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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Ti a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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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30 20:37: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个贴子最后由路人在 2004/11/30 08:50pm 第 1 次编辑]

蓝:我爱音乐,自从我7岁那年在街边的音像店里听到了帕格尼尼的《D大调第二奏鸣曲》,
    我就被深深迷醉了。于是,当我第一次拿起小提琴,我断定,那必将是我终生的职业。
辉:我爱摄影,那是源于我天生的对色彩的敏感。当我第一次拿起爷爷的老款“海鸥”,我
    就深深爱上了将影像留在底片上的快感过程。但我对摄影毫无企图,或许我只想成为一
    名摄影师而不是一位摄影家。
蓝:出于对帕格尼尼的崇拜,在音乐学院毕业后我就去了亚平宁半岛深造音乐,同时也去感
    受他曾生活过的足迹,捕捉他残留下还未失去的音乐轨迹。
辉:我不喜欢被约束的生活,我讨厌遵守着同一轨迹周而复始的生活,所以大学毕业后,我
    成了一些小资杂志的自由撰稿人,靠着出卖我的灵感维持自己的生计。
蓝:到了亚平宁,我的第一选择就是去帕格尼尼的出生地Genoa的一座学府深造,并住在一
    位叫“保切尼”的老婆婆家中。她的一生没有婚姻,所以膝下也无儿无女,我便成了她
    的依靠。但是在暑假前她去世了,在临终前她交给我一本曲谱要我转交给远在南托斯卡
    纳Crete地区的蒙特尼老人。安排好了她的后事,我踏上了去Pienza的火车。
辉:我的灵感后来被一家出版社看中,为我出版了影集。靠着这些收入,我决定去欧洲短暂
    的度假。我不喜欢雅典,因为卫城让我感觉像一位落魄的贵族,虽然有着显赫的家世,
    但是掩饰不住历经劫难后的沧桑;我也不喜欢巴黎,因为听说香榭里大街露天咖啡馆的
    明媚阳光在一年里只有不多的几次,所以巴黎的眩目更多的是转瞬即逝的虚无。经人介
    绍,我去了南托斯卡纳乡间蒙特尼老人所在的小别墅。

