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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贴子最后由孤独的狼在 2004/02/21 11:11pm 第 1 次编辑]
秋天在不经意时离去（合作）
你说我很美吗?看起来?谢谢.
我对你说,我们之间的秋天将在不经意时离去……
别笑了.听我说这个故事好吗?
（一）我听见他时他看见了我
也是在这个酒吧.哦,就在这里,我坐在现在这个位置.而他，就坐在你现在坐的地方.很自然,象一对情侣?呵呵,很象.
他先没有坐在这里.不不,我是第一次看见他,看见他时,我坐在这里,他就站在这里.
看见他之前我听见了他.
那天天气很好,秋天回暖的时候空中似乎飘着春风.我很久没有出来了,那天是朋友们非要拉我上街的.我们看,玩,笑,让户外的风把阳光吹满了我们全身.是的,很高兴.然后我就累了,朋友们随我自己坐在这里,她们去买东西,我倚在这里,阳光中.懒懒的,象一只猫咪.呵呵,你真会讨好女孩子,好吧好吧,我接受,一只高贵的,美丽的波斯猫.
然后我听见了钢琴.
似乎一直有人在弹钢琴,只是在弹琴,现在换了一个人,在演奏.一开始有点犹豫,琴键象春天里刚刚接触到阳光和草地的小鹿,东张西望的小鹿,是的是的,充满了好奇的活力.然后我听见了时断时续的泉水,叮叮咚咚地响过来,从嫩绿的白桦林那端响到这端,再以后是春天里懒洋洋的太阳,暖暖地似乎要令人睡去.
然后我醒来,他站在我面前.
不好意思,看来是我的琴声把你赶进了梦乡.可以坐下吗?
我耸耸肩,表示这个桌子的所有权不属于我:睡着的不止是我哟,为什么偏偏注意我？
因为你美.他脱口而出,然后有些后悔地偷偷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有些慌乱,尽管我不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这样对我说.
似乎承受不了那一种尴尬,他突然说:噢,我叫清水……
哦?日本名字?我犹豫了一下,告诉他我叫朗腾.他笑了:是朗腾塔格?这才是日本名字呢.以后我叫你格格好了.
以后?我们会有以后吗?
（二）我在医院打电话给他他来了
以后我们的谈话是断断续续的,我高兴了我就多说一些,他高兴了他就多说一些.至于说了什么,哦,天晓得!什么都说了,什么也都没有说.
屡见不鲜的事吧?人们说话,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说完了一回想,什么也没说.
重要的不是我们说了什么,而是,我们在说.
很久没有和别人这么忘我,这么投入地说话了,然后他突然站了起来,说他必须走了.
他要送我.也许是礼貌也许是真的,但我摇头.不,谢谢.我朋友会来接我.听见朋友这个词他不明显地颤了一下,然后道别,走了.
我冲动地喊他,要了他的电话号码.
在小区的路口我坚持要自己独自回去,朋友们知道我的脾气,只好随我.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晚风无声地吹动落叶,往我身上飘来,于是我伸手去捉那半青半黄的落叶.落叶从我手里逃出,飘到我脸上,轻轻的,凉凉的,我另一只手也离开了车把去捉,于是我的车斜斜地往坡下滑去.
一阵风,一道眩目的车灯,我感到自己从车上被抛了出去.
睁开眼睛,我在医院.
双腿被绑上厚厚的石膏斜靠在病床上,劝走了父母和朋友们后我先是感到清净,后来突然感到无聊.没有人和我说话.抓起一本书,是斯蒂汶的<白浪>,一个无聊到不能再无聊的爱情故事,从第一页看到第四十九页,除了主人公在哭,在絮絮叨叨地回忆童年的一条红裙子之外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换一本国内美女作家的呢,通篇充满了低俗的性暗示和半通不通的话!
我想起了清水.
他说话普普通通平平常常,象清水.
我看了看枕边的手机.
喳!奴才在!他象认识我已经一百年那样在那个塑料盒子里喊,然后我似乎看见他皱起了眉头.他说:等着,我马上来!
你看看,是废话不?我不等着能到哪里去?
我等着.看着手机,看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从那里面跳出来.
他来了.来了就吵架.
是我找他吵的.因为他轻轻地推门进来,吓了我一跳.
你怎么可以这样!招呼也不打就冲进女生房间?很不礼貌你知不知道?
他出去,在门口敲门,笃笃笃,笃笃,三长两短.我不理他.
笃笃咚,笃笃笃咚.不三不四.我继续不理他.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七上八下.我还是不理他.
许久,没有声音.难道,难道他生气走了?
