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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走入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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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4 09:50: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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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山的知名,是因为一种流行病。在一九三五年,此地首先发现因寒冷、暴饮、暴食、分娩等诱发一种原因未明的以心肌病变为主的疾病,发生恶心、呕吐、头晕等症状,严重者数小时内就会死亡,便命名为克山病(Keshan disease),也称地方性心肌病。至今也确定不了是生物地球化学病因还是生物病因,或是两种病因共同作用,只知道此病发生在我国从东北到西南狭长地带内。除此之外,克山没有太过于知名之处,对于广大的“驴友”来说,没什么吸引力的。
我是一九九一年三月七日从嫩江县临江乡步行出发的,十日投宿讷河县九井乡,并没有计划第二天的行程方向,是去德都县还是克山县,对我来说并没有区别。我拿了八元钱住在一家综合厂办公室更夫的床上,有一张电褥子,更夫睡在办公桌上。夜里没休息好,三月份还是严冬,气温在摄氏零下十几、二十几度。第二天凌晨有些坐客车的,因为没有候车室避风寒,就到路边的办公室取暖,尽管我可以躺在床上不管他们,自己休息,可是我不喜欢别人穿戴整齐看我躺在床上,除了出于礼貌的因素,我觉得躺在床上给人以软弱的印象,我始终保持着强者形象,不希望改变。小时候看过一本小人书,对其中一句话特别欣赏,“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这才是男子汉,我也一直这样要求自己。
数九寒冬,空腹上路对自己有点儿太残酷,我便到隔壁饭店想买碗热面吃,谁知炉子好几天没有烧,烟道不太通畅,弄得满屋是烟,落下来是一缕缕一寸多长的黑线,饭后出发已是七点多了。他们候车的还没有等到车,我本来是步行,就轻装上路了,此时决定先去北兴,到那里再考虑今晚目的地是德都还是克山吧。清朝时九井乡的头站村为博尔多至海伦驿道的起点,但与我此行方向不太吻合,暂不去走了。
今天却是阴天,整个天空灰蒙蒙,看不见有形的云,也见不到阳光,没有穿棉大衣,冷风吹面,甚至从衣缝灌进前胸,拔凉拔凉的,如果回去乘车,那该多么暖和,没有风没有雪还不累,可我的意志还是没有脆弱到真想反悔走回头路,只是头脑中一闪念而已。经过面粉厂、粮库,是44公里的里程碑,是从讷河市出发到这里的距离。学生们骑着自行车背书包上学了,都是成群结队,来自本村或附近村屯。两边田野的垄与垄相连,垂直于公路,很长很长延伸到地平线尽头。飘扬着国旗的学校位于47公里,学校外墙上写着“不要私拉乱接电线”,“扫除文盲,建设新农村”等标语,48公里至丰年村。有的标语临墙只有半截,如一幢新房上写着“是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需要”,前半句是什么呢,我胡乱猜测着。天气冷冷的,象盛怒的寡妇脸。前几日走得热,我还时而把帽翅卷了上去,时而把手套摘了下来,今天不得不一直放下帽翅,手套也戴得严实。53公里过双兴村,过一座桥,桥架在卫星运河上,卫星运河自讷谟尔河中部引水,东起德都县老山头,西至讷河市讷南镇,全长九十二公里。在路边沟内冰雪未融化,如镀了厚厚的银。53公里为谦益村,也有的地方写千移村。村子里多为土房,土房的烟囱是在外的,象一个倒长的萝卜,尖端朝上,是站人的建筑风格。路上多是我一个人行走,直到56公里才从身后过来三个骑自行车的,一律在车把前插着糖葫芦,后座纸箱里插着长长的苞米花,这是走村串屯的小商贩。每一次我回到熟悉的同事、朋友们中间,他们往往问:“一个人步行那么远,人烟那么稀少,你难道就不害怕?”“有什么可怕!我衣不求人,食不求人,住不求人,行不求人,我走在自己的国家,我走在人类适合生存的环境,我走在自己喜欢的旅程中,岂能害怕?害怕往往是自己吓唬自己,是不能正确认识自己和外界环境产生的恐惧。