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的遥望

玉儿

[这个贴子最后由玉儿在 2003/12/08 08:36pm 第 7 次编辑]

  
     端木蕻良曾经把窗称作黎明的眼睛，月儿很喜欢这种称呼，推开慵懒的倦意，伫立窗前是她一天中不可缺少的准备活动。随手拉开落地长窗，清晨携着周身寒气一头摔了进来，令她躲闪不及，不由打了个寒战，倦意全消。飞驰的时光列车已经把她带到了初冬，仿佛这之前自己一直在奔忙中沉睡，如同坐在一辆闷罐子列车中，耳畔只有车轮与铁轨无休止的磨牙、讲和，不曾意识到时间已经从指缝间悄然滴落。
     窗外已是树挂的世界，树梢的枝枝杈杈仿佛被缠上了莹白的毛茸茸的绒线，均匀、细密，如同一个痴情女孩把对心上人的牵挂布满了心房的边边角角。树下是三三两两的行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蓬松羽绒服；并不宽敞的柏油路上，汽车缓缓前行，似乎也不想打破这上苍亲手布下的宁静。这一刻原始的古朴与现代的文明，交织成一幅绝妙的油画，悬挂在月儿的心空。她想如果所有的冲撞都能如此洽然绽放，那也不失为怡然景致。
     她无法想象向曾爱得死去活来的爱人提出了分手，当时的表情竟似乎波澜不惊。他盯着自己拎着皮箱往外走的神情，就仿佛眼睁睁地看着强盗在搬自家大包大包的东西，一想到这，就有莫明的快意。随着腾地一声防盗门沉闷的巨响，她把伪饰的傲气关在了门内，虚脱与无力尾随而出，踉踉跄跄逃似的离开了无数次爬过的熟悉的楼梯，她用这种方式捍卫了自己可怜的尊严，泪哗哗地滚涌而出。.
     当所有的泪水滴化成寒风刺入骨髓，当所有的凝然木化成石头，依然不老的是那内心熊熊的火焰，飞窜挤压在肺腑之间。她奔上了对面的楼顶，血色夕阳还在用艳丽却没有丝毫热情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冰冷的世界，西风霸占了楼顶上每一寸土地，人字型的雁阵在头顶盘旋低徊，如一只高飞的风筝，每一节黑点都在柔柔摆动，嘶哑的不成调的歌声，在耳畔鸣响。近处树梢上的只剩下了几片耐寒的枫叶，在西风中瑟缩着。月儿忽然有个念头，她想从这四层高的顶楼上如蝶般坠落，飘过旧日目光千百次抚摩的天际，与清风，还有那天籁之音永恒地相依相随，如一滴水，从人们的视野外骤然蒸发为零，没有伤痕累累的过去，不用为不可知的未来百般摧折。
     父母婚姻的支离破碎，让她自小对情不曾有过信心，亲情、爱情也就成了大漠中的楼阁。从能思考开始，她就习惯了把烦恼埋在心底，她和父母之间横着永远无法跨越的楚河。在父母面前她是乖顺听话的孩子，除了沉默，他们挑不出她什么毛病。她羡慕一篱之隔的贝贝，贝贝总爱躺在妈妈怀里，天堂般的目光穿过篱墙，在她身上绕来绕去，直到把她缠绕成木头，痴痴地呆望。从记事时起，她从来没有过靠近母亲的冲动。有一次她偷偷告诉贝贝，怀疑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那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母亲耳朵里，母亲澄清，她绝对是亲生的。看到母亲哀怨的神情，她就象囚徒般愧疚，从那开始她不敢再提，连在最好的朋友面前，她也沉默了。
     日子在无波的平静中，一点点从月儿凝然的目光中滑过。跨入大学门槛，同乡杰子总是一到周六就找她一起回家。年假的时候，火车上不允许带鞭炮。杰子竟很坦然地买了，检票员逐个检查，她惶恐不安，谁知杰子倒没事似的。上了车，那鞭炮又奇迹般地出现在了杰子的手上，他的几近狡猾的聪明，让她心生畏惧。虽然后来杰子还是去找她，可她总找个借口不和他同路。可是杰子对她依然很照顾，她想也许是出于同乡男子汉的责任感吧。
     后来，伟走进了月儿的生活，他的朴质、真诚总带给她莫名的惊喜。毕业后，他们就踏上了婚姻的红地毯，住进了单位的家属楼，不想和杰子竟然成了邻居。杰子依然用那种朗朗的目光照着她，他和伟成了好朋友。遇到什么困难，总能看到杰子忙碌的身影。有一次伟喝多了，指着月儿愤怒地叫喊：“杰子帮的不是我，是你！”尽管月儿明白他说的是事实，可她还是极力否定。
     有次老同学聚会，伟和杰子都喝得不少，伟眼睛红红地，直逼着杰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是赏花的规则，你懂吗？”杰子毫不示弱：“爱美是人的天性！”说话的时候舌头已经不听使唤了。月儿装糊涂，忙让他们吃饭，其他同学也不挺地吵吵着，事情总算过去了。自那以后月儿有意疏远杰子，杰子却依旧常去串门。
    杰子仿佛一根刺扎进了伟的心里，只要有杰子的身影，他就莫名地发火。月儿强压着不平，默默做着手上的活。她以为自己的隐忍会换来当初的无虑与无忌，她以为她登上的这船虽有些不合时宜的古朴却依然能扬帆远航，她以为这船是她一生的落脚地。可她没想到一切都在变，包括那船，直到那船不再属于自己。当她从愕然中反转过身的时候，毫无准备的她几乎被那突如其来的变化击倒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爬上的那楼顶，后来杰子出现在他旁边。“他背叛了你，我永远不会的，我一直在等你，让我们一切从头开始，好吗？”杰子一脸温柔地说。不知为什么，高大俊伟的杰子竟显得委琐可鄙。“你高兴了，你可以施舍自己的同情了？”“感觉是培养不出来的！好好在你自己的轨道运行吧！拜托了！”月儿狠狠地摔给他这两句。丢下一脸愕然的杰子，她和她的皮箱就漂到了另外一座小城。
     一队灰色的鸽群从月儿所在的四楼的窗口滑过，清丽的哨音久久回响，把她从回忆中扯回。她的目光随着那鸽群，向远处延展着。独自置身于这个城市已经一年了，终于找到了一份还算如意的工作，心情也由最初的浮躁到了平静。她习惯了清晨站在窗口，这个窗口连接了曾经的世界，也连接着她内心深处的执着。站在这个窗口她不止一次遥望童年，遥望城堡内曾经上演过的曲目。
     月儿始终相信那华彩乐章会在某个清凉的早晨从天外飞来，那季节该是春天，那个时候冰雪会全部融化的。
   

