃是共产党的大干部董必武。他护送了一批又一批共产党的干部，那真是进心尽力。日本投降后，原来的县长那些人又不知道从哪回来了，气势大得很，倪大爷看到他们的嘴脸气就不打一处来。后来，因为倪大爷的缘故，儿子德新做了巡长，和他爸爸一样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为老百姓做了不少的好事。

青藕荷风

     几年后，新中国成立了，倪大爷赶上了几次运动，好在有当年的县委书记没有受到冲击。倪大爷在五十年代末离开了人士。儿子夫妻热热闹闹地发送了老人，不久倪大爷老伴也去逝了。据说董必武同志后来到武汉视察曾点名要见倪大爷，后来知道倪大爷不在了感叹了半天，嘱咐要好好善待倪大爷的后人。老人走了，就这样结束了他的一生，他的身后事他不知道。他的儿子德新因为在解放前当过国民党的巡长而在后来的运动浪潮中被打成右派，房子被没收，全家被赶到农村。在那陌生的乡村像他家这种情况是很让人歧视的，真是忍受了很多的痛苦和辛酸。德新一共养育了七个孩子，活下来了五个。在经历了许多年的辛酸的生活之后，终于在七十年代末被平反，全家回到了阔别以久的云梦县城。如今，德新老人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一直很是不好。当年那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左氏夫人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惊吓之后，在七十岁那年因老年痴呆病离开了人世。她老人家去世的时候，儿女和老伴都在她的身边。老人死时还有一件心事未了，那就是没能看见老儿子娶上媳妇。一年后，她那老儿子把和他领了结婚证的女孩带回了故乡，终于在老人一年的忌日，双双在老人的遗像前焚纸叩头，了了老人的心愿。倪家虽然儿女不少，可是除老儿外，其他的儿女都生的是女孩，如今倪家成了一脉单传。衷心祝福给倪家吧，愿倪大爷的后人幸福如意。

荷风

     不管怎么样，在民族大义面前还是有骨气的人多，死心当汉奸卖国贼的毕竟是少数。
     历史就是历史，就算颠倒黑白过，也还会恢复那本来的面目，祝福倪家……

青藕荷风

    谢谢荷兄，倪家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