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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听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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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2 13:26: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个贴子最后由紫汀儿在 2003/12/02 03:45pm 第 1 次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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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1966年10月,广西凭祥中国边防站。一个有些阴郁的下午。
  两辆无任何标志的绿色吉普车卷挟着尘土穿过散落在乡间的竹楼,急速开来。车子开到友谊关大桥下骤然刹住,早已经等候在那里的几名中国军人连忙迎上前去。
  从第一辆车上跳下来两位青年军官,年纪约莫在28到30岁之间,体型微胖的一位相貌显得很慈祥,从衣着上看是一位空军军官,而另一位则显得很干练,有些书卷气,还有些清秀。后面的车上坐着的显然是警卫人员,他们没有下车,从敞开的车门处可以看到露在窗边的枪管。就在宾主双方站在友谊关大桥中方一侧礼节性的寒暄时,值勤的哨兵报告,越南方面的车队到了,请求准许通过。
  站在我国的这一边望过去,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一列由蒙着绿色帆布的解放牌大卡车组成的军车车队,先头车已经驶上桥面。
  我方哨兵打出旗语表示可以通行后,一辆本来靠在车队后侧的苏联“嘎斯”车加速超过了车队,径直朝这边开来。苏联的这种吉普在当年十分抢手,虽然噪音比较大,但非常皮实,很适合越南的那种胶泥加搓板的道路。车刚开过大桥中段的国境线,还没有停稳,一名越南人民军的大个子军官便由车里探出半个身子,一边兴奋地朝这边招手,一边喊着“冯教官!林教官真想念你们啊!”
  两名中国青年军官也快步上前,在友谊关大桥中间,三双手紧握在一起使劲地摇着。
大个子显得很激动,眼里竟然盈着泪光,热烈地握手之后,他后退两步,啪地向两名中国军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叫黎德宽,是越南人民军运输部队的大尉,曾经在中国的军官学校学习,两名中国军人当年是他的教官。在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两名中国军人的身份,因为在后面的章节里,他们都将有很重要的角色。冯奇志中校,空军一级飞行员,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负责学员的技术训练课程;林吉大尉,战术教官,毕业于莫斯科大学的高材生,曾参与闻名世界的奠边府大捷;黎德宽是他们很得意的门生之一。
  
  今天,在这种特殊的场合下会面,师生间当然格外的高兴。但是,两位中国军官却不能与学生有太多相聚的时间,因为,他们都肩负着很重大的责任和使命,再过10分钟,他们就将消失在国境线的另一侧,消失在越南的崇山峻岭中。
  人高马大的冯奇志把学生紧紧地揽在胸前,低声叮咛“要保护好自己才能保卫好国家!我希望你的祖国最后胜利的那天,与你在河内共庆!”黎德宽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似乎隐隐感觉到,这一刻过后,将是永别。林吉没有老冯那么好激动,长期的隐蔽工作使他养成了温文尔雅、处惊不乱的性格,他只是用力地与学生握了握手,虽是无言却胜万语。
在与同志们做过简短告别后,林吉和老冯重新回到自己的车里,在战友们和黎德宽的目送中,汽车逐渐加快了速度,风驰电掣般驶过国境线,驶向南方……

一、花絮
  西贡,1966年10月。美国战略情报局驻越南站。
  乌烟瘴气的密室里鬼影绰绰,一架小型放映机正在放映一部无声片。画面上出现的是朝鲜战场的情景,美军飞行员被中朝军民抓获;美国飞行员在志愿军面前举手做投降姿势;美国飞行员与战俘营中的中国军人一起打篮球……
  “停!慢慢后退,定格!就是他!亲爱的少校,我想您也看得够多了,对于您这段光荣历史我深表同情。不过,今天请您来不是帮助您回忆历史的,请您准确地告诉我,画面上的这个中国人的名字。”
  密室里的灯光突然放亮,长有一副油条脸的道格拉斯上校站起身,揶揄地望着陷在沙发里的空军少校马克辛,后者的神情十分沮丧,有气无力地仰在沙发上,头却缩在夹克高耸的翻领下面。
  马克辛曾在朝鲜战场上空被志愿军的空军击落,跳伞逃生时又被朝鲜老百姓抓住,整体上说,他很倒霉。真的,到这一刻时,他仍然认为自己是被上帝和国家抛弃了的可怜虫。那一段电影里出现的美国飞行员就是他。
  一脸宽容,长得像大力水手的德文特教授则在一旁敲边鼓“少校,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嘛,当年在暹罗,我不是也让鬼子抓去修过桥吗?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是美国的英雄,何必总是让大家觉得像只受伤的狗熊呢?”
  马克辛没吱声,眼前的这两个手舞足蹈的家伙都不是什么好鸟!油条脸原来是纽约华尔街上的小小收银员,因为二战让他青云直上;而下巴出奇肥大的家伙曾是胡佛手下的心理专家,一个专门爱好指鹿为马的混蛋。少校真懒得搭理他们,尽管画面上的一幕幕让他感到几丝耻辱,不过,他还真就觉得,自己20多年的职业生涯里,惟独在中国战俘营里度过的那段时光令他终生难忘……
  当马克辛驾驶的佩刀F-86喷气机被1架米格-15比斯穷追猛打时,整个战场上空只剩下他自己,中队最后一名飞行员3分钟前已经化为无数的碎片,烟消云散了。当时,他的感觉好象离上帝特别的近,而自己却又好象处在地狱的边缘,机舱外流荧般飞窜的弹道让他处于一种虚幻的满足之中。弹药早就耗尽,现在唯一在做的只是拼命逃跑。
  然而,在严密的火网中,他能跑到哪儿去呢?后面的这个中国飞行员显然经验丰富,紧跟在自己的后面不紧不慢地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就在此时,机身猛然一震,尾部的垂直翼被击中了,各种仪表开始大跳探戈舞,烟雾和火焰从飞机座舱的各处开始往外窜,马克辛拼命把受伤的飞机拉向高空,然后闭上眼睛,拽动了救生弹射椅的手闸……
  朝鲜游击队在无名高地附近的树林里将惊魂未定的马克辛上尉抓个正着,美国人当时的反应是:完了!
  在战俘营,马克辛这才发现,全然不像长官们所描绘的那样,共产主义者是撒旦,是魔鬼,这些穿着简朴、武器落后的亚洲人很有士气,并且与长官相处得非常融洽,对待战俘非常的宽容。到达战俘营的第一天,他向负责美国俘虏的一名中年军官提出,希望见一见击落他的飞行员。
  中年军官略微沉思了片刻,把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甩给他“可以。但是请你千万不要感到惊讶。”
  大约午餐后10分钟,马克辛被叫到营长办公室,中年军官指着站在窗户前的一个孩子告诉他,他就是亲手把马克辛送到这里来的那位飞行员。戏剧性的场面,戏剧性的会面,一阵令人窒息的尴尬过后,马克辛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严酷的现实:一向自诩为二战空中角斗士并拥有2500小时战斗飞行记录的马克辛上尉竟然被一个刚出航校门、连100小时飞行经验都没有的中国少年揍了下来!马克辛上尉十分敬佩地并拢双腿,向少年飞行员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一周后,马克辛因意外受伤被送往中国内地的一所军事医院,与那位同样因伤住院的少年飞行员再次相遇,那位飞行员就是后来的军事教官冯奇志少校。后来,他们成了非常好的朋友,友谊维持至今。
  回忆中总是伴随着伤痛,本来已经接到退役通知的马克辛却又被历史重新拉回来,回到他不愿意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尴尬境地中。面前的两个白痴无非是想他为他们指认那个人,想到这些,马克辛就想呕吐。
  油条脸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少校,请尽快告诉我,这个中国佬的名字!”
  马克辛白了对方一眼,从沙发里用力站起身来,用很浓重的德州方言冲那张令人作呕的油条脸呛出三个字:“法力士”。
  这是马克辛最后一次在银幕上见到冯奇志,再次见到已经是20世纪末了。
  战略情报局从他们潜伏在中国的内线辗转得到情报,中国大陆高层就越南战事召开了紧急会议,并且向胡志明政权派出了秘密特使,华盛顿的上级命令情报局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这些特使并除之。当时,情报局只知道其中一名特使叫“法力士”,而对另一名特使则一无所知,而当美国人派出别动队和暗杀小组秘密潜入北方时,真正的特使已经出现在越南南方,与美国人打了个擦边球。
  直到1971年3月23日,美军和南越伪军在“兰山719行动”中遭受重创,全线崩溃时,如梦初醒的老美才发现,他们忙活了将近5年,花费大量人力财力也没有损伤毫发的特使们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往来穿梭。

二、遇险
  南方潮湿的气候使得美国人开始感到难过,对军事运输干线的袭击却有增无减,黑寡妇和B 52整天象苍蝇般孜孜不倦地在这块土地上空盘旋。恶毒的美国人在湄公河上投放了数不清的化学武器,美其名曰“生物除草剂”,造成的危害直到今天也没有消除。
  
  凌晨,河内机场。一架苏制伊尔运输机静静地停在机场一隅的备用跑道上。背着56式冲锋枪的越南机地勤人员正在飞机周围紧张地忙碌着,将一个个标有军用字样的铁皮箱搬上飞机,旁边的凉棚下,冯奇志和越方机场的指挥员正在小声地交流着什么。
   一名中尉军官急匆匆地从地下掩体跑出来,向这边打着手语,越方的指挥员立即站起来,紧张而严肃地用中文告诉冯奇志:“刚接到报告,上午将有美国空军的混合编队来轰炸,请顾问同志们马上登机!快!”冯奇志立即命令通讯员用高频电话向呆在掩体中的林吉报告,不多时,林吉带着大约6、7位身材高大的外国人钻出掩蔽部,快步朝飞机这里跑来。
  
