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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诡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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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9 23:35: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个贴子最后由路人在 2005/01/19 11:49pm 第 1 次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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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近好像有点消沉。”
   
    “是吗,没觉得。”
   
    “她真的离开你了?”
   
    “嗯”
   
    “没有挽回余地了?”
   
    “应该吧”
   
    “你恨她吗?”
   
    “不知道”
   
    “如果有一天她回来找你,你会如何?”
   
    “……”
*******************************************************************************
                           
                                   (上)
   
     一个小时,整整一个小时。我站在窗前未曾移动过半步。大脑一片空白,那种没有丁点思维的空白。
   
    窗外是无尽的夜。深灰色的薄雾笼罩着天野,薄雾使天空越发深邃,星星已被禁锢在这
    我所能看见的天野之外,就算偶尔有耀眼的流星划过也只能看到些许朦胧的光亮,大地也只在这短暂的光亮里才隐约地在我眼前稍纵即逝。
   
    耳边似有歌声回荡,那歌声时而气若游丝,温婉流转,时而又荡气回肠,摄人心魄。但她只轻轻地触碰我的耳膜,绝不留更多痕迹。
   
    鼻孔正呼吸着潮湿的空气,那湿湿的空气内还夹杂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道。那味道顺着气管直达肺部,然后又混合着我的血液流向周身。
   
    突然,天边划过一道闪电!瞬时,我所能看到的一切都以一种惨白的姿态呈现。随后,那迟来的雷声打断空灵的歌声并震得我整个颤抖。
   
    我的思维被强制着拉回,将有什么事情发生?那预感如此清晰明了:我知道它在楼下,它正逐级走上台阶,它按响我家门铃…
   
    门铃沙哑地嘶嚎着。
   
    门铃真的响了?!当我的思维还在为我预感的准确而庆幸时,预感却告诉他门外的人来之不速。
   
    我迈着有些僵硬的步子,小心地打开蝉翼般轻薄的扉门。
   
    一张憔悴的脸!
   
    一双忧郁的眼!
   
    是若珊?站在我眼前的真的是若珊?
   
    没错,真的是她!她正微翘着嘴角站在我的眼前!
   