A
蓝:蒙特尼老人在托斯卡纳乡间Crete拥有一幢小别墅,虽然外表显得陈旧但绝不破落。蒙
    特尼老人听完我的来意后热情地将我引进门,并说也许是巧合,下午有位来自中国的男
    孩也将会来到这里。
辉:蒙特尼老人在托斯卡纳乡间拥有一幢自己的小别墅,坐落在安静但绝不会觉得落寞的
    Crete。在那里耳边没有纷繁和嘈杂,只有徐徐微风轻柔的问候。蒙特尼老人出门把我
    迎进别墅,并对我说也许是巧合,一位中国女孩就住在我房间的隔壁。
蓝:我将曲谱交给蒙特尼老人,当他得知保切尼老婆婆去世的消息后一阵沉默,并告诉我他
    想独自呆一会。于是我在别墅附近转了一阵子,最终决定上楼,去叩响中国男孩的房门
    和他聊天,不为别的,就为了能用许久未使用的母语与人交流。
辉:我推开窗,看着窗外的景色。发现,我绝对对度假的地点作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远
    处挺拔的山惺忪着、天空散淡的云浅睡着、大地悠闲的草轻舞着。正在我陶醉时分,房
    门被轻轻叩响,打开门却发现是素未谋面的中国女子,这才想起蒙特尼老人所说的巧
    合。
蓝:一眼见他就知他是个闲散的人,头发长得足够扎起辫子,胡须长得足够淹没嘴唇,但是
    他不邋遢,眉宇间隐约还有未消退干净的稚气和书卷气。
辉:她是个不善雕琢自己的女孩,素面的脸上有着精致的五官,眼神中透出灵气,但难掩脸
    上写着的疲倦,让人心生爱怜。
蓝:我说明了我的来意,并让他讲讲国内的见闻。他同意了并滔滔地讲述着,绝不敷衍,那
    专注的神情十分可爱。
辉:她说明了她的来意,并让我说些国内见闻。我从大脑各个角落里搜罗了些报纸电视上所
    得来的信息告诉她。她当听众的表情十分投入,眼神中还有些许思家的情绪。
蓝:如果他愿意,他绝对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演说家,他把一切平淡无奇的见闻都加上自己
    的修饰和见解,从而使它更为生动立体。他让我在不经觉中就到了傍晚,若不是蒙特尼
    老人叫我们下楼晚餐,我想我还不会觉察到已经日落西山。
辉:蒙特尼老人叫我俩晚餐时发现我们谈得十分融洽,高兴之余有些惊讶。这才发现我已经
    对着她“独自”表演了一个下午。我想知道她脸上是否已经有了厌倦,幸好没有,她脸
    上有的更多的是意犹未尽。
蓝:晚餐不可谓不丰盛,但气氛却有点凝滞。蒙特尼老人一直沉默少语,我知道那并不是主
    人的不好客,只是他还未从失去好友的悲伤中挣脱出来。餐后,他颤抖着拿出一把陈旧
    的小提琴,希望我演奏由我转交的那份曲谱。我第一次打开这份泛黄的曲谱,上面歪斜
    地写着曲名――《Ti Amo》
辉:我不是很懂音乐,但听出她演奏的很生疏,也许是第一次看到这份曲谱还没有吃透。我
    还听出有几次她还拉破了音,乐声中也欠缺了感情的投入,听来觉得淡而无味,不过似
    乎旋律本身很优美。就在这无味的乐声中,我看见蒙特尼老人眼眶里泛起了泪水。
蓝:也许是我亵渎了保切尼老婆婆的曲子,在我拉完《Ti Amo》后,蒙特尼老人说累了想要
    回房休息。于是,餐桌边就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辉:我看出她的心情很差。便安慰她说其实拉得很好,可能是蒙特尼老人闻乐思人罢了。同
    时,我的手却在背后作着忏悔。
蓝:我知道那是善意的谎言,也知道蒙特尼老人绝不是闻乐思人。我真的不明白,拉了那么
    多年小提琴何以会把一首曲子拉得如此惨不忍睹,会使听者心情如此糟糕。
辉:看着她心情依旧没有好转,我开始问些关于她的问题想分散她的思绪,看来这招比善意
    的谎言有效,她似乎忘却了不快。
蓝:他问我些只需回答是或否的问题,我知道那是为了分解我的不快,但我愿意配合他,因
    为他让我感觉很踏实,至少那一刻是我来意大利后感觉最不孤独的时刻。
辉:交谈了很久她才想起问我来意大利的打算。我告诉她,我来托斯卡纳找寻些不为人知的
    美景并把它们留在胶片上,希望着将来会有机会办一个关于托斯卡纳的图片展。
蓝:这时我才知道他是位摄影家,虽然他声声否认,辩解自己只是名摄影师。为了继续享用
    那份和他在一起时的踏实感觉,我自荐当他的导游,并为他设计了详尽的游历计划。
辉:她说她是托斯卡纳的专家,这让我颇感意外。她让我准备些野营用具,去享受一次老托
    斯卡纳迷们的游戏,并为我策划了第二天去Pienza小镇的采购行动。我欣然同意,因为
    有了个懂得意大利语的导游倒是少了不少与当地人沟通的障碍。
蓝:第二天,我带他去镇上的Coroso Rosselino大街领略那些年代久远的老房子、带他去欧
    洲式的广场喝黑咖啡并帮他翻译着身边老人们交谈的内容。期间我借故离开了一次,我
    想他不会知道我去了哪里。
辉:经她介绍我才了解,原来想要知道意大利那些房子的主人的身价只需看看房子的窗户,
    但凡窗户又高又大且用石头砌成,那主人一定不是声名显赫就是富甲一方;也知道了以
    前意大利语是由晦涩难懂的拉丁语和希腊语构成的,直到文艺复兴时期才有大诗人但丁
    的带领下用托斯卡纳当地语言作为普遍交流的语言,最后托斯卡纳语被定为意大利的国
    语。期间她离开一次,在她回来时发现她外衣的内插兜里多了一本名为《Toscana
    Guide》(托斯卡纳指南)的书。我暗笑,好一个托斯卡纳的专家。
蓝:我们采购完所需,回到蒙特尼老人的别墅,告诉他明天天亮我们将离开。
辉:蒙特尼老人觉得有点突然,但还是赞成我去看看托斯卡纳的全貌,并说我一定能找到我
    想要得到的。
蓝:我从来没有这样迫切期待过一个黎明的到来。兴奋使我难以入眠,夜也因此变得冗长。
    于是我干脆起床坐在窗台,复习着《Toscana Guide》。
辉:在这里的每一秒对我而言都是新鲜的,在这里每一个变化都是我要捕捉的。整晚我都在
    窗台把玩着相机,直到黎明的到来。这里的黎明就像位从黑夜里脱胎的少女,随着她每
    一步向我走近,都会愈显婀娜。在她美至极致的时候,我邀请她走进我的镜头。
蓝:清早,蒙特尼老人将我们送至门口,并将《Ti Amo》送给了我,说是会对我将来有帮
    助,我道了声谢就带着辉踏上我们的旅途。
辉:我几次回首,蒙特尼老人都远望着我们的背影挥手微笑,但感觉他的背影有些孤单。我
    觉得,他送《Ti Amo》给蓝十分的蹊跷。

