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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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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2-4 20:50: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个贴子最后由蓝妹妹在 2005/02/04 08:52pm 第 1 次编辑]

    题记: 夜色阑珊,城市的人们无法入睡,多姿多彩的生活,各种各样的想法,得到与得不到,想要与要不了,隔着一线之遥,凭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在无限柔美的声音中,人们大胆真实的裸露自己的本性与本色……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一
     我再次走出这个酒店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与几年前相联系没有任何的改变,对面的右拐角仍旧是一个小小的酒吧,穿红色福字旗袍的服务女生,透明玻璃隔离的商务中心。油黄的斑斓的大理石地面与中央吊兰式支形吊灯,比在回忆里的光线似乎稍微暗一点新一点。
    里面的写字间还是一模一样,有的地板撬过了,墙纸糊新过了。穿堂低而窄,依旧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起来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只见一个个浓厚的影子来回晃动……
我飞快的晃进左边的电梯,电梯动的时候让我的心一下子浮上一节,对面的镜子中,我的头发已经长了,微微的侧在肩头。
    曾经我说过,我头发长了就去看他。我觉得真是很玩笑!但是,仍然,我很想他,非常想他!
    九月的风迎面吹来,只有我知道,无论哪一阵风,都是凋零的记忆,使我们遥远的身影更加的模糊,一年再一年来临的时候,所有的都终将不在。
    但是,此刻,我又如此想他。
    其实我应该彻底废弃这个地方,就像彻底废弃我的过去。他使我感觉到太多的东西,比如穷困,比如窘迫,比如渴望,……它把我打造成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样子,甚至,一段时候里,我必须那样生活,离开那种方式,我觉得这世界在悄悄离我远去,我无比孤独仓皇,不能快乐!
    几年里,每一天,都是在这幢楼里渡过的。现在我就要永远的划出这道坎,将不再回来!我的脸色红润。
    今天是雨飞结婚的日子,她包了酒店的整个餐厅。人是多么的不同,相似的经历因为人的不同看法而区别了不同的意义。
     她看到我,对我拥抱了一下,问我现在好吗?
    我们认识两年了!你留恋这个地方吗?我突然这样问她。
    这个地方是也就这样,其实我觉得人的心态有时候是很重要的!很多东西就看自己如何去把握!她看着我。
    今天她很忙,一会儿又有朋友来了。
     我笑笑。是的,如果人一直都能够坚持!
     在一大堆的亲戚好友中间,所有的人都围着举杯为这对新人祝福,他们的笑容闪亮夺目如黑夜中的最璀璨的两颗星星。酒的美味在席间不断飘散……
     我走出大厅的瞬间,许多事情又全涌来,苍白的血红的色彩斑斓的翻天覆地涌来,我又想起了很多个自己的身影,刚来的时候,直到现在,直到影响我整个以后。像什么一样纷纷扬扬……
     最初,我一直以为雨飞会如我想像的那样生活……她旁边的男人如此优秀,我是不熟悉的!我一直就觉得我会那样,我寻找的东西一直在我的想像中绽放、完美……但一切并不如此,当无论我们怎样,我们最需要的永远是最切实的努力……
     如果我能做到这样,也许最终,我能和他走在一起……

      那年的冬天很冷,一直没有下雪。像隐忍着某一种心情。农村的田野枯黄色的一片,可以伸舒得很远,黄昏的时候灰褐色的光低低的铺置敞开,有风和萧的冷四处回旋。我从本地的日报上寻出了一则谈心工作室的招聘启示:
     轻轻的,我从电话中走来,
——
     你的故事,如此悠扬。
       所有的言语,
     温情着彼此……
     欢迎拨打:********
     24小时情感热线现招聘女主持人数名,有意者请和我们联系!
     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一个非常甜美的声音接待了我,这样的甜美使我竟有些不知所措,温柔而空旷的又极优敛的,我想像着拥有着这样特别的声音的水一样的女子,应该怎样的超尘飘逸。她约我第二天上午在一个酒店的大堂里见面。挂下电话的时候我内心澎湃激动。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又翻开了新的一页,又有了动人而美丽的希望,我可以过上独立而体面的生活,在城市里,出入高档场所……整个晚上我情绪跌浮,一方面我觉得自己的明天有了奔头,一方面我不停的反复的回忆我们在电话里的谈话,遏力寻找我们亲切友好的片断,从而确定她会用我的更确切的理由。我不能想像失去这么好的机会一生就这样从一条乡下的路上返转老去的生活。我悲喜交加,辗转反侧。
      第二天,我踏上了飘满我梦的飞花的道路。在外面纵横交错的大道上我竟觉得头晕,失去方向。可是只要心里有希望,人就能无限坚强。我仿佛能预见自己的远大前程。
      已经将近中午,我四处打听,居然没有人知道有这样一个俱乐部,我身体疲惫,不仅懊丧这批人的目光短浅。正当我踌躇不知的时候,我想到了电话,我打了个电话过去,她们还在。
      我见到了她,一个瘦而颀高的女人,一副瘦得没有幅度的长方形支架,宽宽的折在软椅子上。一头金黄色的卷发富贵的掩下来,厚重的镜片后的神气却跟眼白一样,她咳嗽了好几次,咳嗽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用手去掩遮嘴巴……我竟忘了自卑。
      她看了我准备了一宿的求职信,还是满意的。此人免冠姓岑。
     岑于是带我上了九楼,廊上铺着厚实的大红花地毯,悠暗的壁光和低垂的楼顶,感觉一触即就,窄而温暖的音乐缓缓穿行……这就是我要的生活!
     其中最里面的一间写字间里,门号是9008。席地是三张席梦思,蓝格子的床单和被罩,对面是三张工作台,分别放了电话机,中间一个女孩正在接听,刚才带我上来的轻轻的示意了一下。她们叫她岑大姐。正面是一排蓝色的落地式玻璃窗,她就在这前面的一张暗红的办公桌前摇摇欲坠,却款款落下。
     她把脸转向我,用一种很细的丝线穿起来的声音说:“现在我就简单介绍一下工作情况。环境就是这样,你也看到了。”她轻轻的顿了一下,轻微的用咳嗽来正定嗓子,肯定的,“平时你们可以关注一下时事,多看看书听音乐,收集一些话题和资料,做做笔记。做主持人的一定要善解人意,注意调动对方的情绪,把握气氛。因为我们面对的是形形色色的而不是单个。这些我想只要努力是没问题的!”她看着我又肯定了一下,“当然时间久了,也会有话友约你们或者会有一些情感问题,但你要明白清楚自己是一个主持人的身份,是一个局外人在看各种各样的故事,要以这种心态去对待。不能跟话友见面!平时也不要随便带朋友到工作间里来,因为我们的身份是比较特殊的。”
     “你们每个人一部电话机。工资就是按接电话的时间长短算的,接一个小时的电话是八块钱。这要看你们自己的能力了!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时,隔天上班。每个在这里刚上班的新人必须要交三百元的压金,三个月满后归还,因为我们培养一个新人不容易,要把新人推出去,广告宣传方面等等都是一种损失。等会儿,你自己想想取一个主持名,大家也帮你一起想想,你看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这时,她忍不住连续的咳嗽了好几下,是那种喉咙不舒服的干咳,我想可能是一直用声音工作而造成的。
    我自然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事情居然这样顺利,真是一个奇迹!也许,这正能说明我是一个无比幸运的人!
 楼主| 发表于 2005-2-4 20:52:17 | 显示全部楼层

裸奔

    因为第一段无法修改,在此插入:
   关于长篇小说《裸 阴》信息台梗概:
    信息台这活,是靠人的情感来收费的。这活挺矛盾的。那些主持人对此有什么样的心态?
     主持人一面扮着高尚的角色:比如知心朋友等等,一面却希望拉长对话来赚钱,这心态会不会有矛盾?她们是怎样处理的?
    顾客打电话时,对于这样的由金钱买来的友情,是怎样感受的?是不是都能接受?
    有没有不良顾客?主持人是怎样对待的?
   对于没有自制能力的小孩,又该怎样对待?这又会是怎样的心态?
    让几个农村来的小姑娘来解决城里人的情感问题?
   这个有点难度吧?她们是怎样面对城里人的情感的?
    这个市场大致在这三类:1、孤独的人群。2、色情类。3、咨询类。
     孤独到付费都要找人聊天的,大体上可以算是比较软弱的人,但并不是所有软弱的人都愿意承认这一点,那些孤独的人们打电话来的,并不是想知道自已软弱,只是想找个慰藉。……人性这种东西,比较复杂。
    聊天聊久了,客户爱上主持人也是有可能的。
    这些人的情感本来就比较脆弱,能找着慰籍心灵的人,产生爱情也是天经地义吧。可是,因为全是聊天,基础产生在语言及声音上面,全是虚的,所以你根本不知道对方地区、姓名、学历、年龄,只是一种感觉,甚至这种感觉是一种幻觉。
    也可能其实人并不成熟,只在电话里显得成熟,结果一不小心,自个儿就陷进去爱上对方。对方本来是软弱的,但一放下电话又变成坚强。
还有一种情况,电话里非常出色,实际却非常糟糕。
      ……
     亦由此产生心理阴暗者……
    请看《裸奔》