    她的笑容有些牵强,牵强的笑容是多么的让人不忍啊,那笑容里分明有着苦涩。
   
    我们彼此怔望了好久,久得可以将我俩的所有爱情故事细细回忆数遍。
    耳边,可能有挂钟的嘀嗒声,不过我已经不能察觉,因为我体内所有血液都已经涌向大脑;心或许有些痛,但我已经没有丝毫知觉,任那些曾属于她的伤口放肆地蔓延。
    “不请我进去坐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或许那应该理解为疲惫。
    “哦,是我的失礼。”我不知道我哪来这许多力气,还能让我站在这里,还能让我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话。也许留给自己伤口的过去,往往也是赠与自己斗志的源泉。
    我把她引进门,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并尽地主之谊给了她一杯水。随后我便不自觉地坐到地上仰视着她。
    她的美需要仰视,在仰视中我会觉得她更美。她的美是她的冷,仿似不食人间烟火,但就在这冷中,偶尔地嫣然一笑就足以倾国倾城。她的美是她的纯,纯到让我不忍触碰,生怕在不经意间就在上面留下了些许污痕。
    可是眼前的若珊,忧郁充满了她的双眸,憔悴在她脸上无情地攀爬。
网,是一张毫不留情的沧桑之网覆在了她的脸上。
    “能告诉我这五年来你都干了些什么吗?”她还是牵强地微笑,但我深觉她正在坚强地克制,在这副笑容的背后定有什么我还未曾知的隐衷。
    “我?哈!我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用了五年的时间。我追逐过你离我而去后的爱情,但兜兜转转、聚聚散散后,我仍然像五年前那样的一无所有。”我想把它说得轻松随意,我想让自己表现得举重若轻,可是我办不到,我的眼已经把我整个出卖——我不敢正视她,只将目光移向旁侧。
    有些冷场。时间在头顶飞驰而过,心情沉重异常,沉重到也许只需再添加一粒沙尘便可让我俩垮塌。
    “那你呢?你还好吗?”我觉得我像一个迟钝的绅士,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像。
    “和你分手后我嫁于一富商之子。他腰缠万贯,但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腐臭。我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寂寞却常常登门造访。”
    我不知道她的来意究竟是什么,是炫耀?还是只是想让我填补寂寞?
    我冷冷一笑:“天意!当你决定要去过纸醉金迷的生活时,一切便早已注定。上帝为你打开了享乐之门的同时就已经关上了你的幸福之窗。”
    她牵强的微笑让她越来越辛苦,因为她的嘴角在牵动,且频率在不断加快。
    “我为他生了个孩子,一个绝对不像他的,乖乖巧巧的孩子。当一切在我眼中都万念俱灰,他是我唯一的希冀。”
    “是吗?那恭喜你了!”这声恭喜出自肺腑吗?还是我冷嘲热讽的开端?
    她轻轻地吁了口气:“一年前,我丈夫死了,也许他是作恶太多了,是被十几个仇家活活打死的。你可知道,那时我感觉是神在为我解开囚锁,赐给我放飞的翼。我是多么想回到你的身边,多想再共续我们未尽的前缘。可是我不敢,神在拿走我情感的囚锁时却教会我良知和廉耻;神给了我放飞的翼却没给我勇气的羽。这一年来,我那被道德约束的理智和被情感控制的冲动胶着着、争执着、打斗着。你知道那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吗?历尽煎熬,终于,情感越过了道德的磕绊,冲动刺破了约束的围墙。我将残余的冲动化作仅有的勇气。嗅着爱的气息,沿着情路找到你。”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弃我而去后的不幸不能让我感到丝毫的庆幸与平衡,糟糕的是,我从心底深处冒出的却是对她遭遇的同情。
    “我们还能在一起吗?”她又问。
    她负情地离去确实给我带来无法弥合的伤,但我曾经千万次地问自己,这些能否作为我不再爱她的理由,答案是否定的。她这一问就像在我本未关紧的心门上又重重的推了一记,我的心门似要整个倒塌,任凭奔涌的心潮狂泻。
    “不!”我父亲从屋外走进来“若珊,你如果还爱他就不应该再来找他。你曾经在他心上重重地划上伤口,现在却要拿着长满铁锈的细针想把伤口缝合?他能答应我也决不答应!他曾经爱你爱得神魂颠倒、忘乎所以,而你却只给他一个远远的背影和一声淡淡的抱歉。若珊,爱是覆水难收,对他一样,对你也一样!”
    若珊始终保持着她的微笑迎着父亲的训斥,我知道她之所以还能坐在那里只有一个力量支持着她——爱。
    父亲将怒火发泄后甩门而去。父亲的话虽然有些过激但是我能理解,他怕我再次受到伤害,因为他曾经目睹我在绝望中沉沦,在烟酒中自溺。那段灰色的岁月其实也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伤痕,只是他不愿表露。
    我听到抽泣声,我看见若珊的眼里流出晶莹的泪。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眼泪。眼泪经过眼睑淌过脸颊,反射着屋内昏暗的光,散出能刺破我脏腑的辉。
    她哽咽地说:“我有我的隐衷。就像当你看不见月亮的光华时并不代表月亮不再存在,只是因为它被黑云遮掩。她也想除去黑云的滋扰,她也想一览大地的美景,可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但当黑云散尽,她依然会悠挂天空,你仍然能看见她散发着柔情的光。”
    “那,你能告诉我你的隐衷吗?我想知道这片黑云是如何作祟,它是怎么弄得我的世界星月无光。”
    她犹豫片刻后开始诉说,她说着她是如何被父母威逼着要和我分手,她说着她曾忍受着何等的折磨,她说着她是如何担心她所听到的我将遭受的不测,直至她是怎样的忍辱偷生并应允婚事。
    我听着入神,即便那些都只是谎言,但那至少证明她正努力地想表明柔情的月光在被黑云遮掩之前曾经真的为我而洒。
    我的思绪随着她的遭遇而起伏,我的眼睛湿润了,视线变得模糊,在我眼中的她开始分裂,分裂成两个,三个,四个,直到我流下灼热的泪。
    “嗯,很动听。”
    “在你看来,所有的这些都只是动听而已吗?”
    “是的,而已。”
    她只是逼视着我,眼神里有我所恐惧的一切,那眼神足以穿透我的身体、我的心思。
    但我有我的理由,我真的怕了,再也经不起一次爱情游戏的考验。我不敢亲信任何人,我知道这很可悲,可是这五年来我已经变成一个不堪一击的人,只一个小小的挫折就足以让我崩溃。
    “我看错了你,我对我们之间的未来也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幻想?也许是吧。的确,我曾经爱过你。旧爱就像酒,经历岁月的磨痕后会愈发香醇,但你我的誓言是把重锤,时间在它身上不断累加分量,使它足以击碎一切幻想。你我都像是支弩箭,一旦射出便再也不能回头。”
    “仅是如此?”
    “你觉得不够?那好,我告诉你,你我都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自我了,我不再对爱情抱有任何幻想;而你,也已经曾为人妻。我爱的是完美无缺的你,而现在的你,不是!”
    天哪!我怎么说出了这样的话?难道我的胆怯与自私已经到了能够伤人的地步?
    她脸上抹过刹那的惊异,她的朱唇颤抖着,抽动着,直到脸颊再也承受不起这沉重的笑容。泪在瞬间滑落,落在红色的地毯上,蔓延,无尽的蔓延,似鲜血在流淌。
    “我想,”她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冲动的欲望总造成不理智的举动。或许,你我都一样。给彼此一个考量的时间吧。”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早七点,如果你能来找我,我们就再续前缘;如果等不到你,那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她以近乎绝望的惨淡一笑为自己的话语打上句号,那笑容就像是个将死之人在回眸自己一生后总结,内里有无奈、遗憾,还有凄凉。
    她虚弱地起身,跌跌撞撞地离我远去…

