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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termark]七月半,逢了鬼节因了公事回不得乡里, 只好买了钱纸在临近的河边烧了, 大抵是给外公那一辈的, 小侄子总不停的淘气,自是摆下长辈的架子喝斥几句, 小弟在一旁笑了
“哥, 还记得你回乡下挨耳光不”
听完哑然, 陈谷烂芝麻的事,亏了他还记得, 虽说摆明了是袒护自家儿子, 却又怕被小家伙知道扫了威信, 只得作罢.
想想那耳光挨的却也不冤, 要道出来却又得费些笔墨了.序
一
十岁那年恰好逢了暑假, 幺爸到城里办事, 也带来了奶奶的意思要我们回乡去住一阵子,父亲是个孝子虽然知道我们顽劣, 但也不便违背奶奶的意思, 只有发放了通行证, 嘱咐一定要听话,不准淘气,我和小弟自是连连点头。
“ 老幺, 那这两个娃娃就交给你了, 有不对的你看着办就是, 特别是这个老大,花样多”。
“ 嗨, 啷个说嘛, 我也是他们老辈子管得住他们的, 你就放心吧二哥,不对头屋里还有家法噻”
这些话对我来说是耳旁风对穿对过,化了。
“单奇你进来一下”
进屋父亲拿了一百二十块钱揣进我贴身的衣兜里,
“ 这一百块交给奶奶,二十块你们兄弟拿着万一有事,应应急,这还有两合绿豆糕和奶粉给奶奶带回去,说我过一阵就回去看她, 对了这两瓶药记到起拿给奶奶,叫她要按时吃”
“哦,记得了我办事你放心”。
整理好东西随了幺爸踏上回乡的旅途。.
乡里离城里不远,也就个把小时的车程。 下得车还有十里路要靠脚板走,这条路每年总是要走的也不陌生,或许因为小倒也不觉得远,撒着欢蹦蹦跳跳的朝家里赶,幺爸乐得自在抽出旱烟锅子,麻利的捏出一小撮烟丝放进去,压了几下,点着火吧嗒、吧嗒、可着劲抽了几口,露出一脸的惬意,抬抬头看了下天色
“搞快起些,回去赶晌午” “知道了”
自是顾着玩了,田埂上的东西可真不少,正要伸手去摘
“ 干啥子? 那个是别人栽的菜,不准摘,要摘,回家摘去”
“幺爸咋个这么凶哦”
“ 我咋个晓得,你问我,我问谁去,走走”
没好气的顶回小弟的话,已全然没了下车那会子的新鲜劲,步子也慢了下来
走了没多远,小弟又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 哥, 过年那会的韭菜那么多都吃完了”
看看满眼抽穗的稻子
“ 肯定是吃完了噻,你看谷子都这么大了,瓜娃子”
小弟被一顿的抢白,不说话了脸上露出茫然 “ 不会吧”
“ 亏你爸还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你们也算是农家子弟,那个韭菜是秧子,秧子熟了就是这个样子了,你们吃的面粉就是这里头打出来地,是麦子!龟儿娃娃假精灵”
“哦,是这个样子的啊”
望着幺爸,一下觉得他高大了许多,眼里、满是敬佩,突然觉得他很了不起.
虽说城里也跑步,身体也不差,但没了兴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摇三晃的走着,早已无心去欣赏路边的景致,太阳也偏挑了这功夫来凑热闹。走不多远就冒汗了, 幺爸可没理会那么许多,嘴里催促着又点了一锅子烟。
“你还走得动不”
“我还可以,这些路以前常走,要是下雨你肯定一步一个屁股墩儿”
忘了小弟曾在乡里跟姑妈呆过一两年,虽说久了,也比我强啊,本想拉一个同盟者坐下来歇会,反到是受了奚落。心里老大的不高兴。
“能什么啊,走就走、谁怕谁”
嘴里虽是这么说,步子却是越迈越小,感到了口渴,摸摸口袋里的前四下里张望,却是极度的失望,眼前只有向下延伸的路。
“你们两兄弟慢慢走,我去前面幺店子有事”
幺爸说完话径自的走到了前面,转过一片竹林,很快便没影了,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随手扯了根官司草叼在嘴里,小弟见我带头也停住了脚步
“幺爸跑哪去了”
“ 管他呢,这条路又不是没走过,边歇边走好了”
“哥,那回去还有饭么”
“肯定有的,没得叫奶奶打他屁股,起来,走”
正走着,身后一阵的铃声,叮、噹噹、、、、、 扭头一看居然是幺爸,不知从哪里拱出来还骑了一辆脚踏车,跳下车
“搞快些,单奇你坐前面,单彤坐后面,再不回去就没得饭吃了”
看看脚踏车,很旧的凤凰牌二八加重,脚踏板已是脱了,只剩两根亮澄澄的轴,后面的架子看上去不大牢靠。
“这还能搭人么”?