 楼主| 发表于 2005-2-4 20:56:19 | 显示全部楼层

裸奔

                      二
     夜井是个很胖的女孩,笑起来非常甜腻,眼角微微很媚的翘起来。她总是有一派赤热的脸容,兴高采烈的诱红着,西红柿刚熟起来的样子。夜井是个绝对笼络人的好手,她脸上的生动使得陌生很和谐,格格而入。
     没事的时候,她就伏在桌上抄一些流行歌曲,很仔细很小心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用笔头啄下来。她抬头的时候,眼角卷一点,很靓很媚。她递给我一叠草稿纸和笔,   “你也抄一点吧!”
    “那有什么用呢?”我从来不曾做过这样的事,什么的时候都也没有这样的爱好。
     她微微一笑,很和善的:“可以熟悉一下笔触啊,有些打电话的朋友跟他们唱歌也是一种交流的方式,写写流畅一下文字也是好的!”
     我发现她接电话是非常积极的,动作捷迅,电话铃声对她起一种刺激反应。
     岑大姐走了。她在这儿只交待一些事情,不常来。
     她们都有午睡的习惯,吃完午饭就倒在床上,电话线很长,就拉过来放在床边,拉的次数多了,常常拉成很糟糕的一团。有几次,扳住了拖鞋,电话机就很干脆的摔在地上。
     电话响了,夜井从床上跳起来赤脚奔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的语音“你好,这里是谈心工作室,欢迎拨打本次热线,我是主持人夜井……”她轻轻的点着脚走回床上,轻轻躺下,跟对方耳语。我看不见她的神情,不过她的笑声很朗,偶尔很唐突的飞出来,其他人刚才还醒着,现在却没声响了,大概都睡过去了。
     桌上有一个零散的笔筒,和女孩子用的各色化妆品,中间的一张有一个小巧的录音机和放在鞋盒里的一大堆磁带。整个写字间的颜色是素黄的,很适合放在卧室里做安谧的睡眠的依衬。夜井的话语一股闷着的庸懒支吾,我竟也困了。
     可是电话马上响了,另外一个女孩接了。她从床上爬起来,整个身体倒进软椅里,却把脚抬起来搁浅在桌上,随着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她的手指一个一个的扳弄着脚指,也是抑扬顿挫的,很有节奏灵感。她有一副亮而轻脆的嗓音,像早晨的燕雀。
     后来我才发现整个楼里还有另外两个类似的台,那里的一个负责人是个很胖的矮个子女的,好像是从西北来的,走路的时候背影特别像一只憨厚的竖爬的肉虫。她们也是经常交流的,在走廊的尽头的窗户口,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个人影依着,岑大姐曲着一支腿,双手搭在这个矮个子女人的肩上,眺望着远处,活似情侣一样的浪漫!她们总是一股亲昵友好的表现。
     我接第一个电话是在第三天,我叫麦子!我希望自己像麦子一样平凡却不容忽视的占居他们的世界,融入生活。这就是我美好的理想。我要好好表现自己,竖立自己独特的主持风格,为他们在迷离失所的生活中带来一袭明确空灵新鲜的风。我首先是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一个愿望,我想。
     不过,事情不是这样的。我的电话很少响起,响起来我也讲不到圆滑至致,三五分钟便教人家挂了。有的人打来是直接找某人……照这样,我一天两块钱也赚不到。
再后来,我情绪终于有点稳定下来,加上不断的揣摩同事们的谈话技巧,稍稍能应付挺过来。我视谈话为一种不朽的本领,我认真细心的钻研捉摸,努力释放自己语言的精华,这样怀着崇高的心情,相信我会成为人们心目中的崇拜对象,不久,也可以送我成为街头巷尾的名人!只要肯努力。
      因为刻意想和对方沟通,未免显得急匆匆的,我即不懂得圆滑只见得老实,结果闹了笑话,“过不了三天,你会被你老板抄”那人说完便挂掉了。我听了我漫天飞舞的梦想在心里冰沉沉的下坠。我愈加努力。
    那天晚上很晚的时候,十一点左右,这是一个电话黄金高峰期,她们都在隔着被窝聊天,细细得不见形。我不断的反省这几天每个电话的失误不得当之处,这时电话响了。是个极疲惫的女人,深夜的时候,女人的声音变得漂亮却没有光泽,所以总渐渐是悲哀的。
    我说:“你好!”在人不紧张的时候我的声音表现出与我年龄和阅历极不符的成熟,一个人的思想也能到达不能想像的深刻。只要紧张不出卖我,而紧张也只是暂时的。
    她没有出声。
    我于是又道了一声:你好!
    她大概微微欠了一下身子,用叹息着,“你多大了?”
    “我觉得年龄并不重要,而且沟通的也并不在于年龄!”
    我听她就笑起来,听着这种柔和,就觉得彼此舒畅开来。我说:“谢谢!”
    “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的宽容。”
    “你刚来吧?”
    我说,“是的。我怎么称呼你呢?”
    她懒懒的说:“称呼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她想了一下,又说,“你叫麦子?那我——,我就叫稻谷吧!”
    “稻谷?听上去别扭,可没有我的韵味!”
    “是吗?那叫玉米吧,玉米可无论从色泽还是味道上都更胜一筹哦!嗯,怎么会想到做这样一份工作呢?“
    “我喜欢人与人之间互相理解带给我的那份感动,我觉得那是一种幸福。”
    “那是因为你找到了自己价值的定位!”
     “所以这也是一个人喜怒哀乐的不同之处,你呢?”
    她顿了一下,“那你对你自己的要求呢?”
    我想起这几天里给自己逻列的道理,便拿出来读给她听:第一,要有自己的风格,也要尊重客户的想法,不能一概随自己的一统天下。第二,要时刻清醒的敏感的觉悟到客户的心理感觉。第三,不要一味追求语言技巧,说话要有理有据从而有说服能力,有个性有主见,而不是一味的盲从。第四,多读多想多看各方面的媒体报道,尤其关于心理方面增强知识。第五,我不能太自持已见,那样可就太自塞了,就多认识,多考虑别人的意见,我要自信,但我必须不狂妄自大。第六,与同事相处的关系要处理得当……
     我叙述得有点颠三倒四,却饱醮感情。
    尽管我没有任何经验,但凭着我平时多看了几本诗书,我心里已形成了一套完备的理论,其实有时候我并不懂,但我知道这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真理,没有人会驳斥和绝对。我并不想实际生活中我自己会如何表现应用。
    “你的声音让我想起自己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的一些事情!”当时我并不明白她这一句话的意思,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之后我才发现她的初衷。“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满怀热情,决定大干一场,努力创造一些成绩出来!”说完,她沧桑无比的笑起来,似乎很开心,久逢知己的快感,仿佛见到了另一个她自己,又只得嘲弄、无奈。
   “那时候你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多了,所有那个年龄应该的都梦想到了!”
    我觉得她似乎往事不愿再提。于是想换个话题,“这么晚了还不睡吗?”这时,夜井却踹了我一脚,不知什么时候在我后面了,“不要主动和客户说再见,或者牵扯一些告别的话语。忌讳,懂吗!”我有点被被突如其来的懵。
“   我在值班室,突然觉得寂寞!”玉米没有听见。
   “可以做一些你喜欢的事情啊,当你专注于一些事情的时候,就无所谓寂寞了。”
    “寂寞是一种心情!”
    “看见今晚上的月亮了吗?”
   “那就是一种寂寞的心情!”
    “所以也可以挂在一边,照亮别的情怀,是另一种氛围另一种情趣。”
    “是啊,人只有懂得才可以享受。比如我们的谈话。”
    “心态是可以转变的。比如我们的谈话。”
    “那就是绝望了的时候!”
    “我们的谈话让你很绝望吗?”
    她又笑起来,“你很聪明,说不过你了!”
    “你有什么心事吗?”
    “其实也说不上有心事,像你所说的那样当一个人的价值被体现和认可的时候,人是快乐的,人总是需要不断的被体现和认可,不然,就会莫名惆怅。人的上进心和堕落心是一并的。”
         ……
     我们这样不着边际的聊了一个多小时,她始终没有告诉我她的一些事情,只是渲染了她自己的心情,她的心情很强烈的失落着。
      我无法理解!这种不理解一直持续到我们见面并且发生许多事情之后的最后一个电话。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都不能改变?我非常非常非常难过!