    我站回属于我的地方——窗前。天空开始有火花坠落,紫蓝色的火花不断在我周身爆裂,溅得我的脸生疼生疼。
    回忆是柄利剑,它在你回味过去的味道时已经把你的心刺伤在时间的深渊。
    我不敢再回忆我们的过去,那会让我倒地不起。可是如果我去找她,我们在一起还会有幸福吗?时间为若珊打造了一个衰老的躯壳,沧桑化作灰尘覆盖在她的心房,可透过苍老的躯壳、拂轻积浮的灰后又能看见什么呢?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别人异样的眼神是世俗的箭头,流言蜚语是世俗的箭羽,这支箭似雷霆万钧,但我能抵挡这万钧之重依然故我吗?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面对曾是自己深爱的若珊我竟是那么难以作出决定。若珊啊!你为什么要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对我来说,说声爱或许不难,可要承受这份爱的重量,我却已经做不到了啊!我想我必须承认,现在的我就象一叶扁舟,只会随风逐浪,任何对我能逆风而行的愿望都只会是奢望。我不敢下这样的赌注啊!我已经不认为这世界上还有可以让人牺牲和放弃一切的爱情了。
    若珊,你说你明天若看不到我后你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可你究竟会怎么办呢?若珊啊!你可别干傻事啊,为了我这个自私与怯懦的人,不值得啊…
    眼看着第一线曙光出现在萎靡夜的末端,思绪未曾有半秒的停歇。我回头看看那墙上的挂钟,它正毫不留情地努力把时针指向七点。
    我颤巍巍地点上一枝烟,看着第一缕青烟袅袅升起,萦绕在眼前久久不散。
    若珊,你正在干什么?我想我是没有勇气来的了,你自己也要保重啊!你应该知道,如果你还想得到一个真正的依靠,那是断然不能选择我的,在我这里你再也得不到幸福了,哪怕是一丝一毫;如果你还想得到真正的幸福,你就断然不能沉溺在我们过去的回忆里了,你需要快点重新寻找一个坚实的肩膀,抓紧每分每秒。
    在我眼中美丽的你,应该可以做得到这些的。而我,我想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爱情了。如果我们当真有缘未尽,那就下辈子相约吧,趁那时的我尚未失去对爱的勇气。
    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渺茫的下辈子?呵呵,多么好的借口啊。我顿时释怀了好多,所有问题似乎都在这一刻迎刃而解了。
    挂钟缓慢而又绵长地敲响了七下,我将烟头轻轻掐灭,同时也掐断了我的退路。心里觉得坦荡了,但同时又觉得失落,两者相互胶着着,又混合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感。或许是悲极后自嘲的开解;或许是无奈到极点后的豁达。
    我轻叹:一切都过去了,在我懦弱的背影里,在她流下的泪里,在她最后的一笑里…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
    那应该是若珊打来的吧,或许她还想为自己做最后的争取。若珊啊,别傻了,那不会有用的。
    电话铃声还是执著地响着,丝毫不因为我的不理睬而有所懈怠。若珊啊,请别再考验我承受力的极限,我崩溃的那一刻只会使我们不幸的开端。
    电话铃声依然在响,它似已变成狂躁与不安,疯狂着猛拽我摇摆不定的抉择。
    “喂!若珊!”我不能再克制自己,箭步上前拿起电话“若珊,是你吗?”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死一样的寂静,那种空白让人感到窒息。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若珊,我知道是你,快说话啊!”
    “对不起,我不是若珊。”对方终于说话了,是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低沉且十分有穿透力,震得我耳聋发聩,“但她确实在我这里。”
    “她怎么样?没事吧?”
    “她现在的确没事,不过我希望你能到我这里来一次,那样才能确保她继续安然。”
    我忽觉对方有所企图,且用意不善,难道是…绑匪?
    “你…你是什么人?”
    “我想你不必知道,或者说你来后就会知道。”
    “不不不,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企图,我是不会来的!”
    “企图?”那男人放声大笑“你有什么可以让我图谋?如果我是绑匪,那绑架她后我不会打电话给你,因为你没有钱;如果我是夹持她对他人有所要挟,那我也不会打电话给你,因为你的瞳孔里只有你自己。试问,你除了自私还有什么?”
    “你究竟是谁?!”
    “你尚在犹疑是否该来?是否非要听到若珊低泣后你才肯现身?”
    我默然…
    “我已失去耐心,现在只告诉你,倘若还想再见到她就到惟心路三十七号来找她吧!”
    “我…”我正想说话,对方已经挂断电话。
    若珊,你真的在重重危机中吗?如果真是这样,我自当不顾一切地去救你,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如果这电话只是个恶作剧,那我岂不成了最大的笑柄?不不不,这应该只是个玩笑,若珊不会有事的,
    我不断这样宽慰自己,终于使自己恍惚的心稍有平息。
    我虚脱般瘫坐在地上,依着墙沿,听着自己沉重的心跳。
    耳边又响起昨夜那空灵的歌声,歌声比昨夜清晰,我依稀能听到她在唱些什么:
    “ 夜无尽蔓延,天黑了;
       情放逐天边,情灭了。
       我们曾经那么快乐,
       彼此没有隔阂,
       为何偏偏情愁要来招惹。

       心被撕裂了,心死了;
       爱被冲淡了,爱走了。
       就算我是一支百合,
       而你只是个看客,
       眼神也不该如此晦涩。”
     歌声好凄美,每个音符、每句歌词都足以洞穿我的心房。
    老天,是你在为若珊鸣不平吗?那又有谁来怜悯我?我知道我绝情,可我那是为了自保啊!如果在多年前叫我为了所爱的人掏心挖肝或许我会,可是现在却万万不能了,因为它已经见不得阳光而只能悄悄躲在我体内某个阴暗的角落,亦或许它早已经不存在了。
    若珊,请原谅我过分理智后的不智。但愿这些留给你的伤痛会很快成为过眼烟云。也祝你在未来的路上拥有更多快乐,让它们洗去今天我给你带来的不快。
    那歌声又唱道:
    “我们走过的路,
      的确并非坦途。
      可是那不堪的一幕,
      当真如此铭心刻骨?
      我知道你为我受过的苦,
      也知道你曾经哭得那样无助。
      如今我挣脱重重束缚,
      想赶上你零乱的脚步,
      为何你却轻轻摇头说不?
      对不起,
      我出现在了你的伤处。
      对不起,
      我想我该结束这样的错误。
      对不起,
      我想我该回到自己的来处。
      我将在那里为你默默祈福。
      请放心,
      我尽量忍住不哭。
      我不哭…
      不哭…
      哭…
      哭…”
    不!若珊!你不能哭!我见不得你流泪!你的泪会让我觉得被放在烈火中煎烤直至死去!若珊!等着我!我来了!
                                    