“上不上来,不上来你就自家慢慢走”
被这么一吓,有车总比走路安逸,连忙爬上前架,车在风中转动,乡间的路很窄,坐在上面晃晃悠悠的真怕搞不好翻车,无奈已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幺爸的熟人像是不少 ,一路都有打招呼的。
“坐好了哈” 抬眼看去前面尽然是田埂,不知什么时候拐上去的。
“ 幺爸,你行不行哦,弄不好翻车就不好耍了哈,我们倒没得事,你一身的才买的卡叽布就完了”
“ 还没得我不行的,你们元哥他们三个我都搭过,坐好,不要晃”
跟着挨了一个爆栗,自是不敢再胡说八道了,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脚踏车真是个好东西
一袋烟的功夫村子的轮廓已在眼前了,心里开始羡慕幺爸能有这么一个好的物件,发了愿哪天要弄个比这好的脚踏车,骑在街上那多威风。
二
不一会便到了村口,下得车来,屁颠屁颠的跟在车后,村里人多是养了狗的不敢乱跑。若被咬了就是真的不安逸了。
“ 老幺,啷个那么快就回来啦”?
“事办好了就回来了噻”
“那两个是你们家老二的娃儿吧”
“是噻,放假了扭到起要回来耍”
“那你家又要热闹一阵子了”
“快点叫表爷爷”
虽然不熟识但见得和幺爸是熟烙的,更何况知道老爹,心里虽然不愿意还是叫了
“表爷爷好”
“走,到家里坐会”
“不了,还要去给田放水,扯稗子,活路还多”
进得院子看到幺爸的三个儿子正在做渔杆,正要过去
“ 搞快些媽媽在屋头,懂点规矩不要一回来就想到耍”
只得先收下玩性进屋去见奶奶,见得自是有一番说道,奶奶已是八十多岁了,头发早白完了,依旧的按了旧时风俗挽了发髻盘在脑后,一年多不见牙似乎掉光了,精神却依然的好,虽是裹着小脚,走路却也风快。听父亲讲过那会自己考起大学,没钱交学费,家公的意思是不要读了,田里缺人手,不如娶个媳妇儿过日子在家务农算了,奶奶却是不依极力反对,卖掉了家里唯一值钱的五个猪崽凑齐了学费,送父亲进了大学。父亲是奶奶的骄傲,也是全村人的骄傲,他是家里、村里唯一上了大学的,蒙了父亲的光奶奶自然很宠我们。
“你爸他们啥子时候回来”?
“哦,他们要过一阵子回来,现在忙呢,这不给你买的东西,还有钱,说让你想吃啥就叫幺爸买”取下书包拿出父亲给奶奶买的绿豆糕,奶粉一股脑的放在床上,又从衣兜里把一百块钱交给奶奶。
“这钱你收好了,弄掉就没得了”
“好、好 ”
奶奶应到从衣襟里摸出一张手帕,裹得很严实,打开铺在床上,里边躺着许多毛票,最大的是五块的,还有不少皱巴巴的分票,统共不到十元。
“看看这些是上次你妈给我的, 还没使完呢”, 一边说一边把一百的包了进去,裹了起来小心的放进衣襟。
“这还有两瓶昆明山海棠,爸叫你要按时吃,差点忘了”
“好,好”
“快去给你们幺婶打个招呼,娃娃家要有礼性,去把你元哥他们喊来”
“哦“
一溜烟去了厨房见了幺婶,问了好,去叫了元哥他们进屋,奶奶拿出绿豆糕
“来,来你们一人一个,拿好,不要掉了”
绿豆糕本来就不多,拉了小弟跑去了厨房,身后是奶奶的骂声。
“小老幺,喊媽媽吃饭了,你们两个去把手冲一下”
在水缸里打了水冲了手,伙同大家一起进了堂屋,吃饭是有规矩的奶奶坐了上方,坐下拿起筷子朝菜碗伸去,“叭” 手背结结实实被筷头抽了一下
“没得规矩,媽媽还没开动,你就动了”
“我饿了嘛”
话才落地屋里人“哗”的笑开了
“笑啥子,你们不饿么”?