 楼主| 发表于 2005-2-4 20:58:05 | 显示全部楼层

裸奔

                三
    家佳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身材柳媚。每天早上,花很多时间修理她的眉毛,——不得已,精华所在!她拿着镜子和镊子,细细左右端详,做各种表情。大概恨不得这面魔镜告诉她:亲爱的皇后,您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她坐的样子却特别丑陋,修长的身子伸展在椅子上,双手后抑,像强盗被钉上了十字架。
    但是大家似乎都在疏远她,不甚喜欢她。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像,因为她不是特别漠视冷谈别人。
    最重要的是我碰到了性情古怪的雨飞,独来独往,对人总是爱搭不理的一副神情,永远不屑。她的这种妄自尊大使她彻底凌驾于孤独之上。这种凌驾又使我对她产生了很大的误会。
    有一天上班的晚上,她神情严肃的对我一番致辞。她是这儿的开台元老。
    “岑大姐说你是新来的,叫麦子是吗?”她径直坐到我的床上,“我刚才听了你在电话里的一段话,你的思想应该是比较有深度的,这一点是一个新人很难得做到的,也是我比较喜欢的一种风格,有一定的内涵和独到之处。我们主持人都各自会形成各自的一种聊天风格,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群,因此各自也会拥有不同固定的一批朋友,比如有朋友打来是专门找你的,这就是你的成功之处。我们在这个大环境下,每个人都是成员,必定会互相影响,但你必须找准自己一个定位,在这个定位中发挥最出色的自我个性。
     “电话是有区别于生活的虚拟空间,虽然我们都是富有美好感情的人,并且正值年华,是个想入非非的阶段,但是我们要正视自己的位置,我们是用特殊的语言魅力和最内层的人格在酝酿对方的想像空间,和我们的现实的生活和生活中的表现都是有区别的,有时候连自己都可能没有这样的意识。
     “当然,这是我们的一份工作,我们首先必须是对这份工作负责。打电话进来的人也不是所有都是喜欢你这种方式的,这时你就得用一些技巧来迎合对方吸引对方,比如用你的最直接的声音、语言,最主要是摸清他的脾性,他需要什么!顺着他的思路引出话题,营造兴趣。
    “做我们这一职业的,要思路敏捷,善解人意,灵活应用!
    “看得出来,你还是个充满幻想的理想主义者,内心浪漫,有自己一系列的道理和论谈,但某些大道理也不是人人受用,比如你自己也未曾见得受用,是一些堂皇的教化罢了。偶尔还是好的。有些情感上困惑的人们,只是想找一个清静的聆听对象,自我发泄一下足矣!这一点,更要因人而异!”
     她的话其实是最实在受用的,只是这是在后来的体会当中。她说话形式的绝对和不容辩驳的霸气却轻易的杀伤了别人敏感而脆弱的年轻的心,轻易的使人产生抵触情绪。这种抵触情绪一来,再去辨别她的一番话里的表象和真正的意义就似乎毫没意义了。
     我们都有一个本子,里面具体的记录着每一个来电者的起始、结束、来电显示和交谈内容。她翻了一下我的电话本,指着内容上的几个私人电话,“有些和你聊得来的人会留下电话号码给你,你可以保存到私人笔记当中,因为这些本子是要算分和大家互相公开交流的,再则,你也可以给自己一点隐私。”后来,她又加了一句,“这些电话最好也不要和他们取得联系。”
    我当时想,她跟我说这番话完全是她个人的孤僻造成的,人在孤僻当中常常表现有一种绝决的性情!绝决总超脱在人群之上,极偏激,极极端,极自我——如此孤芳自赏的一个人,多少悲哀!
     我跟所有的人的关系都不深,只有夜井的热情洋溢使人感到亲切。
     岑大姐在每星期一的时候给我们带来一大包的泡菜,放在写字台下,这算是给我们补贴的伙食了。泡菜的牌子是某地的产的,花花的,有一个宫殿一样的房子,后来,我一看到这种牌子,心里就不仅涌起一阵悲哀……
                                                       -----未完待续

发表于 2005-2-4 22:30:47 | 显示全部楼层

裸奔

    神秘的职业,神秘的氛围,特殊的工作另类的情感,盼续~~~
发表于 2005-2-4 22:31:56 | 显示全部楼层

裸奔

等待中。。。。。
 楼主| 发表于 2005-2-4 22:59:08 | 显示全部楼层

裸奔



我工作的那部电话很少响起。只有她们都在接电话的时候,这部特殊的机器才会响起来,这是一个很玄奥的问题。这里有四部电话机,接电话的只有三个人,第四部电话就形成了良性循环。我接的电话大都在八点以后到深夜三点左右,这个时候一般都是电话的黄金期,四部话机很多时候同时响起。当电话响起,我聚精会神只一门心思如何抓住打电话进来的人和我愉快畅谈,这种心境几乎到了责无旁贷的地步。
多么幼稚而荒唐,但是,这就是我的生活,确切的真实的下层的一种生活!
没事的时候,可以趴在落地窗前的大桌台上,后面正对着一个“风溏绿苑”,傍晚,街灯慢慢亮起来,各色的射影旋转流离,像个绿妖一样妩媚多姿,她翩妍的长袖轻扬夜空……拂来你的窗睑……
这时我认识了徐辉。他是零晨三点以后打过来的,电话响了,我一下子惊起来,电话就放在床头上,刺耳的叫声令精神无比抖擞。
他的声音低深而忧伤。我照着开场白问他怎么称呼。
他说只是想聊聊天。
在这之前,我没有接触过像他这样深沉嘶哑却动人的男人磁性。我对他的好感凭添了几分。我听到了他抽烟的浓重的呼吸——我仿佛闻见了一个男人在黑暗中闷自出神的样子,青烟缭绕,烟蒂明灭,像一个失衡的鬼魅。
我说,烟抽多了不好!
他冷冷的突自笑了半拍。我感觉他被烫了一下,烟蒂掉在地上,他的皮鞋底使劲的蹂了一下地面的声音。
我的心被这种声音轻触了一下,说,不痛吧?
哼,这不算什么!
我听见打火机“啪嗒”的火光,在这深夜里的感觉是那样清晰而真切。我仿佛看到火光一刹那照见的那张阴鸷的男人的脸。
别抽了吧?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我说。
以前也有人和我说过同样的话。他好像又记起了什么,又说,你刚来吧?叫什么?
麦子,你怎么知道我刚来的!我因为被人家一语点穿,心里不服气。
哦,他仿佛想了一下:你们的宣传报上没有你的名字。
你挺了解我们的,经常打吗?
不是,因为那张报纸上也有登我们公司的广告。他顿了一下,你们今天有谁上班吗?
夜井,还有雨飞,就我!
是吗?他重重的倒抽了一口烟,滚滚的浓雾从他的鼻腔出来。一会儿,他大概习惯了这种方式,嘴唇又发出“哧”的舒张极长的喟声。他问我,她们都还在接电话吗?
我托起身子,我在床上躺着,但对方是不知道。雨飞还在接电话,夜井去隔壁了。我说。
我们一直给我们的话友一种印象,我们有规定的工作间和休息室,我们有正规和良好的通话设备,不是像这样邋遢的躲在被窝里,而是戴着耳塞坐在灯光明亮的大厅里,静谧的互相交谈。当然,待遇也相当不错。
女孩子熬夜很容易老的!如果是我的女朋友,我绝对不会让她这样做!他的温柔使我非常感动。
你女朋友听了肯定会非常感动的!她很幸福!
那要看个人的体会了。他干苦的笑了。他大概做了一个幅度较大的动作,弄得电话机里面“沙沙沙”下起弥天大沙来。
你怎么了?我说。
我们认识了六个月零二十八天。我们分手是在一个月以前的今天。我听到他的骨骼“咯咯”碰撞作响。那天我真的可以为她跪下求她,我不停的不停的一遍一遍的发疯一样的打她电话,她只最后丢给我一句话:对不起,辉,我们没有缘分!之后我再也联系不到她了。电话一片盲音。我的天崩地裂!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啊!我到处找她,打电话给她的单位,说她已经辞职走了,所有我们曾经到过的地方和能联系到的人我都找遍了,可是她就像化成了一缕烟,从此在人间蒸发了。我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明明知道我的爱她在,可是我就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明明爱得这样强烈肯定……我的心碎裂成了什么样子……他非常激动。我能感到他握着话筒的手攥得颤抖,分明滴下水来。
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我为他这样的深情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叫什么?
林洋,是在一个咖啡馆里。他在歇力平息着他的激动,说话有点匆促。
是一见钟情吗?
她是一个聪明善良的女孩,他能够理解我的所有喜怒哀乐,只要一和她说话,我所有的烦恼都不再算什么,再也没有比她更了解明白我的人。
她很漂亮?我试探着,据说,男人都喜欢美人!
漂亮只是一时的沉醉。她却给你永远的铭刻的忘不了。
她爱你吗?我问了一个十分荒唐的问题,爱与情侣是什么关系?
他抽了口烟。低声叹道。
不知道爱是什么,爱算什么,是怎么回事!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说过,却好像一直都这样表示……
那你的感觉呢?
但是我从她对我的关爱里,我知道她同样深深的爱过我。可是,什么是永恒的呢!日月星辰都不能指望,更何况是微妙的感情,坚固和脆弱同行的东西。他远远的隔着电线啐了一声。
后来你们为什么要分手呢?是感情变了质?
谁知道呢!我爱她更同样多的憎恨她!她什么事也没说,就这样离开了。那几天,我一直在反省,也许是我冷落了她,之前,我有两天没有打电话给她,因为我们闹了一点点不愉快,可是我是绝对不会逼她的,我对她是这样顺从痴情,我只是想给她一点点惩罚,好让她知道相思的痛苦。可是她做得太绝了,真的太绝了。除了这,我想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她真的绝啊!
也许她也是想给你一点点的处罚,过不了几天,也许她还是会回来找你的!好让你知道她的重要。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男人!
谢谢!
我可以问你——,我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下去了,你们闹了什么不愉快呢?
反正她是永远不会回来的了,今天我总算明白了!也不会再抱有这种样的指望了!我看见他在黑暗中一摆手,所有的前尘往事都不愿再提!
人生都是会有起伏挫折的,关键在于自己的心态。倘若你是乐观的,有很多爱可以重来,你要是一味悲伤,无法自拔,许多原本美好的机会也会丧失殆尽。而且,你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试着把它冲淡一点,时间能征服一切,一切都不算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我在黑暗中知道不需要再语言。我看到这个男人倚在窗棂上或者半靠在床头闷自抽烟,烟灰卷落,他的心轻飘飘的像支离破碎的烟灰,四处。我心中溢满无限的怜爱。
你会有幸福的!我说,将来肯定会有人很爱很爱你!不会再让你像今夜这样难过受伤!
过了好一会儿。麦子,你有点像她!他这样冷不防的一说,我的心生生动了一下。
这世界上相像的人多着呢,你看,好几十亿人口呢!
他扔掉烟头,终于第一次笑起来,又想起了什么,说,我还为她戎过烟呢,你知道吗?算了,真可笑,不提了!我叫徐辉,你很可爱,我喜欢你!
我也笑起来,从来不曾有过的甜蜜慢慢荡漾开来!天亮起来了,蓝色的,很净很净的一种蓝色直铺到室里来,角落里因为微光渐渐由幽暗中转向光明。天亮起来了,我对他说。
是吗?你陪我说了一晚上的话,累吗?
千里难寻是知己啊!
很高兴认识你,我以后还会来找你的!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每个打电话进来的你们有显示吗?
我和她们教我的一样的说法:没有,只有总机那里有,要查的话是要经过领导批复的,我们要尊重每一位打电话进来的朋友的隐私!这是绝对不充许的!
我是一个特别自己的人,特别自己,麦子!他对我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说。这像是一阵久违了的又辽远的气息,迎着风扑面过来——带着微微的甜美的笑。
我们互相道了早安,他去睡了。我却久久未能入眠,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令人心潮澎湃,他磁性的嗓音和他的故事不觉查的在我的心上种下了诱惑,轻轻拨着我的心弦。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在情感上这么深情的独白,这么美好而纯粹的感情却深深的深深的失落着……
上天啊,请拯救他!