荷风

  生活好容易，生活又好难
  生活该怎样，生活又不该怎样
  又那里可以寻找正确的答案

玉儿

下面引用由荷风在 2003/12/07 11:35pm 发表的内容：
生活好容易，生活又好难
  生活该怎样，生活又不该怎样
  又那里可以寻找正确的答案

是的没有答案，没有可供效仿的模式，每一段经历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欣喜。谢谢荷风的关注！：）

玉儿

下面引用由子期在 2003/12/08 07:58am 发表的内容：
有多少人，一生能不为情所困？

有啊，跳出圈外所有人都可以成为旁观者。：）

梅芯疏影

我的父母亲，在我二岁的时候，婚姻就已经破裂。

我曾经恨过，无助过，现在的我，开心坚强的活着，为了生活，为了爱我的，和我所爱的。

紫汀儿

    父母婚姻的支离破碎，让她自小对情不曾有过信心，亲情、爱情也就成了大漠中的楼阁。从能思考开始，她就习惯了把烦恼埋在心底，她和父母之间横着永远无法跨越的楚河。——这是心结，几乎是每个家庭不幸福的孩子共有的。所以，父母是路影响孩子的一生。
     我们无法选择父母和他们的路，却可以给我们的下一代一个健康快乐的人生，如此就需要我们走好婚姻和爱情的每一步。

玉儿

下面引用由梅芯疏影在 2003/12/08 01:39pm 发表的内容：
我的父母亲，在我二岁的时候，婚姻就已经破裂。
我曾经恨过，无助过，现在的我，开心坚强的活着，为了生活，为了爱我的，和我所爱的。

祝福疏影永远开心！永远快乐！

玉儿

“我们无法选择父母和他们的路，却可以给我们的下一代一个健康快乐的人生，如此就需要我们走好婚姻和爱情的每一步。”紫儿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红流苏

一直觉得情感是人生最重要的一步，可是，总有人觉得不是，可我仍然坚持。
杰子最初该很幸福，因为一直生活在爱人身边，后来就不了，因为他的爱人不快乐。
他很男人。

玉儿

你的想法让我很吃惊！：）
可能他爱了不该爱的人吧，所以注定了他的爱没有回报。

青梗峰

前两段精致的描写让我击节不已。进入主题后，我总觉得略去了许多。有意乎？无意乎？

远枫

   望窗外：那五彩缤纷的世界，那千奇百怪的人生，是欣慰还是该无奈？
   生活总是不能按照我们的希望或需要朝着那个方向发展

玉儿

是的，生活不会总按人的意愿行进！远枫说的很有道理！
：）

玉儿

下面引用由青梗峰在 2003/12/09 10:04am 发表的内容：
前两段精致的描写让我击节不已。进入主题后，我总觉得略去了许多。有意乎？无意乎？

庄主真不意思，我这才看到你的回复，呵呵~~~我也感觉的确是匆忙了，非常感谢你的直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