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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ss》
1
睁开眼睛的我本来想写一写阳光,她散淡的样子实在让人着迷,但松散的手却无法去写阳光,她的样子实在可爱,我怕那么轻易的一戳,早晨的皮肤就出现轻伤,好吧,那我就写写清风,写她的样子,写她缓缓流进眼中的轻荡,这应该是一种比较洒脱的人生姿态,好,就写它。可冥思苦想半天,我的脑海里居然找不出眼中存在的半点风韵,这样的早晨,面对这样的人,辜负是肯定的了,伤透了心也成为必然。
既然不想写,那就找支烟打发时间吧,都说,烟云人生,昨天刚好有人丢了一支还没抽完的烟卷,而且这个烟卷刚好就落在我的脚旁,我动作很灵敏地把它篡在手里,旁边可是有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在盯着,他们没有我幸运,我看了看烟卷上的牌子,乖乖,还可是玉溪烟。也正因为是玉溪烟,所以我准备出太阳的时候再去燃烧它。点燃火,烟就开始在空中翻腾,如我的人生,我就数着那一卷卷残舞,看看谁是我的童年。以前坐在人行道中央的感觉总是怪怪的,怪得让人发毛,让人平白无故想起许多空洞的回忆,虽说是回忆,但又否认亲身经历,象是看电影似的,恐怖片那种,让人冷汗淋漓,可现在,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不安的情绪没有丝毫。
街道上人流很多,繁杂的声音总算为我找到了活着的感觉,我看着菜市场进进出出的人脚,看小贩们讨价还价,闻一闻从早点铺锅里窜出的肉香,在肯定肚子确实饿了,我才拿起那个破碗,死死地站在早点铺的门前,闭上眼睛养神,这是经验,用不了几个分钟,缠不过我的店主肯定妥协,我的碗里肯定有香喷喷的食物,看着碗里半只有齿印的鸡腿,我就想起了灵子。
2
“kiss,再给我一杯咖啡好吗?”昨夜来的那个女孩微笑着对我说。我连忙把咖啡送到她的桌前。她是个很客气的女孩,虽然已经不止一个客人对我说kiss这名字取的好,但她的笑容更让我感觉自己不是服务生,而是朋友间的畅谈。
“可以坐下聊聊吗?”她的笑容再一次让我无比的温顺。尽管平时有客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我都不会拒绝,但这次比以往不同,我坐下不是为了工作,因为我确实想坐下来。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就这么坐了下来,坐在离她只有半米远的桌旁。
她只是笑,并不说话,这样并不好,但我没有表现出不高兴,我对她有个比较好的印象,我更情愿她是遇到什么高兴事,需要人来分享一下,而不是显得无聊,来这里拿我们这些服务生取笑。
我的大度让她的笑容没有保持多久,随即便忧伤起来,她轻轻的叹气,我的眼睛也不禁忧郁起来,尽管我平时不喜欢说话,尽管我对陌生人有一种戒备,但我还是想去安慰她。
她并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在我正准备去安慰她的时候,她已经起身准备结帐了,除了说走好,我当然不可能再去说什么,除了一个微笑和身子90度的鞠躬,我也不可能再做什么。
在“一加一”工作已经半年,算起来,这里是我驻留时间最长的地方,喜欢这里的原因是夜晚我经常睡不着,反正也是闲着,找个事情做做总是好的,漂流到这个城市也已一年有余,画的几副油画还闲置在画店里无人问津,写的几部感觉还可以的小说也依旧尘封在我的行李箱里。静静地看着玻璃外半透明的夜晚,有一种酸酸的东西钻进我的眼中,慢慢地蠕动。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因为我的回头客比较多的缘故,老板对我的要求是比较宽松的,所以我不必象其他同事一样呆呆地站在同一个地方,甚至有时候我还可以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支烟,当然,这要老板不在。
水杯在我手里的感觉烫烫的,这不是夜晚应有的温度,我需要的就是一种叛逆,一种错乱的感觉,曾听过一位艺术家这样说过:“错乱往往是伟大艺术的子宫”,我当然不祈祷伟大的艺术会选择在我这样一个人的身上降临,或者我是不敢想。
“kiss,在想什么?”熟悉的声音里有种甜甜的味道,是她。她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到“一加一”了。回头一看,果然是她。
“在想今晚你会不会来。”我的声音显得很诚恳,她就呵呵地笑了。
“要什么,咖啡吗?”