                                                   (上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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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9 23:41:4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诡梦

                                中
    惟心路,一条没有任何车辆串行的黄泥路。每阵冷风吹来都会从路上扬起连绵的黄沙。路边的枯草和临死的垂柳奄奄一息的错落相连,与飞舞的黄沙交织成一派颓然萧瑟的景象。
    透过迷眼的黄沙,连片的青瓦黄墙的平房在糜云的遮盖下显得破旧而阴森,但它们排列得十分整齐,勾勒出一个大大的曲十字。
    我在狭隘的只能看见一线天空的巷内焦急地寻找着三十七号门牌。我不停地询问那些和我擦肩的行人三十七号究竟在哪里,但那些脸色蜡黄且行走僵硬笔直的人都惶恐地躲开。看着他们一张张木无表情的脸和随后留下的宛若行尸走肉的背影,我不禁疑窦丛生——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停地张望,四下地寻找,但我始终没能找到三十七号门牌。焦急和疲劳交汇在一起,让我感觉一阵晕眩,双腿再也无力支撑,身躯绵软地瘫倒在地上。
    远处,传来阵阵悠扬的佛音,它似一阵清风,令我感觉精神一振。我试着直起身子斜倚在墙角,想继续聆听,想让它给我更多力量。然而那佛音逐渐向我靠近,它越来越响,又让我开始觉得头晕目眩。随后它在我头顶飞快地左右盘旋。突然,一个炸雷在我头顶劈开。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喂,醒醒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是来救我的吗?”耳边似有若珊轻柔飘渺的细语。
    “若珊!”我猛地睁开双眼,但发现自己躺在干草垛中,看到的只是深灰色的四壁。
    “你醒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我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背影坐在远处的木桌旁。桌上点着盏油灯,油灯灯火幽幽闪烁,把他的背影映照得形同鬼魅。
    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这是什么地方?”
    背影低哼“这就是你一心想要找的惟心路三十七号。”
    那声音好熟悉,就像……
    “是你?!你就是打电话来的那个男人”
    那背影转过身来,“不错,是我。”
    “若珊在哪里?”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把她怎么了?快把她还给我!”
    他双目如炬地瞪着我:“你不是已经放弃她了吗?现在又何必假惺惺?”说完左手轻轻一拂,将我重重甩在地上。
    “我说过放弃了吗?”
    他拨弄着豆大的灯火漫不经心地说:“她说她等你到早上七点,可你并没有出现。”他顿了顿,瞥了我一眼又道:“这不是放弃又是什么?”
    “就算是放弃又怎么样?我来只是看在我和她过去的情谊上。”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他看着我,“你的口不对心可真是发挥到了极致啊!如果你可以看着自己的鲜血说它是白色的,那一切都已经失去了争辩的意义。”
    我到底是怎么想?我说不清楚。我不停地问自己,我来到这里难道真的仅是看在以前和若珊的情谊上而没有其它因素吗?
    屋内不再有其它声音,只有屋檐的滴水声似是秒表般地掐算着时间。
    “你不再有话说了?”他起身准备离开。
    “不不不!”我连滚带爬地过去抓住他的裤腿,忙说:“请你放了若珊,请放了她,留下我,作为对你的补偿。”
    “对我补偿?”他一阵刺耳的狂笑“你以为我是谁?而你又认为你是谁?我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任何东西,因为我要的你没有。至于你,昨天既然可以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为何今天又会像只摇尾乞怜的狗?哼!人啊!当爱还在自己口袋时不懂珍惜,偏要把金钱与世俗收入囊中一并衡量。殊不知,硬币会割破袋底,世俗会遮蔽真情。随后爱在金钱面前扭曲,情在世俗身后堕落。你,也是这股浊流中的一支。”
    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他并非不赦之人啊,可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一定想知道我是什么人是吗?”
    我不由一惊,连我心里所想他都能知道,难不成他是先知?
   “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一个鄙视你的人!”说完转身欲走。
   “不不!你不能走!”我紧紧抱住他的腿“求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救回若珊?”
    他象是对我又有了兴趣,蹲下身象审视自己的犯人般,注视着我:“你真想不顾一切地去救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我略一犹疑。
    “不愿意?”他又问。
    “不不不,我愿意!”
    “嘿嘿!晚啦!”他起身一脚把我踢开,径自离去并重重关门上锁。

     夜深与人静总能让我们除却狂躁与浮夸,将一切都纳回本位。
    淡淡的月光穿过冰冷的铁窗洒在蜷曲于地上的我脸上,让我想起了在同一片月光下与若珊的往事:
    “你会一直对我这样好,永远都不改变吗?”
    “当然,若珊。如果这世界上还仅存一个真爱你的人,那个人就一定是我。我会一直守护着你,直到我失去生命中最后一份热量。因为我爱你,永远都爱。”
    “真的?那我真是太幸福了。呵呵…”
    这算是誓言吗?誓言究竟是什么?是一旦说出口就必须终其一生信守的诺言,还是只是情到浓时锦上添花的调味料?

    “若珊,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因为我觉得我可能没有能力给你幸福的生活,我不敢担保我能让你过得更好。”
    “我才不信你会和我分手呢,你舍不得放弃我的。你啊,真是个笨孩子。你知道幸福是什么吗?两个真心相爱的人能相互拥有就是幸福啊!”
    “可是…”
    “可是你不想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受苦受穷是吗?呵呵,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诶!因为你会这么想说明你是真的爱我。你说我怎么会舍得放弃一个这么爱我的小傻瓜呢?你只要愿意奋斗,我苦点累点都没有关系。你可以一生都不成功,但你一生都不可以丧失奋斗的勇气,知道吗?点头呀,快点头?非要我动手是不是?呵呵…”
    一生都可以不成功,但是一生都不可以丧失奋斗的勇气。如果要列出世间最佳励志铭言,这绝对应该算上。亦是从那天开始,我觉得我觅到了这世间最完美的女子。可为何我在最后关头会选择放手,轻易地让她从我身边离去?

    “如果有天我离你而去,你会怪我吗?”
    “假使你找到另一个比我更安逸的港湾,我会放手让你离去。你能得到你所想要得到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你不打算再做争取?面对自己深爱的,也可以如此释然地放手?”
    “也许吧,至少现在我是这样认为。不过若珊,我请求你一件事,如果有天你发现了新的港湾,请你在尚未靠港抛锚前通知我,那样可让我自欺地告诉自己,你只是在航行的过程中遗失了我的坐标。”
    “我尽量吧。也希望那天永远都不会出现。”
    若珊,那是你在为自己即将离去预作铺陈还是你在迷茫中盼望我施出援手的信号?错了,一切都错了。我好傻,竟然以为那只是你对我的一个试探。为何我当时会轻易伪装出释然?为何我没有追根究底问个明白?