B
蓝:我们从别墅所在的Crete地区向Siena进发,步行需要十天,途中没有像样的公路,也极
    少会有汽车经过,但这样的地方才会有辉想要的景致。
辉:英国人喜欢称这片土地为“Tuscany”(托斯卡尼),但我更喜欢意大利人的说法――
    Toscana(托斯卡纳)。毕竟这是这片土地上生长起来的人们对它的称呼,里面更多地蕴
    含着感情、尊重和敬仰的成份。
蓝:Crete真的像是人间仙境,天上没有云,但却不是蔚蓝,不锐利的光线里有碧玉般的透
    彻,脚下的细草整齐铺排,在微风的关抚下翻滚成轻轻的海浪,延伸向下一个开阔的
    谷。
辉:视野的最极处是地平线,其间每一个微隆起的的谷都有极美的线条,像极女人曼妙的身
    体线条。而偶尔的几棵浓绿的Pine树点缀其间,让整个草原变得不单调落寞,并且增加
    了些许灵动之气。
蓝:我们坐在高及膝盖的细软青草里无声畅想,同时也一并受用着青草为了感谢阳光的赐予
    而散发出的芳香。
辉:此时的谈话是对美景的亵渎,我愿意配合她一起无声。看着她微闭双眸享受着日光,脸
    庞美丽的线条被轻描成麦田般的金色。我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放弃了征求允许把她摄入
    镜头的念头。
蓝:就在这样的停停走走、坐坐看看中,转眼就耗费掉了三天的时光。如果是阳光给了我温
    暖,而他给了我踏实的话,这几天应该是因为踏实而温暖,而绝对不是温暖而踏实,因
    为地中海气候已让我早已习惯不奢望用阳光来取暖。
辉:这三天可谓收获颇丰,满眼都是可以入镜的景色,在Crete,任何一处景致只需稍稍转
    换一个角度,它就会呈现出另一付完全不同的模样,但依旧保持着它曼妙的线条、鲜活
    的色彩,依旧把狂野和细柔完美结合好了卓然站在你的面前。
蓝:夜间是我们可以痛快交流的时刻,我们各自躺在睡袋里,仿佛又回到自己儿时的襁褓。
辉:夜,在黑的包裹下,仿似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人,所有的庞杂在这一刻都黯然隐去,
    于是和她的交流也变得更为清澈。
蓝:清澈,天空也清澈。苍穹虽然是在我更高更远的上方寂寥地唱着幽蓝色的歌,但是星星
    却是以平生最亮的姿态闪烁。
辉:我们谈论着各自的未来,我一直都认为自我拿起相机那天起,我就注定要像位云游的僧
    人般处处为家 。
蓝:我是个提琴的乐者,按他的逻辑延续,也许第一次拿起小提琴,我就注定不能流浪,不
    然会像个街头卖艺的乞者。就算我会云游也将会是只候鸟,有着属于自己的两个点,连
    接着点的只有直线。
辉:多么不同的两个人啊,可现在却挨得如此之近。这差别是与各自的职业有关还是彼此的
    性格使然?
蓝:谈话似乎进入了演奏的休止段落,但愿这不是华彩乐章的结束。
辉:第二天仍是如此的沉默。如此默契的沉默我想其中一定有所蕴含,只是我一时无法参
    透。昨晚的谈话像是已把我们带进了一条死胡同。
蓝:我们决定放弃步行,搭上一辆小货车前往Siena。
辉:坐在颠簸的车尾看着远去的Crete,它犹如酒杯中摇曳的葡萄美酒,但此刻我却没有兴
    致去品尝。我将相机收入囊中。Crete,请忘了昨晚那个清澈的夜。

