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 鱼
——“知青岁月”系列之六
l 未弋
环溪河不宽,但一河碧水中却鱼儿特多。每每瞥见腾波跃起或游弋而过的鱼影,总引起我们美餐鱼儿的欲望。
一天,队上的老袁邀我和同队知青立诚一道去炸鱼。那是个三十多岁当过兵而不会游泳的汉子,他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俩,他已备好了炸药雷管,并已在选好的河段喂好了“窝子”,想借助我们知青的好水性,捞回炸着的鱼。何乐而不为呢? 既能见见炸鱼的场面,又能有机会饱饱口福,这对于平素缺荤少油的我们,当是求之不得的事了。我与立诚自然很爽快地答应,并按老袁的要求,密不外传,封锁了炸鱼的消息。
那是个艳阳高照的中午,我们几人身着裤衩蹑手蹑脚来到河边。遵循老袁的吩咐,我和立诚及队上一位叫光兴的愣头小伙趴在河滩上,心情难免有些紧张。只见老袁从背筐里拿出装好雷管的炸药瓶,用他当兵时练就的投弹的经验,一扬手,炸药瓶在半空中划了道弧线。端端落在早看准的那段河心,随着荡起的波浪,只见燃着的火线在河水中“滋滋”冒泡。正紧张间,只听 “轰”的一声强烈的闷响,震得河床都在动摇.河中忽地腾起两米多高的水柱.随着水柱纷纷落下.一河飘起无数白花花的小鳌子,其间翻滚着好几条白晃晃的大鲤鱼。我同立诚喜出望外.发一声喊,一跃而起跳入水中,在两岸一些闻声赶来的社员围观中,凭着娴熟的水性,将那几条炸昏的鲤鱼很快捞到了岸上,只会两下“狗刨骚”的光兴,也手忙脚乱地捞了些小鳌子……,总共一合计,捞起的大小鱼儿足足有三十多斤,老袁欢喜得合不拢嘴,他把约四、五斤重的一条大鲤鱼作为酬劳分给了我俩。拿着这一尾战利品,我和立诚喜滋滋地翻过山坳,同邻队的女同学们一道,过了个美美的端午节。
两年后,环溪河的鱼儿日渐减少.然而,我总企望着还有那年的运气,又酝酿了一次别有滋味的炸鱼行动。
常来串门的河对岸的知青乐军、徐头和小常,听我侃起那年炸鱼的情形,神往之余.禁不住跃跃欲试。几番策划后,一个朦朦亮的清晨,还带着关于美餐鱼儿的几分残梦.我们四人便背着备好的炸药罐.急急来到当年炸鱼成功的地点,只见清凌凌的河面,微波荡漾,几条小鳌子倏忽掠过。徐头忍不住小声说:“昨晚诱饵撒得不少。肯定下面鱼儿很多。”我们三人都悄声表示但愿如此。大家连忙脱掉衣裤.只穿一条裤衩,以便随时投入捞鱼的战斗,并叫较瘦小的小常藏在一片大石后,我便和身高力大的徐头抬起炸药罐.待乐军点燃引线,在滋滋的冒烟声中,我俩紧张地举起炸药罐.轻数“一、二、三”后,同时用力一掷,炸药罐恰到好处地落在目标内,“扑通”一声溅起高高的水浪。三人急忙躲在那大石后,偷眼看见河面叽哩骨碌地冒起一串水泡,我们赶紧捂住耳朵,深知这三十多斤炸药的巨大威力。但不知怎的,眼睁睁地过了约二、三分钟,河面一直寂然无声。
“啷个子的?”四人不禁同时发问。只见乐军一拍腿,扶了扶近视眼镜,沮丧地说:“糟了,不该昨晚捶紧放塑料布,肯定受潮了.”四人于是从大石后跳出,大着胆子一齐跑到河边.对着静静流淌的河水和了无踪影的炸药罐,不无遗憾地议论了一番,而后.若有所失地各自返回队上……
我不免有几分悲哀,或许,在环溪河.再也不会有痛快淋漓地炸鱼儿和捞鱼儿的情景了。
清苦的知青生活就在这希望和失望交织中平淡地渡着……
然而,环溪河总是同炸鱼的故事连在一起的。我调回内江的第二年,听前来探望的老袁说,光兴这小子炸鱼“瘾”大,但去年一次炸鱼时,没来得及扔出点着的炸药瓶,把四根右手指齐刷刷炸断。听说这事后,我好几次梦见光兴,在青山秀水掩映下的河滩,扬起只剩下一根大姆指的血糊糊的右手,裂着两片黄板牙,愣愣地冲着我笑。
1996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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