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霎飞檐

子君

疏霎飞檐
   为了能抓到机会偷偷爬上竹梯，依着旧园外墙绿衣，观赏园外蜿蜒深巷的风景，她天天早起。
   
   东方日出时，总有一束清亮晨光，属于园门顶跃跃欲飞的琉璃檐。双手托住头微笑，她眼睛里闪烁少女日复一日不倦的新奇，希望并想象自己能张开双臂踮起脚尖，立于飞檐。当指尖踩在檐角端的阳光上，她得意地想，阳光就会变成星星般的形状。
   
   一个雨夜，她睁着惺忪睡眼被父亲抱上马车，在战争爆发前与家人远渡南洋。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迈出这深院重门。
   
   对故土，她了解的只有旧园和旧园外蜿蜒深巷里一小段清晨的风景。二十年后归来，她能认得走近旧园的路吗？即便是二十年前，她也从未走近过旧园。
   微微一笑，还是来了。在一个微雨清晨。
   寻着纸上地名，记忆与想象牵引她，仿佛从千年沉酣的睡梦中缓缓醒来。
   沿这条路走，第一个岔口往左，再往右。远远，凉风中闻得见藤蔓牵延郁郁成荫的青涩气味；那是旧园外墙经年披着的枯荣绿衣吗？近一些，炸点心的摊面；刚出锅金黄的萝卜糕、春卷、炸番薯、煎面团立在铁架上幽微泛出闪烁小油光的清香；人们都问老板要咖啡色油纸垫握住萝卜糕，边走边吃；咖啡色油纸与金黄萝卜糕相叠的色彩是眼睛享受的味道吧。再近一些，烧云吞饺的移动竹摊正冒乳白色热气，蒸腾出淡淡香油味儿，几乎可以想象嫩绿葱花与圈点金黄香油怎样兴致盎然地浮动在云色汤面上引诱人。蒸蜗牛年糕的小车，卖青豆饭的担架，赶早市的三轮板车；人声断续轻稳，车辙吱呀，碾过松动的长街石板，哐铛一下闷响。
   
   熟悉的气息扑面，她加急脚步，伸长脖子往前方望。没有人认得她，没有人知道也许自己二十年前就是这位女子新奇眼睛里，一处流动的风景。
   旧园外墙的绿色藤蔓已被砍去一半，张贴红色标语。她收起伞，眼神带着玩味的笑意打量外墙上每个细节。不知道墙内留下的人都经历了什么，也无法预料归来后将有何际遇，她只是想从正面看看梦中绿荫垂下的青帷，看看令她想象昂扬的飞檐。
   檐角端的琉璃色彩已经褪损，细细，覆上了一层青苔，阴雨中，她发现这再不是她晨光璀璨的梦迹，正如她也渐渐逝去逼人的锋芒棱角，在内心滋生出另一片柔和的翠绿。
   只有她的微笑，仍象是二十年前那一束清亮晨光还在她眼睛里闪烁星星般的形状。
   
   飞檐上，细雨走珠，泄玉流光，
   雨雾，缭绕她的一身墨绿衣衫。
   是水墨刚在宣纸上轻轻地一点，
   还是遗失黑洞里突然跌落一段前世的渊源？

子君   2004-5-11

月儿明

欢迎子君，很喜欢你的文字。又见晓露风荷~~

梅芯疏影

呵,我也很喜欢子君妹妹的文字......

碧落故人

能在梅庄见到晓风的文字，幸也。。呵呵。。子君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