C
蓝:Siena,一个随时准备战斗的城市,房屋一律使用坚硬的石头砌成,街面的底楼也全是
    小而坚固的门,抬头便可见到一个个塔楼的影子。
辉:我们从西北城门Porta Romana进入,看到两层坚固异常的门楼,其中一道是黑云压顶般
    的射击垛楼。我似乎已经可以听到曾在这里的惨烈厮杀声。看着脚下的石路,它可能已
    经不止一次被鲜血浸染过。
蓝:但Siena其实是座外刚内柔的城市。它建造在三个山坡之间,从任何一个城门进入都会
    有弯曲向下延伸的老街把你引向中间的盆地――Piazza del Compo广场。那里不会让你
    有丝毫不安的凶险感。
辉:是的,在这里你会领略到欧洲最经典的广场设计,青砖石路、褐墙红瓦、圆形门拱,在
    碧天白云辅称中,它让我深陷难以自拔的情意撩拨。
蓝:远处传来阵阵喧嚣,仔细打听才知道明天就是此地一年中最疯狂的节日,赛马节――
    Palio
辉:我拉着她去往鼓声最热闹的街区,只见那里一片红色翻滚――红色的旗、红色的衣、红
    色的帽,汇成了红色的海洋。原来他们有幸从十七个街区中被抽签成为明天赛马会十支
    参赛队中之一,而红色便是这个街区的标志,此时正在做明天胜利后庆祝的预演。
蓝:受到他们的感染,我们也去街边为自己买来红色的丝巾,加入这狂欢的人群中肆意欢笑
    放纵。
辉:到了第二天的赛马会,让人感觉实在是名难副实,或许这个活动已经主次颠倒了,狂欢
    才是最重要的部分,而Palio却成为了尴尬的陪衬。当城市的狂欢进入尾声,我在
    Palazzo旅馆四楼窗户远眺,Crete,你忘记了那个清澈夜的不快了吗?至少我已经忘
    了。
蓝:以后的两天里我带他去了原本可能成为世界上最大教堂但因故半途停工的Duomo
    Nuovo、一百零二米高的石塔Toree del Mangia,以及世界上第一家银行的诞生地
    Palazzo Salimbeni广场。
辉:我为这些人文与艺术高度结合的结晶而啧啧赞叹时,她却说我们将取道Chianti前往
    Firenze,那里才是真正的艺术天堂,是整个文艺复兴的温床,随意的一瞥就可能已将
    一件艺术的瑰宝收入眼底。

