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里的爱

丹儿

    北京今年看来又是个暖冬。
　　坐在车里安静地望窗外。
　　周末的夜一向是浮躁的，车流人流疯狂闪烁的霓虹，令人眼晕。
　　摇下玻璃，有微风吹进，夜空中竟在不觉中飘散起早春的气息。
　　车子在NOVOTEL嘎然而止。老K扭动着肥硕的身子，殷勤地为我开了车门。
    我站在大堂门前的暗影里，看着车子终于险象百生地泊进车位，替他长长松了口气。
　　上弦月模糊地悬在夜幕上。
　　“吧嗒”一声，天下掉下一泡乌鸦屎，我咬着嘴唇暗忖着如果这泡东西恰巧落在老K那油光可鉴的秃顶时，该是何等壮观有趣的一刻。不禁嫣然。老K走过来，困惑地望着我，极老实地笑着。
　　优雅的钢琴声若有若无，面对面无声地坐着，专心致志地切盘中那块半成熟的牛扒。
　　老K满脸是汗，笨拙地几乎要将盘子切碎。我忍无可忍地夺过刀子，娴熟地替他支解完毕。
　　他收起了呲牙咧嘴的猴急相，殷勤地为我添满红酒。燃起一只烟又心虚地掐灭。这只“烟囱”难得不冒一次烟。
我一反常态地缄默，思绪已飘得很远。
　　老K表现出明显的无所适从，于是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自己新出炉的爱情故事，以吸引我的注意力。
　　似笑非笑地听着。
　　那瓶波尔多红葡萄酒即将磬底儿的时候，他终于吞吞吐吐地告诉我这次破费的本意：原来今天是他一个哥们的生日，不想独自赴约。
　　这么巧？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一个礼盒，那里面正静静躺着一对澳宝袖口，是我为现任男友石康准备的生日礼物。
　　石康是一家著名报社的主编，英俊成熟，文笔犀利，在圈子里是小有名气的。我们在一次研讨会上一见钟情。那时我刚刚结束一场长达两年的筋疲力尽的爱情。大病初愈令我显得有些玩世不恭。石康就是在那时进入我的生活的。不擅饮酒的他，带我走遍三里屯的酒吧，给我讲无数个捧腹的笑话，和他在一起真的是很快乐。
　　终于有一夜，在《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的背景音乐里，我痛痛快快地流干了最后一滴有关过去的眼泪。他将烂醉如泥的我抗回了郊区的公寓。
　　对石康的依恋随着床第上的欲死欲仙而日益升温。我们发现已离不开彼此，便很自然地开始了不定期的同居。我悄悄地将托老K办移民的事情一拖再拖。
　　有时候打量着石康发福的肚子，听他夜里肆无忌惮的呼噜声，我会突然有些隐隐的不安：以身边这个男人对女人的熟悉程度与拿捏分寸，至少也该有2年以上的同居史。想到这里，会有微微的醋意，不知道谁是那个曾与他共枕共眠的人？
　　阿康，你爱我吗？
　　南西，你是我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圣诞节的时候石康突然提出和我结婚，这将我对他的最后一点疑虑都打消了。我突然觉得自己或许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
　　今天的寿星是亮子，也是你们文化圈的人。我的发小。这小子真有福，有个很有钱的女友。
　　老K的声音有些苍凉而伤感。
　　既然是发小，何必充面子要我装你的女友？
　　老K艰难地说：因为---他的女友正是我前任女友。
　　夺妻之恨？
　　不。是她爱上了亮子甩了我。亮子爱上了她的钱。
　　老K自嘲而解气地笑起来。
　　我们各怀心事，象一对地道的绅士与淑女，连喝汤的时候都未发出声响，文雅地结束了晚餐。
　　只一杯薄酒便燃起些许醉意，我步履轻飘地随着老K穿过地下通道，走向对面的酒吧。
　　通道里的风很大。老K躬着背急急地走在前面，不时地轻咳着。那似曾相识的声音让我再次想起石康。心里起了一层寒意，将自己紧紧地裹在大衣里。
　　今天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去燕莎为石康挑选生日礼物，中午的时候给他家里打电话，是个陌生的女人接的。半分钟不到的工夫，他的电话便打回来。他解释说那是他的表妹。我感到释然。于是便提醒他别忘了今晚要在一起过生日。他一口气说了无数个我爱你，然后又无比懊恼地说瞧我这记性，今晚是文化部的一个酒会。
　　南西，酒会结束后我就直接去你那儿。我们一起过一个消魂难忘的生日。好吗？
　　好的。不过今晚我也----
　　话还没说完，电话便匆忙地挂掉了。
　　老K在前面停住，神情古怪地望着风中的我。
　　我停下脚步，又开始拨石康的电话，
　　“您拨叫的电话已关机。”
　　南西，发现你不说话的时候，更有女人味。
　　我娇媚地望着他片刻，然后出其不意地狂笑几声，他夸张地抱着头跑远了。
　　心情变得越发的郁闷。
　　本想到一个喧嚣得足以让心轻舞的地方去发泄一通，没成想被带到了这里： “靠港酒吧”。慵懒的名字。
　　携着寒气闯进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原来是个地下酒吧，昏暗幽静扑朔迷离的迷宫布局。天花板很低，木版墙上到处是粗狂的手工艺品，带着天然的落拓。过道很狭窄，几乎每张桌上都坐着客人，他们轻声地说话，似乎每个人都有天大的机密。