  这是一个苏联军事顾问专家团,7位久经战场的红军高级参谋指挥员,越南政府为了尽快赶走美国人,不惜一切代价地动员了几乎全世界社会主义阵营的兄弟!当然,这其中也有些微妙的政治因素,这里不便细说罢了。
  林吉负责顾问团的翻译及安全工作,冯奇志则临时充当领航员,一行人匆忙地进入了改装过的运输机,冯坐在了苏联飞行员杜波夫上校边上的副驾驶位上。杜波夫是卫国战争时期的苏联空军英雄、曾多次执行轰炸柏林的空袭任务,对于派给他的这个高个子中国人,杜波夫打心眼里瞧不起,但表面上还是抱以友好的一笑。对此,老冯心里当然明镜一般。
  一切准备就绪,杜波夫向指挥台发出起飞请求,得到允许后,庞大的运输机陡然开始向跑道尽头移动,越南地勤人员则纷纷跑向机场周围的高射炮阵地,因为,美国人往往比情报估计来的要早些。果然,当运输机滑跑到跑道尽头准备转向进入起飞状态时,最不愿意遇到的情况终于出现了。
  乌云中突然冒出来三个小黑点,眨眼间来到机场上空,那熟悉的短粗机身立刻被识别出来:黑寡妇!是美国人的P38战斗轰炸机!气氛刹时变得紧张起来,杜波夫通过无线电向机场呼叫:“建议立即取消飞行!就地疏散!”
  老天!这老兄把这里当成加勒比海了,这宽阔的机场到哪儿去就地疏散?!越南机场指挥员的回答斩钉截铁:“立刻起飞!立即起飞!不管你去哪儿,马上离开机场!”
  杜波夫一改矜持傲慢,嘴里吐出一连串粗俗的漫骂,手却没敢停下动作,伊尔运输机猛然加速,似脱缰的野马般冲向跑道,还没有达到起飞速度时就被杜波夫强行拉高,离开了地面。
  飞机在低空剧烈地颠簸,临时改造的金属坐椅发出难听的嘎嘎声,好象随时都会散架似的,乘员们一个个东倒西歪,上下跳动。正在这时,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听到一种声音。这是一种频率很低沉的呼啸,好象空气被撕裂般,在运输机的头顶开始被笼罩上一片阴影。“B52来了。”随机的一名越南女兵很肯定地做出了判断。
  她判断得一点不错,几乎在黑寡妇掠过机场的同时,盘旋在高天之上的庞大的轰炸机群出现了。
  地面防空部队在沉寂了几分钟后忽然万炮齐发!在密集的火力网中,几架没有来得及拉高的黑寡妇被打的凌空开花,但是却不能伤及B52毫发。运输机里的顾问团成员气急败坏地咒骂着:“***!那头只喜欢勋章的蠢猪!为什么不同意向越南派导弹营来!上帝啊!”林吉威襟正座,与情绪激动的老毛子相比,这位年轻的中国军人显示出很高的心理素质,他一边微笑着安慰着苏联朋友们,一边示意越南女兵拿金属盆来,然后井然有序地开始清点随身携带的文件,准备销毁绝不能落入敌手。
  高射炮的炮弹在运输机周围绽开朵朵绚丽的死亡之花,空气被强大的炮火揉碎,机身处在弹雨中,这时,高高在上的巨无霸开始投弹了。B52的投弹高度一般设在12000到20000米高空,不需要精确方位,只要那些凝固汽油弹投下来便能让下面变成地狱般的火海。
  伊尔运输机在上下危险的夹击之下变的岌岌可危,为摆脱困境,杜波夫竟然天真的像美军机群呼叫:“请不要开火!我们是国际使团!”这无异于告诉美国人,他们要轰击的目标的位置。坐在一旁的冯奇志大惊失色:“上校同志!您这是干什么?!”杜波夫没有理睬他,继续呼叫。老冯火了,一把夺过杜波夫手里的对讲器,用力扯断线路,杜波夫也火了,居然送开操纵杆用手来揪老冯的领子!
  失去控制的飞机猛地向下一沉,正当杜波夫要抡拳揍老冯时,自己却软软地倒了下去,原来是那名越南女兵一掌击昏了老毛子。老冯顾不上感激,抢身拉住操纵杆,熟练地将飞机拉回水平飞行状态,并且驾驶运输机避开上下的夹击,艰难地向战场外围突围。
  机舱里,苏联人丑态百出,一个个抱头痛哭、手足无措。林吉镇定地销毁了所有重要的文件,看着金属盆里的火苗完全熄灭后,解开安全带,扶着倾斜的舱壁来到驾驶室。杜波夫已经被那位身材瘦小的越南女兵拖出去,眼下,她正紧握着手枪守在老冯的身后,看到林吉进来,遂向他敬礼致意。林吉立刻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破天荒地向那位瘦小的南国女性伸出右手,越南女兵有些害羞地握住中国同志的手,虽然短促,但却感到了力量。
  这位女兵是越方特地安排在机上服务的临时机组乘务员,她目睹了从起飞到现在的种种,越发敬佩中国同志的临危不惧和大胆果敢,对国家领导人花大钱请来的老大哥却一万个看不起!
  林吉坐在老冯的边上,整了整军装,望着舷窗外爆放的高炮弹花,在剧烈的颠簸中对老冯轻松地感叹道:“哎呀!来越南快两年了!还没有回过家呢,呵呵,不知道今年国庆节会不会放焰火,我那小子都快不认识我了!上一次回去和孩子的母亲团聚了两天,这小王八蛋居然往外轰我!哈哈!”
  老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嘴却没有闲着:“呵呵,是啊!听小尤讲了,当时真让你哭笑不得啊!”
 “老冯啊,你看,窗外的这些烟花是不是很美啊?就当是提前为我们放过的焰火吧……”
  说罢,林吉直了直腰,端坐在驾驶座上,缓缓地吟唱起那首脍炙人口的歌:“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空,歌声传出很远很远,仿佛有魔力一样使得后舱的骚乱竟渐渐平静下来,苏联军人们被熟悉的旋律所感染,不由得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窗外纷飞的弹雨和死神的威胁。运输机在冯奇志的手下被摆弄得如同他在朝鲜战场上驾驶的米格15一样服帖,就这样,经历了近半个小时的飞行,在伊尔身中20多处擦伤,液压装置失灵的情况下,硬是被冯奇志驾驶着离开了死亡空域,于早晨7点迫降在一片水田里……
  越南游击队员从四面八方朝陷落在水田中的飞机赶来,他们拿来大捆的稻草和棉被垫在水里,又变魔术般地从附近的树林里搬来很多空木箱子,搭成一条临时的通道。身强力壮的游击队男兵们则从飞机上把仍然昏迷不醒的杜波夫扛下来,随即搀扶着另外的苏联军官们快速离开飞机。林吉和冯奇志检查了舱内情况后吩咐游击队员们将随机的军用物资尽快转移出去,然后在那位越南女兵的陪同下最后离开了飞机。
  当他们进入游击队的地下掩蔽部时,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声,美国鬼子的飞机追来了。不过,兔崽子们到底来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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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2-2 13:28:1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听来的故事  

[这个贴子最后由紫汀儿在 2003/12/03 04:54pm 第 1 次编辑]


三、谍中谍
   
  林吉告别了朝夕相处的老冯,战友惜别,依依难舍!
  接到上级的新任务,林吉必须立刻离开如火如荼的越南战场,即将到来的是更加艰巨而光荣的使命。
  时年33岁的林吉毕业于莫斯科大学,刚刚毕业时便秘密入越,在武元甲将军的指挥部担任作战参谋兼法语军事翻译,参加了举世瞩目的奠边府大捷。林吉的身份很特殊,在赴越南参战的中国部队里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他直接受最高领导调指挥。日前,林吉接到上级指示,命令他将手头的任务转交给冯奇志,立刻乘专机去巴黎。作为资深的军事观察员,林吉知道,此行绝不亚于在河内上空的那次惊险之旅。
  在秘密回国述职后,随即登上中国民航的一架专机飞往巴黎。诺大的机舱里只有寥寥数位客人,身着军服的“佩枪空姐”们表情严肃地在机舱里走来走去。这是一架三叉戟客机,内部已经经过技术改造,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专机”。林吉坐在舒适的靠背椅上闭目养神,耳边却回响着上级领导的嘱咐“严守秘密,谨慎从事。”
  
  飞机平稳地在云端翱翔,忽然,林吉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他肩膀,睁眼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军官正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看上去和面熟,林吉闪电般地清理着思路,猛地,他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当时在运输机上帮助过自己的那位越南女兵吗?她怎么会?
  大约是看出了林吉的困惑,女军官爽朗地笑着向林吉举手敬礼:“报告大尉同志!我叫阮文君,越南人民军少尉,是上级派我来协助您工作的。今后的这段日子里,我们将是名义上的……名义上的……”说到这儿,女军官变得有些迟疑和羞怯,佼好的面容飞起两朵红云。林吉笑了。“呵呵,名义上的革命同志对吧?”
  “对,对对!就是,就是这个意思。”
  林吉敏感地觉察到此次任务的复杂性,上级机关派一位越南女子来协助工作,还要以假夫妻的名义,看来,可能与最终的结局有关。不过,作为军事观察员,林吉不需要有太多的顾虑,只要按照命令完成任务就不辱使命了。
  阮少尉在林吉对面的座位上坐下,火辣辣的目光看得林吉有些慌乱,林吉只得低下头,没话找话地和她聊起了家常。
   
  从聊天中得知,阮文君出生在越南顺化,家里已经没有亲人,都在美国强盗的轰炸中丧生,14岁的阮文君参加了胡志明同志领导的抗击侵略着的爱国运动,并在战斗中履建奇功,成为活跃在越南南方的一位著名的少年游击英雄。后来,国家秘密送她到国外学习,回国后便在越共党政机关工作。那次惊险的空中旅行后,阮文君被授予了勋章,但是,她总感觉到内心有愧,也曾为两位中国军人鸣过不平。当得知要来与中国同志共同执行任务时,她高兴极了!更让她感到兴奋的是合作的对象竟然是林吉!
   