D
蓝:Chianti算是托斯卡纳的荒野了,这里曾是Firenze与Siena交战百年的战场。也许是为
    了配合战场悚人的气氛,这里有阴森的古老森林,风声也格外尖利。脚下便可能有某位
    为自己城邦而战死的士兵的尸骨安睡。
辉:她对我说了此处的来历,倒让我开始佩服起她的胆色来了。但她却说只有这种人迹罕至
    的地方才会有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她只是说得恐怖,其实并非如此,透过迷朦的夜
    色依稀可以看见远处成片的葡萄园和橄榄树林。
蓝:既然他不觉得恐怖,那我就再说些恐怖的故事当作佐料。老天也帮我,此时闪起了雷电
    下起了雨,再配上尖利的风,我倒要看看,他的胆量到底有多大。只是恐怖故事越往下
    说,我的脚步越发的沉。
辉:这个淘气的女孩,那些所谓的恐怖全是些故弄玄虚的夸大。我在前面走着,不时配合着
    她的故事应和几声。可是忽然身后没有了声响,我回头却已找不见她的身影。我急了,
    难道这也是她恐怖故事的一部份?最后在坡下发现了她,她已经昏迷。
蓝:当我醒来,发现我伏在他的背上,我的背后淋着冰冷的雨,只有紧贴他背部的我的胸口
    是热的。其实几天前我就已经感觉身体不适,但为了不中断我俩在Siena积蓄起来的快
    乐,我一直在坚持,但没想到自己会极没面子的晕倒在野外。路十分泥泞,几次我都担
    心他会跌到,不过此时我也只剩担心的力气了。
辉:脚下的路非常泥泞,我几次差点跌倒,但都是几个趔趄后又往前飞奔。远处有座石屋亮
    着灯火,我希望屋子的主人能听懂英语,也希望他能发慈悲收留我们。还好,一切都如
    我所愿。
蓝:我清楚地听到他安顿好我后又冒雨出门,后来才知道他去为我请附近会医术的牧师。他
    送走牧师后在我床边守了一夜,第二天终于也病倒了。我暗笑,好一个不中用的小男
    人。
辉:幸亏主人善良,因为雨夜前来的两位不速之客双双病倒还占据着他的两间客房,他非但
    不怨恨,还很细心地照料。蓝常会裹着被子擤着鼻涕来看我,我也会去看她。当我们面
    对时我就想笑,我问我们是不是彼此的克星,她笑了,很甜。
蓝:他终究是个男人,病倒得快,康复起来也很快。他还说他本想甩了我先行离去,但是主
    人告诉他这里有世界上最好的葡萄,也有最好的葡萄美酒,就算他愿意甩下我,但也不
    舍得甩下这葡萄美酒。可他真的是为了葡萄美酒吗?
辉:主人带我四处游览,说我和蓝走来的路正是可以穿过最正宗的“黑鸡标志酒区”,俗称
    “黑鸡之路”。他还带我去远眺了Ricasoli男爵的旧宅,正是他在1837年调出了
    Chianti Classico红酒的配方,令整个世界都知道了Chianti。但我的心不在那里,我
    担心着正在床上躺着的蓝。
蓝:连着几天他都会在床边对我讲Chianti的见闻。我几次提及让他先去Firenza,,但都被
    他拒绝,并笑说我是个没有职业道德的逃兵导游。我知道他的签证日期所剩已经不多,
    于是第六天我便准备和他启程。
辉:当她从楼梯走下,我被惊呆了,她化了妆。原本就精致的五官在添了色彩的脸上显得愈
    加精致。在我看来,她原本的美是俏皮,而现在的美虽然未能脱俗,但绝对是俗中的不
    俗。
蓝:我之所以化妆是不想让他看见我病后的苍白脸色,但没想到却被他如此地赞美。我平生
    第一次真正感觉到化妆给我带来的乐趣,但更大的乐趣来源于他的赞美。
辉:我们坐上去Firenza的大巴,在大巴上她翻起了保奇尼老婆婆的曲谱,并仔细琢磨着每
    一个段落。我问她“Ti Amo”到底是什么意思?
蓝:“Ti Amo”是意大利语中的“我爱你”。我告诉他,其实很多欧洲国家关于“我爱你”
    的发音很相近,如葡萄牙称它为“Eu te Amo”,西班牙称它为“Te Amo”而法国称它
    “ je t’aime”。他真的没有什么语言天赋,反复地读了十几遍才总算有点像样。
辉:我反复练习着,也许是打破了大巴上的宁静,车上的乘客都回头看我们俩,还一副宽容
    中带有祝福的表情,弄得我耳根都发热了。

