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1

师永平

《出版》
１
起床后的向天右眼跳得厉害。
向天是个唯心主义者，唯心跟知识的多少没有关系，唯心就是唯心，看不见摸不着，只能用感觉，不能用鼻子。按照老家的说法，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向天的心情自然好不到那去，心情不好不仅仅是眼皮跳，梦中的向天还见到自己的额头起了好大一个血泡，那可是血光之灾的预兆。
坐在木凳上的向天是不打算出门了，按照眼皮跳的频率和梦中征兆，出门不被车撞就要被雷劈，尽管跟苏盈说这话的时候向天很随便，可随便不代表不认真，更何况向天这人很少说话，不随便说话的人说出来的话，分量是很足的。既然向天不打算出门，那去市场买菜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苏盈身上。
苏盈出门一脚就把亭子上的鸟叫踩在了脚下，那只叫春的狗也停止了发情的叫唤，看脸色行事的不仅仅是人类，动物也如此。
菜市场的味道自然不能和高处长家的空气相比，动物的内脏与菜贩子的汗味让苏盈对生活的厌恶感陡然剧增。眼前的菜市场跟几年前的菜市场没有什么两样，唯一改变的就是肉价菜价一个劲地往上涨，苏盈当然得讲价，且是一毛两毛地争辩，这样子和她的年龄及打扮是极不相称的，而且这个不相称说出来已经是很谦虚的那种口气了。
　　几年前的苏盈刚毕业，那时是怎样一个年轻貌美，又是怎样一个活蹦乱跳。回忆起这些的苏盈就会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脸，松弛的皮肤遇见不修边幅的向天，苏盈就想不通当初为什么会选择他？为什么呢？苏盈记起了卷帘西风，人比黄花瘦的诗句，苏盈就知道了答案，所以，尽管她很喜欢这句词，但苏盈对李清照却有极大地仇恨。
　　小贩和菜农是有区别的，在菜叶上喷水的当然是小贩，这是向天告诉苏盈的，向天说菜农不会喷水，到要散市的时候，菜农一般都会随便处理剩下的菜，或者倒手给小贩，所以苏盈只要在市场上溜达５分钟，谁是菜农，谁是小贩就一清二楚。眼前的这位已经被苏盈盯了很久，他没喷水，不但没喷，而且连坐的凳子都没有一个，他屁股下面也就一张被人用脚践踏过的报纸，回第二个价的时候他果然就卖了，苏盈捶了捶小腿，胜利的喜悦立刻就被菜市场的味道所击退。
　　当苏盈重重地关上门的时候，向天已经从沉闷的回音中看出了苏盈的情绪变化，他不能闲着，闲着今天就得出事，口舌之战往往比肉体折磨更能对人造成伤害。想到这，向天就停止了敲打键盘。
　　苏盈不理向天其实也不是没有理由，一大圈转下来回到家中仍然是冷灶寒厨，苏盈不说话并不见得就是好事，依向天的意思，星期天随便两个菜对付一下就算了，再说早晨可是写作的大好时间，浪费在厨房那是真不应该，可苏盈不这样想，都累了一个星期，双休就得象个样子。向天刚关闭电脑，苏盈就进了主卧室，电脑摆在小卧室里，向天从小卧室里出来就听见第二声沉闷地关门声。这次不仅仅是情绪。向天的脑子乱成一团，小说的框架没了，而此时，太阳还没捂热。
炒菜显然不是向天的拿手好戏，抽油烟机肯定也不是什么高档货，嗡嗡直响的噪音和油烟四窜足以说明这一切，瞬间60平米的屋子被噪音和烟雾淹没，苏盈脑海中又蹦出了那个梦中超过2000赫兹的词：我受够了。
　　夹菜的向天很殷勤地察颜观色，苏盈却显得很无所谓，向天热辣辣怯生生的目光就这样被苏盈打了回来，苏盈不说话，向天当然也不开口，一是向天本就不爱说话，二是向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向天比往常更加喜欢沉默。
   