  对于林吉,阮文君始终没有好意思深问,只知道他在中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妻子也是军人,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其他的限于工作纪律不便多问。
  就这样聊着谈着不知不觉时间飞快地闪过去,目的地即将到了。
  当林吉和阮文君再次出现在巴黎的大街上时,已经俨然是一对夫妻了。
  林吉在事先安排好的靠近爱丽舍宫的一条街上安顿下来,对外身份是乐器行的经理,所经营的多是德国和英国的乐器。这条街上有很多上档次的旅社,每天宾客盈门,来往其间的多是外交使团,还有身份高贵的神秘宾客。欧洲人崇尚音律,于是林吉的“霍尔纳乐器店”便成了这些人常来常往的地方,当顾客多得无处站脚的时候,林吉索性把前厅扩大改成一间咖啡屋,买卖逐渐演变为副业,而重要经营范围则是“聊天”。
   
  这一年正是1968年5月。
   
  对于林吉而言,这个工作可不轻松,精通法、俄、英、西班牙等多种语言的他每天都要周旋在各色人群当中,挂着小商人职业的微笑,与这些政客侃大山,耳朵却从来没有闲着,大脑在飞速地分析着他们的谈话内容。
   
  客人们通常对这位精明谦恭的东方人的周到殷勤赞誉备至,有几位常来的外交官的千金竟然暗恋上了他。林吉不愧为隐蔽行业中的精英全才,不仅通晓多国语言,而且对琴棋书画样样在行。咖啡厅里时常有因他操琴弹奏为客人助兴而响起的阵阵掌声。
   
  当夜幕降临,整个城市的夜生活渐渐停息时,在乐器行的阁楼上,阮文君和林吉猫在狭小的空间里快速浏览并整理着一天的收获,挑出重要的编辑成薄,通过电台传送到远方。
   
  美帝国主义极其走狗南越政权在越南国土上的日子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从各种迹象分析表明,他们就快扛不下去了,近几日巴黎将会有大新闻爆出。
  一天,文君像平常一样去集市购物,巴黎有许多“跳蚤市场”,每天都人流攒动,络绎不绝。出于安全考虑,她从不去很远的市场,只在周围盘桓。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孩子,特有的纯真在离开乐器行后便彰显在脸上,离开那个笼子般的住所,文君仿佛像离开了樊篱,心情特别的舒畅!
  巴黎的街头有很多等生意的人力车,就是自行车拖个小拖斗的那种,文君叫了一辆坐进去,骑车的小伙子大概是从没有见过东方美女吧,一路上话巨多。文君始终微笑着与他交谈着,不知不觉已经驶过了两条街口,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辆“雪铁龙”,速度之快令骑车的车夫猝不及防,仓皇中人力车终于向一旁倾斜,文君身手敏捷地跳出拖斗,及时躲开了致命的一撞。但在尚未站稳的时候却又将站在身后的一位老妪撞得连连后退,文君连忙搀扶,并情急之下用越语向老人道歉。
  有惊无险,文君收拾了一下弄皱的衣服,继续朝集市方向走,离她不远的一根街灯后面,有双阴郁的眼睛在盯着她。
   
  1968年3月31日,美国政府提出“部分停炸”越南北方的和谈方案,遭到北越政府的强烈反对。5月13日,北越和美国的代表在巴黎开始举行停战谈判,揭开了巴黎和谈的序幕。这一天已经写入历史,美国极其走狗玩弄的两面手段最终未能得逞,而在此前所进行的大量艰苦的幕后工作中不能不说有“霍尔纳乐器行”的功劳。
   
  工作暂告一段落,林吉终于可以卸下虚伪的商人外套,松一口气了。
   
  来巴黎已经几个月了,每天都穿梭在三教九流中,林吉也快郁闷死了,他真的很羡慕每天出去“放风”的文君,真想和她一道出去轻松惬意一下啊!终于盼到这一天了,林吉早早地换上了他那套从未穿过的灰色西装,皮鞋擦的锃亮,文君则在厨房里忙活着将美味食品装进篮子,他们准备去巴黎郊外野炊。
   
  林吉站在穿衣镜前左右欣赏着,禁不住苦笑着摇摇头。老了!长期灰色的生活使他的鬓角过早地爬上了白发,抬头纹也加深了,甚至连眼角也呈现出衰老的迹象。本来英俊潇洒的美男子却好象未老先衰……正慨叹间忽然感到有一双柔软的手臂从背后将他紧紧箍住,未及回首却听到文君嘤嘤地啜泣。
  林吉感到一阵晕眩!
   
  从告别妻小到投身事业,林吉始终恪守着中国男子传统的道德观,从未在男女关系上为自己的职业生涯蒙上过阴影。在与文君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同志和兄长的友谊,尽管他非常喜欢这位勇敢善良的顺化女孩,毕竟,他也是血肉之躯。
  但是现在,他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转过身一把将娇小的女孩楼在怀里,紧紧地长时间的搂着她……娇柔火热的身体在他强有力的拥抱里瑟瑟颤抖。许久,林吉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乱地松开双臂,后退几步,喃喃自语“我这是在做什么呀!对不起,小阮,我……我……”
  文君涨红着脸,两只手下意识地绞在一起来回搓着,还是林吉打破了尴尬,他缓步走向文君,用力扳住她的肩膀,四目相对。
    “小阮,对不起,我冲动了。我们还是做朋友和同志吧,好吗?”
    “不,我想要您做我的大哥!一辈子的大哥!”
    “恩!大哥答应你。”
    
  5月的巴黎,天空晴朗,云高风清,街道两旁的梧桐为这座古老的城市披上一层翠绿,很多不知名的鲜花映衬着人们的笑脸,爱丽舍宫上空的共和国旗帜随着微风徐徐飘扬。
   
  林吉挽着文君的手,表情自然地漫步在塞纳河畔。文君始在看着林吉,是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在阮文君21年的青春年华中还是第一次对身边的异性产生冲动呢……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那双阴郁的眼睛又出现了。
  那是一个高个子男人,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风帽的帽檐压得很低,但还是能够看见在帽檐的下面有两条银色的粗眉。他右手插在兜里,左手拿着一把太阳伞,站在河边的护堤边,视线始终在林吉和阮文君的身上闪烁。
  这一切,竟然没有被林吉及时察觉。
   
  正在与文君陶醉在巴黎明媚春光中流连忘返的林吉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尽管周围有很多抱着照相机起劲拍摄的人们,但是,军人出身的林吉凭着敏锐的听力仍然从嘈杂的快门按动的声音里分辨出了它的出处。
   
  就在他转身准备防御时,脚步声突然消失了。而走在身边的文君却哎呀喊了一声,林吉连忙扶住她,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这时,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真抱歉,我的雨伞不小心碰到了这位女士,真抱歉。”说话的正是那个高个子男人。林吉看了看他,见对方一脸的真诚和局促,也就没有在意,点点头示意对方不必紧张。对方抱歉地笑笑,走开了。
  两人继续在河边漫步,欣赏着巴黎如画的美景,文君很自然地依偎在林吉的肩头,仿佛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林吉低声问她什么时候能让当哥哥的抱上外甥,文君的脸变得绯红,呼吸也急促起来,起先林吉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让她起的反应,忙连连赔礼,然而,林吉的判断错了。文君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苍白,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身体软软地向地上滑去。
      “文君!小妹!你怎么啦?!”
  林吉抱着文君用力地摇晃着,文君用尽所有的气力吐出最后几个字:“大……哥,文君只……只喜欢,喜欢一个人……大哥,文君,文君好冷……”林吉抱着姑娘渐渐冷却的身体悲痛欲绝!
   
  几天以后,当林吉抱着文君的骨灰坛回到中国使馆时,在门口碰到了中调部的小张。小张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彩色照片默默地递给林吉,“看看,是不是这家伙?”照片上是一具仰面朝天躺着的尸体,额心中弹,正是那带伞的高个子男人。
   
   林吉随手将照片举到骨灰坛前,然后深情地用一只手抚摩着洁白的坛体,轻轻地说着“小妹,看见了吗?恶有恶报了,你安心地去吧。”话没有说完却失声痛哭!站在一旁的小张以及使馆内迎出来的同志们围成一个半圆默默肃立,向这位勇敢的越南巾帼传递着无声的哀思和崇高的敬意。
     
  林吉奉调回国,专机上,空姐们小心翼翼地在首长座位边上设置了一个铺垫着柔软海绵的盒子,阮文君的骨灰坛被放在里面,上面覆盖着鲜艳的越南国旗。林吉双手捧着自己与文君在飞机紧急迫降后拍的唯一一张合影,望着照片上英姿飒爽的姑娘,泪水再度盈满眼眶。
     小妹,我们送你回家了。
 楼主| 发表于 2003-12-2 13:30:3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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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贴子最后由紫汀儿在 2003/12/05 10:26am 第 1 次编辑]


四、打击侵略者
  
  时间倏然滑到1972年,巴黎和谈始终没有任何突破性的进展,好象一场旷日持久的龟兔赛跑。与此同时,美帝国主义为了向越南政府施加压力,在进行了充分准备后于同年的12月对越南人民军的阵地发起了自战争开始以来最为猛烈的空中打击。成群的战机在越南北方上空轰鸣,炸弹飞般从空中坠下,爆炸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美国侵略者在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与林吉失去联系已经很久了,不知道老战友可曾安好,作为最后一名“特使”,冯奇志每日奔波于各个战场,常年的热带丛林生活使他原本健壮的身体染上了难以治愈的创伤,2年前的一次空袭在他的腰部留下了终生的隐患,一到阴雨天就会疼的难以自持。
  1972年12月12日这一天,大概是他一生当中最难忘的日子。美军出动了难以数计的轰炸机对著名的“胡志明小道”进行了灭绝性的狂轰滥炸,几乎将这条钢铁运输线翻了个底朝天!尽管如此,越南人民军与参战的中国援越部队一道,仍在将武器弹药和补给源源不断地送往最前线。当地的群众自发地组成了修路队,鬼子的飞机一走,百姓们立刻从隐蔽处冲出来,扛沙运土,填补被毁坏的公路。沿途布防的“德维纳”战术导弹营及英雄的中国高炮部队用强大的火力为美国鬼子编织了一张死网。
  冯奇志所在部队的指挥部深藏于丛林之中,但老冯从来不会在安全的地方呆过3分钟。鬼子的飞机扔光了炸弹后爬高离去,老冯立即从路边的掩体中钻出来,大步流星地奔向3号地区的导弹营。
  指导导弹营的苏联顾问已经阵亡,越军指挥官正在指挥导弹车辆准备撤离这一地区,见到老冯,马上立正敬礼。老冯匆忙还礼后马上召集营以下指挥员在林中空地上开小会,老冯简单扼要的分析了敌人的航行规律及命中率后,很有把握地向越军指挥官建议,导弹营不需要转移,敌人的空军指挥部会按照常规战术认为,我们已经转移了阵地,肯定会放松对这里的戒备,因为,高射炮部队只对低空俯冲的战斗机构成一定威胁,而对远在万米高天上的B52无能为力,这样,一定能将来犯之敌杀个措手不及。在场的越军指挥员无不对老冯的建议额首称道,于是,导弹车仍然停留在树林中,雷达系统保持静默,等待敌人来送死。
老冯又来到高炮阵地,战士们看到自己的首长都倍感兴奋,老冯与高炮团的潘团长简短交换了一下意见。
  粗嗓门的潘团长是闽南人,操着一口浓重的福建方言。他告诉老冯,全团在激烈的对空战斗中严重减员,每个炮位上还不足1个半人,由于敌人在各个战区同时发动了轰炸,导致后援部队及弹药补给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困难,为此大家都非常焦虑。正在与潘团长商量对策的老冯无意中向左边瞥了一眼,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快步朝这边跑来!
来人跑到近前,立正向老冯敬礼!“报告教官同志!学员黎德宽向您致敬!”
  原来是当日在友谊关大桥上遇到过的越南运输部队的黎德宽。
  这意外的相遇让老冯喜出望外!
  老冯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向学生提出要求,能否为高炮部队临时调拨些弹药和兵员补充,黎德宽爽朗地大笑着连连点头“这是应该的呀!中国同志与越南人民并肩作战,我们是同志加兄弟啊!”
  越南人民军的大力协助使得在场的中国官兵倍受鼓舞,大家对越南同志报以热烈的掌声……
  前线战事紧急,黎德宽无暇与尊敬的教官共叙别离之情,又带领运输部队继续向前挺进。这是老冯最后一次见到自己心爱的学生。12月14日拂晓,这位优秀的大校军官在指挥车队通过7号地区时被敌人预先投掷的蝴蝶雷夺去了生命,时年29岁。
美国鬼子新一轮的攻击开始了。
  果不出老冯所料,护航的战斗机群没有察觉到隐藏在丛林中的导弹营,只是象征性的朝道路两侧胡乱扫射一阵后便飞过去了,后面,8架B52轰炸机耀武扬威地从云层中显露出狰狞的面目,渐渐接近了导弹部队的打击范围。
  由前苏联向越南北方提供的SA-75M“德维纳”导弹系统属于萨姆导弹家族的早期型号,是世界上首例移动式防空导弹系统,是前苏联阿尔马兹研究生产协会和法克尔设计署研制开发的。它一上战场,就发挥了巨大的威力。1965年7月25日,当美机像往常一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越南北方天空时,随着几声巨响,连续3架美机中弹折翅,萨姆导弹首战告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德维纳”不断击落美军战术飞机和舰载机,取得了1至2枚导弹击落1架敌机的惊人战绩。
  1967年,美国又开始在攻击机上安装电子对抗装置,专门针对越南北方防空导弹的雷达系统及导弹制导系统的工作频率实施干扰,造成导弹发射后失控或者坠毁。除此之外,美国空军还采用烈性炸弹、钢珠炸弹以及“百舌鸟”反辐射导弹攻击越南北方防空导弹部队的阵地,使其战斗力遭受重创。到了1967年后期,“德维纳”的作战能力急剧下降。越南防空部队指挥官李文志在一份报告中称,防空导弹部队需要发射9至10枚导弹才能击落一架敌机。
为了与之对抗,越南北方防空部队对敌人的战术进行了深入研究,并对SA-75M“德维纳”导弹系统进行了现代化改装。 另外,针对美军使用无线电干扰导弹制导雷达,造成导弹失控坠毁的情况,他们进行了一系列危险的实验。在美军的一次空中打击中,专家们在防空导弹系统受到攻击时,并没有发射导弹,而是对制导站仪表及屏幕上的干扰信号进行分析研究,调整导弹系统的制导频率,最后成功摆脱了敌人的电子干扰。
  