“你手里的是什么?”
“白开水。”
“那就给我来一杯白开水。”
“你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来了,最近好吗?”趁着递水的空闲,我表示了一下关心,这是咖啡屋的工作要求,当然,说实在的,说这句话的我也的确是真心的问候。
“还好。”她轻轻地饮了一口杯中的水。“喝白开水的感觉真好,以后我就喝这,咖啡就不喝了。”
“那可不好,我要失业的。”我已经可以跟她开一些玩笑了。
“喝白开水让我什么也不会想起,静静的。”
“我可不同,这让我想起了夜晚的温度。”
她轻轻地的理了理了头发,那手象从天上滑下一样,顺便带出了几颗星星。
“Kiss,听说你是一位画家,还是一位音乐家?”她的眼神里不象是在嘲笑我这位流浪的弃儿。
“听谁说的?”
“呵呵,到底是不是?”她避开了我的话题。
“不是,我只是一位躲在狭小屋子里看画拨弄琴弦的人。”她显然很欣赏我这种谦虚的态度,或者说她本身就是个不喜欢张扬的人,不喜欢侃侃而谈的人。
3
今晚“一加一”的同事全体着魔了,刚下班就全部邀约着去“天外天”,我是不想去的,昨天有个报社的时评编辑约我写篇时评,我想尽早回家赚点外快,可栓子老拉着我不放,全体同事也都在做我的思想工作。“大家都看着你,你自己看着办。”栓子把拉着我的手放开,双手抱胸,很敌视的那种表情。
天外天的装潢很是华丽,一瓶啤酒30元,这让辛辛苦苦度日的我有点胆颤,栓子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邀约着同事点这点那,食谱拿在我手里的感觉很不自在,在栓子的催促下,我勉强点了最便宜的一盘零食“土豆片”,但这也为他花费了15元钱的高价。KTV的音响效果不错,这些平日里伺侯人的主疯狂地等待别人的伺候,一会要酒水,一会要香烟,我禁不住看看栓子,而此时的他正在搂着一位小姐的腰陶醉。
随着栓子一声很威猛地停,屋子里静的起了层凉意,此时门开,一盘烛光缓缓走了进来,原来今天有人生日,怪不得他们这么疯狂,想到这的缘故,我对他们如此糟蹋血汗钱不再抱以评判态度,是的,我应该积极地配合他们。
烛光走的很慢,服务员手里的祝福步伐轻盈,我在想今晚是谁的生日?难道是栓子?都怪我,平时不怎么记别人的生日,栓子和我玩得这么好。
烛光的闪烁很能勾起一个人想象,就如同此时的我,全身让家乡的那条小溪所包围,那间茅屋里父亲偶尔回来与我和母亲小聚的身影(他必须这样,不然他家里的太太会发疯的),屋外的花儿静悄悄的开,我在溪水里光着身子,我的眼睛慢慢地开始和烛光相应,里面闪烁的花儿开得好艳。
“kiss,发什么呆,快吹蜡烛。”栓子把我从溪水中打捞起来,湿淋淋的我呆板地看看四周,大家都以羡慕甚至嫉妒的目光看着我,而我的对面,那个面孔,竟然是许久没来“一加一”的那位女顾客,那位跟我要了杯白开水的她。
“吹蜡烛,我为什么要吹蜡烛?”很显然,从溪水中爬出的我依然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傻子呀你?今天是你的生日。灵子叫我不要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栓子和周围的同事都笑了起来,对面的脸蛋则有点红晕浮了出来。“看他,看见有人给他过生日都激动的哭了,到现在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栓子的调笑让烛光闪烁得厉害。
灵子,难道她叫灵子?她为什么要给我过生日?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怎么忘了,我痴痴地就要吹蜡烛。对面的她用手捂住我的嘴,“急什么,还没许愿呢?快许愿。”她的手柔柔的,象极了小溪旁盛开的花,如此贴切地贴在我的脸上,如同那杯白开水,把这半透明的夜晚温得滚烫。
那晚我们玩到很晚,那晚我搂着灵子的腰跳了一支慢三步,原来她真的叫灵子,原来她只是一个公司的普通员工,尽管我的舞步属于扫盲的对象,但在灵子腰身和手的搀扶下,我总算跟上了音乐,尽管灵子的皮鞋上步满了我的脚印,但她如花的面容让我满头的大汗不再紧张。