隐者

故事的开头写的很好,平凡的生活中就存在着这样的细小的导火索,平淡的生活给家庭带来沉闷的气息,婚前的热恋,婚后的冷淡,制造出波澜起伏的故事~

二十四桥

隐者说得在理，一个作家的生活与烟熏火燎的世俗，该是怎样一番水火不容的情景，小说的开头给出了这样一个悬疑。慢慢看吧。

师永平

2
向天的网名叫闲人，这名字有点玩世不恭的味道，但听起来舒服，向天很满意这名字，且不是口头上喜欢，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在花花草草的色调斑斓以及奇形怪状的流行时尚面前，向天选择了平淡。
    夜晚来得很快，从双脚一下就爬到了前额，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是22点19分，苏盈还没回来，苏盈来过电话，公司吃饭，晚点回来。
    向天写作不习惯开着QQ，他怕吵，但十一点以后他如果上网QQ是必须要开的，这是她和菲儿的一个约定。
    无意间触摸到你的呼吸
纸张的冰凉
    一座花园，一个书生
守着天井中洒落的雪
腊梅正香
这是菲儿送给向天的礼物，读他的长篇小说《书生》时留下的。向天并没有回帖，这样很不礼貌，但冬天的事物一般都是这个性格。
    在吗？
打开闪个不停的QQ，是菲儿。
    在。
    今晚为什么上线这么早？
    哦，心烦。今晚我们这里下雨，有点鼓薄锤重的架势。
    呵呵，下雨关你什么事，又多愁善感的不是？是不是想起了杜甫落魄苍凉的胡子。
没有？只是烦。
向天喜欢和菲儿聊天的原因就是她语言的质感和观察的细腻。不可否认，菲儿说中了自己的心事，但向天却想都没想就把落魄苍凉的胡子扼杀了，向天喜欢把自己最强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其实闲人并非玩世不恭，而是一种极度自卑的自视清高，当然，这些琐碎的感情细节向天是从来不肯承认的。
    大作家，谈谈最近又在写什么？
向天喜欢这称呼，尽管现在的作家和白菜一样廉价，但向天还是喜欢。这当然也是向天喜欢和菲儿聊的另外一个原因。
    外遇。
    哟，写起外遇来了，是男人摘杏还是女人出墙？
    都有。
这什么世道，既然这样还结婚干嘛？
    是啊，结婚干嘛？这个问题让向天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问你呢，结婚干嘛？
    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你还写？你真行？
向天的呼吸有点困难，有只蜜蜂朝他的眼睛扎了一针，揉揉，时光就回到了六年前。向天想都没有想到裙子飘起来会这样好看，天地间的风水和龙脉都随着风飞了起来。
喂，怎么了？
    没有。我在想结婚干嘛？
    你真逗，非得把酒壶弄空吗？
    什么意思？
酒非得喝完了才叫醉？
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酒是用来喝的，婚姻是用来结合的。
这不废话。
随着门铃急促的节奏，向天很简短地结束了与菲儿的对话。
向天啊，你看，真不好意思，为了公司，苏盈又喝多了，你多担待。
    谁说我喝多，没，没，拿酒来，再喝。
看着苏盈半睁半闭的眼睛，向天赶紧把她扶到床上躺下，又拿来盆和葡萄糖。
向天，苏盈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得先走，有啥事，你打我电话，好吗？
    不麻烦了，谢谢你付师傅，看你辛苦的，水都没喝一口就走。
别，别这么说，这不都是老朋友了，还客气啥，改天喝。那，我先走啦？
    好的，你慢走啊，付师傅，有空常来玩。
    付师傅口里应着就下了楼梯，随着咚咚咚地回音，苏盈也开始哇哇地吐了起来，向天慢慢地清洗，积淀多年的忧伤。

师永平

3
窗外的雨依旧没有停的预兆，主任端着杯茶走了进来，手里晃悠着两个馒头和一袋豆浆。知道你小子还没进食，给你弄的。向天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往嘴里塞。主任姓赵名流，向天曾开玩笑地说，不知道这个流是下流的流还是流放的流。赵流就一巴掌过来，大骂向天狗嘴里长不出象牙。
    明天就双休了，有事没？
    一听这话，向天就知道双休泡了汤。
    写啥材料？
    省厅要下来检查工作，汇报材料。老规矩，小王开头，你基本情况，我回顾及找缺点。
向天跟赵流要了支烟，挤挤眉毛，早点谁请。
赵流指指向天手里的包子。