 楼主| 发表于 2005-2-4 22:59:40 | 显示全部楼层

裸奔



在以后的夜里,我怀着莫名的一种期待,恍惚落迫着,像一条虚线一样,断来断去,若有若无……但相对于我专注的电话事业,这种心情细琐得像一条不见形的缝,偶尔只一闪划过。
现在我能想起玉米的许多话,在后来的一段我异常失落的时间里,她不断的要我做些事情,寻找新的生活的支点。当你全身心的投入的在崇拜一件事的时候,你所有的心情和想像就都与它惺惺相关,你简直无法想像这件事一下子要和你绝对截然的样子,你会失魂落魄。所以你生活的支点一定放得要高一点坚固一点,不至于容易破碎!奋斗和上进永远是帆饱满前进的风。
她仿佛总能预见我的某种生活,洞悉我在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也许,这能说明她对我的一种感情,可以用这种特殊的感情来解释她对我的理解与感应。
我的业绩总算不错,虽然电话我不是很多,但我擅长和几个来电者打开话题。不能忽视的是玉米,她在我最初的日子里为我的业绩狠狠提拔了一把。
在最初的印象中,她是一个容易做梦的女人,并且有资格做梦。甚至可以说她是一个生活得太美好而不知人间疾苦为一些花开花落黯自神伤的女人!就比如一个整日下地劳作的农民就很少有这种样的忧伤,他并不是不懂忧伤,而是生活中有太多比忧伤更重要的事情等待他去思考去解决!
在黑夜里不停的寻找落了一地的雪白的飞花。
她的声音年轻悦耳,但她有时的叹息却是老成之至。她是个生活优裕宽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妇,真正有钱的人是很少有不空虚寂寞的。一元钱一分钟的信息费,她能对着你说上三四个小时!她真是小资!
我不知道任何有关于她的实际情况,她似乎不愿意谈到,总是很躲闪的绕过去,我也就不提了。
人的生活是多么不同。
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她问我。
我说,天天天蓝!
“我想象你是一个特别好的女孩子,应该这样,”她开始比划我的样子,“总穿裤子,哦!要么裙子。有头发的,有笑脸,然后……”
我笑起来,接下去:“然后会走路跑步的,有手有腿的呢!”
“聪明!”她摇头了,“只傻了一点——”
“什么?”
“你看,不知道了吧!正说的就是这点傻!”
她是个可爱的女人。
我就告诉她我说:“玉米,你是个可爱的女人!”
她大笑,很爽朗很舒坦的一片。
“我是个男人,我爱你!”
她突然非常认真的问我,“真的?”
她这样一严肃倒打断了我们刚才营造的氛围,我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是个沧桑的女人,显示了只有那种沧桑以后的敏感和古怪善变。我的这套头脑内的精装理论版本最终还是以实事验证了我的判断偏差,事情并不是我想的这样简单的。
“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我想了一下,说:“是个人意识的追随和归宿!是彼此融汇的两个空间!”
“然后再创造出宝宝,这第三个空间!”她打趣道,“世界越来越广阔了!”
“是啊,爱情就是再创造的过程!从此有了和一般分别的情怀感念,滋养了炽烈的相思。”
“日子久了,相思还在吗?”
“相思本就是在时间里,在时间里充分的生存!”
“如果时间太充分了呢?充分到让相思遗忘了时间,遗了关于时间的一切!”
“那仍然是相思,只是另一种词不叫相思的相思!”我料想她会会心一笑,但是,没有。
“时间一长,他就变成了时间本来的样子,成为一张流影,那个流影远远看去恍惚还是那么完整,仔细端详,却是什么也不见了。”
“生命也许是一种幻觉,但是在你有生之年你能时刻强烈的意识到这种幻觉真实的存在着,这不正是你存在的意义么?”
“你是说很多事情在于过程?”
“我觉得快乐真实非常重要!”
“那么如何让一个人真实快乐起来?”
“每个人都不一样,每个人都只有自己最知道。”
“但是每个人都不能光凭自己来做到,因为我们存在在社会中,一个人不是社会!”
“那么,——如何才能让你快乐起来?”
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样一个答案。她用了一个短语,坚定而凄艳的语音从脸庞掠过,斜斜的流过我的耳垂底下,一丝凉意涌上人的心头。
“自由。想要自由。”
我知道无数个关于自由的解释:孩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囚徒们对于外面世界的渴望,责任家庭在精神上的羁绊,社会人在社会行为上的自由……
“没有彻底的自由!和人的道德观念行为能力是相成的。”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比如说越轨,比如道德的背离,比如在大街上想制造事端造成破坏,总在自由之外,受着一定范围内的控制。
“这个我早知道,所以我愿望自由!”
“这话听起来有点悬乎!‘愿望自由’!”我重复了一下。
“此自由非彼自由,此道德亦非彼道德。社会总在前进,以前曾一度拒绝的事情在现今看来都那么理所当然,甚至对以前的某种行为嗤之以鼻,觉得不可理喻……所以自由与道德在某个特定的时期都有不同的概念。只是,有时候这些来得太晚,要走过很长很长的用大量时间堆砌的道路,并演绎过成千上万的悲剧,……”
“你希望什么或者说很遗憾什么?”我并不能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我只是遗憾不能生长在50年后的中国,我希望这50年是个很长的数而不是眨眼之间。”她说了这一句极其莫名其妙的话,就挂了电话。这话听起来前后非常矛盾。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才明白她所说的眨眼之间是什么都没有改变,说这是一个很长的数是说很长的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事情的时间。
她是一个生活富贵的女人,透出养尊处优的脾气与个性,有着美丽的令人心醉的脸容,忧郁是她的气质。喜欢在一片想像的深海里辟创另世的美丽。
但是,尽管不知足甚至怨恨,但是,相形某些人的生活,她的一部分生活仍然是高尚的,高尚是相对于低下而言。起码不必为缺钱少钱做一些龌龊的事情,用一个头脑考虑一些毫没思想毫没根据的路子。
我们的事情已经走得那么远,但是,我仍然很希望玉米是个男人,如果他是个男人,我就可以狠狠的对他说,我爱你!之前我一直不知道我爱他,因为我一直没有把他当一个男人看,我忘了,他却没有提醒我。
亲爱的玉米。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整个人无比恶劣!我还一直很想和吴一直做爱,一直很想要一个人。我想的一个人其实我一点也不爱他,但是我那么想他!今天,我已经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我内心突然很空虚。我需要他出现在我的眼前。这是不可能的,这种不可能又给我无限安慰。
也许,我只是叶公好龙。我想。古时候,有个故事,故事里有个人名叫叶公,他非常喜欢龙,喜欢到穿衣要绣龙纹,住的房子柱子上雕着龙,墙上钳着龙,他不能没有龙!有一天,真龙听说叶公这么喜欢龙,就想来看看他,真龙来了,但是,叶公却吓得瘫倒在地上!