“老幺, 乡坝头的规矩他们不懂,说说就是了,打啥子”
“是,二哥把他们交给我了的,当然要管好”
“开动”
幺爸发下话来,七八双筷子在桌上跳动,穿梭,桌上的菜很快的被扫荡一空,这哪是夹菜啊,分明是在抢啊。也难怪幺爸家里不富裕,娃们又都是男的,和我年岭相差不多正长个,幺婶看看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们回来这么快,以为是晚上才回来,菜就少弄了点”
“我们不回来么你菜也要搞够噻,这么几个菜够吃个屁,”
满桌的人在这时没了响动,停下了家伙什,把目光全投向了奶奶,奶奶抿了抿嘴
“老幺,过日子是要盘算,你媳妇我看没啥错的,下田做活路,带娃娃,经佑我,从来没哪个说她做得不好,弄得巴巴适适的,你是火药吃多了”,
“就是他肯定是吃了火药,路上就拿烟锅子敲我脑袋,看哇,都起包了,哼”
“ 我不敲你才干怪,坐在前面一个劲的晃笼头,搞不好栽进水田就安逸了哈”
“好了,吃饭,吃完了各家做自己的活路,老幺到我屋头来一下”
饭很快的扒拉完了,收的收碗,抹的抹桌子,好事都被他们抢着做了,我也只好拿起笤帚装模作样的扫起了地,看看奶奶进屋的背影,心下起了好奇心,悄悄溜到隔壁屋里,把中间的门轻轻掀了道缝,嘿嘿正好可以看到里边。
“老幺来,这里是你二哥给我的一百块钱,你拿去使,现在家里比是那会还是要好点了,你在外面应酬多还要管家里,现在就将就点,慢慢就好了,晚上去给老黄赔个不是”
“ 媽, 这个钱我不能收是二哥给你的,我那边也还有钱,这一阵子忙忘了拿钱给她,一会给她就没得事了”
“喊你拿到就拿到,我也使不了几个钱”
说完把钱塞进幺爸手里,车身上床睡下了
“去忙你的,田还要放水”
三
幺爸啥也没说,红着眼出来抗起锄头下田去了。
“西洋景看完了”?
一回头看见元哥黑起脸站在背后,对他那会也不知怎么的,竞会些怕,其实也大不了我多少,也就五流岁吧。连忙咱起身来
“嘿、嘿,我啥子都没听到也没看到哈”
“哪个和你嘿嘿,走钓鱼去”
一听说是钓鱼自然是乐开了,丢掉手里的笤帚,蹿出屋,看到小弟他们已拿好了渔杆正在穿浮子,看看地上满是剪过的鹅毛,窗台上只剩几根鸭毛了。
“喔呵,鹅毛没得了,你就用鸭毛的吧”,
“才不,鸭毛的不好”
头一瞥,蹿进了屋后,正好有头鹅一摇一摆的走过来,
“ 太好了”, 赶紧的冲上去抓住鹅颈一屁股坐上去也不管鹅愿不愿意, 利落的拨下两根鹅毛,正在得意
“啊,那鹅是媽媽喂的,正下蛋的”。
小老幺嗓门子大,幺婶听到走过来,心里想是完了,准要挨骂了,条件反射的手往身后一背,幺婶过来拿起锄头拿了顶草帽戴上转身说
“扯了就算了,下次不准再扯了,这鹅可是你奶奶的宝贝,出去好好耍,要听元哥的话”
“嗯,知道了”
很快的穿好了浮子,跑回屋翻开书包掏出一个小铁盒装进兜里。
“快点,就你最慢,看哇,他们都跑了”,
“哦”,急忙跑出门去,果然他们都不见了,扭头看见小老幺还在后面不紧不慢整理渔杆
“ 快点噻,还走这么慢”? “就来啦”
“嘿!!!”