　　一路迎来的是漫不经心而暧昧眼神。
　　最尽头角落里那群男男女女是空气中唯一骚动着的不安成分，但在看到我和老K时突然停止了喧哗。
　　脱掉大衣，从容地坐在老K身边，做小鸟依人状。那一张张陌生的脸纷纷象花一样绽放起来。
　　老K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他开始大口喝酒，大声唱歌。
将那条斑斓的手工羊毛披肩松松地裹在肩上，那是去年石康去大理采风时给我买的，很和我的口味。我始终披在身上，暖暖的，总有被他从身后环抱着的感觉。
　　几杯酒下肚，石康的手机还是关机。
　　我的眼睛突然湿润起来。
　　我将老K从小舞台上扯下来，说自己真的想回去了。
　　他拍了拍我的脑门说：做好人做到底，亮子还没来呢。
　　我坐回到位子上，自己开始灌自己。
　　突然觉察到对面有一双阴暗的眼睛一直在偷偷地打量自己。
　　我投去戏谑玩世的一瞥，那个红色长发的女孩子便仓皇地低下了头。
　　是个妖娆的女人：很年轻。苍白的肌肤，一双会讲话的媚眼，柔软的手指弯曲着藏在黑色纱袖下，染着玫色的豆蔻。
　　　　我冲她举了举杯。她低低地碰过来说：你好。
　　老K趴在我耳边小声提醒说：这是个坐台的。亮子的红颜知己。
　　哦。难怪如此谦卑。我再次审视她时，眼里多了份怜惜。
　　男人是贪婪的。这个未曾谋面的亮子令我充满好奇。有女友还堂而皇之地包小蜜，也算是文化圈里的浪子。我倒想见识见识这厮。
　　终于，那个叫亮子的男人被酒吧老板及伙计们簇拥着远远地走过来。对面的女孩子象猫一样温顺地起身，竟坐到了另一个台子的暗影里，眼神象刀一样锋利地望着亮子的方向，一会儿便暗淡了下来。
　　可怜的女人。
　　我摇了摇头。
　　我看到老K正虚伪而热烈地拥抱着亮子，顺便给他旁边的女人一个大欧吻。
宝贝，亲一个。
　　亮子摇动着一头飘逸的发，嘴角挂着戏谑的微笑。对着身边的女人说。
那声音是如此熟悉。我的世界突然晃动了起来。
　　亮子，不，应该是石康，正向我们这里走来，看到我时，笑容冻结在唇角，空气在瞬间也凝固了。
　　老K兴奋地搓着手介绍着：亮子，嫂子，我给你们介绍。这是俺的女朋友；南西。
　　石康尴尬地冲我点点头。他身边那个面容模糊的女人紧紧贴在他的肩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发出刺耳的笑声。
　　幸会。幸会。
　　我妩媚地笑了起来。
　　起身，从衣架的大衣口袋里摸出那只礼盒，打开，取出一张粉色的卡片后，笑盈盈地将盒子递了过去。
　　石编辑，久闻大名，如雷惯耳，这是我和老K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老K受宠若惊而又心满意足地爆笑起来，风风光光地张罗着大家就座，俨然是个主人的角色。
　　亮子，今天你可是寿星老，是不是该和嫂子合唱一首《夫妻双双把家还》啊？
　　老K带着所有的人开始起哄。
　　我抬起朦胧的醉眼，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往事如风如潮，泪水无声地泻落下来。石康，这是你吗？这是那个要娶我要爱我一辈子的男人吗？我们如此接近，可我怎么看不清你？
　　石康冷漠地望着我，举起酒瓶，一口气喝干。踉跄着走上了舞台。
　　于是，那熟悉的音乐响了起来：
　　常常责怪自己 当初不应该
　　常常後悔没有把你留下来
　　为甚么明明相爱
　　到最後还是要分开
　　是否我们总是
　　徘徊在心门之外
　　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
　　命运如此安排
　　总教人无奈
　　......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当懂得珍惜以後回来
　　却不知那份爱 会不会还在
　　......
　　那夜大家玩得很开心。只有两个人喝高了：石康和我。
　　那夜我没有回郊区的公寓，而是死缠着老K带我去三里屯。
　　据说我站在52号酒吧的小舞台上，冲着老K脉脉含情地朗读过一张粉色卡片。老K当下就明白了我和亮子的关系。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结尾时我还是套用了张爱玲写给胡兰成的情话。
　　只可惜文字虽美，一对佳人最终也不过是劳燕分飞。

碧落故人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错过一时就可能错过一生
谁能把握未来~

只为彼岸

好优美的文笔，人生就是这么一出戏，刻骨铭心的往往不是自己能得到的！

烛光之舞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当懂得珍惜以後回来
　　却不知那份爱 会不会还在

欢迎丹儿      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