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和她的爬墙梅

雪韵

大娘，姓氏不详，夫家姓张，是我家对门的邻居。那时，我家所在的半截胡同只有四户人家。东侧前面住着张家大娘和她的一女一子；后面靠街住着张家二大爷和两子一女，长子已经娶妻生了一双儿女。西侧前面一趟五间屋分东西住着我家和我大爷家。不知风水的缘故还是命运作祟，这四家人的长辈都是丧偶的。我那个很厉害的大娘我就没见过面。我父亲也早早去世。
平辈人中我最小，小辈人就是张二大爷那比我小一岁的孙子和小三岁的孙女。我经常领着这俩孩子在我家后菜园里玩耍。玩够了我就走出胡同跟街上那些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一起玩。最多的就是比我大一岁的嫚儿和贞儿。
在胡同里这几家人当中，因为跟大娘家对门，来往自然多一些。那时我最小，经常串门子。谁家也去。同辈的大姐们也都喜欢我这个嘴甜的小嫚儿。
记忆中大娘是高高的个子，瘦长的脸颊，梳个发髻，穿一身黑色的大襟褂和肥腰裤。打着绑腿。一双尖尖脚。走起路来很有力的样子。但她从不到生产队干活。平时就是在家做饭给儿女们吃。
大娘在院子里栽了些爬墙梅，好多年后我才知道学名叫蔷薇，这让我一直有一种蔷薇情结。不知道她是哪年栽的，从我记事起就爬满墙头。每到春末夏初，就开满粉红色的花。吸引来的不止是蜜蜂蝴蝶，还有那些半大不小的女孩子。
大娘爱花如命。每天吃过饭梳洗打扮完毕，就在胡同口坐着耍，顺便看着门。因为我们胡同南头不通，所以只要有生人进来，在街上就远远看到了。所以大娘的花相对比较安全。
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那些觊觎很久的女孩子，总是能够得到一点下手的机会。比如大娘去赶集的日子。那时，每逢农历的二、七是我们镇的大集。村人们会去卖点家里的土特产，再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或者割点肉买点菜改善一下生活。那时我小，够不着那开在墙头的花，何况大娘天天要我帮她看门呢。但跟我二姐一般大的街上的女孩们却不客气。趁着大娘赶集去了，就来踩着人肩掐走了一些花，回家插在瓶子里养着。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大娘人在集上不知道眼皮跳没跳，估计心里不踏实，半上午就风风火火赶了回来。街上的女孩子们做贼心虚，一望见大娘的身影立即作鸟兽散。一看这个阵势，大娘就知道不好了。三步并作两步奔进胡同，仔细查看她的爬墙梅。啊呀呀，真是少了好几枝呢。这可把她气坏了，顾不得进屋洗把脸擦擦汉，就跑到胡同口扯着又尖又高的嗓门骂起来了。农村老娘们别看没文化，骂起人来可是毫不含糊。那句解恨骂那句。好像那次事件也牵扯到我二姐，不过二姐好像没敢拿回家，都让别人拿走了。但大娘就怀疑我二姐是内线，找了我母亲。母亲不管二姐承不承认，把她又狠狠骂了一顿。
后来姐姐们先后出嫁了，哥哥们也都娶了媳妇，而我也走进了学校，不再有机会疯玩，对大娘的花也不再那么牵肠挂肚。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大娘前面的人家要盖房子，仗着女婿干民兵连长，生生把大娘一家挤到庄外去盖房子。而我又一直上学到参加工作，偶尔回家也很少见到大娘。因为不是本家的，也没觉得什么。
后来听母亲说大娘得了老年痴呆症，人却财迷得很。天天坐在家门口，谁也拿不走她家的东西。还把儿媳妇的晒在院子的衣服穿在自己的衣服里面。问她，还死活不承认。闹了很多笑话。
前几年我秋天回家说起大娘，母亲说我小时候大娘对我挺好的。我母亲上坡干活回来做饭，就把我托付给大娘照看。现在我应该去看看大娘。于是我拿了一些点心去看望大娘。
她家嫂子少言寡语很是厚道。把我领进去后问大娘：看看这是谁？大娘很亲热地拉着我的手，连说认得认得，是个亲人。我忍不住地笑。指着嫂子问大娘她是谁？大娘也说是个亲人。然后说我结婚时她如何如何去了。我正纳闷呢，嫂子解释说把我当成她外孙女了。我把点心给她，大娘一个劲地说不用啊不用啊，拿回去给孩子吃吧。我说还有呢。嫂子说给你你就接着。我狐疑地伸手时，大娘却又抽了回去。哈哈，原来大娘并不是真的要给我呢。
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大娘。后来听说她在家人上坡干活时，摔倒在天井里离开了这个世界，享年84岁。母亲让哥送去了烧纸。告诉我的时候，那倒不受罪了。因为高龄，都也没有悲伤。只是因为大娘早年的那一墙爬墙梅，在我童年的记忆中留下深深的印象。多年以后这个城市盛行栽蔷薇，让我一次次地欣喜若狂。我知道，我的心里将永远有一个深深的蔷薇情结。这情结，源于童年的记忆，还有童话中那个睡美人的故事。

轻烟

姐姐写得越来越好了：）

雪韵

还好呵，乱写呢。墨香那边搞征文。妹妹去玩吧？

残梦

蔷薇情结,,
发张图片上来看看涅

轻烟

原帖由 雪韵 于 2009-2-17 11:17 发表
还好呵，乱写呢。墨香那边搞征文。妹妹去玩吧？

呵呵，我不去了，开学了，事情比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