    “我想我们该结束这样的游戏了,因为我觉得我的投入和等待是如此的不值。”
    “游戏?你说我们一起走过的风雨是一场游戏?我们之间的感情存在得不值?”
    “哼!感情?太过虚无缥缈。试问它是长是短、是方是圆、质量几何?没有人知道答案。你不用再劳神费力的奢望挽留我,女人一旦变了心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
    “可你曾说过会陪我步向成功啊!”
    “可你也说过只要我有值得停泊的港湾大可以放心靠航。”
    “真是绝妙啊,原来那天那席话只是个想要箍住我脖颈的圈套,现在你终于想到要把它收紧好让我窒息而亡了。”
    “也许吧。我们的游戏开始时是浓烈但缠绵,希望我们的结束是温婉但干脆,可以吗?还有,如果有一天有位女子愿为你牺牲一切,请你大胆地去爱她,大可不顾所有。知道吗,笨孩子…”
    有位女子肯为我牺牲一切。若珊,你说的是你自己吗?如果如你昨天所说,你真是为了我而离开我,那你说的一定是你自己!缘何我当时未曾想到?
   
   
    最后一抹月色在不经不觉中褪去了光华,天空洒下刺眼的白。
    “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窗外有个男孩在吟词,语调略显生疏,显然刚学不久。
    我不自觉地起身走近窗前附和:“泪弹不尽临窗前,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小男孩一惊,好奇地望着我。
    多么澄澈清透的眼神啊!那眼神里没有一丁点纷繁喧嚣所残留的痕迹,也找不到丝毫贪婪欲望留下的污秽。
    “这首词是谁教你的?”
    “是位漂亮阿姨,她让我叫她若珊阿姨。”
    我心头一紧:若珊,你果然在这里。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我强忍住心头的澎湃,问:“那你的若珊阿姨现在哪里?”
    “她也和你一样被关在一间石屋里啊。嗯!对了!你一定也认识若珊阿姨,因为你也知道这首词!”
    我的心里一阵刀绞般的疼。记得那年我在外地公差半年,对我来说那是人生地不熟的半年,而对若珊来说这是思念泛至极盛的半年。在我离开前她曾说不会和我联络,怕我勾起乡思。可是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写了一封信给我,信里别无他物,只有这首词…
    “你是谁?一定是若珊阿姨的朋友吧?”
    “我?”我惨淡一笑“我是个被鄙视的人。”
    “鄙视?”他歪着脑袋想了一阵后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会被人鄙视?”
    这个问题让我语噎,我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打岔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无畏。”他回答得爽快,笑容里充满童真。
    “无畏,你平素里最喜欢吃什么?”
    “糖!你这里有?”
    “不不,我这里没有,但如果你喜欢吃的糖果被封闭在一只很严实的盒子里,而且那只盒子很难打开,你会怎么办?”
    “那,盒子里的糖我能吃吗?”
    我略略点头。
    “那我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把那只盒子打开,不管有多困难。嗯!我一定要吃到里面香香甜甜的糖!到那个时候我就会有很多糖果,然后再拿点给若珊阿姨,对了,还有你!”他说着笑着,用手比划着,就好像那些根本不存在的糖果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想尽一切办法”“不管有多困难”,这是无畏对可能出现的困难预计不足还是我们在这个年纪时都可以不顾一切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目标?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我不再可以不顾一切的去追求,而要把太多的纷繁复杂一并纳入怀中;为什么,究竟为什么要我对若珊说声爱会如此困难,心中除却纷繁后难道真的不再有一点对她的爱意吗?
    不,我不该再这样沉沦下去了。我一直以为只要像鸵鸟那般将头埋入地下就可以对周遭的一切视而不见。但是我错了,因为我现在发觉那毫无用处,因为我的心依然在跳,因为我的血液依旧在流,意志也未曾停歇。如果不是爱,我为何会来这里?如果不是爱,我为何会跪地求那石室里的男人放了若珊?如果不是爱,我又为何会听到若珊给我的词后心如刀绞?
    “无畏,你能帮我一个忙吗?请你告诉若珊阿姨,叫她放心,不管再困难,我都要想办法把她救出去。而她要做的就是好好保重她自己。”
    “嗯!我知道了,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唉?若珊阿姨是不是你的糖果啊?哈哈…”
    这种小大人的言论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忽觉脸颊有了温度。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阵阵喧嚣,人群不断聚集,放肆地咆哮。方才那石屋里的男人登上高处,看着黑压压的人群。
    “呀!他们又闹事了,我哥又要发脾气了!”
    “你哥?”
    “是啊,就是那个站的最高的那个啊,他叫无惧,是这里的头呢!”无畏毫不掩饰对自己拥有这样一位哥哥的自豪“我去看热闹喽!”
    “无畏!你一定要把我说的话告诉若珊阿姨啊!”我对着无畏蹦跳的背影大声叮咛。
    “知道了…”他头也不回地向人群奔去。
    “你们想要什么?!自由?!”无惧大声怒斥“胆怯、畏缩、自私,这些你们都占全了!放你们自由又有何用?难道继续让你们在世间无心地活下去?你们不服气也好,你们觉得在这里不舒服也罢,那都是你们自找的!你们之中有哪个能站出来说一句是我无惧抓错你们了?”人群静得鸦雀无声“想自由?可以啊!拿出爱别人与被别人爱的勇气和责任来啊!不错,我昨天的确放走了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罪处,并向我发誓要寻回自己失去的心。可你们呢?顽固不化!扪心自问,你们之中有哪个是有一丝一毫悔意的?聚众闹事,你们以为几声咆哮、几声怒吼就可以让我无惧害怕了,就可以给你们自由了?哼!那是做梦!你们之中竟然还有人对我说是因为‘世风日下’所以你们才‘人心不古’。笑话!世间有那么多人,为何唯独你们成了无心的人?有谁不曾失落?又有谁不曾遭受挫折?不要再去埋怨什么因为阻挠,什么由于牵绊,那些都是你们为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无惧还在继续他的训斥,可我的心已经感到淤塞。他说的不正是我吗?别人给的爱不敢再接受,自己的爱也不敢再付出。随后自己开始偏离正道,在无爱的世界渐行渐远。于是再也看不见了阳光明媚;于是告别了春暖花开;于是开始安于自己无爱的狭隘之中,从此对爱视而不见。
    看来我的确是罪有应得,来到这里一点都不冤枉。可是若珊不该来这里,她心中有足够的爱和勇气。无惧,你抓错她了啊…
                                                       (中集完)
 楼主| 发表于 2005-1-19 23:48:2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诡梦

