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梦醒时分

霜落雪堂

[这个贴子最后由霜落雪堂在 2005/01/28 07:00pm 第 1 次编辑]

[watermark]                                梦醒时分
一
    依依是我的室友。与她同租一套房子，存属偶然。但在搬家那天，却没想到我们搬来的都是一大堆的书和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看着几乎相同的物品，我们都笑了。自那一笑开始，我们结下友谊。没事时，我们喜欢一起去书店看书。每一次看书，只要是两个人彼此都喜欢的，便在翻够之后，买本回来做收藏。淡淡夜幕垂地之时，我们会一人抱着一本心爱的书，各自坐在屋的一角，静静的看，不时爆发的大笑，或是抽泣。这难免让外人吃惊，但对于我们俩来说，那是再平常不过。一本好书，是能操纵人的喜怒哀乐的。
   不过，像这样的时候越来越少了。自从依依半年前迷恋上了网络之后，更多的时间，是我坐在一角看书，而她则坐在电脑前，一呆就是一夜。也想不明白她究竟在上面做些什么。从她甜美的表情看，她很开心。灿烂容颜，温柔无限。有时，梦里也会笑醒，叽叽咕咕地说着梦话。有一次，我趴在她的被窝边，偷听了好久，终于听明白，那是一个名字，叫什么月满西楼。名字怪怪的，估计是网络里的名字。等她醒来后，我便一个劲地追问她，月满西楼是哪个？依依的脸突然就泛起了红红的光晕，慌忙地躲过我视线，哼哼哈哈地敷衍我几声，便赶紧溜进了卫生间。我唬她，若不告诉我，我就马上拆了她的电脑鼠标，让她没法上网操作电脑。她听我如此一说，生怕我真如此做似的，慌慌地从卫生间跑出来：“你敢！”继而，才很不好意思地附到我耳边，羞涩地告诉我说，那是她在网上认识的人，他们已经在网上聊了好久了，彼此之间非常有好感。
    从依依的言谈中，我感觉得到，那个西楼对她的影响很大，以至于她能够放弃多年的习惯，夜夜守在电脑前等他，像等一个高傲的王子。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总觉得这样一份根本不曾相见就已经深陷的网络之恋，于依依，实在来得太仓促，也太虚幻。但看着依依那张兴奋的小脸，又不能再说什么，因为我知道，这种时候，我无论说什么，对她而言，都是没有用的。只有时间，会证明一切。但我只希望，在最终结果来临的时候，依依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
   依依是快乐的，尽管每天那个叫西楼的不见得来，即使来了，也是很晚，但只要他一来，依依就会把先前所有的不快和生气掩藏起来，给他一个最灿烂的笑。也只有我知道，依依的等待有多苦——每一个深深夜色，当我从睡梦中醒来，灯光总是亮着的。我叫依依，“睡吧，明天再聊。”依依总是一脸执着的表情，“不，他没说下。”或是“不，他说过的，今晚会晚一点来。我要等他。”我叹息，继而无奈，翻身睡下。
    我不知道他们能走到什么时候，但从最近的现象看，他们之间，绝对是出了问题，我已经很少看到依依那无忧无虑的笑了。更多的，是她紧锁的双眉和背人处的伤叹。电脑桌前，淡淡的蓝屏折射出她瘦弱而落寞的脸，让人看了忍不住替她担心。我不知道那个家伙跟依依说了什么，但依依没有说，我也不会问。只是更多的强行拉她一起去大街上淘宝，只有在这时候，依依才会暂时摆脱那个人的影响，把惊喜的目光投向每一个被她找到的宝贝上。一个竹编的精致的小包，一个用纯手工雕刻的木制娃娃，甚至是一串精美的手串，都会让她的好看的笑再次浮现在脸上。看着她甜甜的笑，很多人都说，那是一种享受。
   可是，这种时候太少了。只要是在家，她就会迫不及待地坐到电脑前，用鼠标盲目的在屏幕上乱点，窗口被打开一个又一个，却什么也没看，变换快得连我都觉得眼花缭乱，更不用说，坐在电脑前的依依了。她的背影在淡淡的灯光下，被拖得很细很细，几乎风一吹就会碎，让人觉得心痛。
二
一天下午，我从外面回来，刚一进屋，就被一股浓烈的酒气和烟雾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屋里暗极了，是依依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昏暗中，我看到她躺在沙发上，吓了我一跳，奔过去，才看到她手中的香烟仍在一闪一闪的，而她的眼睛也睁着，只是死盯着屋顶，一动也一动。
  