轻烟

慢慢看，别半截就好。
看小说时，一般都喜欢在看完开头，弄明白人物故事时就看最后结果，不然那种揪心的感觉让我受不了。我喜欢大欢喜的结局，虽然明知道这世界上的事，并不见得都是圆满的。

二十四桥

[这个贴子最后由二十四桥在 2007/08/01 02:07pm 第 1 次编辑]

希望多看几章，但写作这玩艺不像自来水，还是等永平的灵感吧。

师永平

4
    苏盈已经电话说有饭局，向天下班也没在食堂吃，回家一碗面搅进点葱花就大口大口吃上了。食堂的饭菜六年一个样，家里的面条也是六年一个样，好在两样可以互换，这样胃总算没有坐牢的感觉。洗碗，换球服，踏自行车，出门给门卫老张打个招呼，总共十五分钟向天就到了体育馆的露天球场。
    向天球打得不好，打得不好并不妨碍向天运动。向天喜欢打球，打得全身湿湿的，让汗欢快地顺着毛孔滑落，向天讨厌黏糊糊的感觉。
今天组合的球队技术水平都不行，都不行的意思就是向天很不错，既然很不错了，向天在球场上就是一匹劲马。这种感觉是很棒的，日子一下就明亮了许多，所有的暗光被埋在了深处，球场的幸福，让向天身轻如燕。
嘿，今天感觉不错，一见面就给我个微笑，说来听听。
没什么，这人总得有点笑容，整天悬着个马脸给人印象不好不说，肌肉也容易僵硬。
哟，今天没到十五啊？
    什么意思？
    我是想怎么月亮这么圆。
    笑话我是不？
    没，那敢，我是想大作家笑的时候牙齿上是不是有韭菜沫子。
韭菜沫子没有，倒是沾点酒糟，还有花生米的味道。
嫂子又醉了。
    她还没回来。
一个女人在外打拼不容易。
我承认。
多体谅嫂子吧。
我会的。
赶快写东西，我不耽误你了，今晚家里有客人。
好的，去招呼吧。
随着QQ的暗淡，菲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书生已经写到第十章，正是马蹄正欢的时候，如同六年前的向天，市文联发表了他的处女作《三月桃花》。三月的桃花确实漂亮，粉中带艳，艳而不腻，流水走红，红而不娇，春天的安静在风的躁动中，笔会的怂恿下，再加之飘舞的裙子，苏盈象极了十五的月亮，掉在向天的一潭春水中。
向天不善饮酒，一沾口就满脸泛红，继而头晕眼花，象极了三月的桃花，苏盈女中豪杰，三杯下肚，粉中带艳，流水走红，十足一护花郎。两人的错位让笔会增色不少，向天醉了。
    你醉了。
我没醉。
那你说说我是谁？
    你是嫦娥？
那你呢？
    我是玉兔。
兔子是四条腿的。
    我现在不正趴着吗？
那兔子耳朵很长很长滴说，是不是这个样子，向天把耳朵拉得老长，苏盈笑成一团。
窗外的雨终于落了下来，一声追着一声，起初还能听到节奏感，到后面就是一片混乱，世界淹没在杂乱地哗哗声中。
这么大的雨和那天一样，想着苏盈没带雨具，刚下班的向天骑着自行车就去接她，机关单位的车出出进进，水溅了向天一身，向天觉得这意境好，有点白蛇传里的味道，自己撑一把伞，苏盈深情地望着自己的眼睛。含情脉脉地向天被走出机关大楼的苏盈虎了一眼，就着就是一个在前面快速地跑走，一个在后沮丧地推着自行车。向天的脸凉凉地，醒过神来的向天发现雨透过纱窗钻了进来。

二十四桥

看出了一点这篇小说的语言风格，平实，情节淡淡的，这一章节的对白感觉很好。

师永平

[这个贴子最后由师永平在 2007/08/07 11:23am 第 1 次编辑]

