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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关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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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9 14: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当我长大后,我发现我的名字竟然是耻辱的象征。这一切似乎与我祖父的威名毫不相符,正如子长所说,一失遮千功。我的叔父李敢是个很有名的将军,当他破匈奴左贤王,领关内侯的时候,子长对我说过,敢于世之日不多了。果如其言,因我祖父广被大将军卫青诬陷后,叔父一直心有怨恨,青与其甥霍去病射杀了我叔父。这就是混争,这就是权势。
     我还是要感谢我的祖父,正是他曾经的赫赫战功,使我的姓一度成为全国最有名的姓。他有一手天下无双的射术,为此我曾发誓一定要与祖父齐名,在我十三岁的那年,我终于有了百步穿杨的功夫。记得 每次与祖父巡视他那写铠甲的时候,每个士兵的脸色是那么的激动,似乎他们永远属于胜利。猎猎的寒风撕扯着士兵门的衣襟,但他们依然是那样的坚毅。而我也发现,每次出征前,我都是见到新的面孔,祖父说,那些战士已经永远的埋葬在异国他乡,在那阳关的皑皑白雪下面了,但他们的心依然属于三千里遥的长安。
     将军应该死在阵中,马革裹尸还。祖父常对着塞外喃喃自语,但我还是有点懵懂,因为祖父是死在自己的刀下,他是自刎而死,为那个他尽力效忠的皇帝,并且是毫无理由。
     因为我姓李,几年以后,我做了将军。职位是建章监。和祖父一样,我热爱我的那些士兵,经常与他们促膝而谈,我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连皇帝也知道,我手下的八百骑是王国里最好的铁甲。但是我只是拱卫长安,用我的生命和八百铁甲的鲜血来守卫那些所谓的皇亲国戚。
      站在城头,每每看到的只是骑在马上的将军,那些尸体已经留在了贺兰山,留在了关外。他们怎么知道我是多么的想去告慰他们和我祖父走过的地方。我没有放过机会,一次夜里我和我的战士们连夜深入胡后二千余里,为皇帝绘制了关西的详细地形,可惜的是并没有见到匈奴。我不是稀罕这个骑都尉的官职,可幸的是我终于可以去关塞了,那我梦寐以求的地方。
    塞外,我站在高山仰望天空。
    西北的天边。天狼星流光森寒,格外的明亮。史书有说,天狼愈亮,战事愈频繁。
兀鹰双翼如月,在雪线以上激飞,我目注着这一切。我听到鹰的长唳。年轻的声带,炽热得一如鲜明的血,暗夜的天边,彤云沉厚。如狼群。战士们唱起了战歌,激越的声音穿过夜空,在这苍茫的大地上更加雄壮。
     突然我又想到了死亡,我低头问子长怕不怕死,为什么要活在这个寒冷的世上。
子长沉思了很久,看着远方淡淡的说,为了一种使命,为了埋葬在塞外的枯骨。
我问子长,也许我们今天只是为了皇帝的使命,但若干年后,人们还会遗忘我们的名字,正如我的叔父敢和祖父广,为了塞北而死,为了皇帝的千秋伟业而死。死了后,他们的名字如飞絮,飘过黑暗的长河。
    子长说。
    记住,李陵。这就是历史,它不能承受太多。
    现在我想起子长的这句话,我自语,子长肯定是可以流芳百世了。因为我觉得他是一个哲人,他把这个皇朝的事真实的留在了他的史书上。能铭记前世和能预见未来的人,也许只有让后人铭记了。
     出征后,贰师将军李广利亲率三万铁骑在天山脚下,祁连山边与匈奴右贤王决战。我受命于一个糟糕的将军,令我率领五千骑兵向北延伸,深入敌后几千里以作诱敌之用。而受我牵制的敌兵有整整二万之余。天空阴云四合,沙丘犹如万世冰封的城垣,高踞在旷原之野蒙蒙蒸腾的雾带,我的战士们犹如在冰冻的长河上前进的小舟,缓慢的爬行。长风呼啸,骏马的鬃毛与旗帜一起在风中猎猎舞动。我立马与高丘之上,望后方紧紧追赶的敌军,看着祁连山巨大的阴影覆盖在万古冰原之上。我抬起弓,对着天上翱翔的黑雕射出一箭。
     几天过去了,我终于歼敌八千余人,而我的士兵们也只剩下可怜的一千人左右。当我突到贺兰山的时候,匈奴把我包围了,水泄不通。
     这一夜竟然没有下雪,雪后的明月出没在云海间,如思乡的游子逃不出家乡的桎梧。天边的彤云忽忽的吼着,张牙舞爪的肆虐着,预示着又一场雪即将降临。我看着战士们,他们都累了,一个个倒在枯黄的草地上,脸上布满了裂痕,但仍旧是无辜的脸。
我不知道他们都来自哪里,他们的家乡现在是否在下雪。远在关山万里之外的他们,是否还在想着家。
     我知道天一亮我们就得死,但我敢保证我的这些兄弟们至少会让成倍的敌人与他们共眠。我又掠了他们一眼,他们肯定都不想死,因为他们只是我的一些替罪者。他们可曾会想到这个皇朝的可憎面目。我是他们的统帅,我知道我一声令下,迎接他们的只是鲜血,然后冰冷的贺兰山又多了些亡魂。也许我的名字会在史书上偶现一次,而他们呢,只是贺兰山里小小的一颗石砾而已。
    鹰又闪过长空,回望南边,千秋家国如梦。冰凉的月光宣泄在长安城外,留下的只是怀念。天快亮时,我决定投降。背叛这背信弃义的王朝。
    投降后,我成了匈奴王的驸马。
    后来追随我的士兵有三成回到了故土,我只知道他们过得不怎么样。
    我时常会想起子长,想起他的话。只到我听说他为了我的投降辩护而受宫刑,被囚禁。我才潸然泪下,我的祖父辈们他们似乎是否会为了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流芳而抛弃他们那些无辜生命,毋庸质疑,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我只是做了件对得起我自己的事,即使被故国的那些人所不耻。终归如此,我的族人因此而遭灭门。抬起头来看看南方,鸿雁没有捎来任何东西,虽然那个王朝背信弃义,但那里还是有我的朋友,他一定理解我所做的一切,会为我在他的史书里留下一段真实的故事。让后人知道阳关外的灵魂,贺兰下的亡人和许多凄凉的事。以及朋友边我过去的梦想。
    我时常回去在贺兰山,月光如雪,贺兰山的风依然如刀。我仰起头,望着空阔寂寥的天空。 暮色渐臻浓郁,风声迷离。高耸的石壁如高瞻远瞩的先知,倾听遥远的钟鼓。
每次回过头来看南方,一个庞大王朝的背影在月光下隐隐的低垂着。
    十载后,我死了。死前,我仿佛看到有一只鸽子在月光下低声鸣叫。长城上,落满了那么多的鸽子。好象花瓣落在枝头。