（三）清水看我我看清水都是理所当然
他拿开了他的手，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说“格格你真美”，我笑。
其实所有人遇见异性首先是看他或她帅不帅美不美，若是男生专门找丑女搭讪，或者女生专门看加西莫多，那不是变态？——看名人看丑星看特定的人除外。 所以清水看我我看清水都是理所当然。既然有那么多男生喜欢看我，那也就无怪有女生看他了，我想。
“但是，但是清水那厮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呀！”水妖儿说，“清水那厮面目不算可憎言语实在无味呀！而且，”水妖儿深谋远虑地告诉我，“你知道清水那厮外号叫什么？叫连长呀！他身后有娘子军连呀！”
“有关系吗？那你外号还是旅长呢，难道男生就不敢爱你了？还不是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地死在你的光明下？”我说。
水妖儿来撕我的嘴，撕过之后突然很惊讶地问：“天！你说爱？小妮子春心动了？你不会真爱上他吧”？
我凄然地笑：“我能爱上谁？谁撞过来算谁倒霉吧”。
水妖儿半响不说话。
清水半响不说话。
他从牛仔衬衫口袋里拿出揉皱的香烟盒，再侧过身从裤袋里摸出扁扁的火柴盒，划着、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显出很满足的样子。
我看着他扮酷。
等他演完这套把戏，打算和我说话时，我也欠身从大理石桌子上拿过饮料，浅浅地抿了一口，然后用迷茫的眼光透过他看着花园，看着想象中的蝴蝶和蜜蜂，仿佛自己沉浸入无边的遐想。
他不自然地咧咧瓢一般的大嘴：“格格，天冷下来了……要不要，抱你回去？”
我没听见，拿起长长的饮料杯移近唇边但是不喝，展示着我的樱桃小口和糯米细牙，于是那厮被我风情万端的神态彻底迷住了，好半天喉咙里才“咯咯”地响了一声。
我继续玩深沉，绽出浅浅的酒窝，表示我正在回想一段温馨的往事，一位白脸王子、一位高大英俊谈吐优雅的前爱人，最后我打算以一个浅笑加一声无限缅怀的幽叹来结束这段儿，不料抬起头来，那厮已经不在——可我一直盯着院门的啊？
“清水！”
我先小声地喊，然后带点哭腔喊。
“喳，奴才在。”他凑近我耳边说，一面把毛毯裹在我腿上。
我心里憷憷的：“你！你经常为别人这样盖吗？”
“是啊，”他抬起我麻木的腿，把毯子边压好，“在飞机上空姐就这样盖，很舒服。”
我想把毯子踢开，但是我无能为力。
甚至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泪腺，觉得鼻子酸酸的，两颊湿湿的，有热热的小虫从眼眶里爬下。
“爸爸妈妈都喜欢坐在院子里，我也喜欢为他们裹毯子——咦，你怎么了？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是太阳。”我说。
风吹动傍晚的阳光在树叶上跳，有几块光斑透过树叶落到我身上，我伸手去按，光斑抓住我手背，我再伸，光斑再抓。
清水窥觎已久，居然也把手按了上来，暖暖的，大大的，干干的，我觉得很舒服，但是女儿家的面子不能不要啊，于是我抽出手，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我的手挥空了，我也从梦中醒来，太阳已经躲到城市后面去了，冷风起了，该是抱我回去的时候，可是，清水那厮呢？
（四）
清水在看我.
当夜风把落叶吹到窗户上时他在看我.
当一排排日光灯在嗡嗡地响着时他在看我.
当别的图书馆管理员在整理图书时他在看我.
当同事们纷纷离去我终于用拐杖撑起我疲惫的身躯时他在看我.
后来,他对我说,那晚他看了我整整一晚上.
我看见了他.突然感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铝制的双拐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横在我们中间.
他笑了.
可怕的,残忍的笑容,慢慢地,慢慢地浮现在他脸上,他眼中.
那一张英俊,丑恶的脸,那一双神色奇异的眼睛,一只眼睛里是温情,另一只眼睛里是冷漠.
他站直了高大的身躯,一步一步,走来,象一匹来看望狼崽子的狼,象一匹来看望羊羔的狼.
我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必然的命运带给我的那一刻.
我心已死.
但是,我心在剧烈地跳.
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象在水中.
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缓慢,那么清晰,却又象梦中般那么模糊.
他走近了.
渐渐地,渐渐地走近我身边,直到……
直到最后一步.
他停住了.
他的手从背后伸出来,手上是一束花,红色的,玫瑰或朱槿,就是China rose
China rose ?我的心在跳吗?
可是,那是在他来图书馆以前,是在……以前,而现在……
果然,他高高地举起那束玫瑰,左手手腕微微一动,我的目光随着玫瑰消失在窗外的黑暗中,还有我的心,最后的一点活力.
我心已死.
我心如冰.
他用低沉,略有点嘶哑的声音说:
格格,你真美.那玫瑰太俗,配不上你!
说完,他用右手拿起拐杖,用左手轻而易举地把我抱了起来,轻快地把我放进了轮椅,把拐杖挂在轮椅上:
“启禀格格,回你宿舍?回我宿舍? ……好象没有区别吧?”
那一刹间秋天在不经意时离去,我们似乎陷入狂乱的春风中,很久.
我举起手里紧握着的刀片(原来是不是打算割脉的?)狠狠地刺在他手臂上.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怪他捉弄我?也许是为了发泄自己的狂喜?
刀片毫不费力地刺过他的衬衣,我感觉到刺进去很深,很深.
我突然清醒过来,同时陷入了慌乱中.我,我,我究竟怎么了?
他呢?
他淡淡一笑:
“水妖儿也告诉你了?我这只胳膊是假的.”他旋了几下,把右臂旋了下来.
我们疯狂地大笑起来.
最后我擦掉眼泪,惊愕地瞪着他:
“你,你?你!你怎么只有一滴眼泪?”
他耸耸肩,用左手抠出了右眼珠: “格格,奴才眼睛在,喳!”
呵呵，是的，很有意思。是的，今天见到你很高兴。好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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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21 23: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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