  改造后的“德维纳”性能大增,即使在强烈的电磁干扰下,仍能正常工作;并且,其战斗准备时间也大大缩短;此外,“德维纳”系统对低空目标的拦截能力得到了增强;不过最令人兴奋的,还是导弹能采取被动模式跟踪飞机。这样,在导弹飞行过程中,制导站的雷达不用再始终照射着目标,操作人员也不必担心自身会受到敌人反辐射导弹的攻击了。 越南北方还采取了“导弹佯装发射”方案。在导弹控制无线电指令发射机打开的同时,却不发射导弹。这一举措让美军飞行员摸不着头脑。在截获到“导弹发射”的信号后,美军战术飞机的飞行员便会立即进入反导弹机动飞行状态,而这正中了越方的下怀。仅凭这种机动状态,就可以在导弹制导站的雷达屏幕上,将它们与不具备此种性能的重型战略飞机区分开来,从而使美军飞机处于不利地位。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仅仅10分钟的时间里,接连有3架B52轰炸机在眩目耀眼的光芒中化为支离破碎的废铜烂铁,其余轰炸机干脆连弹也不投了,掉头仓皇逃命。这是再战争爆发以来,这种高空战略轰炸机首次受挫,一向耀武扬威的B52不得不增加了投弹高度,这样一来,其命中率大打折扣。
  从1972年12月12日开始,一直到12月的29日,仅仅17天的时间里,导弹部队在越南的上空共击落了31架美国B-52战略轰炸机,几乎平均每天2架,令美国空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惨痛失败,使得美国失去了将战争继续下去的信心。
  1973年1月27日,美国政府只好灰溜溜地在和平协议上签了字。
  1975年4月30 日,盘踞在西贡的美国占领军狼狈的从海上逃走,越南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旗帜在西贡上空猎猎飘扬。
  残酷的、持续了将近14年侵略战争终于以帝国主义的可耻失败而宣告结束。侵略者非但没有从中捞到任何便宜,反而为自己的霸权行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从1961年5月14日美国“特种作战部队”入侵南越,至1975年4月30日越南军民解放西贡,越南战争历时14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持续时间最长、最激烈的大规模局部战争。在越南战争中,美军伤亡34万余人,损失飞机和直升机4000余架,耗资2000多亿美元。
  在这场反侵略的艰苦战役中,中越两国人民同仇敌忾、并肩作战,谱写了一曲曲令人难忘的泣血赞歌!尽管,后来事态的发展不尽人意,两国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然而,历史是不容抹煞的,在长期艰苦的战争环境下用热血凝成的兄弟手足情义将永世长存!
  在此,让我们这些晚辈向那些牺牲在抗美援越最前线的无名英雄致以崇高的敬意……
  听来的故事(一)到此全文结束。
  故事中的人物纯属虚构,如有雷同,请勿对号入座。
 楼主| 发表于 2003-12-2 13:32:5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听来的故事  

[这个贴子最后由紫汀儿在 2003/12/05 10:37am 第 1 次编辑]


卷二
花絮
  1990年北京举办亚运会期间,越南体育代表团的领队就是当年那场抵御外患的战争中的传奇英雄武元甲将军。
  当中国接待方面的有关人士代表政府前往拜会将军时,身材矮小但目光矍铄的戎装老人拿出一张发黄的旧照片给来访者看。武元甲将军有些激动地指着相片上的人如数家珍地向来访的年轻人介绍,当他的放大镜指向人群中两位身穿中山装的年轻人时,神情却有些黯淡。
老人告诉大家,身材显得消瘦的叫林吉,胖些的叫冯奇志,是当年中国政府派往前线的军事观察组成员,两位中国军人在那场战争中为越南的解放做出的贡献是越南人民永志不忘的。但是,从1974年起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让老人每每看到照片时不禁唏嘘不已。老人诚恳地向中方接待人员提出了要求,能否协助打听一下这两位的下落,老人希望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他们……
  直到亚运会的圣火熄灭,各国代表团带着亚洲团结友谊的情义纷纷启程回国,武元甲将军还是在些许的失望中登上了返航的专机。
  历史便是这样的无情,带着它被人类制定的某些法则义无返顾地向未知的目标前进,总会有些事物被浩淼的史海所淹没,而其中的往事恐怕永远不被世人所知晓。
[原创]一、岁月的烟尘
  在南方的小镇上,汗流浃背的我向镇上的老人们打听冯奇志的住处,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听说过这样的名字。奇怪?信封上的地址明明就是这里啊?难道说……我不禁为自己的胡猜感到惭愧,可是,眼前的事情却不能不让我感到疑惑,那么有名的一位功臣,居然没有人听说过?!也许……
  正在浮想联翩时,忽然听到有人在问话:“你是……老林的孩子?”
  我吓了一跳!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是位花白头发的老太太。
  哎呀!是舒月阿姨!我顿时高兴的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代。
  老人就是传奇人物的妻子舒月。
  舒月阿姨老得让我认不出来了……当年丰姿绰约的金陵女大的才女风范如今却变成岁月勾勒的一幅残年景色。舒月阿姨拉着我的手仔细的打量着,嘴里还不住的絮絮叨叨着“你可没有你爸爸精神,怎么那么胖啊?!是不是你爸爸妈妈把粮食全都给你了啊……”
我晕!
  阿姨牵着我的手,就像小时候替爸爸到幼儿园接我时那样,我很听话地跟在小老太太的身后,一老一小在路人惊诧的目光中朝着镇子深处走去。
  在一座缠满爬山虎的大宅院门口,我们遇到了老冯叔叔的女儿湄。
  湄比我大4岁,小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她的性格和她爸爸惊人的相似,我和同伴们都当她是大家的“司令”。湄姐姐用一种特别吃惊的眼神瞪了我多半天,忽然大叫着扑过来,把已经不小了的我一把搂在怀里!嘴里却有些语无伦次地嚷嚷着“小鬼头啊小鬼头!这些年你跑哪儿去啦?姐姐和妈妈爸爸都好想念你们啊!”我岁数不小了,被个中年女士抱在怀里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有什么的,她是我姐姐,是我儿时的偶像和司令,是那个年代里我身边唯一的亲人。
  就这样说着笑着哭着,大家走进院子。湄姐欢快地跑进屋,嗓门大得有些震耳。
  “阿爸!林叔叔的儿子来啦!!小林来看我们啦!!!”
  走进光线昏暗的屋子,我一时还不能从外面明媚的阳光中收回视野,恍惚间看到,在屋子的一角,藤椅上好象躺着个人。待走近时,我不禁呆住了!难道,难道这就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少年空中猛虎?这就是当年名扬敌阵的“法力士”????我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地跌落下来。
  冯奇志显得如此的干瘪瘦弱,长年的辛劳加之伤口的感染和并发症,老冯终于被病魔打垮了,现在的他已经全然没有了当年的样子,几年前的一场大病导致了半身不遂,湄姐告诉我,她爸爸连说句整话都已经不能够了……
  唏嘘之余。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忙从旅行箱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那是临出来前老爹千叮咛万嘱咐过一定要给冯叔叔看的一些照片。说实话,有些照片连我都没有见过。
  湄姐把椅子摇起来,然后打开小台灯,拿出放大镜,一幅一幅地端到冯叔叔的面前。
  第一张是老爹与冯叔当年的戎装合影,“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这句话用到他们的身上一点不过分;第二张是老爹与一位陌生的女子的合影,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可是冯叔却立刻来了精神,冯叔不能完整表达的意思就由湄姐来转达。
  “这个女孩子是越南人,就是在飞机上帮过我们的那个越南女战士,她叫阮文君,和你爸爸还有过一段……咳咳!”舒月阿姨嗔怪地拍了拍老伴“瞧你,都跟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啊?”
  哦?老爸莫非还有对不住老妈的时候吗?我也立刻来了精神,舒月阿姨见无法隐瞒,只得把关于爸爸和阮文君的故事说给我听。说到动情之处黯然垂泪,连躺着不能动弹的冯叔也不禁长吁短叹。
  我真的好吃惊!不过,自以为对婚姻和爱情参的很透的我对这样一段尘封的往事仍然感到震惊,对老一辈的崇高与纯洁的革命友谊产生了无限的敬佩,也重新认识了一把老爹。并且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照片上见到阮文君阿姨。
  照片上的阮文君阿姨看上去非常的年轻也非常的美。冯叔说她当年只有21岁,可怎么也看不出这个岁数,直观上觉得她好象一个才15、6岁的中学生,一缕乌亮的长发很自然的散落胸前。在所不同的是她的肩上扛着一支缴获的美式自动步枪,身穿越南人民军少尉军服。照片上老爸的表情特别严肃,那架势就算当时老妈就在边上也不会产生什么遐想的……
林吉和阮文君的故事在第一部中已经有所描述,请大家去看第一吧。他们都是我尊敬并且精神上永远崇拜的偶像。
  
