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西藏系列转载之二：记忆与苦恋

龙城飞将

“没办法，只要我还能动，就一定得去西藏。”
文/陈佑松 图/周焰
相信周焰的生活是让人放心不下的，因为就在一个小时的闲聊中，他就数次扬言还要去西藏。
事情是这样的，杂志社令我采访一个叫周焰的作者，说他的经历与众不同。于是，电话联系，见面，寒暄，溜进一家茶馆，开聊。

“我是在西藏长大的。”这意味着故事还得从他的父母谈起。他母亲进藏的时候才十五岁，十四岁从西安参军，分到十八军，第二年就随部队进军西藏。西藏和平解放后，她在江孜就地转业，参加建设工作。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年龄相仿的小战士，他后来成了周焰的父亲和卡堆区的区委书记。周焰三岁进藏，他永远记得童年的幸福时光。
“我的藏语讲得很好，因为那里只有我一个汉族小孩，我的小伙伴都是藏族。每次我父母下乡的时候，都会把我送到藏族老乡家去照看，我和他们的孩子一块儿玩儿，吃饭，睡在一张毯子里，父母回来的时候，藏族阿妈、阿爸就把我扛在肩上送回我家里。”
“那时候真好。山坡上长满了沙棘丛，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动物，我们钻进去，会拿着弹弓四处扫射，啪、啪、啪”，此时你不会相信面前是一个44岁的汉子，他的眼神和动作已经回到了三十年前。“后来我能扛枪了，大概十来岁吧，就跟着爸爸上山打猎，獐子阿、麂子啊，多着呢，那会儿肉都吃烦了。”
周焰一家和藏族老乡关系非常好，大家都说，这家人除了样子之外，简直就是地道的藏族人家。1969年，西藏有些地方出现了叛乱，江孜的叛乱分子四处搜捕汉族干部。还是藏族老乡冒着生命危险，连夜把周家两口子藏到山里，躲了半年。
接下来，周焰在日喀则上了中学，然后参军，当了一个工兵。1977年考入北京解放军机械学校。毕业后，又回到原来的机械连当排长，连长。一晃十年，这十年里，发生了不少事，他的母亲和姐姐在甘巴拉遇车祸去世，父亲离休回内地，他在父亲的疗养所遇见了现在的妻子。接着，他也转业到了成都。
“ 我在西藏生活了25年，而我的父母把全部青春都留在了西藏，妈妈甚至把生命也留在那里了。爸爸去世的时候交代，要把他的骨灰撒在西藏。现在你能够明白为什么我总要回西藏了吧。”


周焰总说自己是西藏人，总说自己的家乡是西藏。这样，他几乎每年都要找机会回一趟老家，特别是他迷上摄影之后。按许多人的看法，周焰摄影的取材范围太窄了，因为他只拍西藏。“我的西藏和我的摄影是一体的，没有了西藏也就没有了摄影。有朋友邀请我去九寨、黄龙、稻城，还是免费的，我没去，实在提不起兴趣。我只去西藏。拍西藏的人也多如牛毛，但西藏就是那么丰富，不要以为西藏就只有雪山草地蓝天白云，或者都像阿里那样苍凉悲壮，不是的，它还有秀美的一面，还有亲近人的一面，这要你去观察去体会去欣赏。江孜就是那样的地方，你会感到无比的亲切。我们家的外面有一棵大白杨树，很老了，树的旁边是一个水塘，下雨天盛满水，供周围十几户人家做饭、洗衣。水通常很混，但我们有办法把它澄清。”我也在西藏生活过五年，周焰的描述一下子唤起了我的感觉，我仿佛触到了那水的波纹，闻到了那水的气息在干燥的空气中流动，还有水边稀稀拉拉的几棵青草。大概这就是“亲切”。我不知道通常的旅游者，或者走马观花的人们会如何理解这样的情景。也许这些夹在灿烂文化遗迹和恢宏自然景观之间的细腻的“亲切”远不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这的确需要体验和欣赏。周焰摄影作品的努力就是把这份亲切表现给人们。
当然一切都在变化，周焰记忆中的卡堆区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没有公路，人们得骑着骡子翻过一座座的山，淌一条条的河。老乡们生活得十分艰苦，有的人甚至一二十年就只有一件衣服。1993年，周焰再回到那里的时候，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家家户户都有了牲口，公路也已经修了一半，条件好的，还买了手扶拖拉机。1998年再去的时候，他已经快认不出来了，年楚河上架起了大桥，平坦的大路通到了每个村口，许多人家都开着东风大卡车。“我真为他们高兴，总算过上好日子了。可又有许多遗憾，因为我儿时的记忆永远消失了。93年的时候，我父亲工作过的老县委大院已经塌了一半，98年就完全没有了。可我还是想回去，那是我的家乡。”
然而进藏和摄影都是费钱的事，每去一次，周焰就得花掉上万元，而他每月工资却只有一千多，还有一个上中学的女儿。“不怕你笑话，我家里所有的家具都是85年结婚时买的，不久前才换了一个长虹彩电。”他无奈地摇摇头“没办法，我非得去西藏。我所有的梦都是有关西藏的，都是我们的老房子，沙棘树，大水塘。每次花了一大笔钱都心疼得很，每当这时候就想，别再跑了，别再跑了，可回去三四个月又不行了，实在钱不够，借了都要来。1999年我们搞了一个西藏世纪行，我借了一万五，2000年就没敢再去，呆在家里还钱。2001年实在憋不住了，又出去，这一次借了三万五，现在想起来真是有点不顾后果。那回到了藏北无人区，一天晚上，我躲在帐篷里，外面狂风呼啸，好像随时都会把我卷走一样。我第一次害怕了，不是怕我自己怎么样，而是担心我的老婆孩子。万一我有什么事，我抽屉里那张三万多的欠条，我老婆怎么还的起，我的孩子又怎么办。”
周焰决心不再借钱，他在想办法挣。现在他的照片获了不少奖，也开始能卖钱了，朋友们建议他组些摄影团，一来可以挣些钱，二来又能圆他的西藏梦。说到这里，周焰还是摇着头说“没办法，只要我还能动，就一定得去西藏。”

紫汀儿

    也许很少有一个地方象西藏这样让人神往，让人流连，看过、听过太多的人期盼走进西藏，何况西藏曾经是故乡。
    没有能力和机会为他们做些什么，送上一份陌生的祝福，梦想成真！

龙城飞将

一起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