 楼主| 发表于 2005-2-4 23:00:25 | 显示全部楼层

裸奔


星期五的晚上,电话量特别少,电话机一响,一看,还是夜井的那一个。我心情惆怅而低落起来。晚饭买上来以后,都没有胃口。我们的伙食很差,是路边的快餐,五块钱三个人吃,不过经常有他们的朋友送来肯德鸡或者夜宵,他们有很多朋友,我们才不至于落得一把骨头。他们的朋友三天两头都来,层出不穷。这是电话唯一给我们带来的最直观而正面的效益。
我渐渐留意电话机的不正常,但我觉悟不到有什么不正常的。渐渐睡眼惺忪起来……
差不多十点钟的时候,我被雨飞推醒了,有个电话是找我。她的脸色很差,带着极不情愿的神情,看着她这副样子,看得出,她很受伤,大概是那种青胜于蓝的难堪。要强的人总会有的一种攀比心理,从这里可以看出她是个极其要强的人。
为什么我们这种人的生活要为几块钱而起纷挣,并且为此不惜撕破脸皮?
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他好像醉酒了,浑身翁声翁气,他独特的粗息一下一下落下来,落在女人的心坎上。我真为那个幸福的女人婉惜。
我说,你还好吗?
“刚才那个女的是谁,又是你们新来的?”
“怎么了?”我说。
“那人很不敬业。”
“不敬业?”我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没你敬业!”他这时却随口说,并不想理论下去。
我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她已经转身离去,似乎刻意不要听见我们的说话,当一个人忌妒一个人的时候,任何一个轻巧的动作和响动对人都是刺激。如果不能战胜她来获得安慰,就只有用逃避来最大限度的减轻忌妒带来的蚀咬。
可是,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她在她与我的对白中,立场完整而且正确又那么坚定。这种想法做法对比落差之大,足以使人震惊。
他一味固执的问我:“她是刚来的吗?”
“是啊!”我随口说,其实我对这里还不是特别熟悉。
“她是刚来的?”他大概没听见。
我说,是的!
结果,他再次的重复了这个问题。
“怎么问这个?”我有点疑惑,这种细致是对某种特殊的敏感!
“我大概喝多了!”他拍拍自己的脑门,多了一些柔情,“这几天,你忙吗?我没有打电话给你,怕打扰你!”
“怎么会呢,”我问道,“你呢,她回来了吗?”
他冷冷的从牙齿底下狠狠地的冒上来的笑。
“我都知道了,这是不可能的!从头至尾她就是在玩我,她就是在玩我!——好了,叫她满足了!以后别再跟我提她,她不配!权当上了一个骗子的当!”他突然又叹道,“是不是人都这样贱,轻易得到的东西不会好好珍惜,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美的!”
“那你就是永远忘不了她了,并且还会把她在你心里越想越美,直至升华!”
“没有的事!我恨她!——可是她曾经对我这样温柔这样好,这样懂得体贴关心……她看起来这样乖!”
“曾经,曾经就是曾经,已经不是现在了!”电话一下子安静起来。
“是的,都过去了!”他突然凄凉的喟叹道,使人的心一下子骤然紧缩。这种感觉突然我想起,我只是一个倾听的旁人。
我试探着说,“也许,也许你们中间还有什么误会,或者她想明白了就会回来!”
“我不爱她了!”
“看你咬牙切齿的样子,没有爱哪来的这许多恨!其实我觉得人可以活得更宽容一些,有些东西并不一定要像即定的那样,你看,风吹草动,哪有这一层不变的东西。她就是那样来了,她就是那样去了,人又何必钻在这空落落的地方一定要来个究竟呢!结果有了你想像的究竟可你也不见得从此就快乐了,结果不是你想像的究竟,那还不是一样吗?”
“是啊!”我感到他又想抽烟了,他的手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摸索着,“那又有什么用呢?——”
这时电话却无故的搁断了。这样心里总是不痛快的,像什么东西搁置在半空中,上了一半晃晃荡荡,却怎么也不上来了。
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可已不是我的电话机,这么简单的一具没有生命的机器也出现了如此古怪之生理状态。是雨飞接的。家佳背地里曾眉飞色舞的说过一席话,形容雨飞如何如何运用巧妙而下流的手段拉客,导致某些电话量的垄断……
相信流言的人也会变得卑鄙,卑鄙的人总有比常人多一倍的龌龊性的小烦恼。

我从来没有见过雨飞她这样过,脸色涨红,嘴唇苍白干裂,很激动的凶道:“说了不是就不是!你这人怎么弄不明白!”
人一旦出现情绪危机,一般的是非观念都会成倍的猛涨。
一会儿,她气冲冲的还是把电话丢扔给了我。一声不吭走到门边,端着脸盆去了洗手间,脸色极其难看。
徐辉好久才说一个“喂”字。
为什么雨飞前两天对我所说的一大堆如此明智的话跟她的行为完全不成正比呢?
“对不起!”我说!几天后,这件事被岑搬上桌面,成为台风每况愈下的全部理由,后来,雨飞就离开了,在她离开的瞬间,我甚至把她的离开归结在这件事情之上,这件事情如此细小微妙。
“没有!”他只淡淡的说,“我叫了一声小麦,她就这样发作了,谁知道!”
“她刚才因为发生了一点事,所以……”
他心情好像有了很大的转变,“没事,到了更年期的女人一般都酸酸的!”
“什么话!人家才24!”辉是个聪明的人,他轻易的就套出了想套的人的年龄。
“是吗?”他若有所思的又问了一下。
“你喜欢我吗?”他突然这样问道,像突然从某处醒来。
我感觉到他低沉的声音凑上来,烟草的香,和他身体的气压,他就在我的身边,近距离的逼视着我,他接着又笑了,“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这还是第一个男人用最直接的方式问我,你喜欢我吗?
我有点心烦意乱,不能出声。
“你真的喜欢我吗?我是说一般意义上的很普通的喜欢?”他仍然重复了一下。
我还是无法回答,不能出声。
不过,马上,我们转换了话题。说起了他的一些生事。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完全是不快乐的,讲到别的人比如说雨飞,他都能轻巧获得的开心。很难想象,他是如此一个有张力与魄力的男人。
记忆中的雨飞,她的身体非常丰满,细窄的小腰,胯部很大,露出一个圆形上翘的臀部,修长的大腿剪出一个玲珑的姿态和美丽的线条,松松作出一个自然摇曳的幅度……因为在室内非常温热干燥,她只穿了件无袖低领的睡衣,露出十分明显的乳沟,腴白的动人的,那上面的脖子底下还有许多颗十分妖冶的黑痣,长痣多的人何其多,但像她这般的,却十分罕见,甚至每一处仿佛都带着挑逗跟诱惑,使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惹人亲爱,她微侧过头,惹有所思的朝这边望了一眼,继而又低下头。那头的角度和颈部垂下一小块阴影,更衬显其嫩白的肤色。
她从桌上拿下一把镊子,撩起胳膊,蹲坐在镜前,开始一下一下的拔腋下的毛,那些毛因为几次的修剪,已经显得稀疏且短促,看起来像男人的胡子一样那么扎人,于是,她把脸凑得很近眼睛瞪得很仔细,一根一根的给挑起来用力一拉,眉都不皱一下,可能拔习惯了……她胳膊下首像鱼肚皮一样的白,仍可见许多零散的小黑点,非常特别的一身皮肤。

                                     -----------------未完待续
  
发表于 2005-2-4 23:00:50 | 显示全部楼层

裸奔

特殊的人群,特殊的职业,人的情感也可以用统计学来计算,获取相应的报酬,这让人侧目!
心智与情感的碰撞,智慧较量,其中包含着多少虚伪和真实?这篇小说会有很看头。
发表于 2005-2-5 21:30:47 | 显示全部楼层

裸奔

人物内心描写的很细腻       期待着
发表于 2005-2-6 11:44:02 | 显示全部楼层

裸奔

    一群心理有特殊需要的人,又必须生活在正常的环境中,是残酷也是无奈,也就是生活的本来面目,生活的哲理,不象说起来这么简单~~~~~~~~~
 楼主| 发表于 2005-2-18 17:43:14 | 显示全部楼层