“啊!”
元哥,二弟、小弟从弯墙角处处钻出来,“嘿、嘿”几个人一阵的坏笑,呵呵你也有怕啊,小老幺一脸的落井下石,“哦”你们伙起来算计我,自是少不了一翻打闹。
“ 好了,闹完了,该做正事了”, 元哥说完把一个竹杆递过来,上面是缝成漏斗形的沙布
“ 干啥子” ? “你和小老幺去淘沙虫”,
没得办法元哥是老大,只得随了小老幺去找沙虫,
“老幺哪有沙虫啊”
“ 哪个地沓臭就朝哪钻——粪坑晓得不 嘿、嘿”。
早就知道沙虫引鱼,却不知道从这里边产的,好在农村粪坑多,( 是猪粪坑, 不是人粪坑哈), 为了钓鱼也顾不得臭,真是哪有粪坑就朝哪钻,头上沾了蛛网也顾不得了,一门心思的打沙虫,不一会就打满了一小桶
“走,回去”
“回去干嘛?一脸的不解, 小老幺已跑在了前面去了沟边淘洗沙虫,只好车身往回走
跑进厨房找了伺弄沙虫的家伙什”哗“的扔了一地,不一会功夫就弄好了,看看肥肥的沙虫,小老幺抹了一把汗,咧开嘴一笑
“走,拿好哈,不要撒了,弄撒了今天就钓狗屁”。
河离家不远也就一百多米,到得河边看看他们三个早占好了位置,只是还没下勾,看看天太阳正在兴头上,河边插满了鱼杆,河里到是人头攒动,心下已痒痒想下河了,小老幺似乎看出来了
“ 不要慌,等元哥走了再下去,不然要挨骂的”,
“他不在这里钓么”
“他有他的窝子,不在这里”
只得奈住性子心里盼着元哥早点滚蛋, “ 老幺,包点虫子给我” , “看看我没说错吧”小老幺一脸的得意。麻利的挑出沙虫送了过去,元哥果然站起来收了线朝下游走去,慢慢消失竹林里。河水很缓,也不深只齐了牛背,脱掉衣裤 扑通跳进河里,真是安逸,比城里的泳池好多了,顺水漂毫不费力,朝上游到是累了点,游到桥下攀住桥壁,任河水轻柔的抚过,闭了眼一猛子扎下去已是到了岸边,来回游了几圈才爬上岸,找块石头坐下掏出铁盒,
“你不游了?干啥子”
小老幺不知啥时也起来了
“ 挑点好鱼钩出来,好钓大鱼”
“游河水比你们城里的死水好耍哇“
”是啊,安逸一会再下去游一盘”
“ 喔哟,这里明堂不少嘛“
小老幺一脸的羡慕,和小老幺的关系从来就不错,自然也就大方随意
“你选就是了,要的拿去就是”
“我选个坠子就要得了,我这个牙膏皮的太轻落不了底“
“这个坠巴适,我拿了哦”
“喂,老幺你觉得巴适拿去就是了,吼个屁”
“要得嘛,有你这句话我就不客气了”
“球大爷和你两个说,拿就拿吧”
扔下老幺上了河岸,这时小弟他们也爬了上来,各自理好鱼线,穿了蚯蚓甩进河里,谁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河面的浮子。 河水是动的看浮子眼特别的紧。
“嘿,哥你的浮子动了”
果然浮子一上一下的蹿动,瞪大眼看着浮子,心里数着数,葛的浮子朝下猛蹿,忙不跌的拉起,却没有感觉只看到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拉近了一看原来是只螃蟹,个头还挺大 , 两把大钳不停的舞着,嘴里吐着水泡,眼滴溜溜的转,怕被夹了手,没敢取,那边小老幺看到
“哟,开张了,一下就钓个大的哈”
“快来帮我取一下”
小老幺麻利的抓住螃蟹取下扔进了鱼篓,心下懊恼选了一条红的蚯蚓挂好,甩进水里,不一会小弟也起杆了 活蹦乱跳的,哈,一条泥鳅, “呵,呵”那边小老幺笑开了花。
“嗨,老幺你钓的肯定和我一样”
“ 才怪”
说话间起杆了竞然被说中,也是一个螃蟹, “哈、哈、哈”
“唉,你怎么也来咬钩,找死”
“叭” 的被揭了壳扔进了田里。那边老二的杆也拉了起来,居然是一尾鲫鱼,虽说不大毕竟有了斩获。
“现在是操练,还要等一会才有鱼来”,
可不,太阳还兴高采烈的挂在空中,管他呢慢慢钓总比在城里老关在家里强。随手扯了根官司草叼在嘴上看着随波飘动的浮子,心里不停的祷告来鱼儿鱼儿快快来,冰糕卖了,冰糕卖了,豆沙、奶油冰糕,是卖冰棍的,听声音是朝这边来了,舔了下嘴唇,摸了摸口袋,好像有枚硬币,伸手进去居然掏出一枚五分币,在太阳下闪着光,吆喝声近了看见一个中年汉子骑着脚踏车戴着草帽,后面是绿漆的箱子,丢下鱼杆跑了上去。
“冰糕多少钱一支”
“豆沙三分,奶油五分,你要哪种”?