                              下
    人群早已散去,我依然扶窗而立。望着天上乱云飞渡,看着地上残叶飞舞。
    若珊,你还好吗?无畏是否已经带到了我给你的消息。你一定要挺住啊!不管在这场危机过后我们彼此会选择走怎样的路,但至少现在我们有同一个方向。
    我要去告诉无惧,你是一个敢爱的人,你不该来到这里,是他抓错了你;我要去告诉无惧,如果这世间真有报应之说,请把它完全转嫁于我的身上,因为我是它的始作俑者。无惧,你为何还不出现?为何不能给我一个为若珊开脱的机会?
    “你找我?”无惧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现在了我身边“我带来了一个牵挂着你的人给你的消息。”
    “若珊?你说的是若珊?”
    无惧略微点了点头,右手在石墙上轻轻一拂。
    若珊的影像出现在了石墙上:“对不起,我选择了这种方式和你见面。也许我在你生命中的出现是个错误,而又一次的出现是错上加错。所以我害怕再一次与你面对面,因为那只会让我不智地重复错误。无惧对我说,之所以把你请到这里来是因为你已经成了一个无心的人,开始怀疑任何事,不再相信任何人。于是想爱的不敢再爱,把自己隔绝于世界之外。我真的从未曾想到我会给你留下如此的伤和痛,让你在逃避中游走,在自封中生活。其实这又是何苦呢?你相信缘分天注定吗?我开始相信了。因为这世间有太多的擦肩而过和有缘无份了。无惧曾对我说过一个故事,在前世里的河边有具女尸,不断地有路人经过,但他们都只是怜惜的望了一眼后就匆匆离开了;后来有位男子从她身边经过,深觉不忍,于是用一张草席将她包裹;后来又有位好心的男子将她收棺入土。到了来世,那些只是怜悯地望过她一眼的路人们会因某个机缘的巧合而再次遇上她并说上一两句话;那位为她盖上草席的男子会和她产生一段情愫,但是有缘无份;只有将她收棺入土的这位男子才会是她今生的伴侣。”她无奈地一笑“也许你只是那个为我盖上草席的人。”随后她的目光开始涣散,说话也显得越来越费力“如果,你还看重我们曾…曾有过的感情,请…请听我一句劝吧,找回…找回原来的你,只有看到那样…的你…才会…让我…感到…感到…欣…慰…”
    “若珊阿姨!”影像中无畏推门而入,轻轻走到若珊身边耳语。
    若珊脸上艰难地展开宽慰的笑容,双眸带着满足轻轻合上,整个人缓缓向后倒去。
    “阿姨!你怎么了?”无畏被吓得呆了,使劲地推着若珊“阿姨,你醒醒啊…”
影像逐渐变淡,直至消失,若珊也就这样消失在我眼前。
    “她怎么了?”我怒视着无惧“你不是告诉我只要我来她就能安然吗?”
    无惧幽幽望着窗外,道:“她是来救你的。”
    “救我?”我已经完全被搞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告诉我实情吧!”
    “我乃十殿阎王中第一殿秦广王门下,平生嫉恨那些生性懦弱、嗜于妥协之人。而你,始终在懦弱中求安稳,在妥协中求逃避,所以我把你请到了这里。”
    “是!我知道我为何会来到这里。但若珊是无辜的,她不该在这里受苦!”
    “万事皆为因果。你之所以会到这里是因为你的懦弱与逃避,而造成这些的诱因却是若珊负你而去。诚然,她的离去或许有她的难处,算是情有可原;但她对爱不负责任的逃避却是罪无可恕。虽然她鼓起了勇气回来找你,但这仍不能抵消她所犯下的罪处。我本想请来你后一并捎上她,孰料她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只身前来救你。当她得知你已经成了个无心的人后,悔不当初。后来,她愿意抛开自己的一切,化作你对爱的勇气和渴望,以赎自己对你所造成的罪孽。我满足了她的愿望。”
    “你是说…你是说若珊她…她已经死了?”
    “你可以走了,你不再属于这里。”
    这不是我想要的回答,“不不不,请告诉我她是不是真的已经…”我不希望我的猜测会成为现实,无助地看着无惧,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但无惧和四周的石墙一起正在淡淡隐去,逐渐消失。我想拽住他的胳膊,但被他轻巧地躲开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周遭的一切逐渐消失,毫无挽救的余地…