5
加班对于向天来说不能算加班，那点破材料也只能耽误他半个小时，接着就是打开电脑捕捉《书生》情节里的秋月。向天的笔下，秋月横空出世，来自何方？又去自何处？芳龄几何？这些都是谜。谜通常是从雾中弹出的琴音，书生就揪着琴音的尾巴，闯入了竹林。竹林深处，天不是天，地也不是地，半轮明月就镶嵌在弹琴女子的旁边，与肩齐不落地。
向天，向天……，这松软地呼唤绝对来自腹语，因为向天的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脸庞，是的，她的嘴没动。一向胆小地向天没命地往外逃，竹子竟伸出了手长出了脚，把向天死死缠在一起，死死地。
赵流敲门受伤地从来都是耳朵，醒来地向天没想到自己竟然睡着了。
    昨夜是不是又加班了，身体要紧，你小子可悠着点。
去你的。
    小王提着个包出来见赵流和向天笑成一团，就问向天赵主任是不是又馊了。向天说没，主任只是昨晚闪了腰，又加之把那玩意儿给折了，所以今天老婆要他回去他不敢回，只好请我俩吃饭。
去你的，赵流一脚踢来。向天早就下了楼梯。
桃花岛，水库中的一个孤岛，四面临水，渡船可达，庄外旗帜飘扬，很有几翻美猴王当年占山为王的景象，艄公、船、西下的斜阳加之水面送来的风，这地方向天来过，是的，就在《书生》的开头，那时的书生就是坐在摇摇晃晃地船向京城进发的。对了，当时的书生好象还吟了首诗：残阳且从容，烛下酒当空。一笛春秋曲，坐钓月明中。
桃花岛不长桃花，非无桃树，实乃过了花期，虽无桃花，但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桃子就随便那么往树上一挂，也是雅致得逼人，心旷神怡自然也就不远了。茅庐草堂入席，向天才知道今天不仅仅是他们三人，用赵流的话来说就是人少饭不香，加之单位间少走动，所以，桃花岛大闹天宫。端起酒杯，向天浅浅地抿了抿，赵流忙解释，这是拉不出圈的驴，大家不用管。
一杯下肚，赵流手指向天向大家介绍，作家，诗人。向天脸一红，向大家笑了笑，小学本科，赵主任损人。
小王，作家刚才渡船的时候念什么诗来着。
“湖里有条鱼，只见奶来不见鱼肚皮。”小王话才一出口，全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向天没料到赵王二人出此损招，一口水咔在喉咙里，红脸转紫，茅庐草堂气氛顿升。
向天对面，依窗而坐一女子，长发披肩，素裙指修长，肤白，腻而不俗。向天想起了与肩齐不落地的半轮明月，莫非真有此等怪事，办公室椅子上闭目一梦竟成电视里的预告片花。
秋月起身，正是月从窗过，向天端酒，自是舍命相逢，赵流的夸夸而谈，小王的荤段子逗笑，秋月的飘渺松软，向天醉了。

师永平

6
向天从来都很讨厌阳光，刺眼的感觉让向天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快乐的，只有自己属于悲伤的族群，所以向天喜欢雨，喜欢阴天，这样大家又都平等了，尽管前提条件是这样，但当阳光散进向天眼里的时候，向天并不觉得烦躁，酒醉对于向天而言，无疑死过一回，死过的人见到阳光总是很开心的，这大概是传说中地府里冷的缘故。
家当然是自己的家，床自然也是自己的床，苏盈就这样随便一靠就镶在了门框上。
喝了几杯？
不知道？
什么酒？
药酒。
我们家向天不错滴说，喝起药酒来了。送你回来那人是谁？
肯定是赵主任。
我说他旁边那位，我不认识的那人。裙子！苏盈用强调语气从来都是捡短语说。
    我都喝醉了，怎么会知道是谁？
不知道啊，一口一个进家坐坐，一口一个……，我呸。
    向天突然觉得这酒喝得值，不但引起了敌方的高度重视，而且还有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向天傻傻地望苏盈笑了笑。我去做饭。
你站住。
向天扬着头站在苏盈的面前，用鼻子对着她的鼻子，眼睛一眨不眨。
想吃我？
    没？
话才说完，向天已经把苏盈抱起按在床上。
你干什么你？
没干什么。说不起作用，只有做你才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去死，整天就想着这个。
想什么？向天的手已经开始动了起来。
想你猪头？
苏盈酒醉一般都睡在小卧室里，小卧室的床由于服役年限和从不空闲，咯吱咯吱地叫了起来，不过今天这叫比以往的叫声又复杂了许多，毕竟是双人转。
    等等。
等什么？
去洗洗。
    别，我带套行不。
不行。
僵持几秒，向天只好去洗。
进门的向天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进厨房。
干嘛买这么多东西？
双休嘛，总得象个样子。再说了，刚才做了回苦工，补补身子。
德行，自己弄。苏盈一瞪眼就融在了沙发上，打开电视，看了起来。饭菜上桌，窗外就下起了小雨，由小而大，从远至近，世界被装进了房子里，两人的眼神又挤走了世界。借着雨兴，小卧室里的床又复杂地叫了起来。苏盈化身风雨，一丝丝地剥开向天的喘息，剥开他昨夜的醉话，剥着剥着，苏盈和向天被满世界的丝缠裹起来，黄昏的风也没能吹醒胃的饥饿。