  照片被老冯叔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像抚摩珍宝般地捧在手心里,老人经历了太多的风浪和折腾,这些年又被病痛所折磨,本来已经打算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终了残生,却不得不再次被往事叨扰。老人指着一张照片,颤抖着的嘴唇哆嗦了半天,竟然费力地吐出几个字:“送,给,我,好,吗,你爸,会同意,的。”
  我犹豫了一下,赶紧转过身去,怕老人看到了失望。想了想,拿出手机拨了家里的号,接通后,将电话拿到冯叔的耳边。听到仿佛是天边传来的声音,老冯叔积郁了几十年的感情终于被释放出来,他的嘴里呜呜噜噜地发出不连贯地、却是很完整的声音,电话那边的老爸几乎立即听出来了!两位老人就这样在电话里面笑着唠叨着哭着回忆着,不知不觉竟然聊了两个钟头!
  要在往常,这样子聊长途,我早就疯了。但是这次,我不仅在陪伴着,而且丝毫没有感觉时间在匆匆地流逝,反倒觉得时间已经停在了两位老人开始的那一刻。
  电话终于中断了。老冯叔像个孩子般地抱着手机,长时间地陶醉在刚才的交流中,脸上洋溢着特别的幸福。冯叔想保留的照片就是他们入越前在友谊关大桥前与黎德宽叔叔的合影。岁月在他们这一代人的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那是浓重的历史所镌刻的,是时间无法改变的,基于理想、情操和信念,基于时代所赋予的责任,永远存留于历史的长河中。
中午吃饭时大家都没有说话。告别了冯叔和舒月阿姨,湄姐姐执意要把我送出小镇。
我们默默地走在铺满细碎沙子的海边小径,半晌,湄姐姐忽然抬起头,我吃惊地发现,她的侧面好像文君阿姨!姐姐哭了,哭得好伤心,哭得让我不知所措,我只好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姐姐肩膀,从小到大,和姐姐在一起时没有见过她流泪。
  姐姐渐渐止住了哭泣,转过头望着我,那种眼神中分明有着某种酸楚和痛苦。她问我这些年都在哪里,忙些什么,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小鬼头啊小鬼头,你知道我爸爸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快25年了,几乎没有人来看过他,也没有人评价过他,好象整个世界已经把他们抛弃了……我一点也不明白,他们这样默默无闻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我默然无语。是啊!老一辈挥洒热血在异国他乡,很多人把生命和青春都留在了那边,活下来的人还要忍受这样的寂寞,究竟何为?
我告诉姐姐关于武元甲找过他们的事,是我从一个很好的朋友处得知的。其实话一出口我就感到后悔了,果然,姐姐的眼神更加黯淡。她拉着我的胳膊使劲地摇晃着,样子变的有些吓人。“你知道吗?如果我爸爸当年能得到那枚勋章,能站到前边来接受鲜花,我和妈妈还有你华子哥能破落到今天这地地步吗?!我大学毕业后被分到这破地方!离了两次婚,你华子哥至今还单身,妈妈被要求提前退休,爸爸又变成这个样子,这一切一切本来不该这样的啊!!!”
  
  我知道姐姐指的是当年因空中救急而应该属于冯叔和老爹的那份荣誉,可那个年代谁能保证什么呢?我又何尝幸福呢?爸爸大半生都在地球的这边那边漂流着,很少着家门,颇有些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劲头。后来岁数大了,也消停了,在军队的一个很不起眼的部门当翻译,薪水不高,可是知识分子的那点清高和孤傲却一点没变。
  
  在这样一个世风日下的社会里,爸爸从来不知道请客送礼就能办大事的道理,自己坚守操行不说,还坚决不许我们因为他而这样做,结果于1984年的大裁军中被客气地请出了为之奋斗了40余载的那个岗位。
  爸爸的老同学中职位最高的是国家的部长和军队的副总长,每次同学聚会他都去,但从未就自己的处境向老同学张过一次嘴。为这个妈妈不止一次地数落过他,可是,没有用。
大概唯一一次送礼还是在老妈的坚决督促下才去的,对方是他的同学、某著名外语大学的校长,为了妹妹的毕业分配问题,可真难为他了!比上前线过雷区还难!
唉!我和姐姐越说越觉得撮火,索性不走了!我想,我该知道关于他们的一切,也只有从冯叔这里能找到某些答案,如果再拖,恐怕这世界上知道的人就要没有了……
冯叔叔好象早就知道我会回来,老人躺在藤椅上平静地望着我,努努嘴示意我坐在他身边,姐姐也坐在一旁,谈话就这样开始了……

[原创]二、他们的故事
  1978年春节前夕,还在文史档案馆当编辑的冯奇志接到部里来的一个电话,要求他马上坐车到部里来,有外国客人要接见。冯奇志感到很吃惊,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客人,连衣服也没有来得及换,就坐车到了部里。
  在会客厅,冯奇志意外地见到了一位熟人!
  身材魁梧的美国退役空军中将莫德-马克辛张开双臂使劲地抱着冯奇志,用力地摇晃着“亲爱的法力士!亲爱的朋友!我们又见面了!上帝!想不到我还能见到你!!”冯奇志立刻认出了眼前的美国人,就是自己在朝鲜战场上打下来的那个很高傲的德克萨司青年。阔别了将近半个世纪的对手终于又见面了!
  马克辛告诉老冯,当年情报局本想从他嘴里套出冯奇志的名字,却被他以“法力士”给搪塞过去,以至于到现在的美军档案里关于冯的信息中还挂着法力士的大名,呵呵!两个老朋友开怀大笑。部里的人显然有些不清楚他们间发生的渊源,年轻的翻译不时的插话进来问东问西,马克辛望着年轻人对着老冯直翘大拇指“冯先生当年在北韩上空是这个!本来我是我国空军的这个,但是遇到冯先生后,就变成了最后面的这个。”说着有伸出小拇指,逗得年轻人哈哈直乐。
  在一旁做陪的作战部副部长非常吃惊!自己属下居然有这样的人物,怎么自己不知道?!在接风宴上,美国将军向在坐的军首长们热情地介绍着冯奇志的部分传奇,知道的纷纷颌首,不知道的感到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冯奇志被邀请在时间充裕的时候访问美国,马克辛还以为冯奇志现在应该是很大的官了,他怎么会想到这位空战雄鹰当时只是一位小小的文史馆员呢!可能他还惦记着回国后和有关机构安排以何礼节招待老冯吧……
  热闹劲过去了,马克辛向部里的接待方提出要去冯奇志家里住些日子,部里研究了半天,碍着面子勉强同意了。但是在所谓研究的时间里派出勤务连的全体官兵忙活了一上午,给老冯在军招待所的顶层重新布置了一个豪华气派的新家。让老冯的家人着实兴奋了一把!
马克辛参观了老冯豪华气派的家,他放心了。晚饭前,老朋友林吉突然来访。林吉暗中与老冯使眼色,示意老朋友把老美支出去,然后借故更衣关上房门,拿出一个小小的半导体在屋里仔细地搜寻着,蓦地,半导体上的红灯急促地闪烁起来,林吉从写字台和沙发下面分别摸出了两个小物件,接着又从壁橱和窗台上的装饰挂上找到同样的东西,林吉的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用微型工具对那些东西做了些调整后重新放回原处,然后打开门,走进厨房,之后又到卫生间,好象也在参观似的,却不露声色地从其他地方也找到一些东西。
  老冯从林吉显得有些阴郁的脸上看出了问题,于是在席间借题发挥,把老美灌了个大醉,然后安排他就寝。
  林吉把舒月和孩子们找到卫生间,然后把水龙头打开,在哗哗的水声中,林吉拿出一个小东西给大家看,大家感到很奇怪,老冯可明白是怎么回事,急忙示意大家不要出声,然后与老朋友对视了片刻,林吉把那个东西扔进了马桶。冲掉了。林吉拿出张纸,用钢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叫舒月教给孩子们,然后转身把纸塞到嘴里。
  孩子们虽然不明白怎么了,但在妈妈从未有过的严厉目光中学乖了,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老冯握着老朋友的手,无言以对。
  接下来的几天基本上是在外面度过的,老冯陪着美国人参观了军事博物馆,看到了当年的一架由王海驾驶的米格15比斯,机身上鲜红的九颗红星依然夺目,在停机坪的另一边,老美看见了一架F86飞机,站在两架飞机中间,老美沉思了良久。
  马克辛终于要走了。在机场,老美像个孩子般地抱着冯奇志老泪纵横,并一再邀请老冯去美国看他。
  波音707消失在蓝天尽头。
  冯奇志一家的生活再次回到了从前的日子,老美走了以后,这平静持续了不到一个月,却再一次被打破。
  1979年1月17日,对越自卫反击战开始了。

[原创]南线战事
  1979年除夕之夜,老冯家的门被急促的敲击声震得山响,一家人正围坐在9寸电视前看节目包饺子,还以为是邻居家的淘气孩子来拜年了,冯湄连忙起身去开门,却是很久不曾露面的林吉叔叔。
  “哎呀!是老林啊,怎么?就你自己?小尤呢?”
  老冯忙站起来招呼老战友,却见老友的脸色有些不对。老冯关切地问:“怎么了?和小尤吵架了?还是小淘气惹你啦?”林吉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份“大参考”来,那是一份《参考消息》内部版。老冯接过来,打开,赫然看见一行重重的黑体字“新华社消息,越南军队于今天悍然对我国边境发动了突然袭击,打死打伤我边防军战士多人,炸毁民房多处,直接经济损失达……”老冯一阵晕眩。
  正在擀皮的舒月急忙扔下手里的活跑过来,和林吉一道把老冯扶坐在沙发上,老冯嘴里喃喃自语着“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啊?我们才回来,这才几年啊!他们怎么会这样做啊……”
  