    我在惟心路狭隘的巷内失魂地走着,不知自己的归处。天空开始飘起小雨,脚下的路越来越泥泞,我的步子也变得蹒跚。
    我仰天长叹:“天!请告诉我你到底为我作了何种安排,你让我脱离了石室的囚禁,却失去了若珊的音讯。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啊!”
    老天只是微微紧了紧愁云,未作任何回应。
    若珊,你究竟怎样了?你好傻,何必要再为我执着?就让我像烟花不好么?在绚丽地绽放后留下丑陋的躯壳。你又何苦要去悲悯一个被废弃的躯壳,为它作如此牺牲?
    我走着,就这样走着。走出阴霾无尽的天空,走进深不见底的黑夜。指引我方向的仅是远处一座茅屋里散出的淡淡烛光。
    这是间十分简陋的茅屋,枯枝扎成稀疏的篱笆,衰草覆盖沧桑的石墙。当我走近它时却听到两位老人的哭声。那哭声如此悲伤,让我联想起被狂风呼啸过的嫩柳,被豪雨拍打过的稚草。
    透过斑驳的纸窗,看见屋里布置成灵堂模样。原来是有人过世了。
    死亡毕竟是件心伤事啊,但它又是每个人的归路。不管你在途中是庸庸碌碌还是风光无数,从一出生起,你便有了起点和终点。
    不久,两位老人相搀扶着离去。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后,我走进了茅屋。
    屋子里挂满了帷帐,正迎着轻风微微摇曳。烛台上灯火轻柔,烛泪黯然神伤。灵台的正中摆放着牌位,但却看不清上面写了些什么。我走近灵台想一探究竟,可那一眼便吓得我倒退数步——牌位上赫然写着若珊的名字!
    “不不不!这不可能!”我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忙走到灵台后的棺木旁。
    若珊,果然是若珊!她正静静地躺在棺木里,穿着一袭淡粉色轻纱裙,通体散发着白色的莹光。她好安详,嘴角挂着五年前的笑;她好像不曾死去,只是在甜甜的梦乡,因为她的腮边仍泛着微红。
    我把她轻轻抱起,呼唤着她的名字。我期待着我的呼唤能让她醒转。但是没有用,她轻合的眼并未曾睁开。
    我看见她的掌心里握着纸团,于是把它取出并小心翼翼地展开,上写:
情路路途遥,遥到遥不可及;
爱愁愁苦长,长到绵绵无期。
                     珊绝笔
     若珊,这算是你的遗言吗?你真的不再会醒来了吗?你就这样离我远去了吗?
    “不!若珊!你不能死啊!”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抱着她失声痛哭“若珊,你为何要死啊!我已经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我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了我爱你,不可以失去你。你不要死,也不能死啊!未来的路我要和你一起走的啊!求你快醒来,快醒来啊!”我的热泪滴落在她粉色轻纱裙上,化作一滩滩殷红的水渍“天!你为何不愿给迷途知返的人以机会?哪怕是奉上我十年二十年的生命我也愿意啊!请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到底要怎样才能赐还若珊给我?”我紧紧抱着若珊,痛哭转为了低泣,热泪却不曾减少半分。
    “你在哭吗?男人不该流泪的。”
    “若珊?你醒了?”怀里的若珊正张着惺忪的睡眼看着我,我喜不自禁,“感谢上苍,它终于把你又赐还给了我!”
    她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正欲开口。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不,什么都不用说。这里不属于我们,我们要离开,去寻找我们新的开始。”
    紧握着她冰冷的手,我们离开了茅屋,一头钻进黑夜。
    我们在惟心路的巷内穿行,两侧的瓦房在身旁跳跃着飞驰而过。我丝毫不觉疲惫,只觉得幸福已离我们越来越近。我追随着巷内狭隘天空中最亮的一颗星星不停地奔跑。我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若珊,她始终笑盈盈地看着我。眼看就要到了曲十字的尽头,我们新的开始就要到来。心中无限喜悦伴着脚下的步伐跳跃,脚步越来越轻松,喜悦越来越明晰…
    “若珊,你要去哪里?”巷尾有位男子挡住了我们的去路。他瘦削的身材就像根竹竿,身穿一件黑色连帽长袍,深陷的双眼闪着幽绿色的光。
    “你是谁?!”我挡在了若珊的身前,直视着眼前这位来意不明的人。
    “我?我是若珊的丈夫啊。”他不怀好意地笑着,步步向我们逼近“若珊,我知道你终究会来找我,不会让我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受苦。一年了,我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年了。今天你终于来了。来,跟我走,你是我的战利品,是满足我占有欲望的最佳捷径。我会对你依然那么的——好,嘿嘿嘿。”
    “站住!”我喝住他“战利品?你把她当成了什么?”
     他瞥了我一眼,不屑地问:“你是谁?凭什么管我们之间的事情?”
    “哼哼”我冷笑“我就是当年那个被你抢走若珊的人。”
   
