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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贴子最后由未弋在 2007/04/13 10:10pm 第 4 次编辑]
诗 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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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 弋
环溪河水从我所在的生产队蜿蜒而去, 在十多里外的河床处形成了一个旋涡地带, 很久以来,人们称此地为”黑涡头”,李乐军就下乡在那里的一个生产队。
与乐军结缘, 是因为诗歌, 我素来多愁善感, 在艰苦的劳作之余, 面对悠悠的河水与起伏的山峦, 常会吟成不少诗作,自然在爱好者中形成了一些影响。
那是个逢场天, 在简阳县禾丰镇茶馆内, 我新结识了几位内江的男女“知青”。其中一位个头不高, 面庞白净瘦削, 戴着近视眼的小伙彬彬有礼地握着我的手, 不无喜悦地说;“你就是河对岸写诗的那个呀!”接着, 随口吟出“生活的浪花消逝在平淡的小溪/ 幻想的江河迷蒙着一派烟雨”,又称赞道:“这些诗句写得真好, 太切合我们知青的实际了。”我得知他叫李乐军, 所在的生产队与我隔河相望,便连连叫他不必过奖,我心里猜想他一定喜爱诗歌,不然怎么背得我的诗句。
乐军果然是个诗歌爱好者,于是, 我同他一下成了知音, 饶有兴味地谈起普希金、裴多菲,谈起艾青,以及中国令人悲哀的诗歌现状。乐军博学多闻, 许多见解令我十分佩服.。临散场时, 他邀我去他们生产队作客, 并告诉我他的文学书籍很多, 可以一饱眼福, 还说他们那叫“黑涡头”,是个很有诗意的地方。
步行十多里后, 我们停留在“黑涡头”宽宽的河滩上, 望着雾岚弥漫的山岗、回漩而去的淙淙河水,以及掠空而过的自由的飞鸟, 一种羁旅天涯的感觉悄然袭来。。。。。。
乐军的文学书籍真令我惊喜不已, 也不知他在那里搞来这么多。临走, 我特意借去了几本早已被宣布为“封资修”的诗歌集子。从此以后, 我同乐军成了亲密的诗友。我常去他家, 那些书籍无疑是我们贫困生活中的精神食粮。我俩一起讨论, 一起创作, 单调寂寞的乡村生活一下也似乎变得充实和丰富起来。
乐军那儿虽离我所在的生产队只有五里路, 但山路崎岖, 还要经过一座乱葬岗和一段长长的河滩,但这阻挡不了我去乐军那儿的热情,。我常常是当天收工后, 匆匆赶去, 再于深夜赶回, 尽管每次夜晚归来, 途中经过那乱葬岗时, 浑身都会起鸡皮疙瘩。记得一个夏天的深夜, 我带着与乐军探讨诗歌新作的愉悦心情, 急忙忙赶回生产队, 凉风在河畔悠悠地吹着, 天上几颗星星眨巴着眼睛,四野空旷而死寂。我一抬眼, 瞥见前方的乱葬岗旁, 一团白影在隐约约地幽幽飘动, 仿佛一位女子身穿的白色长裙。我一向不相信鬼神的, 但此时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便壮起胆子, 高唱着那时的革命歌曲, 径自向前方走去。待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偌大一簇正盛开的白色刺芭花, 挂在山崖旁,正随风摆动。。。。。,而此时,才发现自己不知觉间已出了一身冷汗。
乐军的诗写得很好, 机警而有灵气。一个深夜, 我同他徜徉在“黑涡头”河畔, 寻找着诗的灵感.。只见星光稀疏的天穹下,一点灯火在河面上闪动, 且传来隐隐的拨水声,走近一看, 原来是一只捕鱼小船。于是, 我俩相约以此为题即兴创作。只一会儿, 乐军扶了扶眼镜, 略显深沉地吟到:“鱼儿呀, 切莫靠近那引诱的渔火/虽然它比星光还要耀眼”,我吟的是:“闪烁的星星/给捕者以些微光明/ 晃掠的渔火/ 正将希望的鱼儿找寻”。显然,乐军的诗境高我一筹。我知道,那期间,他正陷于队上知青间的一些感情纠葛中,对世象有进一步的认识吧。
那晚在他家,就着昏黄的煤油灯,将即兴之作相互笑评一番后,我顿时觉得饥肠骨碌,情急之中,从泡菜坛中捞出一碗红萝卜,乐军在旁说笑着,看我独自津津有味的很快吃得精光......
知青时代的诗缘,维系着我与乐军终生的友谊。五年前,乐军因病猝然去世,他的遗骨葬在紧靠河边的山崖上.我想,乐军一生喜爱水和如水样澄澈的诗,日夜相望着家乡奔流的沱江及其如诗的情韵,不也是令他灵魂惬意的事么。
(仅以此文永悼英年早逝的诗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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