  对于越南,还有谁比老冯、林吉他们更有感情的啊!那里的和平是他们用鲜血和青春换来的啊!
  这里要给大家摆个龙门,小插一段关于自卫反击战的因果。
  1974年美国乒乓球队访华,揭开中美关系新的篇章。中美两国从此开始酝酿关系正常化。这对当时仍与中国和好而与美军交战的越南来说,却无疑是个坏消息,因为这将意味这中国将有可能减少甚至终止对越南的支持与援助。越南心中不满,转而全面投向苏联。中美关系正常化对苏联来说,也是一大坏消息。在中美苏大三角中,中苏自六十年代交恶,从此成为死敌。中国也从此成为孤家寡人,环顾四周,并无一个朋友。苏联原本想利用越南达到对中国在战略上实行全面包围,形势对中国极其险恶。老一代中国领导人当然看到这一点,尤其是同越南关系逐渐恶化,越南投靠苏联倾向逐渐明显的情况下,如何突破战略上的不利形势以达到对抗苏联的目的,就日益成为中国的迫切需要了。

  另一方面,美国在越战中日益不利,失败已成定局,心虽不快,也数无奈。通过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使美国了解到了新中国的力量和在地区事务的分量,美国国内开始有人主张同中国全面发展关系,以谋求在亚洲地区实现和平,同时对苏联在亚洲势力扩展进行遏制。而这一点,竟然同中国的利益惊人的一致,因为中国就是需要寻求这样的战略“盟友”。共同利益使中美一拍即和,接下来基辛格秘密访华,中美开始关系正常化及建交谈判,不一而足。
   
  中美接近对越,苏无疑构成重大威胁。苏联加速拉拢越南,促使越南迅速投向苏联,并在南北统一后,立即开始了反华的举动。对内大加迫害华侨华人,对外频频搔扰我边境,打死打伤我边民及边防军,入侵我国土拆毁我界碑。中国政府一向以和为贵的主观愿望对其所行尽力忍让,更进一步强化了越南的自信和野心。然而,中国并非无能之辈,暂时忍让仅仅是由于时机未近成熟,不便大动干戈。当时机来到,便给与越南狠狠教训,这是后话。总之这印证了这样的话:在国际关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1979年中美建交,邓小平随后立即访美,被问及对越政策时,胸有成竹地说:“小朋友不听话,该打打屁股了!”其实大军早就严阵以待,只等一声令下了!
  扯远了,回到冯家。两位越战幸存者也顾不上什么了,老冯换上军装,和林吉一起出了家门,到汽车班要了一辆小车直奔作战处。
  刚到作战处大门口,还没有来得及下车,就遇到了一个熟人。林吉赶忙钻出车门,紧跑几步拉住那人的胳膊。
  “小张!看走路的步伐就猜是你!”
  被拉住的人就是当年在巴黎执行过“特殊”任务的安全局内务部门的小张。他在这里出现更加证实了事态的严重性,小张见到老朋友很高兴,从两位老首长的脸上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二话不说,拉着林吉和老冯转身直奔作战处的小楼。
  作战处的小楼是一幢俄式砖石建筑,年代很久远,外表看上去毫无特殊之处,里边却别有洞天。腰佩手枪表情严肃的作战参谋们急匆匆地穿梭在沙盘和电台之间,各种信号声音此起彼伏,作战处的杨处长正在大型作战地图前与几位老将军激烈辩论着,见林吉和老冯进来,忙快步走过来向老冯敬礼。老冯和杨处长曾经在一个部队呆过,而对林吉,部队里的领导都不大熟悉。
  “老团长那么晚还赶过来啊?”杨处长还是沿袭着过去的称谓称呼老冯。
  “小杨啊,我在越南呆过,时间很长的,我想我该能为同志们做些事情的。”
老冯与林吉和小张匆匆握握手,就和杨处长一道走近巨大的作战地图,加入到老将军们的讨论中。望着老冯的背影,林吉突然间感到一丝惆怅,自己大老远的跑来有什么意义吗?几乎没有人晓得自己,也没有人来请自己去发表什么见解,就这样站在这里等待,到底要等什么呢?这个时候的林吉显得有些局促和不安,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的渺小。
  
  小张察觉出林吉的不对头来,忙拉着老上级的手安慰道:“老林啊,跟我回部里吧,那儿才是您真正放得开身手的地方啊!”
  没有来得及和老冯打招呼,林吉和小张走出作战处,司机仍在外面等候着,看到他们出来立刻发动了引擎,林吉坐在车里,思绪早已经越过时空,飞向南方那片茂密的丛林,飞向顺化的那一座长满野花的坟茔……
 楼主| 发表于 2003-12-2 13:34:0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听来的故事  