    “噢——”他顿悟“原来你就是当年我的手下败将。哈哈,败将,这世界真小啊。怎么?今天还要和我较量?当年你输于我,今天也不外如此。想和她旧情复炽?先得问我同不同意!”
    “呸!当年你使出颇多手段拆散了我们俩,今天不会再让你得逞!当年你可以花钱买凶;当年你可以仗着钱财为所欲为,可钱财终究是身外物,到了这里却毫无用处,试问你还有什么?”
    “哈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那你就试试吧!”
    “好!你别后悔!”
    我用尽所有力气挥拳向他而去,但我的拳头连同我的身体竟从他身体穿行而过,丝毫没有伤到他。我收不住脚,向前几个趔趄。当我回头,他已站在了若珊的身边。
他枯槁的手向若珊伸去:“若珊,来,跟我走。”
    可他突然一声哀嚎,方才触及到若珊的手指散出阵阵黑烟,旋即火焰将他整个吞噬。
    我不及多想,忙拉起若珊狂奔。幽灵般的声音呼唤着若珊的名字,在身后紧紧尾随。我拉着若珊拼命地跑,可发现我拉着的若珊竟轻若无物,回头看,她还是那样笑盈盈地看着我,跟着我。
    我们跑着,就这样地跑着,那声声呼唤逐渐变得依稀直至消失,而我们也从黑夜跑出,跑进了日头东升…
    天空蔚蓝一片,身后秀峦叠叠,眼前湖面如镜,耳边莺声细语。我和若珊坐在湖边。
    我呼呼地喘着粗气,而她只恬静地望着我,为我擦去额头的汗水。
过了良久,她问:“今天的我美吗?”
    “美!就像我初见你时那般,把我深深吸引。”
    “那请把我的美丽记在心里,永远都不要忘记。”
    “为什么要记在心里?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只要一个侧身,我就能看到你。”
    她雍容的一笑,说:“我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因为我和你已经不是一类。”
    我心头一震,瞪大双眼望着她,想着她会说这只是开了个玩笑。但是不,她没有。
    “其实我已经死了”她看了看我不知所措的表情后又说“但我不是鬼。那日里,无惧将我送进秦广王的一殿,让我照视殿右的孽镜台。那镜台高十丈,上横写‘孽镜台前无好人’。但是当镜台里出现我今生所遇时,无惧也为之动容。秦广王知晓后痛责无惧抓错了人,并说我是孽镜台前出现的第一个好人,问我是愿意转世投胎还是留在他身边掌管天下剪之不断、理之还乱的情债纠葛。我选择了后者。所以,我现在和无惧一样,是秦广王的门下。”
    我突地联想起她丈夫为何会被烈焰灼烧,联想起我们在狂奔时为何她会轻若无物。我嘴唇颤抖着,却不知该如何启口,眼泪夺眶而出。
    “其实你又何必伤心呢?难道我有好的归宿让你不高兴了?”
    “不不”我抽泣着回答“我…我伤心我们再…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但我会一直在某个角落里注视着你,保护着你呀!”她轻轻弹去我脸上的泪水,说:“如果上天能安排我重新来一次,我会选择纠正我所有的错误,但不包括爱上你,但是没有这种机会了。好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我的缘分到了现在就完全的尽了。在临走前我有句话要对你说——一个人可以失去爱,但永远都不可以失去对爱的勇气和等待。你只有这样才是对我最大的报偿。”
    我还未及留住她,她足尖轻点湖水,已飞向远处。我不管不顾地跃进湖中想追上她的脚步。湖水沸腾着、翻滚着为我让开一条路。我顺着这条路飞奔向她,大喊:“若珊——别走——”
    群山回荡着我的呼喊,若珊留恋地回头望了我一眼,但没有停下脚步,消失在天空最美丽的一片彩云之中。
    开始有白色的飞絮飘零,似是若珊为了向我告别而洒下的花瓣。飞絮将周遭的景致渲染的朦胧而暧昧,甚至根本不像是真实。
    我站在湖中央,身边是翻滚的浪,脚下是无尽的路,不知该何去何从。
湖岸边,父亲正焦急地向我这里张望…
           
                                                (下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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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她再回来找你,你千万不可再接受她。”
   
    “为什么?”
   
    “她抛下你,只留你一个人在原地哭泣。”
   
    “那又怎么样呢?我还未曾想过她如果回来我该怎么办,但是如果我决定再次接受她,那时,任谁都阻挠不了。因为我看重的——只是爱。”

                                                        (完)
发表于 2005-1-20 10:03:2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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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梦如真。
发表于 2005-1-21 12:29:5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诡梦

    “当你决定要去过纸醉金迷的生活时,一切便早已注定。上帝为你打开了享乐之门的同时就已经关上了你的幸福之窗。”
    生活能够重复吗?爱让人清醒又迷糊,一切圈套和借口都可以成为眼泪下的理由,许多的时候,就真的是爱吗……
发表于 2005-1-21 21:43:2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诡梦

诡异的梦警示了现实中爱的途径。
发表于 2005-1-22 00:37:0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诡梦

路人笔下这个在梦里把自己剁碎的男人有自虐倾向,他的种种美德成了他一次又一次自戗的借口,是懦弱还是低智呢,看来都不是,主要是心理上的问题,也许也他第一次受到的伤害有关。
感觉篇幅长了一些,还可以精炼。男女之间的对白像戏剧台词,太书面化,不过,这反倒有另外一种味道,有点像在读莎士比亚戏剧里的那些对白。
男主角有滥情倾向,在描写应适当控制。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 18:16:2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诡梦

谢谢各位的点评,这篇是《ti amo》之前的作品,它去自我一个真实的梦。篇幅是长了一点,当时是因为想给自己打气才写的。
时过境迁,发现内心里的伤口变成了伤痕,可以平心的地会过去看,一切原来都是微不足道的,只看你以怎样的心态面对。
另,桥兄,我可没有自虐倾向哦:)
发表于 2005-1-22 19:27:3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诡梦

:)弟弟写的很好呀。现实与梦境融合在一起……
发表于 2005-1-22 21: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诡梦

嗯,说得没错。
路人是一个儒雅的男人,风范与诗人末弋很像。
桥更感性和率直一些,言语之间,如有冒犯,还望不必计较!
 楼主| 发表于 2005-1-22 22:50:3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诡梦

下面引用由二十四桥2005/01/22 09:16pm 发表的内容:
嗯,说得没错。
路人是一个儒雅的男人,风范与诗人末弋很像。
桥更感性和率直一些,言语之间,如有冒犯,还望不必计较!
哪里有冒犯?我们只是探讨一下下我是否有那个倾向呀:)
非常感谢桥兄一直以来对我的抬爱~~~
发表于 2005-1-27 23:52:22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诡梦

轰轰烈烈的爱往往能让人们刻骨铭心的记住,但凄凉的爱却有让人如刺入心脏的感觉
发表于 2005-2-27 20:39:3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诡梦

桥,我可以证明,路人绝对没有自虐倾向
相反,他开朗幽默帅气,当然,他调侃诙谐的幽默多点
这篇文章我喜欢
最主要是因为在他发表前,我听过电话版的,相当吸引
感觉文章中的场景就在眼前的舞台前上演着
全都是黑幕
只有追灯尾随着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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