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哥哥的又一次新婚

孤独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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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哥哥的又一次新婚
首先向敝大作中有幸被提到的各位古人及现存前辈致歉：假若敝大作涉及诸位时或有不恭乃当年的小小小秘书在继续完成未竟之恶作剧伟业，吾小人家略备水酒赔罪——孩子她娘，水里掺好了酒乎？——倘有杵逆之子不肖儿孙罗织罪名公然起诉图谋索赔，则本大作纯属1916年苏联国内发生之事，概与诸位各位等位无关，不要说吾小人家言之不预也！

麻哥哥给在省城的吾写了一封信，说自己大后天又要结婚了，请吾来参加婚礼。可是走路最多八个小时就能走到的地方，那封快信竟走了五天，所以吾就没能参加麻哥哥第二次的握手仪式，使得麻哥哥心里很不快活。时间虽已是将近拂晓，闹酒的人也都醉熏熏或歪歪倒倒地散去了，麻哥哥仍然没有丝毫要进洞房剪烛的迹象，一个人端了一茶缸酒点了一支烟在马路边的台阶上慢慢地坐喝，嘴里面时不时咕噜几声“马特彼得”，当时路过的五名行人事后都这样证明，其中一位是县中的高中肄业生，也是当地唯一懂得外语的人特地说明，麻哥哥当时象是在说外文，“马特彼得”他重复道，“就是这个发音。”
后来麻哥哥在国外开的马特彼得连锁大酒店创建十周年庆典时，新华社记者的大篇特写中就有这一段描述，只是新华社记者认为“马特彼得”就是麻哥哥起的外国名字，而外国记者则认为“马特彼得”就是甲虫市场，即Mart  Beetle，至于这位中国富翁为何起这样古怪的名字，记者们则一律把它归于Mr. pock的怪癖。
“马特彼得，”这时在花烛已被烛花湮灭的黑暗洞房里，也有人在发这几个音。月亮早已落下去了，孤独的启明星斜挂在天角，寂寞而又冷傲地斜视着大地上的芸芸众生。远远近近的公鸡们参差不齐地啼叫着，呼唤着妻儿们起身，间或有一只刚刚生过蛋、需要休息的母鸡愤怒而又激烈地大声骂起来，于是一只公鸡委委屈屈地争辩几声就不再言语了，而其他的公鸡们则嘲弄般更加大声地吆喝起来：“麻哥哥——哦！——麻哥哥——”！
“马特彼得麻哥哥，汝不是麻子是坑人呀，汝这样子骗人连鸡都饶不过汝呀！汝这样子缺德连生下小孩都是麻子呀！”可是一想到麻哥哥将来的麻孩子要由自己来生，而自己未必生得出小麻子来报复麻哥哥，那人不由得悲从中来，竟无语凝噎。当斯时也，麻哥哥一头撞将进来：晓华，吾的兄弟来了——进来也，汝新嫂嫂还莫有上床。
哪个是……他的甚人！他麻子坑蒙拐骗，让吾落进了他的陷坑。原来听讲他是甚会写书的才子，几本杂志上又讲他是甚一斤专家，吾仰慕他呀才给他写的信呀。后来听讲甚寡妇麻嫂嫂一脚把他蹬了，他——那甚寡妇麻嫂嫂先是灌醉了他，再用了美人计，不是，是女人计。还利用了他的名声开麻子饭店，骗走了他祖传的烧菜方子，坑够了他再给他一脚！吾同情他呀他个坑人的东西，就给他写了信，先还不好意思讲，故意问他怎么烧菜，每天叫他烧菜给吾吃来试试他的诚心，就要跟他过了了还要叫他做九个菜，三个月后才提到嫁给他，吾伤心啊！吾也不图他甚，就爱他的才，汝听听看，一天下来了，先是把“餐叉不齐”说成是甚“层次不齐”，后来又把“皮油造纸”说成“破油造衣”，破油怎么造衣？最可气的是他把“孔夫子日”讲成“孔夫子月”，这叫什么才子呀连日月都分不清？
