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系家族之二——我的姥娘

雪韵

姥娘就是外祖母，我们叫姥娘。
我的姥娘应该出身于较富裕的人家，姓氏不详。姥娘从小在她的姥娘家长大，学了一手好针线活和操持家务的本领。18岁出嫁时她姥娘家当发付闺女一样陪送了一份丰足的嫁妆。进门后又因为给老姥爷缝制的一件长袍而出名。
我的姥爷当时也就十二、三岁。那时家境好的人家都喜欢娶一个大媳妇来干活。姥娘比姥爷大五六岁，老姥娘又不会理家。姥娘进门自然就挑起了持家的重担。
姥爷就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娶亲了还没定性。为了让他学点本领，老姥爷把他送到二里远的镇上铺子里当学徒。可是姥爷竟然不声不响地跟着本村一个人下了关东，一年多音信杳无。把家里人差点急死。回来后老姥爷就把他关在家里跟着长工们干农活，再也不放他出去不说，还不跟那个领姥爷走的本村人说话了。后来二姥爷也上演了这么一出，幸亏老姥爷知道得早，追到济南捉回家，用皮鞭好一顿暴打。
姥爷跟姥娘开始生的几个孩子都没有活下来。到大姨时好不容易养活，老姥娘宝贝得护在身边一起放任自流，养成了不做家务的坏习惯。后边又有了六个男孩2个女孩。我的二姨十岁生病没了，小六舅五六岁也没了。活下来的就是五个舅、大姨和我母亲姊妹七个。
这么十几口人加上雇的两个长工，吃饭穿衣全要姥娘来操持。每天天不亮，她就起来和一大盆面，擀出一大家人吃一天的饼，再去做别的饭菜，早早让姥爷到场屋里送给长工吃了下地，再伺候全家人吃饭。夜晚就做全家人的衣服鞋袜到半夜。那时的鞋子，全是用旧布用浆糊打成壳子，再用五六层纳成鞋底，裱成鞋帮，一针一线做起来。冬棉夏单，姥娘五冬六夏不得闲。在这样的家庭条件下，我母亲成长起来，自然就成了姥娘的好帮手了。
姥爷脾气很大，儿女们都怕他。姥娘脾气好，心地善良，不仅对自己的儿女好，就是对姑姥姥家的表姨表舅，也跟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由于姑姥姥去世早，表姨表舅一年到头住在老姥娘家，对这个大妗子感情自然很深。
母亲有时埋怨姥娘不会说话。按照风俗，闺女出嫁时要放一包红糖，预示着生活甜甜蜜蜜。我母亲出嫁时姥娘忘了放。过后母亲说起来时，姥娘说了句“不甜还能苦”？后来母亲就把自己苦命归结于姥娘的这句话应验了，说自己苦了一辈子。当然母亲只是说说而已，不会真的记恨姥娘的。
到我出生后家里连续遭了很多事，就没有象我哥一样享受住老娘家的待遇。只记得唯一的一次住老娘家是1971年冬天姥爷病重时，母亲去守着尽孝。我在姥娘的炕上睡的，天刚亮我就爬起来听着外面的广播与家里的有没区别。
每次跟母亲去四五里远的姥娘家，总是看到70多岁的姥娘坐在灶前的一个大蒲团上，看门或者烧火做饭。记忆中的姥娘大圆脸盆，很高大的身架。但后来看母亲跟舅舅们的身材，才知道随姥娘的都是双眼皮，个头矮。而随姥爷的都是单眼皮，个头很高大。再回想姥娘的样子，应该是小孩印象的缘故了。
姥爷去世后，我随母亲去上坟。姥娘给五舅家比我小100天的表妹缝头上裹的孝布，然后看看我说外甥就不用戴了。在姥娘的心中外甥跟孙女就是不一样的。
姥娘很要强，只要能动，就不用别人伺候。她都是自己和面蒸馒头，没用我那些妗子们。后来老了，实在端不动了，连砸两个缸盆子，二舅就给她买了搪瓷盆。这一点我的母亲很随姥娘，80岁了还坚持在自己的老屋里。
姥娘73年秋天得了食道癌，最后吃不下饭，吃什么吐什么，就那样饿死了。当时已经开始实行火化。胆小的姥娘很羡慕姥爷早走了两年，赚个囫囵尸体。她病重时整天念叨着不要烧她啊，她的肉会疼。大姨就要出主意到时偷偷把姥娘埋在炕下或者家里。那时三舅在大队干点什么，大队里早就盯住了病重的姥娘。我母亲和大姨是坚决不让火化的。十月的一个夜里，姥娘去世后偷偷抬到村后林子里殡了。为了不走漏风声，家人都没有敢哭的。开始那几天我四舅拿着铁锨一直守在姥娘坟上，谁敢来挖坟就跟谁拼命。后来尽管三舅推说不知道，大队还是通报批评了三舅。
姥娘去世36年了，至今我还能记起她的模样。想起姥娘辛勤操劳的一生，我就会隐隐的心疼。无法想象，一个女人养育那么多的孩子，还要干那么多的家务，是怎样的人生。或许，这就是那个年代女人共同的命运吧。想到此，真的庆幸我们现在的生活。同是女人，时代不同，命运便也不一样了。

残梦

好大的家族涅....

雪韵

嗯哪，我姥娘家人口众多呢。

烈火的轻云

哎呀，你这味道真厚，你该去写个较长的小说，能把人牢牢的吸引住。

雪韵

原帖由 烈火的轻云 于 2009-3-1 18:37 发表
哎呀，你这味道真厚，你该去写个较长的小说，能把人牢牢的吸引住。

呵呵，就写点片段啊，长篇小说，没那才呢。问好轻云。

烈火的轻云

我都不会写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