“我,我只有五分钱,能给我两豆沙的么”?
“不成,还差一分呢,这是从县里拉来的”
“那就一根吧,不想求你,快点要奶油的”
汉子从绿色的箱子里拿出两支冰棍递了过来
“不,我就要一个奶油的”
汉子看看我,转身换了个奶油的递到手中,接了冰棍撒腿跑回河边,撕了纸
“老幺,来你先咬”
嘿、嘿,小老幺接过去咬了一口递给小弟,小弟到是不客气可劲的咬了一大块,交到老二手上,传到我手里还有一多半,咬了一口含在嘴里冰冰的、甜甜的,要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爽
“小老幺接住”
“不,我都咬了一大口了,你买的你吃吧”
“快点你,再不拿住就化了,元哥不在就我大,搞快”
小老幺接过冰糕咬了一口,又递给他二哥
“你吃吧,这里边你最小”,
两兄弟推来让去的,“咚”一大块化了掉在岸上打了几个滚,顺着斜坡掉进河里
“啊,看哇吃狗屁”
“都是你,一下吃完屁事没得”,
哥俩看看去要急了
“闹个铲铲,明天我再买一人一根豆沙”
愿是许下了,以后的日子里却再也没碰上那汉子。
时间总在笑语间飞快的跑去,太阳似乎也疲倦了慢慢向西滑去,估摸到了钓鱼的黄金时间,穿了沙虫抛下水去,可能因为沙虫太活跃了,鱼们顾不得危险只贪了一嘴之饱就走进了渔人的篓子,逢了大鱼总是要遛一阵才敢拉,看看渔杆绷成了弓状,手里沉实的感觉,钓鱼之乐莫过于此吧。
“嘿,嘿你还可以嘛,钓了这么多”
“你以为我只会钓螃蟹啊”
“嗯,嗯鼓劲钓回去喊妈整泡菜鱼”
“你们两个瓜娃子说话小声点,把鱼吓跑了”
”就是快坐到起“
看看鱼篓差不多快满了,按规矩是要收杆了
”日他个先人板板,哪来的破规矩,他们要吃我们就钓噻”
”不行,得留点种子明天才好钓“
面对老幺的说法哭笑不得,明天,鱼又换新的了,没法只好收杆,元哥不晓得从哪钻出来,把手里的鱼朝面前一递, 老幺接了放进鱼篓里。
“收杆,回家”
“我看还有鱼钓,咋个就不钓了”
“哦,我也不晓得,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钓多了就必需收杆,早年些公还把小的放了呢”
“哪来的破规矩”
说是说还是只有跟到老大走,远远的掉到后面,望望太阳早已不在了只留下一抹红晕挂在遥远的天际,一摇三拽的回到屋里,见老幺正在篩鱼,大的放进了水缸,小的放在木盆里。
”干啥子,一起杀了吃啊“
”大的赶集要拿去卖了换钱,小的才是自己吃“
”就那几条能卖多少钱“
“你去水缸看看”
凑近水岗一瞅,底下全是鱼,甚至还有条乌鱼,正看呢,却看得元哥和老二背了背兜出去了
”他们去干啥子”
“打猪草,糠不够”
说完老幺自顾的去了厨房烧火,看看他的衣服竞然是我以前穿过的,难怪幺爸每次来母亲总要搜我的旧衣出来,起初以为是拿回乡里卖掉,没曾想却是拿回来给了老幺,心里不知怎么的难过起来。打猪草我是不会的只有随了老幺在家里烧火,农村人家烧的是麦桔,油菜桔,柴火是极少有的,说是烧火却只顾着玩,瞅下锅里,看下碗里在不就是把扎好的麦秸拆开弄散了朝里送,觉得无聊,好在很快要吃晚饭了,厨房是留不住我的,自是去了院里拿了鱼杆把弄起来,想明天多钓些大鱼回来。
“你在这里发啥子呆”
