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白雪在冰城（原创）

烈火的轻云

赏雪——北方的三月天正值冰雪消融、大地初开的时节。在这个时间段内冰冻三尺的土壤逐步回暖，处于冬眠状态的动、植物开始渐渐复苏，但距离春暖花开还为期尚早。北方的春天就是这样，要反复经历一定时期的低温向高温再回落温度重新上升气温的重复变化之后，沉睡的大地才真正苏醒。

八日夜，一场春雪悄悄覆盖了北方城市哈尔滨，将这个刚从枯寂的深冬醒来的城市重又银妆素裹。

九日，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揉着睡眼扒开窗纱探望的时候，晨曦朦胧的微光将地面照得十分光亮。定睛细观，才晓得前夜落雪，白色的雪面透入眼底显得一片光洁。于是欣喜非常，起床匆匆梳洗，穿鞋戴帽推门而出。要趁少人落足，赏一番春日的白雪。

乍出门，顿觉金风遍体，到处生寒，禁不得缩一缩肩膀，踏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大步而行。

晨曦时分，大多数的人们还恋着温热的被窝尚在酣眠，雪地里一片寂静。偶尔风起过，房檐处、枯枝上堆积的白雪纷纷坠落，落到半天随风一卷就漫天飞舞，瞧来煞是好看，落于颜面微感清凉。心下甚是喜悦，也便迎风而行，愈是残雪满空愈觉增添无限情致。

踏几个鞋印再观察，雪深三寸有余，窝风处更堆积半尺多深。清晨寒凉，落雪丝毫不融，一脚踏落，边缘极是整齐，便用雕凿也不过如此。抬眼望起，屋顶、树身、梢头，停靠的车辆，处处亦如粉雕玉琢般素雅有致。不远处一道绕院的矮墙，红身白肩，又和着拱形的绿色藤状的月亮门，在大片的白雪间更显得分外醒目、艳丽。

边行边着意感受着脚下松软的雪质，耳边不断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呼出的气息不时在眼前腾起阵阵白雾，心情较之往日有着异常的欢欣。然而，清寒的晨风渐渐刮得颜面刺痛起来，触摸上去也有些麻木，想是冻得红了。

人是要保重身体以便更好去工作、生活，景致虽美终不能用健康来换取精神的过度愉悦，适度而为便可以赏得更多美景。总是保持精力才好长久快活呀。这一晨，依靠散步来健康身体的目的达到了，通过观赏雪色来愉悦精神的目的也达成了；可谓一举两得，是以回家的路上仍是喜慰，见人见物都有亲善快意，枯郁的心绪也重又苏醒。

到家听了九日天气预报，最高气温仅零下一度。在这样的温度下，就预示着这座前夜刚刚塑就的白雪之城很快将融化在阳光里恢复它的本来面貌。

不过也说，北方的春雪便非似乎只有这样一番清晨时分的素美而已。晌午时分，温热的阳光虽会迅速消融地面上的积雪，如是有心人，到时还有一番黑白相间的美景可赏。在大片大片的消融后的斑驳上，太阳也能泼洒精神晒一幅巧夺天工的图画出来呢。黑土地、残白雪，这样的图景，仿佛透过悠悠的白云便望见下方肥沃的黑土地，春天的意味就更加浓郁。

天灾也行人祸——午后两点半钟，散发着温热光华的太阳离开南天去向较为低落的西方，不声不响隐身在楼群之后。

太阳一走，温和的天气顿然萧杀，清爽的风也就十分的寒冷。无阳处降温了，晌午前融化的雪水重新凝结起来，水就成了冰。一些半融化成粥状的残雪被寒风一打，就结成了半雪半冰的硬块。趁它还未十分坚固踢上一脚，立刻就四分五裂，迸散得到处都是。可想它的内部结构仍很疏松。

在单位闲走，一处背阳的房檐仍在向下滴水，这是因为太阳依旧照在房顶，房顶的积雪也在继续融化的缘故。这檐角的水漏边挂下一条宽半尺多、长有一米半样的大冰溜子（也可称冰挂）来，房顶的雪水就顺着它一路流下，直到滴落地面逐渐汇合成畦、渠。

