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事（原创）

烈火的轻云

今日一场雨，真大！白茫茫的水涛从天口灌下来，地上就成了汪洋。像有个盆子放在地面接着似的，往常接雨的下水道口也消失得踪影不见，连个小旋子都不打。道上来往的汽车都摇身成了船，“呼呼突突”地卷着水向前开，车后浪涛滚滚的......

下这样大的雨，相比汽车瘦瘦小小的人类怎么能经得住雨水的侵袭呢。何况天上地下都有许多的牵累，一场雨过去，人也仿佛做了水鬼一般淋得湿透湿透的。

本是趁周末无事，一来续交来月的网费，另及也想要到母亲的坟上拜祭一番。揣了一肚子的话，亲人相见总是有许多要倾诉的。左右也是闲余，出门时就是这样打算的。

出门前是看到天顶的云黑惨惨的，也预料到有大雨泼下来，只是不想带伞，琢磨淋成了鬼便更好，竟是抱了不善的心出去的。

铁通局的路并不很远，这份车钱是要省的，也就闲闲散散的溜达。路上看风看景，看云看色，巴望着雨落下来，又东张西望地琢磨哪里方便避雨？恍然就觉可笑，也就潇潇洒洒地前行，雨扑下来权当念着我，既然是成心不带伞，这样行为又何必呢。就定了心的走。

七月的雨原是不曾客气过，方上和平桥的当儿，急骤的沙沙声就从西向东由远而近。不必说，这是大雨来了。

虽说出门时狠了心想在雨里浇个饱透，雨真来了还是先思要跑避的。可刚上了一段废弃的铁路桥，除了敦敦实实的石栏柱就只是茅草里时隐时现的两条锈铁轨摆在眼前，急寻左右，那一片污浊的垃圾场外，连个落脚干净的房檐下也不在近前。

这不过是电光石火的念头，疾奔而至的雨声可是越来越响，“轰轰”着催得人心里慌张的不得了，仿佛疯长着草一般。

前后左右急奔了两步彷徨的工夫，雨可就到头顶了，豆大的雨点一砸帽沿人就觉得心里一震，紧张的情绪反倒放下来了。索性来个雨中漫步吧，更可观赏观赏那些个撒丫子乱跑拼命躲雨的人们，摆开了手在雨里闲游。

雨越来越急，轰轰的声响和着一条一条并得间隙愈来愈密集的雨注，倒仿佛在一间机器轰鸣的大厂房里。既走进去，又有这个耳鼓的好处，捂着耳朵也是自欺欺人，何况人已成了水条子，齐刷刷地向下流水。

站在雨中一边望那些有想，好比我就是那干涸的河床，如今大水在身上奔流，我岂不成了河套了么。就觉非常得意，便笑那些无处可逃的人身在福中不知福，满口只会骂天怨地。

雨前这天可是闷热闷热的，极想用刀割破了肺腑舒畅一番。然知人这么一办，必是痛极呜呼了，也只是想法，吃点药平平心也就罢想。

如今可有雨下来了，雨水初落在衣服上一点、二点、三点、四点、五点......的水印子浸润湿到里衣去，接着就目不暇接了，想再数可就数不清了。眼瞅着袖子上的湿迹越来越大，然后衣服就驯顺地贴在身上了；而人就象站在那被另一个人拿着盆从头到脚的泼水一般，还不行动弹，免得不能浇到湿透凉透。

夏里炎热就盼望着用清白的凉水降温，但只在淋浴下停得三五秒的工夫人就冻得像要筛糠一般，颤得哆嗦了。巴望雨来舒畅一回，实是有顾不得急切的念头。这不，被雨水初淋一淋，虽不甚雅观还是很爽，心里更透开得很。再淋下去，人成了水葫芦、河套，就觉出天气还是太凉了。又不多一会，就有些瑟缩的想法。却不肯示弱，趁着眼前有帽沿遮开雨水依旧庆幸看得明白，街头还不是旷野，强要顶住一脸干净的面子。

要照幼年时常见的大雨，老人们常会说这雨来得邪性，怎么能一阵比一阵紧急，越下仿佛越有更多的水积蓄过来一般。今日这雨便是旧时的模样，初时已觉得雨势很大，却是越下越大，像河涛带着势头一浪猛过一浪，把人浇得自觉渺小无比，就快被浇成沙砾冲走。