裸奔


自从那天雨飞激动过以后,没有再正面和我说过话,碰在一起她也是乐于闪烁。她似乎沉于一件具体的事,不乐意将他表达出来。站在窗前,脸上时常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挣扎伴着悲伤的表情。
一切都那么肮脏,所想所悟所感都被污染了,因为钱,下贱浮出水面,不能沉入水底。
她并没在辉的电话中拉到分数。辉每次都坚定的来找我。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面部表情十分复杂。经过我的身边,欲言又止,最终,她没有启口关于任何辉或者关于辉的电话。
一段时间以后,雨飞正式辞职,据说是一个朋友介绍进了一集团公司做单证去了,那个朋友是电话里认识的一个话友。岑大姐百般挽留,还是不能峰回路转,大叹:有些人才,我是真的舍不得,但没有办法!
我想,多少跟那件毫没面子的事情总是有一定的联系,那么索性做得彻底一点。人们都喜欢在一时无法挽回事件的时候做得勇敢彻底,比如活着时候解决不了的事就以死来个干脆,想以此得到证明或者解脱。
更何况她的性格上的各项指标都偏阴偏冷,朝着低落处在发展。
但人也总是这样,等到将近要失去的时候就发挥了所有平时不现的魅力,并且因为无法而再把这种魅力加倍的爆涨!岑大姐的器重,使得彼此仿佛一下子清楚她是我们的压轴,所有她——我们认为——对人的漠视和趾高气扬都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样,彼此便都能接受了,好像都是应该的了。人所要的其实只是一个心理对衡的一点看法。于是,她得到证明。
她们最后的态度都是友好的。真正难舍的就只有岑一个人,她的一根坚固的利益倒了,得重新再竖造一根,要花多少的精力和时间,当中还要流失多少的金钱啊!
要找一个适合的人已经很不容易,算一算,我从这里进来,差不多用了一个月时间才稍稍把到一点脉搏,更何况,从她这里还得流失她的一部分固定的话友,这中间的钱财一算多少令人心痛!
而我觉得她可能是不能正视不能接受某个即成的事实,这个事实应当与我有关。但她并没有对我表现出应有的敌意,她离开的时候,仍旧对我一番教诲:你要知道自己的处境和位置,这不过是个虚拟的空间,是经受不住任何一点现实的碰撞的。你只能在想象中给它最脆弱、完整的美丽。有需要,尽你的方式去解放一个人的思想甚至情感。但你本身却不是诱惑,不能给自己以想像。
唉,真是杯水车薪,赤子之心啊!想不到人不但能假正经,还能伪神圣!
她自己和电话有着千丝万缕的情结,甚至和她自己的工作都发生了关系,现在却来对我指点这样一番话,未免荒唐可笑。
写到这里的时候。
我一次一次的想起这个男人,想起在楼梯口我敲错门的样子,他笑着攥我的衣角,蹦蹦跳跳的下去,他多么应该快乐,我很想让他快乐!那时候我想,我一直都这样想。但是,他不懂。有些人在这个世界上是互相的,有些人却不是,我知道我们一定不是的!
我的爱并不能打通他的七经八脉,使他的毒在身体里一点一点消失……
天空仍然那么干净,街道上很热闹,他应该过得很好!


 楼主| 发表于 2005-2-18 17:44:01 | 显示全部楼层

裸奔


岑大姐在当地日报和广告报上都登了招聘启示,在还没招好人之前,只有我和夜井当班。我的电话量总是没有她的多,她的响过两次或者三次之后,我的才会响起来。我觉得线路有点莫名其妙。
我发觉找她的有许多是未成年的孩子,稚里稚气的问:小丸子姐姐在不在?她在孩子们面前又窜上来这个名字。她经常在电话里唱歌还和对方对歌之类的,从书上摘抄下很多谜语,在电话里慢慢消磨,这种效果很好,轻松几乎不怎么费力,却能拉到很多分数。
她的声音嗲而可口,又非常热情,正合孩子们的胃口。
星期一的时候,岑大姐挎着一个大大的五彩的肩袋,从肩袋中掏出一大叠的信件,当中一大部分是给夜井的,这时,她俨然一个名星派头。
岑大姐笑着拍拍她的肩,还挺受欢迎的,不错啊,夜井!说着,咳嗽了两下。
这时,夜井突然一下子歉虚起来,低下头说,都不过是一帮小孩子!
这也不证明你有一定的魅力啊,那他们为什么不喜欢别人而偏偏就喜欢你呢?相反,有的人喜欢他们而只和他们说话聊天呢?这就是人的不同!人不可能面面俱到,能独挡一面就是好的,就是棒的!这两天你的分数还真挺不错的,这正说明你有实力,好好努力!
岑对着镜子整整衣服,这套衣服很休闲,领子旁垂了两根带子,这种衣服一般都是宽宽的敞开的,于是,紧身内衣里隐约露出她身体的肋骨。
她坐在办公桌前,打了个电话给广告公司,询问了另几个台前一个星期的电话量,细细作了笔录。她有一个专门的另几个台与我们这个台的分数量作对比的一张表格,总分,最高分,最低分,每日小计,当天,当夜,都有细细的分类。
做完这些,她挂下电话,再分门别类的对照,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我们在长话方面还是有优势的,电话量也比他们多!我们要继续保持这种优势,更要好好利用我们的优势,发挥这种优势,这样才能处于一直领先的地位!”她气势宏伟的对着我们言论,一鼓作气!
“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岑走过镜子的时候,左右侧了侧自己的身影,满意的笑笑,并习惯性的用手掩着嘴角又咳嗽了几下。她转过身来,对着我们交待了几句,就出去了。
岑一走,夜井一个一个的看了看信中的封面,扬了扬,顺手就把这些信件仍进纸缕里。
“你干吗把这些都扔了?”我说。
“无聊得很!”她把腿搁在椅子背上,开始自顾自修指甲,并不理会我,“那你要你拿去得了!”
信封上面有许多卡通图片,里面的信件内容很像在《小学生天地》里面刊出来的给西子姐姐的话,西子姐姐底下的好像旁白是:有什么心里话,请告诉西子姐姐!
我翻了几封,有一封是一个小朋友上课老师没叫他而叫了别人,他又举了手,而且是举得最积极的一个,所以心里难过,叫小丸子姐姐说谁有理……看了一会儿,确实也提不起兴趣往下看。
“在电话里我还能保持状态,”夜井叹了口气,“生活所迫呀!可怜可惜兮!”
好几天过去了,我的电话量还是比不上夜井的多,往往她有好几个电话了,我的还是一声不响。这电话机大概有点瞧不起我!所以欺负我!
再后来,便出现了问题的关键!疑惑突然明朗,那时是两个人一起在桌上吃饭,她高高的坐在桌子上面晃荡着两条腿边侧着耳朵听电话,听完了挂了,漫不经心的吃饭,偶尔神色古怪的看我两眼,我抬起头,她对着我露出一个友善而灿烂的笑容……再接着一下子她把电话机撞落在地上,话筒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她似乎总是不够细致,常常把房间里的东西弄翻。接着,吃完饭,电话又响了,响的正是这个电话机。我不由得复杂的一想,再紧接着对比这段时间以内的蹊跷行径,事情便开窍了!
我终于发现了她特别的动作,每个电话接完之后都重新再搁一次,这样就能造成电脑识别短路,电话总是搁过的再一次响起,知道了这个秘诀以后,于是,我也偷偷的重复她的动作,于是,她所有对人的热情都罩上了虚伪,我对这个人也心存间隙。也是从这时开始,我的分数像涨满风的帆,一路顺风,岑一天很多次的对着我露出真心实意的开心的友好的赞赏的微笑。在微笑的背后,夜井用力咬咬自己的下嘴唇。好几次,我发现了夜井的讶异,这种讶异来自隐晦的动作。当她明白了之后,又不敢挑明,我们大家就彼此心存间隙。这也是后来我们这里同事之间关系相间的恶性循环的原因之一,岑大姐明明知道,却当是良性竟争,二来是碍于情面,找不到始作甬者,也就睁一只眼瞎一只眼。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微是卑微者的通行证。
这两天的天很晴朗,和风一遍一遍从树稍吹过,我看见外面枝叶繁茂的街道,人群穿梭,明亮的阳光照进我微熏的双眼。岑对着我咳嗽,咳嗽的时候也带着微笑!
我对辉很深入的了解是在那天之后第三天的一个晚上,那一次我们差不多聊了将近六个小时,这真是个很疯狂的人。就是这样一个疯狂的人,注定终将我要为此疯狂!
我从十七岁就开始一个人出来在社会上闯荡,在外面跌打滚爬了好几年……因为家里特别穷,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穷,穷得连自己的妈都没有的穷!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别的男人跑了,那时候我还呀呀学语,还那么小,我都记不起她的模样了,最后一次也记不得了,也不憎恨更不爱,母亲是什么概念?压根儿就不清楚!
他冷笑着摇摇头。
总之,模模糊糊中,总是挨父亲的拳头,后来长大了,越来越强壮结实,那老头在我眼中越来越短小……直到有一天我把他给打倒,把那男人死死的按在地上,那男人嘴巴啃在泥巴里面,骂骂咧咧的管我叫蓄生,而我骑在那男人的背上,从没有过的一种情绪从心里攒住我,亢奋激动神经质——更要命的是我那时还哭,好像还是边哭边笑边说边打,在那样一种情况下,我竟没把那人打死?我常常想,这真是不可思议。我真是疯了,发疯一样的说道你还打不打我,还打不打我?直到那男人无法动弹,瘫在地上像一堆烂泥!
那男人竟在地上睡着了,知道吗?竟睡着了,没把他打死打残,竟还发出响亮的呼噜声……那声音在打了一阵之后显得如此响亮,他的不反抗使我彻底从刚才失控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并且我渐渐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所害怕,越来越害怕,一种深深的从内心深处爆发的真正的恐惧……眼前的这个男人及眼前的破落不堪的房子使我厌恶到了极点……但是,那阵恐惧源于什么,我说不清,也容不得我细想。现在想来,也许恐惧的正是我自己的行为,恐惧总有一天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而把这个可怜的男人真正杀死,杀死了却也什么都不能够带给我,那种憎恨的爽快或者哪怕是稍稍一丁点爱都不存在,只是一次过份的行为……,于是,干脆从家里跑了出来,一直跑到村口上,一刻也没停,后来搭了人家的车,搭乘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四处漂泊流浪……这一出来,到现也没回去过。
我父亲完全个赌棍,没有出席,背了一屁股的赌债,成天喝得醉熏熏的,烂醉如泥的睡来醒来。但我比我父亲有能耐许多,混了这么些年,凭着我一身不怕死的胆义,混得有头有脸,赌博技巧异常高超。在一次赌博中,我一下子赢了五十万,在这台面上,钱就像废纸一样,推来撞去,挥金如土。开房间,包小姐,打群架,吃喝玩乐,什么都干,完了,就在棋牌室里,大家玩个痛快,一甩手都是几万几万的出去,反正都是别人的钱。这些年,还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世面没碰上过,警察,班房,我胸口上就有一道被劈的刀疤,被劈了还蹲了笼子,但没几天就给钱摆平了,照样更加风光的出来。
“但我厌倦了这种生活,也瞧不起女人,女人我妈的什么东西,除了上床干好事个个都是白痴!——直到我遇见了她,遇见了她之后,我开始拼命走运,接连不断的赢钱。我一向是对钱没有概念的人,我跟着我的头儿,敲背洗脚找女人……但我不干了!我只想过正常的生活,而且我又有了这样一笔钱,我有能力养我自己心爱的女人,我不会让她跟着我过颠沛流离的苦日子,也不要她为我担心。
“为此我差点被打断了狗腿。那是终究没打断,只是折了,折得非常厉害,我整整躺了三个月,现在还折着!但是能站起来,很奇怪!医学上无法用科学的道理解释证明我这条腿为什么还会站立起来……
“我就自己去做生意。可是我一旦要完全脱离我以前的日子,所有圈子内的关系我必须都要断绝,重新认识世界,从头过新的生活,再没有权势可以依附。
“但是,很惨,我不善于经营,从来没做过生意,也没有人指点,不到半年,不但五十万被人吞没了,还欠了一大堆的债……事情就是这样。”
“她就是因为这事,才离开你的?”我问我。
“我现在有的是钱!”我冷笑了一阵,“谁知道呢!”
“如果是这样势利的女人,一点留恋的价值都没有!迟早会背叛你的——心这样浅浮的女人!因为懂你才会真爱你,与你共患难,才会像你要她幸福这样要你幸福!”
“她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她却这样做了!”
“为了她我深深的伤害过我自己,”我仿佛捋起自己的袖子,我看到我棕色的胳膊上一个一个零乱的烟疤,“我只好用这种方式来减轻我对她刻骨的思念!”
我有时候心情很好,说,一切都过去了,有时候,我就又落漠起来,“一个人也好,没人喜欢也好!”
其实,我骨子里有着一种可以让许多女人臣服的魄力、让许多女人怜惜的弱点。
我会开非常恶劣的玩笑,我记得我曾说过的最为刻薄的话,是对着形容雨飞说的:适合独自呆在鸡笼里去阴阳怪气!从这种极挖苦的角度去形容别人仿佛是一件快乐的事!但是,他很少表露出来。
就是在最初的那些日子里,雨飞接到过我几个电话。
他说,她好像吃醋了,我找你她特别不高兴呢!你有没有感觉到?她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在快要天亮的时候,他有点胡言乱语,也许胡言乱语能满足他那种极其失落的情绪,他需要宣泄,懂得宣泄才会使人健康。
我觉得事情总是没有这样简单,我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是我说不上具体是什么原因。
一直到了第二天的五点,我终于沉沉睡去。中间,有一段时间他只是听着我的呼吸,他说他以前半夜里想她的时候也是这样枕着她的呼吸,这样他就能睡得很香。于是我们就这样逗留在电话里像丧失了形体的两个精灵。
我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呆呆的想了有关于许多的我。
他不停的醒来,问我,在吗?
我说,在!
他就说,亲爱的,你在真好!
我心里微微的冲刺了一阵温馨与感动。他好像就很温柔的在我的耳垂底下,散发着温暖的体温,陪伴度过整个漫长的午夜。

