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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说婆媳之间有口舌之争,然而我和婆婆相处了十几年从未红过一次脸,倒是和公公暗中较过一次劲.
那是在我结婚的第二年,有了儿子马良,当时公婆在乡下都还没有退休,我和烨又是两地分居,就在马良双满月时公婆把我接到了乡下和他们同住.一间二十平米的房子中间隔着布帘,前面住着公婆,后面就是我的新房,一张床,一张三人沙发还有一台十四英寸黑白电视.白天带孩子还好,到了晚上可就受罪了,儿子抱在怀里呼呼大睡,只要一放上床就哇哇大哭,我只能坐在床上抱着儿子睡,开始几晚婆婆还来替我抱会,后来也吃不消了,毕竟婆婆早起还要上班,也不忍心看她辛苦.
那天夜里我实在困得不行,任凭儿子哇哇大哭,我真的没力气去哄了,心想,小孩子哭几声没事的.公公听了心痛了,冲着我喊:"孩子哭,听不到啊?"我听了气不打一处来,白天我一个人抱孩子就够累的,抽空还要给孩子织毛衣,晚上又没觉睡,我也不是铁打的.孩子哭几声有啥了,你舍不得你来抱啊.越想越气,"啪啪"伸手在儿子的小屁股上打了两下,边打边说"叫你哭,叫你哭."儿子哭的更欢了,公公又冲我叫:"孩子小不懂事你大人也不懂事,有这样带孩子的吗?"我的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我打我的儿子你管不着!"没想到公公的脾气比我还大:"要打,回你家打.别在我的家里打你的儿子."听得出,公公在吼了."回家就回家,我明天就走,再也不回来了."眼泪早已忍不住落了下来,心里那个委屈,我嫁给你儿子我图什么?要钱没钱,要房没房,周未回来想做个事就只隔道布帘子还不敢出声了.
第二天,公公的脸铁青,本来就黑瘦的脸更显苍老,我也板着脸,婆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看看我又看看公公说了句"气头上的话都不要当真."而我已收拾好东西要回娘家.婆婆说,你一人回去我不放心,还是等烨回来再说吧.其实我也没真想走,结婚前母亲就对我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不要受了一点委屈就往娘家跑.我可不留你"借着婆婆的那句话我留下了.事后我也反省了自己,觉得我是有点过了,公婆毕竟不是自己的父母,怎么说都是我不对在先.做母亲的养儿哪有不付出心血的.这样想着也就理解了公公.
公公是个小学教师,他的严厉是出了名的,要不是他的严厉,烨还有他的两个妹妹恐怕都在农村锄大地.烨打小就怕他,记忆中从未见烨和公公顶过嘴.公公四十岁已在一所乡镇小学做了校长,就在那年他患了血液病,不得不中途休假,一休就是十年,病情稳定后又去学校上班,就在我生小马良那年,公公有点忘呼所以了,已十多年不喝酒的他又喝上酒了,亲戚朋友都来劝他,说他的病不能喝酒,公公听不进去,我的命本就是捡来的,十六年不发就不会发病了,我高兴,我有孙子了,就是死也知足了.
果不出二个月,公公的病又复发了,去镇江一化疗就是三个月,这三个月我只能又回到了娘家.再见公公,头发稀疏,脸色浮肿,一下子衰老了许多.从那以后公公烟也戒了,酒也不喝了.似乎懂得珍惜生命了.人啊,总是这样,为什么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去珍惜.
公公化疗回来后我又去了乡下.公公是个乐观的人,从不因为自己有病而悲观厌世,相反村里有个红白喜事的总爱找他,他也很乐意帮忙.他常说能被人想起是件幸福的事.他也因自己的三个子女都跳出"龙门"而沾沾自喜..为此他也总爱在我面前炫耀,爱子女是爱在心里而不是爱在表面,过份的溺爱只能害了子女.对我说是一套,而自己做又是一套.马良小不懂事,喜欢瘌蛤蟆,公公居然捉癞蛤蟆用长长的线一头拴着癞蛤蟆的腿,一头拴在窗户上,天那,十几只癞蛤蟆拴在院子里,把刚从外面回来的我吓个半死,而公公和马良却在一边哈哈大笑,我真是气不动,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我好象在一本书上看过,老人就象孩子,可能就是这样吧.
小马良一周岁后我的假期到了,我又回到了县城上班,因马良无人照看婆婆不得不提前退休,公公也因病情发作又化疗了几次,每一次化疗回来公公都象换了个人似的,深陷的眼窝,黑瘦的脸,头发几乎脱光,看了心里不由得一阵酸痛.也使我明白什么是幸福,真的,拥有健康的身体才是最大的幸福!
在小马良七岁那年,也是公公的最后一次化疗,那次住院长达半年之久,这期间全是婆婆一人照看,我们都要忙着上班,休息天才有时间去医院探望.烨虽是他唯一的儿子,却从未陪护过一夜,倒不是烨不孝顺,而是烨从小就怕他的父亲,临死了还是怕,不敢站在公公的面前.听婆婆说,其实公公是最疼爱烨的,小时候烨太贪玩,公公对他管教很严,才使得烨跳出了"龙门".可也因为在烨的心里留下的阴影.
公公可能很有预感,他要求出院,婆婆征求我的意见,我同意了.那时我刚搬进新房,我也很想公公回家,这是他的新家啊,奔波操劳了一生的公公也该有个归宿了.那次公公回来已病得不成人形了,我看得鼻子直发酸,公公也是流泪不止.
回来了第二天,一直卧床的公公竟然能坐起来了,他用虚弱的声音说想看看外面,我和婆婆把公公扶到了阳台,就见公公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远方一句话也不说.我分明看见婆婆转过脸抹了一下眼睛.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望路"吧.一阵悲从心来.人,无论贫富,没有什么能比健康地活着更有意义.过了一会,许是累了,他又让我们把他扶到床上,第三天,公公走了,他走的很平静很安祥.
婆婆说,公公最大的遗憾是生前没能给我买条金项链,他说我没嫌他家穷能嫁给他儿子已很不易了,不能亏待了我.等他走后用他的抚恤金给我买.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我嫁给烨只是图烨这个人而非家财.
婆婆给了我二千块钱,她说这是公公的遗愿,一定要满足. 我用这钱卖了一条金项链,只是在他的祭日时我才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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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4 10:3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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