   “依依，依依，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去，轻轻的问道。
    依依没有说话，只把手里的烟又狠狠的吸了一口，一阵剧烈的咳嗽迫使她不得不弯下腰。我忙帮她捶着背，顺手抽了纸巾递给她，却感觉手背上，有凉凉的液体在流动。
   “依依，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依依依然不说话，只抬起了头。我吃了一惊，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已经红肿了。猛的，依依扑进我怀里，痛哭起来，一发而不可收拾。天色渐渐黑了，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了别人家的灯光，而我只抱了依依坐在冰凉的地上，听她让人心碎的哭。
    夜色完全降临了，屋内一片死寂。依依仍在抽烟，只是不再哭。不知过了多久，依依扔了烟，起身打开了灯，但很快就关掉了。在灯亮的那一瞬，我看到，屋内一片狼藉。从酒瓶和满地的烟头来看，依依整个下午都没做别的。
   “我跟他说分手了。”
    依依说完这句话，好像卸下了千钧重担一样。倒在沙发上，瞪着那双大大的眼睛，直视着我。
   “说吧，我听着。”我泡了两杯浓浓的茶，放在茶几上。
   “他是个结过婚的人。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但我真的不在乎，因为，我也不想打扰他的生活。只想让他在网上陪我。”
    依依喝了口茶，苦笑了一下，继续说。
   “你知道我，脑子里总是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你常说我是太浪漫了。但真的，我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我上网后不久，就在聊天室遇上了他，他是那么的幽默和多才，对古诗词了解得那么多，那么深，总会有出乎我意料的好句子被他信手拈来。而我想不起来的诗句，只要跟他一讲大概，他都能立刻帮我想出原诗。简直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刚开始，我们只是在聊天室里联句，他一句，我一句的，但联成的诗，却如出一人之手。无论是意境还是内容，都是那么的和谐。渐渐的，我们联句的内容就开始有些隐隐约约的在试探，在表白，但双方都没有点破。可是，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俩个再也离不开对方了。”
   “刚开始时，他就跟我说了，他已经结婚了，而且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他很爱他的家，也很爱他的妻子女儿。那时，我并不在意，因为我不知道，我会爱上他，而且是那么强烈的爱上他。”
    依依有些讲不下去了。我坐到了她身边，拥住她削瘦的肩头。
“我忘了是什么时候，也忘了是谁先说出了爱。但是从那天开始，我真的非常快乐，我不管能不能得到他，我只想，他能时时在这里陪我，就够了。那时，我每天在电脑前等他，不管多久，他一定会来的。因为他说过，无论有什么事情，他每天晚上，一定会来陪我。不会让我一个人感到孤单的。”
    依依抽了一下鼻子，用纸巾擦去了溢出的泪水。
   “这样的快乐日子过得真快，好像一下儿就过没了。慢慢的他来得越来越晚，而且，每次，他会有一个足以说服我的理由。而我也会相信，因为，我除了相信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可是，心底里的疑虑却越积越多，我不知道，他对这段感情是怎么对待的，他是否也如我一样，用全部的心来爱。我真的不知道，但我却非常想知道。你也知道，我是向来什么事情都爱闷在心里的，我有疑问，但我不会问他。即使是放在心里，时时折磨自己，也不会问他。天性的自尊，让我开不了口。而且我也不想证实一个结果，就是我在用心，而他在敷衍。话是闷在心里了，却不会自动消失。我越来越敏感，而他，也越来越沉不住气。面对我的沉默，他常常会无奈而痛苦的反复强调让我相信他。那一刻，我是真的相信的，而且，也会从沉郁中解脱出来，与他像往常一样，开开心心的说笑。可是，就在他说到时间了，他该走了那一刻，所有的好心情就会立刻消失，一个晚上，费尽心力营造出来的快乐都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化为乌有了。”
   “在我一个人对着电脑，苦等他的时候，我常常会想很多很多。我不知道，这段感情是对是错。因为，我越来越不能把握自己，也越来越不能相信他真的爱我了。没有具体的理由，只是从心里的恐惧。以往被我忽视的小事也会全部涌出来，在我的耳边不停的说，他不爱你，你是个傻子，被别人耍了。有时，我觉得这种声音简直就快把我逼疯了。而这时，他却不在，我想向他求证，可是，他不在。”
   我的眼泪止不住了，因为我看到依依的眼神迷乱，神情哀恸，这还是以前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依依吗？她的心底竟藏了这么多的痛苦，和她身处一室的我，却毫不知情，我无法原谅自己。