诗云:
封侯无份虽天数,失路违命全运平。
祸莫大于杀已降,折胡难言功和利。

附录:
    李陵既壮,选为建章监,监诸骑。善射,爱士卒。天子以为李氏世将,而使将八百骑。尝深入匈奴二千馀里,过居延视地形,无所见虏而还。拜为骑都尉,将丹阳楚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张掖以屯卫胡。
    数岁,天汉二年秋,贰师将军李广利将三万骑击匈奴右贤王於祁连天山,而使陵将其射士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可千馀里,欲以分匈奴兵,毋令专走贰师也。陵既至期还,而单于以兵八万围击陵军。陵军五千人,兵矢既尽,士死者过半,而所杀伤匈奴亦万馀人。且引且战,连斗八日,还未到居延百馀里,匈奴遮狭绝道,陵食乏而救兵不到,虏急击招降陵。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匈奴。其兵尽没,馀亡散得归汉者四百馀人。既得单于既得陵,素闻其家声,及战又壮,乃以其女妻陵而贵之。汉闻,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後,李氏名败,而陇西之士居门下者皆用为耻焉。
发表于 2004-1-20 09:15: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阳关雪


      只为自己活一次,就成为千古罪人……是非谁论!
发表于 2004-1-27 21:26: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阳关雪

   可降不可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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