吾告诉他讲错了，他气人呀说他原来就讲过他是小学肄业，那时侯他嬉皮笑脸讲的，哪知道他讲的竟是真话！吾钦佩的是他的德和才，喜欢的是他对人好，可是德呢世上根本没有不缺德的麻子——原先曾有一个说是美国人的，诚心诚意地写信给吾讲，“吾们俩光在信上说几句话太不过瘾了，是绝对不够的，如果汝是确实地诚心地和吾交流并跟吾这个那个的话，就告诉吾汝的眼睛鼻子嘴巴牙齿耳朵等真实详细情况和确切的居住地址包括几楼有几扇窗户夜里好不好爬上去，等等写信告诉吾，吾马上就飞过来滚过来“打的”过来跑过来看汝。吾的油炸甜点心，这样吾就可以和汝面对面地亲亲蜜蜜地商量吾们将来的甜蜜事业，相信汝会觉得这件事有意思、对这件事感兴趣。 ”
他骗吾说人家只是找吾谈生意，就不告诉吾人家喊吾甜点心！明明是吃醋偏偏说是怕吾上当被人家拉趴（rape）了；他还骗吾说他只是麻子丝毫不提秃子！才呢刚才吾说过了；对吾好？以前对吾好都是假的，呜呜呜呜呜一天都不理吾呀！夜深了还一个人坐在外面喝酒吸烟……叫他进来他说他不敢！为什么，难道吾会告他非礼（molest）还是告他拉趴（rape）呀！呜呜呜呜呜这叫什么理由？
那个什么，吾笑了：这个麻家伙肯定缺德，才呢也就是那回事了，对人好不好……吾马上要睡觉了，给吾床旧被子，说完吾爬上案板，用一张报纸铺在一只大发糕上，头还没有碰到报纸就鼾声大作了。麻哥哥也怪怪地一笑，半拉半推地将晓华嫂嫂拉将进去。于是里屋先是骂，再是又骂又喘、之后是又笑又喘，最后光是喘了；那张床先如小舟咿咿呀呀地徐行于波平浪静之川，接着怒涛初起东摇西晃，既而风涛大作几欲颠覆，久之，方絢烂归于平淡，随风漂浮于风光绮丽的水面上，而这时那个什么，吾却早溜到门外麻哥哥原来坐的地方，一手拿着大茶缸一根接一根地吸烟去了。所以后来才有人斩钉截铁地说那天晚上坐在那里的根本不是麻哥哥，而是一个又黑又脏的乞丐，一面喝着搪瓷缸里的剩面汤一面捡地下的香烟头抽。
天终于放亮了，乡里人起得早，卖菜人竹扁担晃悠的唧唧声、板车车轮的辘辘声、毛驴欢快的依昂声和行人的咳咳声、啊呸噗之声此起彼伏，吾也提着麻哥哥的大号鱼篓子向三里路外的大河走去。
清晨的河上笼罩着浓雾，隔河的村子只显出若有若无的轮廓，哪怕是河上来去的船只也只能听见咿呀的橹声。近处水花泼喇一声响，是鱼儿跃出了水面。几只水鸟从头顶飞过，留下了急促而又响亮的一串唧唧喳喳，而岸上更加急促欢快的唧唧喳喳声，则是一早起来洗衣服的村姑们走过河边。
啊，好大的混子（鱼）！
别动，有人的！
人呢？
在水里！
怎么看不见？哎呀会不会是……？
大清早的不要讲不吉利的话！
那，人到底到……？
跟汝讲不要不吉利，什么到底——啊，吾也讲到底了，人呢？不好了快去喊人去！
好大的鱼，又是一条！
人在，过来了！啊，好大！真大！莫见过，汝想是那个？
汝呆丫头，莫看见鱼篓子？麻哥哥呗。
汝才呆丫头，麻哥哥根本不会下水，上次一脚泚到水里头麻脸都黄了，还是万生嫂子、大柱子妈把他拽上来的。啊呀，汝看扳网里头好些鱼！还有虾跟螃蟹！
这个人真怪，象个水鬼。
不要瞎讲，甚鬼鬼的不吉利！哎汝这人怎么不理人？——俏甚俏叫汝一辈子找不到！
汝个不害臊的，找不到甚？
就是汝想让人家找的那个！
啊呀汝个死丫头看吾不撕汝的嘴……
吾回到那间同样是被麻嫂嫂遗弃的棚子，在熬着小米粥的灶下加了一把火。取了几块生面（“生不生？”）贴在锅上，又找出了半碗小菜，这才去踢麻哥哥的门：“屋小如舟，春深似海。欲海无边，回头是岸。爬起来麻哥哥！”