    “有时候，我就想，与其这样下去，还不如做个了断，毕竟长痛不如短痛。我想，我会忘记他的，我能够开始一段新的生活的。这种想法越来越多的占据了我的心。有时，当我们在一起时，我简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对他大喊，我们分手吧！可是，话到嘴边时，又会强自按下去，我舍不得，我真的是舍不得他。因为不管他是怎样的，我是真的爱他。”
   依依哭倒在了我的怀里，黑暗中，她压抑而痛苦的哭声，让我的心更痛。好久好久，她止住了，擦干了泪，继续说。
    “这种日子过了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如果再这样下去，真会崩溃了。我越来越不能忍受他给我的晚来的理由，不能忍受他一连几天都不跟我联系的痛苦。我觉得，他已经变了，变得我再也不认识他了。我想，我应该做个了断了。”
    “所以，今天中午，他打来了电话，听得出，他很开心，尽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开心，但是，我不忍心告诉他，我想结束我们的一切了。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话就冲口而出，而且，一旦说出来了，就再也收不住了。我告诉他，反反复复只一句，我想分手了，我想结束了。他问我，为什么，我无法回答，我能怎么说呢。让我说，因为你不再爱我了，或者说我已经不再爱你了。我都无法说出来。因为，我还爱他。只是不能再忍受了。”
   “你想像不出，我也想像不出，他当时是什么心情，我已经不再想了。因为每想一次，心就会剧痛一次。从中午放下电话起，我就一直在告诉自己，我没做错！我没做错！可是，你知道吗？我每这样告诉自己一次，我的心就会滴血。”
依依再次说不下去了。但她已经没有泪了。
    黑暗中，我只看到依依的眼睛在闪着光，一种非常奇怪的光，我有些害怕，起身打开了灯。转身看她，她却闭上了眼。我想，她是累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折磨，已经让她筋疲力尽了。我拿来了毛毯，盖上她身上，悄悄回到房间。我不知道，她是睡了还是醒着，但已经不重要了。她把话说出来了，痛苦就会少一些。而她又是那么一个开朗的人，她会走过去的。对于这点，我相信，心底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三
日子过去了半年，这期间，依依慢慢恢复了。最起码，表面上已经看不出她的哀伤。她又可以跟我一起去书店泡，去小店淘宝。走到阳光明媚的街上，她的笑也回复了往日的甜美。然而，我知道，在她的心底，那道伤口还未愈合。很多时候，她捧着书，眼睛盯着看，可是，半天了，一页书都没有翻过，我就知道她并不如她自己所说那般坚强与干脆。她开始写文章，大量的写文章，却又不让我看。实在被我逼急了，就说是替同事写的。我担心，她这样刻意隐藏自己的心事。这种刻意的隐藏，无法阻止她的消瘦。
    依依日日清减的脸庞，越来越让我为她忧心。
    一日下午，暖暖的阳光，照进了屋子，把冬日的寒冷都驱走了不少。依依如往常一样，坐在屋角的垫子上看书。忽然，她放下书，径直走到我的面前，坐下，紧盯着我的眼睛，问我，
   “看着我的眼睛，别动。告诉我，我错了吗？”
    我诧异了，“怎么了，依依，告诉我。”
    “你知道吗？从那天中午开始，我其实就在等他的电话，一直在等，等了半年，整整半年了。可是，你接到过他的电话吗？我也一样没有。今天，我打了他的手机，你知道吗？他的手机换号了。”
    依依的眼神凄迷了，我慌了，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他家的电话也换了。你知道，从他给我他家的电话后，我只打过一次，我不敢打，因为，我怕他妻子知道，会伤心。我不想让任何一个人伤心。今天我打了，我忍不住打了。可是，是空号。全都没了。全都换了！”
   依依的声音好像来自天外一样，空虚而飘渺。但眼神却越来越亮，眼睛里没有一丝泪花。我怕了，真正怕了，连那天依依说分手那天，我都没这么怕过。我摇着依依，叫着她的名字，她却好像没有知觉一样，只顾自说自话。
   “你知道吗？他比我狠，他比我绝，因为他走得真是干脆极了，漂亮极了！”
   “依依，依依……”
    我大叫起来，狠狠的晃着她，她的眼睛依旧很亮，话音却越来越弱，身体也慢慢从我的怀里滑了下去。这时，我听到了她最后的一句话，很弱，却让我的心一下子就像被剜了一刀一样的痛。她说：“我好恨。”
四
依依病了好久，等她逐渐好起来时，又一个秋天已经来了。她不再爱说爱笑，对过去的事情也绝口不再提起。她像正常人一样，上班下班，没事时，就跟着我出去，无论我把她带到哪里，她都不会反对。我知道，她是寂寞的。
    依依还是离不开电脑，不过，她只喜欢在电脑上打游戏，一次次的冲击，一次次的胜利，让她的脸上，充满了胜利的红晕。看着她沉迷于游戏，我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劝她。想说，却一直无法开口。因为，我不知道，除了玩游戏，上班，她还想做什么。
    一天，她正在打游戏，电话响了，我接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很好听。他问：
   