天口不闭上，大水就灌不完。地上可遭殃了，横竖白茫茫一大片。新洗的白袜子，新刷的白鞋都淹没在灰蒙蒙的水流子里。心口方因凉天快雨舒畅了个够，猛一低头，就又在心里爹呀娘呀地心疼起来了。脚指头在鞋里上下自动动，心明白：“泡了，敢情成了水柱子了，哪里还能幸免？！”如此大痛大悔，不该见雨出门，又特意不带伞具，如此找死，怎不为洗衣粉、自来水着想一番？可都是要从手头点出去的票子。鞋袜设若出了河勒（洗不掉的印迹）又该如何？顿失了爽快的心态，十分的懊丧。

扫墓已是不成的了，娘若看见如此一个水鬼到家定要埋怨一番，却仍是不想回家，还要再淋得面无人色才行。但已有了羞耻之思，就徐徐溜达回铁路桥上去，就在桥栏看望桥下风光。如若桥下雨水积存太多，万一淹没了哪个不识相的汽车也可赶快报警救命。心里是这样自我安慰着，也就安心泡在水里看水。

泡着泡着，望见路面被水淹没一辆辆汽车波涛滚滚地前进，就想起老家门前的一条大道逢上大雨就成平湖的样子。那时下水道口不比如今，几十米才有一个圆圆的井盖，盖上有一寸宽两寸长的两个小口可以排水，可位置又不在道路上，是以大雨过后，处处汪洋。

看到大片的水，就记起大院子里有个叫重阳的孩子，却总是见他和人疯跑。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演着时，重阳就和些女孩子在一起舞弄白纱巾，一些身强力壮的男孩子就老是拿拳头捶他，不叫他和女孩子玩，怕他不男不女。可重阳不在乎，谁打他他也不在乎，被人摁在地上一顿揍，不但不哭反而哈哈大笑；没事了爬起来拣起纱巾还是乱舞。好在他没舞太久的时间就没有兴趣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时候就少了。

有一回下了大雨，院里院外泡上了水，男孩子们纷纷淌河，在没膝的雨水里走来走去，家里大人喊骂均不管事，一见了大水比什么都亲。说来也怪，明明身边就有大江，却没几个人钟情，偏爱雨水。

那时候电车线有专门的道路，路面不是柏油沥青铺起的，却是大条石铺就的，雨天光了脚丫在水里也不害怕，就喜那水流滚滚冲击的感觉。

重阳是淌水大军里最爱水的一个，也是不喜大江，却爱在不清不净的雨水里扑腾。水势越来他扑腾得越来劲，有一次失足滑进一个泡塌的大坑险些淹死，小伙伴们冒着危险一个拽一个七手八脚把他揪上来，他趴在水里呕吐了半天，爬起来还是连手带脚地到处扑腾，弄得水花飞溅起老高。

兴许是受了幼年印象的深刻罢，我成年以后还是对水很有兴趣。虽然游泳终于没有学成，但也在江中淹了几次深水没有惊慌。到底是个不怕水的，这也就很有欣慰。

在雨里淋雨看雨，人是有身受的，经不住湿寒就难以忍耐。然分了心神遥想过去的快事，那么也就易于忘记身受的麻烦。既沉了心思看雨想事，雨何时停下也是不知。一场大雨竟是轻轻易易便渡了过去，在雨里时原也是不知它何时会停的。

终于进了家门，赶快换下湿衣服，脱了鞋袜，脚上早泡得白惨惨的许多密纹。而究竟路上怎样走回家去，又有几许人时时留神探看，我这又存多少难堪？这尽都不必说了，湿脚湿袜，鞋中水里，“呱唧呱唧”一步一串的滋味再不是没有身受的人可知的，想体验还要舍得许多颜面才行。但也建议不要这样妄为，这样的潇洒是易于被人指疯狂的，须得有大勇气才可在“人看衣裳马看鞍”的都市中放胆一番呢。

一笑，我却常是不免，那些为了生计被迫在风雨里做活的人们又何尝能免得呢。从前我也在街前摆过摊子，这样的雨事很寻常啦。


2008年7月12日12：16分秋色论坛/注册名：火的轻云

唠叨了很长一串，就是个人的唠叨罢了。

雪韵

记得回过帖的，不知道怎么没有了。
雨事，年轻时偶为之。如今上了年纪，不再去体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