冰挂的形成似乎可以这样用普通人的认识来诠释——融化的雪水在下流的过程中，由于水漏受迎阳、背阳的影响导致温差不同的因素，低温致使部分雪水在下流的途中受冷凝固，并逐渐堆积延伸，就形成了冰挂。

在气温接近摄氏零度，阳光又直接照射冰挂的情况下，冰挂也会因受热融化减少体积，更由于不断流下的雪水冲击加速了它的消亡时间，那么在气温还没有下降的时候，冰挂就会解体，脱离黏结面坠落，跌个粉身碎骨。

冰挂融化过度，坠落就不可避免了。是以说，融雪时节走在房檐下通常都伴随着危险性。小如手指粗细的冰柱对人不会产生太大伤害，而粗如手臂的冰柱下落触及人身就很难说有什么好结果，那些体积更大的冰挂砸下来撞击头部，人多半不死也要重伤。

在北方，阅历丰富的人是不在初春雪融时走在房檐下的，以避免横祸突生。但近年一些在民居楼房中开办的小饭馆却越来越多，饭馆的烟囱多半顺窗户拐出来挨着楼门贴墙直上房顶。这样一来，在冬日里，封闭不严密的窗户天天要升腾出很多水蒸气，沿着烟囱一贴就冻成冰了。更有那些制作粗糙的烟囱本身也带缝隙，冒出的水蒸气就更多，自然形成的冰面就更大。久而久之，直径半尺多的大烟囱上到处结满了冰丘、冰挂，小如手指，大的仰望起来就十分使人惊恐惶惑了。

这样人为因素造成的冰挂在一些二类街道的民居饭馆中到处可见，而那每天不断升腾的水蒸气时不时又将一些基础薄弱的冰挂融落，伤人的事情就时有发生。但哈尔滨本地政府部门似乎并不介意和有效管理这种可见和潜在的危险，民居中开饭馆也就成了哈尔滨的一大奇观。在香坊区的一些非主要二类街道中就随处可见这样的饭馆冰挂。

冰挂很美丽，同样也很危险。外地游客来冰城哈尔滨可要当心冰挂突坠，本地居民也应谨慎才好。究竟谁都不想被天外来物砸个头破血流，弄得心情极坏。

求索——由于温差和太阳的因素，受到照射的冰挂易于瓦解。但当太阳从东向西运动之后，零下一度的三月九日气温就不对处于阴影面的冰挂造成消融的影响了。冰挂会逐步停止融化，并进一步凝结流下的雪水，到了与白昼温差更大的黑夜，融化就彻底停止了，而寒冷的气温则继续对冰挂内部进行深度凝固。

然而以上的一切对于春天来说都是暂时的现象，最终雪水将在持续提升的温度下全部归回土壤，春耕就要开始了。

房檐下，房顶融化的雪水一滴滴滑离乳白色的冰挂，“扑哒扑哒”掉落在地面前些日凝成的冰丘上，再迸溅开来，将不确定落点但有效范围内的积雪层融出一个一个不易觉察的小水坑，另一些水滴受风的影响直接掉落地面，汇入地面的积水中。

在这个房檐下，地势贴墙边向外部逐渐低落，在一定距离后重又回升坡度，这样融化的雪水就在这里形成一条不等边三角形的存水带。水带的另一端是外露渗水口的铁质下水道圆盖，而积存过多的雪水就从这里流走。而雪水滴下的位置较下水道口盖的地势为低，是以雪水也不会全部从下水道口流失。

在这条存水带上，靠近墙体的边缘除了几个较高的冰丘外完全没有雪了，半尺以外则尚留存有不少前秋的枯草，这就在离开地面较高的草上留有一些既没有被太阳融化，也没有被水溶解的残雪。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在草叶留存的残雪上方覆盖着一层薄冰，而薄冰并没有完全与雪粘接在一起，而是稍稍腾空，并向低地到回升坡方向延伸出很大一片；除边缘部分与一些冰雪连接在一起外，其架空的形态就仿佛是个薄薄的冰罩。趣谈则是个半透明的玻璃锅盖。