   “依依在吗？”
   
   依依暂时放下了游戏，懒懒的接过听筒，就在“喂”了一声之后，我看到，她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我想，我是猜到了。那个人，一定就是那个该死的男人。
   
   我不知是进是退，犹豫了一下，刚想离开，依依突然把我叫住，挽住我，紧紧的挽住我。对着话筒，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很平静：“我现在加班，晚上网上见吧。你等我。”说完，立刻摔下了电话，放下我，奔回了电脑前，又开始了冲击。只是，我感觉到她的身体仍然硬直，手也在发抖，但她一句话都不说。
   那一夜，依依没有开电脑。她陪着我，说了很久很久的话。临入睡的时候，她望着我笑问，如果一个人可以拥有一个梦想，为何没有人愿意拥有一个噩梦？我笑着回她，因为人的心愿总是向往美好与幸福的。而噩梦，往往会影响人心情，甚至带来厄运。她笑笑，懒懒的眼神瞥过电脑：“那么，从今天起，我的噩梦开始结束。让他在电脑的对面也等成一尊石像吧。”说完，扯过被子，一把蒙住了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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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桥

错位的爱情：在不该发生的时间和地点，遇到那个不该遇到的人。一次感情的坠落，一次决绝的体验，无所谓对与错。
只是这样的故事听得太多，有点老套，所以有点见惯不惊了。

雪韵

同意桥的看法，网络上不知道谁对谁错……

荷风

    网络，依然天天演绎着这样的故事，伤人和被伤的人哦~~~~~~~

冰雪之暄

当一个梦彻底醒了之后，不管他是噩梦还是 美梦，都已不重要，因为已经彻底清醒。故而，依依即使还有不舍，也依然可以笑说再见。是如此么，雪儿？

月儿明

看了有想哭的冲动，
依依真的能蒙头大睡吗？

冰雪之暄

下面引用由月儿明在 2005/01/29 07:43pm 发表的内容：
看了有想哭的冲动，
依依真的能蒙头大睡吗？

躲在被子里哭一场，总好过重蹈覆辙吧。月儿，你说是不是^_^

楼林女妖

无奈的解脱
痛到极处依然是痛
很多事。可以放得下
但未必忘得了

采绿

妖精说得对，解脱是无奈的，痛到极处仍然是痛。
蒙上的被子，只不过是创造了一个更小的空间，来渲泄自己的痛苦。
真正能忘了，就什么都不会有了。。

楼林女妖

这网上的故事好象全大同小异
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连痛都是一样的痛
美到极致
虚无到极致
伤到极致
一切
只有自己直到发生过

海宏勇士号

同样的故事无数次的上演，人们见惯不怪了。那么可不可以说网恋是每个具有这种经历的人内心表白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如意，又都有自己的空间，网络成了唯一的寄托。他（她）网恋后，所谓的清醒后都那么痛苦，比现实中的事物都来的痛苦，为什么呢？在婚姻家庭之外人们应该考虑考虑这个问题的症结

荷风

    有很都自己依然迷糊着，谁又能够说是真的清醒了？一场接一场，无穷尽也~~~~

隐者

下面引用由海宏勇士号在 2005/02/18 11:16pm 发表的内容：
同样的故事无数次的上演，人们见惯不怪了。那么可不可以说网恋是每个具有这种经历的人内心表白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如意，又都有自己的空间，网络成了唯一的寄托。他（她）网恋后，所谓的清醒后都那么痛苦，比 ...

网络上的故事天天上演    虚幻中的世界也是这样真实地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