天空悠蓝悠蓝,从九楼的窗口上有时候可以望见远处的燕群展翅飞过,推开窗户,风从窗口中一阵一阵吹落,窗帘在身旁发出一阵一阵被风刮动的响声……在那些日子里,徐辉和玉米成了我的常客。
我觉得玉米总是很奇怪,在我面前若隐若现,我无法看清她的脸容。
她喜欢听我说话,总是问我一些关于我的事情。然后再适当的说一些她的事情,也讲她像我这个年龄时候的心情故事。
“我那个时候是很绝望的,在一个小乡镇的卫生院里做助产师,周围都是一些年龄比较大没有多少共同语言的老医师,我们喜欢讨论一些个人家庭和生活上的琐事,我简直觉得生活是这样无趣,我喜欢和自己就像你喜欢的那样和同一层次的人交流,可是周围有的只是一些土而没有思想内涵的老妇人,——我当时是这样想的。现在我才觉得可能只有那才是最纯朴美好的,人太少觉得快乐了,每个阶段都会有各种样的不满足,其实就是各种样的欲望,人越往上就越是能体现人的利害关系,有了这样的牵扯,人就不得不鄙陋了。现在想来,无论哪个阶层,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你以为有高文凭拿高薪水的人就高素质就如此高尚吗?”
她有点激动。
“连你的习惯都会有人嚼口舌呢!我怕了,真怕了!后一段时间我竟变得神经质,她们从来不在你面前指点你的不是,却在背后一刀一刀的砍你,恨不能一刀结果你!——现在我的工作间是整座楼最上面的,也不怎么有机会和单位里的人频繁接触,都习惯了这种清静和寂寞,有时候听听歌,和我的病人讲讲话,我们问我,会不会闷,我想我的心已经像一潭死水一样,不会再有诱惑和任何起伏,早已断了念头,生活不过是日复一日的程序罢了,为了我那些和我暂时不能脱离关系的人和不能截断的事情,无所谓闷与不闷了。”
她没有继续讲下去,她有很深的故事,但她的故事在我的眼前她总是缓滞的一撇一撇的画着,有时我已忘了她前一笔画的动作和意义,她要的可能就是这种结果,从不多说。
“年轻的时候总渴望被人理解,被自己的表现倾慕的人总认为是知音,这就是那个年龄爱幻想的并且相信幻想的幼稚。”
“是啊,我们爱上的常常只是自己的幻想,之后痛苦了,就以为谁欺骗了你!”我不敢探视太多,只顺着她说下去,我知道她的不愿意。于是只提到:“爱情呢?”
“爱情呀,爱情是早晨的日出,人生的时间却仅只是一天,所以这只是一阶段的激情。都是光照,只有你的一天,你才清楚自己的感受,明白到了什么时候。”她突然又问我,“你是喜欢黑夜还是白天?”
这些问题对我早已不再惊奇。“人往往在黑夜中更能释放自己,白天因为有一切,而晚上,感觉不过是自己,所有的仿佛都隐退去了。”
“你结婚了吗?”这是她问我的第一个有关于我的现实的问题。
我有点不好回答,我不想在这一点上暴露自己的不成熟,我像我们一样,编了一段,我说我有过同居的男朋友,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分手了,分手的原因大至在我。有了这样一个很真实的情节,我们的距离增进了不少,这成了她后来能跟我讲更具体的一些情形作了铺垫,她的生活远不是我所能想的。
玉米短短的头发,很精神的一个人。她的眼神很有金属的质感。而在我的记忆深处,她是如此衰弱、病败、奢糜。
我认识她很久以后的一天,那一天,我一整天都没事,于是,我就在她的办公室里呆了一整天。看着她写方子看病去查房,星期天的时候病人很少,她在值班室里。于是,我也穿着她的白大褂去查房,我突然觉得我们的轮廓有点相像。我悄悄的盯着她,她一回头,我又忘了我刚才在想什么,她拎着两袋豆浆站在门口的样子很机械,很模具,像个长大了的娃娃的感觉,我一下子笑起来。
她耸耸肩,莫名的也跟着笑笑。
那一段时间,其实,我的心情一直很糟糕,我一有空就和她在一起。女人更可以给女人更多的安慰。
玉米从来没有放声笑过,她总是微微的撇撇嘴,不以为然,一副坦然清冷的样子,她仿佛总是从身体里跑出来,隔着空气来观赏,包括观赏自己。
 楼主| 发表于 2005-2-18 17:44:38 | 显示全部楼层

