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果》1

师永平

[这个贴子最后由师永平在 2007/04/04 05:43pm 第 1 次编辑]


一
黑子没有父母，当然他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关于黑子16岁以前的遭遇，我们姑且把它当成一段空白，空白让人憋心，可憋心总比揪心好。现在，是的，黑子16岁了，16岁的他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活下去。这一想法很简单，但活下去却不简单，首先黑子得填饱肚子，其次黑子得躲避风雨的侵蚀，这是动物生存的基本，当然黑子不敢把自己想象成人，因为动物想的仅仅是活下去，而人想的却并非如此简单。
正因为黑子不把自己当人看，所以黑子就特恨踢乔二的那只脚，乔二躺在地上，顽固地叫着，眼神很恐惧，踢乔二的那人很喜欢这种恐惧的眼神和叫声，踢一条无法反抗的狗可以把他衬托得更象一个人。
黑子和乔二的眼睛互相对望着，乔二早就看到黑子虚弱的身子，他那沙哑的嗓音虽然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可乔二跟别人不同，乔二会看唇语，看着黑子的嘴唇还能动，看着黑子的腿脚还能移，乔二的叫声就变得大了起来，它原以为主人死了，既然黑子死了，那么自己也就没有活的必要了。黑子没死，黑子的唇语正在骂那个踢自己的人，乔二觉得满身的肌肉鼓鼓的，膨胀让乔二从地上弹了起来，痛快地弹了起来，象一道闪电，可又不象闪电，闪电是一击即散，乔二却是死咬不放。
施威的人当然没有想到躺在地上的乔二会有如此动作，在他的眼里，苟延残喘无力反击是固定的生存模式，意外的变故和突如其来的痛带来的是惊吓和恐慌，是逃命要紧的第一反映，这一场景把他衬托得更象一个人。
乔二欢迎黑子的方式是用舌头和尾巴，黑子则是紧紧地抱着这只和自己同样命运的狗。黑子不怕吃苦，也没有流浪儿可以原谅而不便效法的恶习，他不会当街撒尿，也不乱吐口谈。他的守规矩和努力并没有使他的理想成为事实。做工拿不到报酬，受人欺凌，遭人唾弃已经让他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信心，现在，只有乔二，他忠心的朋友、亲人让他还有一丝温暖。
A市的天空下起雪来是没有人情的，其实人情这东西实在经不住掂量。雪那种划破长空的撕喊也只有黑子这一类型的人能够听懂，这种倾听很真实，不仅仅是耳朵的抖擞，还有肌肤的扭曲，毛孔的收缩，头发的麻木，内心的发青。屋里没有炉火，尽管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这一历史文物，尽管空调正在展示现代文明的进步，可文明不是展示，文明的作用必须解决一些现实中存在的问题，所以黑子并没有觉得现在比以前如何文明。
说说黑子的屋子吧，如果那也叫屋子的话，那么露宿这一名词将彻底从地球上消失，一块塑料薄膜把拐弯的墙角包围成一个三角形，不到两平方米的空间里，黑子和乔二紧紧地抱在一起。本来乔二是用不着受这罪的，今天溜达的时候已经有条母狗在用目光对它进行挑逗，尾巴都翘得老高，可当时它确实没有这个心情，黑子的生死未卜，过度的饥寒和最近时常发作的摆子让乔二没有精力去考虑调情的风流，它朝那条发情的母狗无奈地看了一眼，静静地等待着黑子的归来，尽管它不相信黑子能够归来，但它还是默默地等着，它只有这么一个亲人。
因为冷，寂寞的空气变得很安静，安静虽然不具备冲撞的哆嗦，可比起一股一股的强风来要可怕的多，安静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而冲撞的结果最多也就使骨子打两个冷颤。冷让黑子有种冲动的快感，此时的黑子想到了死，也怪，想到死的黑子不但不恐惧，反而多了一股欣慰。
    “快到屋里来，这样的鬼天气，不冻死你才怪。”穷人与穷人，除了互相嘲笑之外，往往良心的距离也比权贵挨得近些。
黑子吧嗒吧嗒地眨了眨眼，现在，身体上能活动的好象只有眼睛了。用拐杖掀开塑料薄膜一角的是收垃圾的老头，他正摇着一蓬乱糟糟的白发大口大口地吐着白气，他嘴里冒出的声音，不客套，却温暖。才到这个城市两天，就能得到别人的慷慨相助，这对黑子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黑子被老头拖出了帐篷，狗却歪歪斜斜地爬了出来，老头的屋子没有点灯，这样的天气实在用不着费油熬电，雪，足以让一切惨白。

只为彼岸

看完诗人的小说，心里总觉得有点酸涩。我们现在的社会缺失了什么呢，我想这也是此篇小说要告诉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