E
蓝:Firenza,中文里有译成“翡冷翠”的,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感觉很高贵。它位于阿尔
    诺河河谷平原上,是托斯卡纳的首府,有“百花之城”的美誉。
辉:翡冷翠,一个留有当年富甲一方印记的城市,所有的建筑无不透出深深的历史积淀,时
    隔那么多年依然金碧辉煌。
蓝:它是属于文化的,因为但丁、达芬奇、乔托等一干文艺复兴的先驱都出自于此;它也是
    属于商业的,这个自梅迪奇家族长控后发展起来的城市,每个毛孔都留有商业痕迹;它
    也是属于建筑的,Vecchio宫、Santa Maria Novella教堂都是世界级的名建筑。
辉:我们走在阿尔诺河的古桥上。两旁的拱廊里是一个接一个的小店,都与金银有关。或许
    这是他们富有的最佳证明。
蓝:我不喜欢这种金光闪闪的东西,所以我只拉着他如蜻蜓点水般粗略参观了一下,不作过
    多停留,不多久就转满了一圈。
辉:桥当中的广场上有一位本称古代一位著名的金匠的塑像,那是本城恋人们约会的最佳场
    合。
蓝:看着身边的恋人们,想那位金匠俯视着人群一定会很高兴,因为他曾努力为翡冷翠的繁
    荣作过贡献,而现在,它依然夺目。
辉:翡冷翠是座古城,但我却看见了当今世界时尚圈响当当的牌子――Gucci。这样的反差
    让人一时难以接受,但是它却真真正正存在着。原来意大利不止有米兰才是时尚之都,
    翡冷翠也毫不逊色,只是它的时尚里更加多了历史与艺术的揉合。
蓝:在灯火初上的时候,我闻到了牛排的香味。原来我们正在Trattoria,那里是吃牛排,
    吃真正的翡冷翠牛排的最佳场所。翡冷翠的牛排有一寸厚,小面盆那么大,这里的人觉
    得这样的才叫牛排。我告诉他吃牛排要配红酒才叫好,最好是我们刚经过的Chianti出
    产的红酒。
辉:但我们没有吃牛排,因为她的病刚好还吃不下油腻。于是我们坐在Trattoria门口闻着
    牛排和红酒的香气啃面包。
蓝:我说他是个酒鬼,因为他闻了两次酒香才肯吃一口面包。
辉:为了表示我不是酒鬼,我堵上了鼻子啃面包,可是呼吸变得好困难,她却在一旁贼贼地
    笑。
蓝:我们做了一个夜晚的休整,第二天便开始正式领略翡冷翠的高贵的气质。我带他去了
    Duomo大教堂、Campanile塔楼和Santa Maria Novella教堂等有鲜明翡冷翠特色的地
    方,每去一处他都要作长久地停留,拿着相机比画着。
辉:翡冷翠的高贵是在骨子里的。令我最激动的是Santa Maria Novella教堂,又称圣母
    堂。世界各地都有圣母堂,但是只有这里的最辉煌。
蓝:它是在1936年落成的,建造者为它按了一个举世无双的穹顶,让人叹为观止。在设计穹
    顶时没有设计图纸,也没有搭任何一根内部脚手架,足见当时建筑业炉火纯青的技术。
辉:我在圣母像前长时间驻足,脑海里似有一闪而过灵感,但在我还没有抓住时它就溜走
    了,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在回忆灵感里到底有什么,不再说话。
蓝:自离开圣母像,他开始沉默少语,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我几次想问他为何,但都
    不忍打断。但我们走回阿尔诺河时,谜底才算揭晓。
辉:看到阿尔诺河我总算想起我当时的灵感。我请她做我的模特,穿上白色轻纱裙站在阿尔
    诺河,拍一幅名为《女神的欲望》的照片。
蓝:我很乐意成为他的模特,我照他所说穿上轻纱裙,站在了阿尔诺河边。他让我眼神中要
    有女神的欲望,望着远处的圣母百花大教堂,我照做了。
辉:我非常满意她身后的背景,酒红色的晚霞半遮半掩轻柔地安抚着太阳、阿尔诺如镜的河
    面、远处在落日余辉里屹立的百花教堂。我满意地点点头,享受般地按下快门。
蓝:在Firenza的最后一天,我们只在阿尔诺古桥上来回游走,谁都没有说话。
辉:好几次从金匠塑像下经过,身边都有温存的爱侣经过。这激起我心中某种思绪荡漾,但
    它在我体内来回畅游,我却始终无法看清它、捉住它。
蓝:这样的一个整天看似毫无意义,但我却觉得过得并不单调,也许此时无声胜有声。
辉:终究是要到我们分别的时刻。她答应我到了Genoa,安排好宿舍后就给我打电话,叫我
    在蒙特尼老人的家中安静地等着。
蓝:他把我送上火车,望着车窗外他孤单的身影,我几次想冲下去对他说一起回Pienza,但
    都忍住了。最按耐不住的那一次,我都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背起了背包,可是火车已经
    开动了。我只能看着他在我的视线里变小,看着月台在我视线里变小,直至消失。
辉:看着这列火车的最后的一节消失在我的视线时,那缕在我身体里来回畅游的思绪才总算
    安定下来,我也才看清楚它到底是什么。可是好像晚了。我能做的只是回到Pienza等他
    的电话。