师永平

7
把小说文章帖在网络文学论坛，这对向天来说挺新鲜，当菲儿为自己注册了个博客的时候，向天以为世界就是一页一页，现在的向天算是知道了，页码承受不了世界的重量，也容纳不下世界的风雨，向天开始变得有了激情，当然，这些的这些源于向天不再独自一人于夜深人静地时候捡拾遗漏的月光，现在的向天有了读者，又或者套用流行的时尚，有了粉丝。粉丝，想起这个词的向天总想发笑，国人大多营养不良，所以就创造了粉丝。
向天喜欢上网络源于手术后的修养，篮球是打不成了，独自一人在家闷着难受，看书又总是心慌慌，网络成了最好的选择，交流，与行行色色的人进行着从未谋面的互动，或攻击，或拥护，或赞美，或挖苦，真诚与虚伪，善良与罪恶，向天完全处身于虚幻地网络当中，失去了痛苦，忘记了快乐，笑成了flasn的颤抖，疼亦是无言的回车。此时的窗外月明当空，正是书生舟中弄笛的风清，而向天去忘记了春秋的曲调，该如何弄弦。当然，与菲儿聊天，向天是有呼吸的。
你的诗歌有着一种深深的忧郁，这种忧郁深入骨髓，从神经到细胞又或者是毛细血管，全都充斥着残阳西斜的暗红，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许是我对生活产生了排斥心理，又或者我把自己密封储存。
当然，我说的不是绝对，比如你的有首诗歌就很不错，完全把自己置身与空气阳光里：残阳且从容，烛下酒当空。一笛春秋曲，坐钓月明中。我也写了首诗，想看看吗？
如果可以，当然。
卧饮风花月独寒，笑醉痴望云似山。小女无眠为酒至，独饮不比对饮暖。
    哈哈，有点孙二娘的风范。
呵呵，闹着玩的，对了，打开窗户，多放点风进来，也许世界就不那么灰暗了。菲儿的话在向天的脑子里产生一种震撼，打开窗户，是啊，向天又何尝不想打开窗户，可窗户在哪？
望眼窗外，月明当空，苏盈正在客厅看书，向天与苏盈还是没有话说，双方都不知道说什么，几句话往往卡死在对望的一眼中。昨天遇到苏盈的同事，对方告诉向天苏盈要升了，已经列入办公室主任的考察人选，说这话的苏盈同事眼角充满了笑意，祝贺的的背后有点暧昧的片花，对于政治，向天抱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来则安之，失则淡之，但尽管如此，向天觉得苏盈还是应该跟自己说一声，同床共枕而相对无言，莫非又是无声胜有声？窗户！窗户！
听说你要升了。
谁说的。
你同事。
怎么，监视起我来了。
没，没这意思，我只是想，这么大的事应该与你丈夫分享分享，你同事说起来我都一无所知。
多大点事，不就个办公室主任吗？等当副局长再告诉你也不迟，再说了，你又没问我，我怎么跟你说，难不成还屁颠屁颠地地跑你面前，向你报告，我升了，办公室主任，我升办公室主任了，我是那种张扬的人吗？再再说了，这不是还在考察期吗？八字还没一撇。
怎么能叫张扬，跟丈夫能叫张扬吗？
    怎么不叫，你可是作家，诗人，含蓄着，高雅得很，素养好，又是单位的一支笔，我有自知之明，鲁班门前就从来没想过耍斧头。
你怎么这么说话？
我怎么说话了？从你眼神中我就看出来，我这人俗，而且相当俗，陪人喝酒，你看不惯，收人礼物你也看不惯，这时我俗，可你把礼物送亲戚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俗？
    你怎么这样，我说过你俗吗？
你眼神里就刻着这两个字。
我……
你怎么着，还想吃我不成。
向天扬着头站在苏盈的面前，用鼻子对着她的鼻子，眼睛一眨不眨。向天想着那扇窗户。
你别碰我，我是俗人。
    向天没想到苏盈的力气这么大，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砰，苏盈望都没望向天一眼就进了卧室。