大夫能怕见病菌么,训兽员能怕野兽么,电工能怕电么,救生员能怕水么,我能怕一个人走路么?”他们也只是说一句“你真有毅力。”却没有人效仿我试着走一走,尽管是非常容易的。其实在距今七万到一万年前的末次冰期,那时年均温度比现在要低十度左右,平原上生长着耐干旱的蒿属、藜科、菊科、禾本科、律草属等草本植物,矮丘或陇岗上生长着云杉、冷杉、松桦等耐冷的树种,黑龙江区域大量出没着猛犸象-披毛犀动物群成员,除了猛犸象、披毛犀之外,普氏野马、野驴、东北野牛、原始牛、西伯利亚旱獭、黄田鼠、狼、最后斑鬣狗、野猪、马鹿、河套大角鹿、普氏羚羊等,人有可能成为动物的狩猎对象,动物也有可能成为人的狩猎对象,人们随时面临着十分严酷的生态环境,应该害怕。但在恶劣的条件下,是我们的先祖获得了绝对的胜利,顽强坚持下来并扎根于这块土地,我走在“多年后,繁感伤,不解何处曾荒凉”的公路上,虽然人口密度较小,可毕竟远远多过其他可能有力量威胁到人类生命的动物数量,虽然气候还是寒冷,可比数万年前要高,并每晚能找到温暖的住处,不必风餐露宿,总体上安全系数还是非常高的。57公里的里程碑倒伏于路边,九点三十分,我进入克山县界。许多小四轮在卸沙子,养路工们正在做开春修翻浆路的准备。尤其两县交界处是面子工程,更不应含糊,四轮开的极慢,驾驶员只用左手掌方向盘,两只脚却在底下走,车上站着人拿锹迅速地把沙子向下推向下掘。59公里至红星村,临街的房子墙上刷着标语口号:“迎接国际扫盲年!”“适龄儿童少女必须接受九年义务制教育。”道边也有很深的水打沟。我这次几天来一直是行走在小兴安岭西麓,松嫩平原北缘的几个县,也没有什么计划,任情所至,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想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所有见着我的人,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所有认识我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想象我在哪里,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第二天的目的地。“一个人走在旷野上,默默地向远方,不知道走到哪里,有我的梦乡,一路走一路望一路想。”身体是绝对的放松,思想也是无比的自由,除了偶而的车辆,不用防范任何人和任何东西,不用仰人鼻息,不必趾高气扬,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任何事情,没有人能安排我任何日程,甚至我自己也不带任何任务,不带地图,不预先设定目的地,彻底地随遇而安。
萧条澹泊,微茫荒寒,这是一条超脱功利、远遁尘俗之路。大学毕业时,一位教师给我留言,录了一句唐代司空图的话:“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此是诗人在诗品二十四则中,品其“雄浑”时所言,或许雄浑就是我的本性,物我相融,是无所不在的,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对许多人来说,我属于陌生,我就是陌生。我的行事与常人往往不同,也是在毕业时,与我同宿舍住几年上下铺的一位朋友说:“我本以为我最了解你,但即将分手之际,我发现自己对你竟是那么陌生,你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我永远琢磨不透。”其实我所思所想的都是直来直去,我所作所为都是简单明了。是他们心思太多,不肯相信眼睛所见的东西,非要挖掘表象背后隐藏的所谓本质。大家都复杂起来,简单的我反而成了最神秘的人物,应了老子所说:“吾言甚易知甚易行,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知我者稀,则我者贵。”60公里处,从身后呼哧呼哧撵上来一个骑自行车的,伏在自行车上对我说:“你走得比我骑车还快!”他是以我为目标,从很远追上来的,冬季里没有风景可看,路上也没有其他行人,他半天只看到我一个可以说话的同类,所以特别亲切,路两边的杨树是不会说话的,见了谁要问候一句,证明我们彼此都不孤单。走在路上,同类都是亲人,不存在陌生,无须奉行城市里的“不许和陌生人说话”规则。孤单而枯燥的树下有着一个个梯形体的沙土堆,是养路工预备用来铺路填坑的。