F
蓝:我到了Genoa去保切尼老婆婆家里取了自己的东西后,就去了音乐学院申请宿舍。然后
    就是等待,安静地等待明天下午约定的时刻可以和辉打电话。
辉:我到了Pienza已经是傍晚。蒙特尼老人为我做了桌丰盛的晚餐。他问我是否得到了我想
    要得到的,我回答他是,但他却肯定地说我没有得到,还差那么一点。餐后,我们坐在
    壁炉旁,他对我说了关于《Ti Amo》的故事――在四十年前,他和保切尼老婆婆在罗马
    偶然邂逅,在那个壮烈的城市开始一段壮烈的爱情。他们彼此相爱,但却都不愿放弃自
    己原有的生活方式,保切尼老婆婆喜欢永久生活在她出生的城市Genoa,而他却不愿意
    放弃在Crete闲云野鹤般的生活。这样的矛盾在他们相爱的路上横着,他们始终无法逾
    越,于是各自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状态,但是心里却始终爱着对方。最后在这样的固执
    下,一个终身未娶,一个也终身未嫁。而《Ti Amo》正是他们在罗马城的最后一个夜晚
    共同谱写的关于爱的旋律。蒙特尼老人说他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去过罗马,因为他没有这
    个勇气。
蓝:夜晚的宿舍里,我翻出背囊里的红丝巾,这是我身边不多的与他有关的东西。我对着镜
    子再次披起丝巾,想看看在Siena的我究竟美不美。
辉:清早,我就去Pienza小镇买些纪念品,并为蒙特尼老人买了一只烟斗,以谢谢他对我的
    照顾。我坐在回Crete的大巴上不住地看手表,希望不要耽误了蓝的电话。
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可是电话里应该对他说些什么呢?昨晚分明已经打了很多腹
    稿,可是时间每过一分,脑袋就多一些空白。我不断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于是又披上了
    红丝巾,希望它能为我带来在Siena时的轻松。
辉:从大巴下来就看见蒙特尼老人的别墅浓烟滚滚,我一路狂奔,加入邻居们的救火行列。
    可是在嘈杂的大呼小叫声中我听到里面有小提琴的乐声,拉的正是《Ti Amo》。我好像
    明白了一切,默然放下了水桶走到一边,默默为蒙特尼老人祈福,希望他能在天堂与保
    切尼老婆婆相遇。
蓝: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我拿起电话拨打,可是听筒里传来的一直是无人接听。我不断寻
    找理由为无人接听作个解释,也不断再次尝试拨打,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夜晚,我终于
    放弃了,心中怅然若失。

G
辉:把蒙特尼老的人后事料理完毕后我原本想去Genoa找蓝,但无奈签证已经快到期了,不
    得已,我只能离开了意大利,回到上海。在飞机上不断穿插地想起Crete那个清澈夜的
    谈话和蒙特尼老人的《Ti Amo》故事。
蓝:几天后,怅然的感觉终于略微好了一些。我翻出另一件曾和他一起见证过的东西――
    《Ti Amo》。我把它夹在了谱架上,开始了练习,也许更多的是想温习。
辉:我打开暗房里的灯,欣赏着刚冲印出来的照片,一张张地看,爱不释手。尤其是《女神
    的欲望》,明明有她随风翻浪的发丝,轻扬的裙角,可是我运用了的摄影技巧却能把它
    拍成一种静态的美。可是忽然,我讶异了――蓝的眼神中闪烁的根本不是欲望,而是渴
    望,渴望着我不要走的眼神。为何我当时没有发现,我深深地自责了,但却不是为照片
    本身。
蓝:又是假期的来临,我放弃了和室友一起去威尼斯,直奔Crete。我想知道,为何蒙特尼
    老人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我想知道,辉回中国时有没有在蒙特尼老人面前说起过我;
    我想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看待我俩的托斯卡纳之行。但到了蒙塔尼老人的别墅却只看见
    焦土和瓦砾堆。我终于知道了关于电话的谜底,可是后两个问题,我想全意大利都已经
    没有人能回答了。
辉:我曾打电话去问遍了Genoa的音乐学府,但没有人知道蓝是谁,也没有人听到过《Ti
    Amo》的旋律。我只能放弃了寻找,但是关于Crete那个清澈夜的谈话和蒙特尼老人的
    《Ti Amo》故事却始终在我脑海穿插着。同时也因为蓝那渴望的眼神深深自责着。