师永平

8
    向天的诗歌《六月牡丹花开》终于登上了国刊
我从乡下回来
发上的尘埃在一首诗中写下
牡丹花开
其实我知道脚步在六月已经嫁取
一根针的疼痛
扶一朵飘散的云
我的语言在奔腾的江水前凝固
世界静静的
没有花飘叶落，六月的天
适合蝴蝶歌唱，一前一后
跑得让人心慌，慌得让人心痒
这时候的手啊
摸着情不自禁的脸
六月的天
牡丹花就这样开了
看诗应该在月光下，打开窗户，让清风涌入，现在的向天就是这样，端一把凳子，把诗刊放在窗台上，点燃一支烟，然后坐下，看自然是看不够的，朗读又觉得张扬了点，向天抬着书，用鼻音哼着六月牡丹花开。
刚到单位，同事苏绣就告诉苏盈吴局长让去他办公室一躺。
恭喜恭喜，肯定是升官的喜讯。
    苏盈很暧昧地瞅了苏绣一眼，看你说得，我看是你升才对，不过是找我谈话了解你情况罢了。
    你就吹吧你。
    局长办公室，吴正正在埋头批阅文件，吴正的背后是一个黑木桃的书柜，书柜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马克思文论选，毛泽东文论选，邓小平文论选，还有很多文学、哲学、公文写作方面的书，每次到局长办公室，这个书柜和局长几年如一姿的情景总让苏盈有种说不出的压力。苏盈很拘谨地站着。
    哦，来了，坐吧，吴正抬了抬眼镜。
小苏啊，今天找你来主要是想谈谈办公室的情况，我到局里上任你就在办公室，我想听听你对办公室的个人理解。
局长，办公室是全局工作的中枢，承载着上情下达，下情上报的功能，是聚眼睛、鼻子、嘴巴、脑袋、手脚于一身的机构。
那你说说什么叫眼睛、鼻子、嘴巴、脑袋、手脚。
眼睛就是立足大局，鼻子就是政治敏锐性，嘴巴就是宣传的窗口，脑袋就是领会领导的意图，而手脚就是来人接待，会议的准备及为领导做好服务。
好，说得好，不愧是老办公室。小苏啊，工作几年。
6年了，局长。
哦，6年。
都在那些地方呆过。
一直在办公室，局长。
哦，那就是老办公室了，不简单，好好的干，你们主任高升到其它部门了，这是好事，办公室这几年干部发展不平衡啊，就一个主任，两个副主任的编制一直空着，这次一定要好好充实下办公室。你先忙去吧，有事我叫你。
好的，局长，那你先忙。
出门的苏盈悄悄抹了把汗，说实话，在吴正面前局里所有人都会紧张，吴正的眼睛有着考古专家揣摩的光芒，上班开点小差又或者迟到早退什么的，谁都会有。
怎么，说好什么时候下任命状了没有，苏绣打趣地问苏盈。
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苏盈和着调子唱起歌来。
看把你美的。
    上班的向天激情很高，特别是他在百度里搜索向天这个名字的时候居然有20个页码的内容，而且大部分是自己的，包括在某个刊物、网站发表了什么作品，当然了，《六月牡丹花开》也在其中。
    向天，向天，有你汇款单，不知是600元还是60，字太小，我看不清楚？向天基本每天都问收发员老张有没有自己的信和汇款单，故而老张一收到向天的信和汇款单总是隔着办公室地嚷嚷。
向天忙跑到收发室，一看是市报社寄来的60元，向天就酸酸地笑了笑，然后自嘲地说，是60，今天又可以吃肉了，老张就看着向天一个劲地笑，看你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