坐在广场的凳子上,我头一次如此接近她,她就靠在我的肩上,满天的星星从她的指间滑过,滑进我的眼中。
4
我和灵子于本月15号举行婚礼,睡在山庄别墅里松软的大床上,我尽情地抚摩着灵子月光下的那一片白。父亲上个星期去世了,他把这个山庄留给了我,这是他遗产的一下部分,还好有父亲的律师和公证处帮忙,尽管我被他家里的太太撕打了几下,但山庄最终还是我的。
在我嘴里的灵子使劲地搅动,我的喉咙干干的,灵子的身体软软的。
可以说,现在的我再也不用过那种非正常人过的生活了,起床的窗外,阳光已经在海面上催生了一大片金黄,我兴奋,激动,睡不着,穿着宽大的睡袍,看着灵子和海一样的呼吸,我轻轻走下楼阁,搬一把椅子躺在沙滩上,看海鸟轻快的滑过。
“看什么呢?”灵子轻轻地为我揉着肩膀,用那对饱满的乳房为我的脸蛋冲电。
“看看海,想想我们幸福的生活。”
灵子的身体有一种特有的香。“以后早晨你可以在这里画画,我给你做饭,做好了我叫你,好吗?”
“好的。”我幸福地答应。
灵子烧的菜很好吃,特别是在海边吃她烧的菜,和着细腻的海风,和着早起的太阳和月辉的清淡,灵子的轻纱很飘逸,会飞。就那么飘忽着,我使劲地抓,抓出一阵阵冷汗,抓醒了睡在身旁的灵子,灵子忙为我擦汗,忙哄着我睡去,我使劲地睁着眼睛,仔细地看着灵子,梦中的她为什么飞得那么轻,我去拉只拉到一阵风,凉凉的,空空的。
灵子说她有了我的孩子,她说我们不能坐吃山空,应该想办法发展,我想也对,我就举手赞成。
山庄被押在银行里,1000万被我们贷了出来,灵子以前做过企业管理,我摸着她肚里的孩子,我说你要多辛苦了,灵子摇摇头,幸福地看着我。
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我知道,灵子怀着孩子飞这飞那我挺心疼,可生活就是这样,为了让我们的孩子过得更好,灵子这么忙碌都毫无怨言,我还能说什么。起初我们一起经营公司,但在灵子的坚持下,我只是象征性地到公司看看,因为第一季度公司效益不错,再说我也不是做生意的料,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灵子让我不要放弃艺术,以前是没有时间和金钱,现在什么都不缺了,她让我到各地旅游观光贴近自然。
公司出事是我背着行囊走在西藏沙砾上发生的事,等我从西藏风尘仆仆赶到家乡的时候,灵子早就哭成一个泪人,公司巨款被骗,灵子已经报案,山庄已被银行封了,一无所有的我们缩在公司里一间快到期的房间里,我拖起灵子的脸,轻轻地吻她,灵子紧紧地抱着我,一个劲地说对不起,那夜被子有点薄,直到天亮我才迷糊了过去。
第二天,灵子在我迷糊的时候留了封信说要出去找那个骗子,看到信的我那能放心,可不知道怎么去追赶,只好把所以希望都寄托给警察局了。
警察局的办事效率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很漫长的等待后,他们给我的答案却很意外,原来是内部作案,灵子真的去找了那个骗子,而那个骗子就是她的老公,那么她肚里的孩子会是我的吗?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灵子,我又回到了以前的的一无所有,我的父母在地下会为我流泪吗?也许吧,碗的残汤渣剩很香,我知道我真的饿了,也许晚上我可以画上一副画,起个名字叫kiss,一个女人抱着一孩子,那孩子无论是女孩还是男孩,脸上都有一丝阳光,只是背后的草原风有点大,当然,这是晚上的事,也是找到画纸、颜料、画笔和画架后的事情,现在,我刚把肚子填满,我必须仔细地盯着地上,又有那个阔老把一支没有抽完的烟丢掉,我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作好蛙跳的动作,必须抢在别人的前头,把那支烟抢在手里,这是我目前最渴望做的,也是最有价值的事情。
师永平
2006年10月31日午于玉溪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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