林吉的往事
江南水乡,烟花三月,烟波浩淼,鱼舟点点。林吉就生活在这如画如诗般的地方。林吉出身于书香门第,父母皆为读书之人,父亲解放前是位私塾先生,母亲则是大家闺秀,林吉是家中的长子,上有一姐下有一弟。国民党跑路后,林老先生因教育有方,深得当地百姓赞誉,被人民政府安排在县城高级中学任教务长,母亲则在该中学担任国文老师。
林吉16岁时以四乡八镇中的头榜考入金陵的高级中学,街坊邻里居然上街燃放鞭炮为其庆贺,少年气盛的林吉颇有些得意忘形,走路的姿势都有些飘飘然了。这个苗头被细心的母亲察觉,在少年林吉准备离家远行的前一天晚上,母亲把林吉引到家里的一间大房子里。这间房子是林家的“禁地”,从小到大林吉都没有进来过,此刻,望着屋里正中摆放的香案和供品,还有正中央悬挂着的巨幅画像,林吉有些发傻。
母亲虔诚地将一捆粗粗的香点燃,恭恭敬敬地插到香炉里,对着画像三叩九拜行了大礼,见林吉还在发呆,毫不客气地将他按倒磕头。糊里糊涂地磕头后,林吉不解地问母亲画像上的人是谁?母亲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她声音不大却字字重击在林吉的心里。
“这是你的高祖,我们林家世代忠良,你的高祖是太平天国的一位开国元勋。”
什么?!林吉嘴张的老大,他被弄蒙了。
母亲没有理会他的惊讶,继续说道:“所以,妈妈要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自满自足自高自大,这不是我们林家列祖列宗喜欢看到的。”
林吉还在疑惑,太平天国他是知道的,可是那时的王侯将相中也没有姓林的啊,莫非……母亲看出了孩子的困惑,只是简单地告诉他,祖先不姓林,但却没有告诉他为什么。
带着母亲的教诲和一个大大的问号,林吉在全镇父老的目送中乘船离开了故乡。这一去便是40年。
1950年,美帝国主义悍然点燃了侵略的战火,林吉所在的中学也不自觉地被卷入了这场战争,其时,全中国的热血青年们都在请缨上战场,到处是一派热烈而激动人心的场面。林吉当时18岁,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新生活带给他的变化和冲击是非常大的,他也和同学们一道写了请愿书,参加了声讨美帝的大游行。
这一天,林吉正在主持召开全体青年团员的常务会,班主任顾光辉老师在门口探了探头,示意林吉出来一下。来到外面,见顾老师身旁还站着几位穿军装的解放军,林吉有些不解,这时,其中一位军官忽然用俄语问他的年龄和姓名,林吉反应迅速地用标准的俄语做了回答,还没有醒过味来,另一位军官又改用法语问他对美帝国主义侵略战争的看法,林吉开始进入状态,在几位军官轮流用英、法、俄、德等几种语言轮番轰击下显得游刃有余,对答如流。几位军官感到非常的满意,最后,顾老师大概是想让军官们吃一惊,用西班牙语问林吉想不想参军,林吉在军官们诧异的目光中告诉老师,自己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这几位军官当即拿出了一些表格让林吉填写,随后郑重地通知林吉:“林吉同学,欢迎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员了!”闻讯赶来的同学们羡慕地聚集在周围,大家纷纷围住那几位军官要求参军,场面空前热烈。
林吉参军的喜报被所在学校派专人送往他的家乡,整个水乡小镇沸腾了!人们纷纷到林老师家道喜,林老师和林师母高兴的合不拢嘴。林师母悄悄离开前厅,来到祖先的灵位前,把喜报端正地摆在案头,向祖先告慰:“列祖列宗啊!我们家的后代有出息了!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他,保佑他在前线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在前往丹东的军列上,全副武装的志愿军战士们高唱嘹亮的战歌,群情激奋,斗志昂扬。
林吉和一同参军的同学们被这种情绪深深地感染着,他们和着战士们的歌声也高唱起苏联著名作曲家索洛维约夫的《共青团员之歌》:“听吧!战斗的号角发出警报,穿好军装拿起武器,共青团员们集合起来踏上征途,万众一心保卫国家。我们再见了亲爱的妈妈,请你吻别你的儿子吧!再见吧,妈妈!别难过,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再见了亲爱的故乡,胜利的星会照耀我们,再见吧,妈妈!别难过,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呜!”火车汽笛长鸣,沿途正在耕耘的农民纷纷停下手里的农活,向战士们挥手致意,战士们也大声地向他们喊着“放心吧老乡们!我们一定把美国鬼子打回老家去!”
离丹东越来越近了,沿途的景象也变的越来越凄凉,到处是被美国飞机轰炸后的残垣断壁,远处还依稀可见成排的涂有红十字的野战医院的帐篷,各种军用车辆也渐渐多起来,密集的高炮阵地占据了大半个丹东。林吉望着这场面,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火车缓缓驶入丹东车站,战士们纷纷下车转乘苏制卡车,林吉他们被安排在一辆老牌大轿车里,车队蜿蜒排出几里远,缓慢但坚定地驶向鸭绿江大桥。
突然间,沿途响起了令人感到撕心裂肺的防空警报,数架美帝的野马战斗机疯狂地从云端俯冲下来,朝着长长的车队开火了!
这是林吉第二次见到飞机轰炸扫射,第一次日本鬼子的飞机轰炸老家时的情景仿佛在这里又重现了。在指挥员的高声命令中,战士们迅速跳出卡车,分散到路边的壕沟里,公路两旁的高炮发出愤怒的吼叫,一串串复仇的火焰迎头扑向敌机!
敌机乱了阵脚,编队被打得四分五裂,稍倾便有两架飞机拖着熊熊的烈焰栽进鸭绿江,另外的敌人吓得急忙爬高,在密集的火网中又被揍下来两架,其余的狼狈逃窜。
躲在壕沟里的林吉小声问旁边的战友:“怎么没有看到我们的空军?”那位战友重重地哼了一声:“哼!谁知道?叫我们学开飞机却没有可以开的!这叫什么事?!”说话的这位就是毕业于苏联航空学校的中国飞行员冯奇志。
这是林吉第一次见到冯奇志,由此开始了两个人长达半个世纪的友谊。
部队恢复了行进,林吉他们正要登车时,后面急驶来一辆跨斗摩托车,从跨斗里下来的正是招募林吉入伍的一群军官中的长者、解放军外国语学院的远方教官。远方把一份文件交给林吉他们的教导团政委,后者快速浏览了一下便转身向林吉他们发出命令:“全体向后转!跑步到火车站!快!”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要上战场吗?怎么让我们向后转?没有接受过军队系统训练的学生兵们纷纷犹豫着不动窝,政委急了,再一次发出命令:“听我的命令,全体立刻跑步到火车站!快!不要挡着后面部队的路!”学生兵们这才开始列队,很多人感到很困惑,在摩托车的引导下,一群新兵就这样被带离了他们为之向往的朝鲜战场。
在火车站,他们被送上一列涂着迷彩的军列,门窗均被遮挡着,车头是当时很罕见的内燃机车,驾驶员他们并没有看到,也不能让他们看到。因为那是两名苏联人。
林吉不知道将要被送往何方,与多数同学一样,感到莫名的沮丧,他们一味地认为是由于自己是学生,所以部队首长才把大家撤下来的。然而,接下去所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感到万分意外,许多人由此改变了一生。
[原创]林吉的往事2
火车隆隆地向后方奔驰,学员兵们的心降到了冰点。出发时的那种豪迈的激情全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有的同学竟然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林吉默默地坐在角落的一张长椅上,双手抱在胸前,他虽然微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在高速地旋转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把我们撤下来?这列火车为什么要遮盖的这么严实呢……正在费解地揣度时,感觉到有人坐在了对面,原来是远方教官。
远方很喜欢对面的这个小伙子,对他精通那么多国家语言的天赋更是钦佩不已,看着全车其他的学员混乱的场面,尤其对林吉的镇定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林吉睁开眼看到是教官,连忙站起身向教官敬礼,远方摆摆手示意小伙子坐下,饶有兴趣地问:“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也觉得把你们临时撤下来很委屈啊?”
林吉干脆利索地回答:“报告教官同志!组织上撤我们下来必有组织上的安排,我个人只有无条件服从!没有想法。”远方很高兴地一拍大腿“好!回答的非常好!林吉同志,你,是一位很合格的军人,组织上确实另有安排。”说着,远方迈步站到了长椅上,大声的向在场的学员们宣布:“全体学员同志们!都不要哭了。我理解大家的心情,现在向大家宣布组织上的命令!”学员们纷纷站起来,不约而同地望着教官。
远方环顾四周,继续说道:“组织上决定送在坐的全体学员去苏联学习。你们将被送到不同的大学学习不同的知识,希望学员们不要辜负组织对你们的殷切希望,努力学习!早日毕业重返战斗的前线!”哗!所有的学员几乎都兴奋的跳起来!一扫方才的沉闷之气,车厢里重新又响起了愉快的歌声。
现在的年轻朋友或许体会不到当年的这些热血青年的心情。苏联这个词,对于当时的青年们而言是多么的伟大神圣和令人向往!那是卓娅和舒拉的故乡,那里还有保尔*柯察金……
另一种音乐从封闭的车厢里穿透车厢板缝向四外扩散着,那是林吉在拉响的手风琴。林吉边拉边唱,悠扬美妙的嗓音引得前面车厢的“乘客们”也走过来驻足聆听。
“在遥远的地方,那里云雾在飘荡,
微风轻轻吹来,掀起一片麦浪
在亲爱的故乡
在草原的小丘旁
你同从前一样
时刻怀念着我
你在每日每夜
永远不断的盼望
盼望远方的友人寄来珍贵的信息
蔚蓝色的天空覆盖在你的上面
河水急流飞奔大海洋在咆哮
回到俄罗斯啊
她是这样的宽广
这就是我们亲爰的苏维埃祖国
在这遥远的边疆
我又在怀念着你
你就是我的曙光
就是我的希望
在遥远的地方
大森林的那边
我是时刻在保卫着你和祖国
为了你的幸福
为了祖国的安全
永远不准敌人侵犯我边境
我守卫在这边疆
在紧张的生活里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最亲爱的人”
林吉充满深情地吟唱立刻得到了回应,前面车厢的乘客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快步走过来,一把将还陶醉在悠远旋律中的年轻人搂在怀里,忘情地拥抱着。林吉被抱得差点窒息,来人不断地用俄语大声地赞扬着“好!真是太好太出色了!”见此情景,远方连忙跑过来向来人敬礼。“将军同志,您好!唱歌的这位同志叫林吉,是此次赴苏联学习的学员班长,一位非常出色的学生!”来人这才感到自己的失态,忙松开手,林吉表面上显得轻松自如,心里却暗暗叫苦“乖乖隆地东!这家伙的劲好大啊!”
远方也与那位乘客拥抱致意,然后向在场的学员们介绍:“同志们,这位就是前来迎接大家的苏联红军索拉耶夫将军,大家欢迎!”哗!学员们热烈的鼓掌表示欢迎。在大家的热烈掌声中,有着宽阔肩膀的苏联将军显得非常激动,这位将军向来自中国的士官生们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演说,大概意思是苏联人民与中国人民世代友好和帝国主义狼子野心之类的,演说结束时他又一把拽过林吉。这回林吉有准备了,他马上拉起了手风琴,这次拉的是中国江南的紫竹调。优美的旋律让苏联将军如痴如醉,高兴得像个孩子。
火车里灯光通明,前车将军卫队的苏联棒小伙们带着成箱的“伏特加”酒和“大列巴”来到学员们所在的车厢,他们与中国同志一道唱着笑着举杯痛饮。别看有些年轻学员是来自林海雪原,酒量竟然不抵对方的一半,连平常不拘言笑的远方教官都被灌得摇摇晃晃语不成句了。最后,苏联朋友索性把长椅通通搬开,在车厢中央借着酒兴跳开了俄罗斯剽悍的马刀舞。
林吉他们看得眼花缭乱,瞠目结舌!苏联军人的舞姿尽力突出自己的机灵、勇敢和彪悍,尤其是那动作高难的“筋斗和拿大顶”,引得在场的人们阵阵喝彩。
林吉不胜酒力,在大熊般魁梧的索拉耶夫惊人的海量前败得一塌糊涂,赶紧找个借口溜之大吉,躲到了前面的车厢里。
满面通红的林吉脚步踉跄地扎进车上简陋的卫生间,哇哇地狂吐。吐完扶着木质墙壁勉强站起来,还没等直腰就又开始吐,简直吐得昏天黑地……半天,他才缓过劲来,正准备转身出门时,却突然发现卫生间的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着一位貌若仙女般的苏联女兵。
林吉被她的美丽惊呆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窘态,他咧咧嘴,脸上出现的是叫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微笑,那女兵扑哧一声笑了,笑容使得美丽的面庞更加娇艳动人。很久以后,每当安娜和林吉开玩笑时总拿这个说事,这是后话。
苏联女兵约莫20多岁的年纪,身材匀称,皮肤白的好象天空飘过的白云,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有着俄罗斯少女迷人的眸子和微微上翘的小鼻子,身穿剪裁得体的呢子制服,扎着皮带,皮带上还掖着一支小巧的手枪。
林吉仍在发呆。江南水乡出美女,但眼前这个类型的却是头一次见到。看见他这个样子,那女兵笑得更是前仰后合,老半天才勉强止住笑,大方地向林吉伸出手“可爱的中国小伙子,认识一下吧,我是安娜少尉,将军的机要秘书。请问您的名字和军衔?”直到安娜白暂纤细的手碰到林吉的手时,这个南方来的小伙子这才从梦幻中惊醒,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犹豫地与安娜中士握了握手,红着脸做自我介绍。中国军队当时还没有军衔制,林吉只得说自己是班长,实际上他连班长都够不到呢。
安娜俏皮地一笑“是班长同志啊!我是少尉,应该是你的上级哦!还不向上级敬礼?”这下林吉更难为情了,脸红的比喝酒那阵的色还重。正在尴尬之际,大熊将军兴高采烈地走进来,看到这场面,马上明白了几分,安娜则像只小鸟般飞扑到将军的肩上“噢,亲爱的爸爸!这位开爱的中国小伙子是您的客人吗?”林吉的酒劲一下子全醒了,原来搞了半天,这女孩子是将军的千金啊?!还不快撤等待何时,想着,林吉慢慢地向车厢过道处退,却被安娜大声地喊住“站住!你的少尉还没有下命令呢!”林吉只好站在原地,心里这个后悔啊!难道真像镇子上说书的瞎子胡炳所说的那样,自己要犯桃花啦?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将军大步走过来,笑得特别爽朗:“亲爱的林!难怪我的孩子喜欢你啊!你确实和出色,出色到可以不服从命令准备‘逃跑’啊!哈哈!看你往哪儿跑,被我的宝贝女儿看上可是不容易啊!”
林吉顿时慌了!急忙解释,可对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硬把他拉到安娜身边,此时的林吉完完全全地清醒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高出他一大截的苏联将军,心里直犯嘀咕“简直是拉郎配啊!糟了,这可怎么办?”想着眼睛直朝安娜求饶。安娜很大方地笑着跟父亲替林吉“求情”:“爸爸,我在和他开玩笑呢,您就饶了他吧。还不快走啊!”林吉如释重负般地向将军和安娜敬了个礼,便落慌而逃。
靠在车厢的板壁上,林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脑海里却始终盘桓着安娜俏丽的身影。不知怎地,心砰砰乱跳,他自己还懵懵懂懂的,却不知道这正是情窦初开的象征……
经过长时间的高速行驶,火车于拂晓前夕来到了位于满洲里的中苏边境。
趁机车换轨的空挡,大家纷纷跳下车,站在寒风里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林吉则沿着车厢朝边境哨所方向溜达。
天空开始飘落雪花,鹅毛般大小的雪片子纷纷扬扬地很快便将车厢上下覆盖,在这偏僻的边境哨所边,林吉收住脚步,睁大眼睛仔细地辨认着对面一望无际的大地。雪,越下越大,守卫哨卡的苏联红军战士热情地招呼林吉进屋暖和暖和,偏在这时,发车信号响了。匆匆与友好的红军战士们道别后,林吉连滚带爬地跑向自己的车厢,半路上,安娜从车窗里探出头,很关切地叫住他,递给他一瓶酒要他冷的时候就喝点,林吉接过酒瓶说了声谢谢后急忙登上车厢门的踏板。
火车继续像前驶去,所有学员几乎都站在已经卸去伪装的车窗前,望着窗外飞扬的大雪,望着渐渐远去的边境线,心中都在默默地为亲爱的祖国祝福,为前线的兄弟们祝福。远方教官拍拍林吉的肩膀:“小林啊,给大伙唱一曲吧!”
白雪皑皑的俄罗斯大地上空再次响起威武雄壮的中国军歌!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楼主| 发表于 2003-12-2 13:35:2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听来的故事  