一看是幺爸回来,手里提着锄头,满腿的泥已然是干了,裤子上面沾满的泥星,放下锄头朝缸里瞄了一眼
“嗯,今天不错又多了几根大的,你钓了几根哦”
“没数,那个红的是我钓的”
“要得,现在红鲤鱼就是难钓”
“嘿嘿,爸他还钓了一个大螃蟹”
小老幺不知何时拱了出来,兀自拿了木盆打水。
”你不一样啊,今你还没我钓得多呢”
“就你那根泥鳅也要上算”
“咋个不算,那个也是鱼”
“爸,水来了你洗脚”
幺爸洗完脚,躺在椅子上从兜里掏出旱烟锅摁上了烟叶,抽了起来,看上去很惬意放松。
“老幺去搬把躺椅,喊媽媽出来坐,等到起吃饭”
小老幺应了从堂屋里搬出躺椅,安在树下,进了屋叫了奶奶出来坐下
”哦哟,嘿下午些好热,老幺田弄巴适了”
“那是自然,才灌了水”
“那就好,烟叶子长得好不好”
“啷个不好喃,过几天就下镰收了咧”
对于这些我是不懂的,只有坐在一边摆弄渔杆,听着他们的天书,心里想早点吃了饭好去保管室耍
“你钓了好多鱼”
“哦,有那么四五条吧,只是没钓到起大地”
“那也是不错了,你公钓鱼才是钓鱼的好手,那会屋头困难吃不到肉,钓的鱼就算是肉打牙祭了”
“那为啥子现在钓回来的大鱼不准吃,要拿去卖”
“嘿,现在虽说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乡坝头还是穷,卖了鱼好给你元哥他们买笔和作业本,你晓得狗屁”
“奶奶他骂我”
“呵呵,你幺爸就这样子的,那会供你爸读书,你幺爸可没少出力“
”我出啥子力哦,还不是靠你喂猪卖了钱供二哥读书“
”那你咋个不读书了喃“
”我啊,读私塾,小学和你爸在一起,后来考初中就完了噻“
”呵,肯定你那会调皮”
”那倒是,娃娃家有几个不调皮的“
说话间元哥他们背了猪草回来,倒在院坝里
”媽媽,你出来了”
“恩,出来坐到耍一会,快点把活路干完要吃饭了”
“那个甩到那些,吃完饭我和你妈晓得弄”
“那个就几分钟的事,你和妈吃了饭坐到起就耍会,我和老幺晓得”
晚饭人齐,见得幺婶还在厨房有了中午的教训,自是不敢轻易动筷了,只是眼巴巴的看着碗。
“来啦,鱼来啦,腾个位置”
幺婶话落菜到,满满一盆鱼端上桌来,一瞧不晓得是怎么做的,只觉得香味直朝鼻子里钻
”来,开动,你们两兄弟多吃点”
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好辣“
”那是哦,泡菜鱼没得辣子就不好吃,你先喝口汤看下“
遵幺爸说的拿了勺舀了汤,喝下
“好好吃哦”
“嘿,晓得了哇,香吧,慢慢喝小心刺“
(呵,呵现在出来的什么泡菜鱼早几十年前我就吃过了,而且肯定没在乡下吃的好吃,只是加了些粉丝罢了)
”吃鱼要慢慢抿“
“哦晓得了,奶奶”
很快的吃完一条,却见得幺婶正拿了碗在给奶奶挑刺,挑的那么细心认真,自己碗里却是空空的
“来,妈这个挑好了还是要小心,怕有的没挑到起”
“哎呀,老黄你不要管我,看看饭都冷了“
幺婶的话似乎极少,笑了笑,眉头间隐约见了皱纹,自是舀了两瓢汤泡了饭吃了起来,抬头望见我在看她
”来,来奇奇快吃鱼“
”那你也要吃啊“
“嗯,嗯我晓得吃”
那会到底是小,说完了又自顾的埋下头吃饭,待得吃完收桌子时才发现幺爸、幺婶面前只有零星的鱼刺,大抵是省了嘴留给了我们,却是吃完了鱼里所有的泡菜。等到长大问起幺爸 “那会东西贵,你们几个娃娃正在长身体,我和你幺婶么早长过了”