62又1/2公里,到北兴镇的大同村,这里家家的墙都类似,分为上下三层,下层是坚固的石片,中层是采自沼泽里塔头墩子做的垡子,上层是梢条。忽然身后过来一个骑车的少年,问我:“大哥,往北兴这么走对吧?”我一听乐了,喜孜孜告诉他:“对。继续前行。”“还有多远?”“几里路就到。”我自己不喜欢问路,但喜欢别人向我问路,其理由都是一个,我不想让当地人把我当做研究和谈论的对象。因为偏僻地方的农村人是很好奇的,你问了他一句,他可能反问你十多句,你向他只是问路,他却可能把你的一切都问到:姓名、年龄、住址、职业等。我只是走一次的过客,不想过分引人注目。出现标语“加快我国扫盲步伐!”我也加快了步伐,65公里进到了北兴镇。有路标指示:至德都县城四十四公里,至克山镇五十七公里,我到客运站看交通简图决定行止。至工农十六公里,至付民、至新立四十公里,至德都六十公里,至和平五十五公里,至建设五十九公里,至富民六十一公里。和平镇和建设乡等地我都去过,并会有好朋友盛情接待,但我还是走未去过的克山吧。天太凉,候车室里也冷冰冰没一点儿热乎气,于是买了一斤桃酥,有个青年凑过来,有些馋涎欲滴,但我没有让他,遇见老人和儿童我会给他们买吃的,但青年则不管,因为我不想让他背嗟来之食的恶名,也为了提防呼啦上来一群人动手抢夺的可能变故。
继续沿着这条路走,数着里程碑,知道自己没有走错,我注意路标和里程碑,因为我没有带野外生存的必需品,得考虑安全落脚的地方。我没有御寒的大衣,没有食物和水,嘴里呼吸着凛冽刺骨的寒气,眼里看着阴郁的天空,黑的土、白的雪,起伏的丘陵是北大荒版画的天然构图,无边无际的旷野,年复一年在等待着解读它的人,而人们却用喝酒打麻将等方式打发着猫冬的日子。70公里为民利村,78公里路标指示到曙光三公里,到北联十九公里,我奔北联方向走,79公里至太胜,86公里为赵家,93公里到建设,这样名字的地方很多,带有鲜明的开发北大荒时期的特色,95又1/2公里为北联镇,我还是不想止步。我几天来路上很少吃东西喝水,顶多在路边野地里抓几把雪吃,今天有了东西裹腹,就必须多走。再冷的天气,如果总是不停止地走动,也会头皮冒出汗来,掌心沁出细密的水珠,脚步不能慢下来,更不能停,如此严寒,停下来就成了“路有冻死骨”。北联的黎明村是黑龙江省最早实现全盘机械化的村屯,承包之后优势应该没有了吧?96公里有路标,显示至西城二十公里,方向相反,不能去了。98公里路边有山,山上布满林木,这是北联林场。101公里至二站,103公里庆功,有向华乡敬老院,105公里为向华乡政府驻地。108公里显示至古北六公里,至西城二十三公里,古北是指在金代古城以北,所谓古城,游牧民族的政权金代建时就简陋,经历史岁月的无情冲刷,现在就更没什么可看的了。桥下鳖龙沟是克山中部最重要的河流,而今“江山一色三千里”,却也分辨不出河流原来的模样了。古北有克山县第二亚麻原料厂,亚麻与甜菜、土豆等是当地主要经济作物,冬天“万木萧疏万径荒,莺喉冰冻燕喉僵”,什么也看不到了。
123公里到达克山县城驻地克山镇。民国四年设克山县时,县衙在二克山,因而命名克山县。民国六年迁移百里之外的此地,又把这里叫作克山。包括二克山在内的克山县东部一九二九年设克东设冶局,一九三O年另设克东县。克山县人口四十七万,非农业人口十一万,属于农业大县,县城也不过十万人左右。工农业总产值四亿多元,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不到一千元,财政收入刚过三千万元,养活不了自己,要靠吃上级财政补贴过日子。
我投宿于克山宾馆,宿费虽然十三元较贵一些,但相对于小旅店,毕竟安全一些,晚饭也就学“过午不食”的和尚取消不吃了,一来中午吃得较多,二来也得把多花在宿费上的钱省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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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4 13:53:0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走入克山

  真的很佩服运涛啊,意志和毅力如此顽强。
  我小时候吃门,除了坐船就是步行,2、30公里的路也走过,不过工作后基本就没走过超过5公里的路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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