H
蓝:一年后,在毕业考试进行的那天,我特意披上了那条红丝巾。偌大的剧场里只有五六名
    教师坐在台下,他们便是我所有的听众。我拉起了那首曾被我拉得惨不忍睹乐曲――
    《Ti Amo》。我的手很用心,可我的脑海里全是辉的影子和关于托斯卡纳的点点滴滴。
    我从未这样陶醉在自己的乐声中,拉到后半段时,我觉得泪腺都有了些肿胀的感觉。演
    奏完毕后,台下的老师们面面相觑,可剧场门外全是热烈的鼓掌声。我知道,我成功
    了。
辉:在这一年间,我曾不止一次地怀疑是不是我错读了她的眼神,但是每次都被否定。最终
    我把这张《女神的欲望》更名为《Ti Amo》,同时我也做了决定,放弃了我原本想一生
    都云游的生活方式。我剪去了长发,刮去了胡子,接受了一家报社摄影记者的工作。
蓝:当我从剧场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的室友拦住我,说她从一个来自中国的寻人电话里听到
    过这首乐曲,那人寻找一位叫蓝的女孩子。对这迟来的消息我还是非常感激,这不怪
    她,因为我在学校注册的时候用的名字是Jessica。
辉:在一位朋友的牵线下我如愿办了一个摄影展,在决定展名时我不假思索地取名它为
    Pienza in blue(皮恩扎的蓝)。
蓝:有了室友关于辉的消息,我决定放弃留在意大利工作的机会,回到上海寻找辉。
辉:展览无疑比我预想的要成功得多。很多人通过会展的经理人向我提出要购买《Ti
    Amo》,但都被我回绝了。蓝是我私人的,决不可放弃的,是任何价钱都夺不走的。
蓝:在茫茫人海中怎会找得见辉的影子?我曾不止一次这样问自己。我驻足每个人流熙攘地
    方,希望着我们彼此能擦肩而过,却忽然发现要寻找人就在身后,于是一个转身回眸
    后,彼此紧紧相拥在人群。但这些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巧的是,我在地铁里发现
    邻座的乘客翻看的报纸里发现关于Pienza in blue的广告。我第一直觉告诉一定和辉有
    关,我下了地铁马上叫了出租车去了展馆。进了会馆我看到了我拍的那张《女神的欲
    望》,但是它现在叫《Ti Amo》,我立刻懂得了辉的用意。我告诉经理人我想买这张照
    片,但经理人告诉我这是非卖品。我对他说你只管去找作者,他一定会把照片卖给我。
辉:我在外面正进行一个歌星的采访摄影,忽然经理人打来电话说是有位女孩子想买《Ti
    Amo》,并愿意以一本《Ti Amo》乐谱交换。是蓝,一定是蓝!我扔下歌星直奔会馆。
蓝:他的样子变了,我只从那眉宇间还如从前未消退干净的稚气和书卷气里认出是他。
辉:她的样子没有变,还像我在Chianti石屋看她从楼上走下那样美丽。我一把搂住她。
蓝:我服从的依入他怀里。
辉:蓝,我要对你说
蓝:辉,我也想对你说
辉、蓝:Ti Amo
                                               完
                                             04/05/30
注:Genoa(热那亚)Pienza(皮恩扎)Siena(西耶纳)Chianti(基安蒂)Firenza(佛罗伦萨)
发表于 2004-12-1 01: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Ti amo

   晚了,明天继续看~~~~~
发表于 2004-12-2 13:07:3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Ti amo

这样来写小说或是做文章,
我倒是很少看到
呵呵,不知道你会这么创新
努力
发表于 2004-12-2 15:15:1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Ti amo

在艺术上,任何创新都应该受鼓励,这是不成问题的。
我想说的是这篇小说的语言,简约,有些精致,这得归功于叙述时的平静和克制。我个人觉得用这样的语言来写小说,比路人那两篇《相亲》《如果云想知道》里的带点噱头的幽默感,更有张力和穿透力。
发表于 2004-12-2 19:08:0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Ti amo

偶得多看几遍才行:))
 楼主| 发表于 2004-12-2 23:37:32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Ti amo

这样的写作手法不是我创新的,我也是学习来的。从面上来看是两个人讲述同一个故事,但是在讲述中可以融进两个人的不同的心理活动。
故事的灵感来自于一首起着意大利语歌名的法语歌《Ti amo》。
我是希望每一个故事或者每一篇小说都有中心思想,而这篇文章我想要表达的就是“爱是妥协”,不知道这个故事能不能撑起这个思想。如果没有,请大家多包涵了:P
发表于 2004-12-3 10:26:4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Ti amo

一部《红楼梦》,一万个读者有一万种读法,这是个体的差异造成的,每个人的阅历、经验、教养及价值观念不同,造成了对事物不同的理解。所以,基于此,路人大可不必要求读者按照自己的想法读出作品的内涵,各种各样的解读都有自己的道理。这也充分体现了文化上的民主所具备特征:多元、自由和开放。
发表于 2004-12-4 07:27:0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Ti amo

也许只有懂那首歌的人,才能体会那首曲子给人的震撼……
我读到的是两个人的逐渐接纳和互相包容。
 楼主| 发表于 2004-12-6 00:07:3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Ti amo

文章或许并不怎么样,但是那首歌绝对精彩。建议大家有机会的话能去听听~~~
发表于 2005-2-27 20:10:2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Ti amo

哎哟,二十四桥好厉害,路人,你找到知音喽
这文章我还没看,我先去听音乐,听完了再来看,呵呵,咱们短信联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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