裸奔



聊天室里新招来一个新人,叫小忆,当然这也是她的主持名。是夜井介绍过来的,这种处境有点令人不尴不尬,我只有加倍的把精力放在工作上来权衡自己的地位。
这人其他也没有特色,唯独她的额头长得光滑漂亮,有着富贵与智慧的双重象征。穿着一条褪了色的牛仔裤,一件灰色的线衫,边上四周有点翻毛,袖口上起着一点两点的小球,略略显得破旧,却别有一番风味,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一股清雅之感。她来自一个偏远贫穷的山区。因为夜井的介绍一直心存感激,就像我当初感激她的热情一样在我特别需要热情的时候。有着贫穷的质朴。在她眼里的我就像在夜井眼里的我是一样的,我们都不怎么说话。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我们都是一帮小人物,一帮成不了大事赚不来大钱生活上不了水准的小人物而已。
玉米曾经说过的生活,玉米对人对事对生活的看法,那又怎么样?她说还是我们这样的人纯朴?她现在就在不断的留恋逝去的日子。她被骗了!理想跟现实是不一样的,过去跟未来是不一样的,想象都是不切合实际的,而每个人的各自的体会又是不一样的。也许我们这样的人着眼于小处,而他们那样的人放眼于大处,也许,人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当然不肯放弃我自己应得的电话量,当然不会眼睁睁不做小动作,而夜井更不会眼见了自己的利益如淘淘大江东流,我发觉她比以前更卖力了,也更会拉电话客户,不过她只会拉一些年龄尚小的分数,这正是岑大姐的得意之处,她能让我们这里的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为每个来电者找最适合的主持对象。不过,这样一来,小忆的日子比我刚来的时候还要难过,又没有经验,分数少得可怜,于是钱也少得可怜。
终于,等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我们就三足鼎立。期间,夜井还向小忆借了两千块钱,说是一个月,结果两个月了还是没有兑现,这使得她们的关系开始逐渐僵化。三人同行,必有一方要做墙头草,不是倒向这边就是倒向那边。她们俩人关系的尴尬正好衬出了我跟她关系的融洽,我和小忆似乎走得近了。
忆对工作是相当努力而痴情的,几乎全神贯注每一个打进来的电话。她有时候在睡梦中都能感觉自己在和某人对话,被惊醒,却发现自己只是举着手无声的嘴动,着急怎么没有电话找她。
于是,室内一片哗然,嘲笑她对金钱变态的欲望与行为。
但是,距离是这样美好。想来,没法想的是我们这群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竟也有发生这样猥琐卑劣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我们过着的是一种怎么样的生活。仍然有人来爱我们,真心的爱我们,仍然有人崇拜我们,真心的在崇拜着我们,仍然有人对我们好,掏出真心的对我们好!
夜井是小朋友们心目中最可爱最动人善良的姐姐,而雨飞——虽然她走了,找她的人还是源源不断——她总在人群之上怀有旷世心境。
在她刚走的那一阵子,有很多人都找过一个她,她在这里差不多两年了,现在只留下这么多的人找她。有个人居然对着电话里的我哭泣,诉说对她的衷肠,真难以置信他们对她种下这等感情,并且之后她竟能不发一语的消失。岑大姐在我们每个人刚进来的时候就告诫过不能和电话里的人透露主持人的真实情况,也不能互相议论,所以,有时我们竟不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伙伴的真实名字,我们都有另外的真实姓名,比如我就姓吕叫麦,我只知道雨飞好像是姓林的。
徐辉在深夜里打电话过来,只找我一个人。而我如果在和别的不要紧的人在说话,我都会找托辞挂掉,我们之间不知不觉就形成了这种关系。他是我在电话里认识的第一个问我喜不喜欢他的男人!
这一天他身上好像都没有力气了。他停在电话的另一端,像一只风筝停挂在树上。我知道是他,他来找我了。
我也沉默下来,他一直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我说。
——他好好的想休息一下。他累了。
在黑暗中,他有力的双臂扣住自己的脖子,像一副枷锁!
“发生什么事了?”
他渐渐地沉下来。
“有人爱上我了!”他说。
——幸福?我心里涌起将要幸福的痛苦!一股液体澌澌流来……
“那不是很好吗?”
他冷笑着,我听到他走路的声音,杂乱的敲击着地板,从床尾走到床头。打火机的声音,他燃起一支烟。在黑暗中,他微睁着眼睛,穿过黑暗!
“你还忘不了她吗?”
“我想过很多次,我总觉得她还会回来,她还是会回来的!这真像是一个玩笑,但我认真了!”
“谁又爱上你了?你看你如此魅力!”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站在那儿,就在我的房间里,我醒来,就看见她了——”
“她回来了?”
“她习惯站在墨绿色的窗帘后面等我起来,她的背影颀长,她靠在那儿,就在那儿,端着茶杯……房间幽暗的光里散发着她淡淡的体香,……我从后面抱住她……”
呵呵!像戏里面的很多剧情拉开序幕。我心里的轻笑像两个从心底里浮上来的水泡……剧里剧外,很多人都这样,饮食男女!
“我很兴奋,我的认真感动了我们的幸福,——她又回来了!我很激动!我们做爱了……”
这一切都那么的正常。
“也许,你不知道为什么。”他转过身去,顿了一下。
“为什么?”
“她身体上的一小颗痣引起了我很大的感动,我下身猛一下就勃起来了。有时候真的挺奇怪的!
“我跟她做了很久,几乎整个晚上,我连续将近几个月都没这样冲动过了。”
我理解性的示意了一下
“头脑中全是她的影子,所以我跟她做得特别爽。”
“全是她的影子?”
他自顾自的往下说。
“醒来,仍然非常失落,毕竟不是的,一睁开眼就瞧见了,根本就不是。但愿永远在黑暗里永远都不要醒来。
“我仔细的观察了那女人的身体,不过是在乳沟上边有一颗大而显眼的痣,其实人长得很丑,皮肤也不好,又黄又黑,干巴得厉害,甚至有腋臭,那种腋臭与劣质香水交混在一起,真令人难受得想呕吐。真呸!
“我还以为会得什么病,去了几趟医院,结果没事!
“但这个女人同样告诉我,她爱我!”我听到一个人精络抽蓄的声音。
我不知道世上所有男人都是否如此,得不到的东西在幻想中一直都会留有一席之地。一边却与那女人进行欢场,欢场也罩着幻想的前身。——大家都乐颠颠的竟也到达了顶峰。都是因为一颗痣的联想。
“我看着这个女人,不是她,不是的!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可是,一样的是,她仍旧在说爱我!突然,我就觉得爱无比的肮脏低贱!我要杀死这种病菌一样的爱!——我踢这个女人,我叫她滚。我不要再看见她!我浑身都不舒服,她每吐一个字,像无数只爬虫那般令人恶心。她缓慢的穿衣服,还有她的动作,——我心里直邪恶得恼怒!我把她摔出门去了,我把口袋里的钱全砸给她,我不明白自己想解决什么!——可是,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她已经没有了,我憎厌她!——”
“你不觉得你很残酷吗?”
“我直觉得恶劣!”
“你有暴力倾向!”
他沉默了一会儿。
“还有,你知道吗?……我久久的靠在门的背后,这使我想起自己的身世,那可怜的父亲,想起最初离开的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我突然想起那些全部的往事,那是我第一次准确而具体的回忆,回忆突然毫没设想的就那样到来,嘭一下,那样,像结实的石块从天上掉来,砸碎在头顶上……不提那些事了,你等等,我点支烟!”
他把烟刁在嘴上,低下头,在火光中凑近。说话因为不断吸气吐气而变得不清晰。
“也许我对这样的事情太敏感,跟现在所处的环境有关,我看不起女人,压根儿就看不起女人,更看不起这种女人,而且她弄得我心情非常糟糕,在这方面你也知道我那么容易失控!”
“你指的她是?”也许我压根儿就不该再缠这个问题,于是我插开了话,“那个女人呢?”
“走了!”
“也许你该换一种心态!”
“是的!我想起来,昨晚还跟她一起喝酒猜拳,喝得酩酊大醉,是个三陪!半夜里送我回来!我忘了她叫什么,以前没见过!可是,那种希望和失望的交替却又折磨我!犀利的、无数的钻来!从来不曾出现过的往事也开始在我头脑上扑腾不息……”他叹了一口气,“亲爱的,——”
他在叫我。就像他伸出双手,想要一个拥抱。
我愿意抚慰他,他倔强的头颅柔软的黑发,如果可以拥在怀中……不再寂寞!
后来的晚上,他迷迷糊糊的总称我亲爱的,我明白他的渴望,我愿意温暖,我愿意春天,愿意让不幸统统流走,所有的花儿都如期开放!
可是,一直到后来,他又叫林林,我吓了一跳,他再叫,我更吓了一跳。
这都不是我。
后来,我想起来,她女朋友原也是姓林的,一个人捉住一个人的时候真可怕,像林夕跟徐辉的女朋友。我后来又独自纳罕,是否姓林的都这样厉害,好像雨飞真名也是姓林的,这世界上的怪事多了,有些根本不需要逻辑来解释。
当年的黛玉妹妹也姓林,不也在众美媚中虏获了宝玉的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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