大家都累了，呼噜呼噜地喝小米，咯吱咯吱地嚼小菜，吧嗒吧嗒地啃贴饼子，香！麻哥哥笑嘻嘻地讲，汝晓华嫂嫂自己说好她养活，喝粥就行了，汝看，进门就喝粥！
麻嫂嫂晓华就着小菜咽下一口小米粥：又不是汝烧的的，德行！
麻哥哥奸笑着说：“吾忙的事更要紧。”麻嫂嫂就红了脸不言语了。
吾装作没有看见，丢开粥碗去剖鱼。既然被人叫做水鬼，三两下就把一条大青鱼变成了没脸没皮没骨没刺的绝望的生鱼片，也不知用什么野葱野蒜野姜野菊地揉吧揉吧再加点盐，就放在平锅上烤了起来，烤得这些绝望的生鱼片唧唧地冒油，香气直透到对街去，不但麻哥哥晓华嫂嫂聚精会神地看（其实还手拉着手），连路上的人也闻着香气进来了：麻哥哥又搞甚名菜了？——哟是那位大城市来的小师傅呀！
麻哥哥潇洒地把秃头一仰，每个麻子都绽开了象怒放的花：“是吾师弟。吾看看他的手艺有没有长进。——晚上来吃呀，吾今天又开张了！”
但他那位“师弟”毫不理他，快手快脚地烧了小半锅水，加上盐呀芝麻呀小茴香呀辣椒呀什么的，顺手把一块猪肚切成兰花片一起放进锅里烧得滚了，把绝望的生鱼片放了进去，再改成小火始终不让它烧滚。过了一会盛了一碗捧给麻嫂嫂晓华，把剩下的用一个用大玻璃瓶装起来吊到井里，然后一言不发地蹲在地上吸烟。
麻哥哥不会看脸色，还钉着问吾“汝收到吾的信为甚不早来？”
吾斜了他一眼“甚信”，麻哥哥讲吾办喜事的信呀！吾鼻子里哼了一声：“等信寄到了汝小伢子也会爬了。”
麻嫂嫂晓华女人心细，就问“兄弟有甚不顺心的事”，吾假斯假文地叹一口气“马特彼得麻哥哥一个老婆又一个老婆，拼了命要嫁他，凭甚？脸上长小米还是长小花？吾呢，觉得一个丫头对吾满好的吾也喜欢那丫头，就送给她两张电影票——城里头就是那个意思了，唉，一转眼票又回来了白白地丢个脸，汝笑甚？以为是汝那张脸不在乎呀！，唉……”
麻哥哥讲，还不如送给吾呢——甚时候的呀？吾没好气地递过去一个信封“昨天下午的，要不要”。麻哥哥贱手贱脚地准备撕掉，麻嫂嫂晓华惊呼起来：不要撕，是今天的！吾说吾买的是昨天的吾不知道？提前三天早了买不到——甚？真是今天的！是她买的！还有希望！吾马上拦卡车走！吾问汝，汝一共有多少钱？一百五十几？收份子收的？汝个坑人的麻哥哥趁火打劫敲竹杠呀？吾认汝狠！给汝一百五，开店只多不少。还有几包烟汝拿着这几天装门面！——临上卡车了又怪叫一声！
回家的第二天，吾给麻哥哥、麻嫂嫂晓华写了一封信，讲是在电影院门口淋了两小时雨发起烧来，后天不能来帮他做菜了，写完后昏头昏脑地往抽屉里一放，几个月后才寄出，果然等麻哥哥收到的那一天，正好小伢子过满月。

雪韵

细腻的描写，成熟的语言，诙谐风趣的风格，喜欢！～

紫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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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狼似乎要写“麻哥哥”系列了。
这篇读来，觉得比《麻哥哥刘老师与青菜及吾》在语言和对话的使用上更贴近生活，也更风趣和幽默。多了一些杂文的感觉，这样的一路写下来，比平淡的讲述更吸引人，狼狼自己也笑的吧。
一个段落一个伏笔，一个提示一个伏笔，这个偶要学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