冰罩是很薄的，试着用指头轻轻触压冰罩的表面，在稍微用力的情况下便轻易将冰层压裂。观察冰面下，在靠近回升坡的部分可以看到下面虽也有不少枯草，但是草叶上却一粒雪都没有。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靠近墙的地方有草也存雪，这里有草却无雪呢？怀着破解问题的心情我仔细察看周围的地貌，想找出答案来。

在冰罩的左方有一块木头，木头上有积雪，冰罩也延伸到这里，并覆盖过木头在另一边缘形状破碎的结束了旅程。我捅破了冰层，触了触雪，疏松的雪基本没有变化，手指很容易就捅到了木的本体。难道是木头隔温，所以雪没有融化？我放弃这里转到了滴水的檐下......

积存的雪水在房檐下缓慢地向下水道口的方向流动着，几个乳白色的冰丘看上去很美丽，但不断滴下的雪水却很冰冷，撞上冰丘溅在脸上并不舒服；况且也看不出什么。于是再观察草叶。

有雪的草叶距离墙体的位置很近，而无雪的草叶则很远。我有些明白，用手指捅破了无雪那一面的冰罩层，冰下是有水的。至此我就完全明白了为什么这里无雪而那里有雪的原因。

首先要谈到冰罩的形成——上文说过，地势是从墙向外逐渐低落的，再重新回升坡度。而迸溅的雪水在雪面上点出一个个的小坑，在气温逐渐下降的时候，那些溅到水的雪面首先凝结成冰，而房顶的积雪仍继续受阳光照射融化，新的水花仍继续迸溅出来，落在凝结的冰面上就向低处流，如同冰挂形成的过程是一样的，冰面的范围也会逐步增大。

冰面的范围增大了，但气温尚没有低到使流动的水也全部凝固；是以，部分水流到回升坡度的时候就会回流寻找其它下行的方向。

在冰罩的右边，地势要较左边为低，可想没有凝结的部分水从这里又流下去了。水到了无处可去的边缘就把薄冰融化了，是以右边的冰罩边缘破碎感很强，水从这里流入了冰下的雪中。但是迸到冰面上的水是很少的，要想把草叶上的雪融成水还需要增加水的高度。

再来看墙体处是存有很多积水的，这些积水一部分首先就流向地势最低的位置，就是草叶无雪的地方。水在这里持续积存，直至接触到冰面。另一个方向，超过低地容纳面积的雪水也在向下水道口的方向流动。

通过观察可以看到，滴下的水首先要进入低地，在被冰罩阻止上升水势后就等于把草叶完全淹没，草上的雪也就融入水中了。我捅破了冰面，冰罩下的水就冒出来一点。草叶有雪的地方，地势较高，水无法侵袭到草上的雪，是以那里有雪。而由于气温正在逐渐下降，冰层被水融化的速度也降低了，所以我才能观察这个半透明的大锅盖很久。

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我真是快活极了，即便是补发久已拖欠的工资也不会有这般的喜悦感。

如此又想，也许那些大冰山，大冰棚都是从这个基本的常识而来的，我却到今天才明白，可想真是白活了这么些年，对身边最简单的现象却一无所知，还要用笨法子寻求答案。只不过这些微的羞惭很快就被小小的胜利喜悦掩盖了。无论怎样讲，从不知到知得，路完全是自己走出来的，这就能弥补一切认知上的不足。人能有求知欲是最好不过的了，一切事物无论大小全心全意去探索才可能到达最终彼岸。

换个方向自我开导一番，于是再度欢欣。放眼去看各处房檐下大大小小的冰挂，就不觉久立室外遍体生寒，反而望了那一条条被风吹得斜流而挂的小冰柱张手舞脚、欢蹦乱跳的大声赞美起来！

2009年3月9日20：44分中国北方文学网/注册名：明亮的眼睛

雪韵

明亮的眼睛，用来寻找快乐和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