乡下的快乐日子就这么过着,平淡而充实。只记得暑假里的一篇作文写的是收烟叶,现在却大多忘记了,记忆里收完烟叶的手是黑乎乎的,,,,, 收烟叶算是回家帮幺爸做的唯一农活,其实是做少玩多,徒个新鲜好奇却被奶奶,幺爸狠狠的表扬了一番。
一日正在做作业,幺爸手里提着一条肉回来朝案板上一放,凑近了看是二刀肉,拿来炒回锅肉安逸。
“老黄拿去煮起”
心里想到中午有肉吃了自然是乐呵,很快的赶完作业跑去厨房烧火,肉在锅里早冒出了香气,幺婶切了罗卜放下去,看看小老幺正专注的烧火。
“好好烧哈,一会多吃点肉”
“嘿,嘿,一会要拿去敬公的”
“啥子? 又不是过年敬啥子公哦,敬肚皮还差不多”
“今天是七月半”
对于家公的印像并不模糊却是极少的,大多是因了他不爱说话,吃完饭就端了躺椅兀自烧旱烟,眼睛合着,家公在家里是绝对的主宰,很多人都怕他的,尤其是大伯,之所以这么说是一次过年放鞭炮,多是淘气在大伯喂的牛屁股后面点了一颗双响的二踢脚鞭炮炸开吓得那牛屎尿齐出,看得大伯家的刚拿了粪兜接牛屎这边又喊快拿粪瓢接尿,一旁的我自是一阵的坏笑,大伯甩了一句话过来
“小王八蛋捶死你”
那会理亏也不好顶大伯,看到家公在院外闭着眼养神,自是过去告了一状,家公听了叫我在一边站到
”老华,去把你爸很过来“
老华是大伯的老二听了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的跑去喊了大伯过来,殊不知过来就是一顿的好训。
”老大,你好歹也是老辈子,咋不给小辈带好头,学起欺负人,奇奇还是娃娃”
“爸,不是。。。”
“不要说了我都晓得了,记到起大的要带好头,哪有像你这样做老辈子的,去吧”
看着大伯一脸苦相,又不敢顶嘴的样子终是憋不住笑出声来
“去耍去,我在他不敢再骂你了”
“哎”
说完家公像什么事没发声一样眯着烟掏起了耳朵,打那以后就再也没怵过大伯,家公去世时我还在凉山,家里打来电报催父亲回去,却因为我生病给耽搁下来,待得好了赶回去家公已经去世了,没能见到家公是父亲一生的遗憾。
“快点,去坟园”
“哦”
赶紧的站起来,随幺爸他们到了坟园,看见一个土丘,家公想必是睡在下面的,下面还有旱烟抽么? 幺爸一字的摆开了祭品,刀头,煮了的鸡,酒, 家公在下面能吃到么,钱纸点燃很快的化成灰飞了起来。
”来你们也给公磕几个头”
看看雨后不久的湿地,看着元哥他们跪下磕头的样子不知怎么的觉得好笑,竞忍不住笑了起来,以致于没看到老幺丢的脸色
“叭”
脸被狠狠的抽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看看幺爸红着眼瞪着我,自是晓得错了不敢分辨,那是第一次看到磕头,如果公在百分百要告他,包不准他挨得比大伯还惨,当时的心态就是这样,但也只能想想了,公住在了土丘下面再也看不到我,听不到我的告状了。在乡坝里很多事是大抵忘记了,唯这一耳光难以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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