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凋谢的生命

雪韵

    26年前的春天的一个中午，我放学回家后发现母亲不在。东邻大娘说母亲到大姐家去了，大姐7岁的大女儿死了。
    我像被打懵了一般，不知道东西南北。一个人站在无人的街头，没有眼泪，只是用瓦片无意识地在邻居的石灰屋墙上一道道乱划着，心中有个强烈的念头：长大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大姐的大女儿叫杜鹃，75年农历八月初三出生，和我母亲一天生日。杜鹃从小长的聪明可爱，模样俊俏。深得大家的喜爱。记得在她一岁时，大姐背她回家，我想抱她，却不知如何表达，高高在上地命令她：“过来！过来！”吓得她直往大姐背后藏。大姐教我蹲下来，轻声说：“过来，抱抱。”我依言照做，她果然挪着脚扑到了我怀里。在她不到两岁的六月十九，大姐带她回来过节。我和二姐想把她留下来过夜，就好言哄着，她果然答应。我母亲在一旁竭力阻止，说夜里哭着找她娘你们谁去送。我们没听，硬是留了下来。到了夜里，杜鹃果然哭了，怎么哄都不行，就是要找她娘。二姐当时肚子痛。母亲把我们一顿臭骂。直到第二天一早，哥去县城赶集，绕路把她送回家去。杜鹃五岁时，我姑家表哥结婚，大姐带着两个孩子来祝贺。临走时，姑家二表哥用自行车送抱着小孩的大姐，我用自行车前辆送杜鹃。在经过西荒林子时，被沙子窝倒了。杜鹃摔了下来，哭了。我吓坏了，扶起她，让她就地小便（农村风俗，怕小孩吓掉魂，这样就能叫回家了）。看她眼角擦破一块皮，我怕她奶奶家人怪罪，就问她如果她们家人追问，她该如何回答。杜鹃说，我就说我自己磕的。这句话，让我至今想起来，都想掉眼泪。
    后来杜鹃不知怎么得了关节炎，说腿痛胳膊痛的。姐夫带她去乡镇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不见效，就背着去了胶州医院。后来还是没有办法，就在家里时好时坏的。可是，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她还不到7岁，还没有进校门呢。后来才知道是先天性心脏病夺走了她幼小的生命。
    几天后大姐回来了，整日以泪洗面。我只能用农村的说法安慰大姐，说这孩子是个骗子，来跟父母讨债的。母亲说孩子太精明太优秀了，她们家担不起这个孩子。秋天大姐又生了个女孩。这两个孩子后来长的在别人眼里还是不错，但在我心底却感觉总不如她们的姐姐。
    一年后我因为家庭原因差点失学，更不要说做什么医生了。在中考时倒有三个志愿是护校，但阴差阳错地进了师范，与医护专业彻底绝缘。但每当想起杜鹃，心里总是隐隐地痛。
    91年春节后，丈夫回单位上班，我带着3个月的女儿在老家等着过“百岁”。在母亲家听大姐和母亲商量给杜鹃找阴亲，我当即拿出50元钱给大姐，让她给杜鹃扎制点嫁妆，在我心底，永远抹不掉的是对她的思念。
    那天夜里，我看到杜鹃长成大姑娘的模样，站在我床边说：“小姨，谢谢你！”我猛然惊醒，四周一片黑暗。心中怦怦乱跳，耳边是女儿微微的鼾声。白天说与母亲，母亲嘘叹了一声，说她还知道来谢谢你啊。
    但她的阴亲终于没有做成。直到2003年春天，终于有家人来提阴亲，要找一个伶俐而又漂亮的女孩。看了杜鹃的照片，听了村人的称赞后，满意地把她“娶”走了。
    她却再也没有走入我的梦中，无论我白天怎么说起和想念。大概她也知道是人家的人了，与我们的尘缘已经了结了吧。可是在这个春天的上午，我敲着这些文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泪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