初春时节,山花烂漫,列宁山下的莫斯科大学春意盎然,中国学员们来到这世界共产主义的中心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三年里,学员们在这所社会主义大学里学到了很多知识和技能,也结识了很多革命伙伴,这种兄弟般的情谊是那个年代所特有的、经久不衰的。
随着时局的发展,在朝鲜战场上,美军兵败如山倒,中国人民志愿军与朝鲜人民军并肩作战,成功地进行了战争史上史无前例的金城大反击,把美帝国主义极其走狗的嚣张气焰彻底击垮,迫使敌人不得不重新回到谈判桌前。基于这种形势,在苏联学习的中国学员们接到总部的指示,准备提前结业,回到各自部队,进入朝鲜战役的最后阶段。
三年的光阴不长,但中苏两国的军人们要话别的内容实在太多太多,大家相约结伴到莫斯科城举行最后的大联欢。
列宁山脚下,有位年轻的中国军官正焦急地徘徊着,不时地朝大学方向张望着。远处的小树林里蓦地飞出一团火红色美丽的“云彩”,年轻人的眼睛唰地亮了,他快步迎上去,与“红云”热烈相拥。
安娜-索拉耶夫今天好象特别高兴,特地脱掉军装,换上了只有参加舞会才穿的晚礼服,因为她知道,这也许是今生今世最后一次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展示风姿了。林吉虽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但内心也同样万分的惆怅。三年时间似乎不短,若说谈情说爱时间也是充裕的,然而,中国军人铁的纪律与莫斯科大学严格的规定都不允许他们有更多交流的时间和空间,爱情,在这特殊的环境下显得尤为珍贵。
安娜把头伏在林吉宽厚的肩膀上,无比幸福地陶醉在这短暂珍贵的时刻。安娜声音有些发颤:“林,我的爱人,我唯一的寄托,无论走到哪儿,都不要忘了你的小安娜好吗?就算到了天边,也不要忘记你的小安娜!林,我爱你!我这一生只有你!”
林吉也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爱如潮水般汹涌澎湃,不善言辞的他只是紧紧地将安娜颤抖的身体拥在怀里,轻轻地摇晃着。一对久别重逢却又要分别的恋人就在这巍峨耸立的列宁山下忘情地抱着,时间仿佛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嘀……………………!突如其来的汽车喇叭声打破了夜色中热烈的氛围。两个年轻人抬头望去,原来已经是傍晚了,四辆满载中国学员的大轿车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公路上,学员队副队长程竟波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近他们。程竟波和林吉是同乡,他看看安娜,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安娜,请放心吧,我向你保证,一定带他回来见你!”安娜泪眼婆娑地点点头,轻轻放开了紧紧攥着的爱人的袖口。
要走了,安娜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站在山脚下目送着心爱的人远去的背影,猛地,她急转身朝着山道向山顶飞跑,月光下,火红色的晚礼服在她身后张开,好象一只展翅的火翼。山下的公路上,汽车队开始缓缓地开动了,驾驶员们打开所有大灯并长时间的鸣响喇叭,几乎所有学员们都涌到车窗的一侧,用各式各样的光源朝着列宁山的山顶晃动着,在频闪的光芒里,火红的安娜伫立在山风中,夜礼服显得格外的明艳……
林吉默默地扒在车窗前,无限留恋地望着心爱的姑娘,在心底里默默念着“再见,我的小安娜……”
1953年7月27日子夜,三八线以北,中国人民志愿军阵地上。全副武装的志愿军战士们紧握钢枪严密注视着对面美国军队的阵地。历史上,疯狗垂死挣扎的事例不胜枚举,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
忽然,从对面的阵地下面钻出一名美军士兵,将卡宾枪高高举过头顶,一边跑一边朝着我军阵地大声的喊着什么,我方的一名战士正要举枪瞄准,幸好被身后的一只手用力地按下。刚从飞机场匆匆赶来的林吉站在那战士身后,侧耳倾听了一会,严肃的脸上渐渐绽开了笑容。
“那美国人在喊‘战争结束了!回家了!反对战争!世界和平!我们是朋友了!’”林吉兴奋地向小战士翻译着,接着纵身跃上战壕,拔出腰间的苏制手枪,向天空连放了三枪!战士们起先还有些惶惑地望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军人,但是,就在这时,对面的战壕里遥相呼应般地飞起无数道耀眼的火龙!紧接着,双方阵地中的士兵们纷纷跃出战壕,手中的各种武器朝向天空,一时间的喧嚣和漫天飞窜的弹道交织在一处,宛如节日盛大的烟花!
1953年7月27日,朝鲜战争停战协议在板门店正式签署。1953年7月27日上午10 时整,中朝代表团首席代表南日大将与“联合国军”代表团首席代表哈里逊中将进入签字大厅,先行在停战文本上签字。当晚10时,朝鲜人民军最高司令官金日成元帅于平壤首相府在停战协定上签字。同一天,“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上将在汶山的帐篷里在停战协定上签字。次日上午9时30分,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将军在朝鲜开城来凤庄志愿军代表团会议室在停战协定上签字。历时3年多的可耻侵略战争终以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失败而结束。 历史将永远铭记这一天!
[原创]林吉往事4
光阴荏苒,一晃就是32年。
隆冬时节,白雪皑皑,大地被披上一层苍茫。北京机场的跑道上,银色的三叉戟腾空而起,机上的乘客不多,多是表情严肃身着军绿的军人。这是一架军用包机,飞行日志上的目的地写得非常清楚:北京--莫斯科。
鬓发斑白的林吉靠窗坐着,看似平静的他内心世界却波涛汹涌。这些年来,尽管自己已经成家立业,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然而,在他心底里却始终盘桓着一个名字:安娜-索拉耶夫。他不知道在残酷的环境下她是否还活在人间,根据内部资料得知,斯大林时代,贝利亚的内务部曾经清洗了一大批卫国战争时期的将领,安娜的父亲便是在这期间神秘失踪的。如果安娜还活着的话,该是年近60的老妇人了,儿孙满堂,一定也很幸福吧……
这样想着,林吉渐渐进入了梦乡。梦境里,他忽而梦到自己在巴黎的小巷子里飞奔,前面不远处是那个穿风衣的美国特工,又忽而出现在9号公路大捷的庆功会上,文君满怀崇敬地端着钢枪站在他身旁……眼前渐渐浮现出列宁山下那铺满落叶的小路,遥远的地方,鲜花盛开,安娜穿着火红的晚礼服,面带微笑地凝视着自己……猛然间,眼前又似乎出现了一片耀眼的红色和绿色,那是在世界最大的广场上,汹涌的人潮一波紧接着一波地涌向威严的城楼,城楼顶的主席台上,那位世纪伟人正在向人们挥动着军帽……自己被裹挟在人群里身不由己地向前移动着,呼地向下一沉!惊醒,原来是笑容可掬的乘务员在轻轻拍打他的肩膀:“首长,现在是晚餐时间了。”
飞机上的晚餐十分丰富,但林吉却无心下咽,他原封不动地把晚餐推给邻坐的外事参谋小鲁,微笑着说:“年轻人多吃点,飞机上的饭量不大,我这份你替我消灭了吧。呵呵!”小鲁倒也不客气,说声谢谢就开始风卷残云。望着年轻人津津有味的样子,林吉笑了。想起自己曾经拥有的光辉岁月。
机舱里分外的安静,多数乘客已进入梦乡,从北京到莫斯科大约要十几个钟头,苏制的喷气机内部设施比较陈旧,大家颠簸着竟然能够睡着也算是奇迹了。
“各位首长同志们,本次飞行的终点站莫斯科机场就要到了,请各位首长同志们带好自己的物品,系好安全带,飞机即将进入通场。”机舱里响起机长悦耳的解说词。林吉轻轻揉了揉有些肿胀的眼皮,拍拍边上还在酣睡的小鲁“醒醒,到了。”
飞机的前起落架沉重地在专用跑道上上下颠簸着,终于开始平稳地滑行。在莫斯科机场一侧的专用停机坪外停着几辆伏尔加轿车,苏联红军老战士协会的退役上校谢尔盖热情地张开双臂迎向对面飞机上下来的人。
“达瓦列西!哈拉寿!”
林吉快步跑向谢尔盖,伸出双手与他热烈相拥!“亲爱的康斯坦丁弗拉基米尔伊里奇!老朋友!我亲爱的兄弟!我们又见面了!我们的同学们都好吗?!”林吉和老谢是莫斯科大学的同期学友,最亲密的伙伴。老谢也万分的激动,他用力地握着老朋友的手,百感交集,竟然激动的语不成句。
坐落在列宁山脚下的莫斯科大学依然健在,不过已经是物事人非了!一行人被安排到莫大附近的军方宾馆下榻。路上,林吉悄悄附在老谢耳边低语,同行的小鲁满腹狐疑地注视着他的举动。
丰盛的宴会上,一些过去莫大的老同学们纷纷赶来为中国同志接风,老头老太太们兴致勃勃地跳起了苏联民间舞蹈,年轻一点的中国军官们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瞧着,一些老军人则加入了苏联同志们欢乐的舞步当中,场面非常火爆。
老谢从旁门走进来,走到靠窗边坐着的林吉身旁,又附耳说了些什么,但见林吉的眼睛蓦地一亮。这一切又被小鲁看在眼里。临出发前,领导曾嘱咐过小鲁,要注意团里各人的思想动态,及时向组织汇报,尽管中苏关系似乎有解冻的迹象,但是阶级斗争这根弦是不能放松的。小鲁目送着林吉和老谢离开餐厅,急忙抓起大衣,招呼身边另外两名同伴紧跟着走了出来。
外面,林吉和老谢已经钻进一辆出租车,小鲁连忙三步并两步地跟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与两名伙伴一起远远地跟在林吉的后面。
坐在前面车上的老谢轻轻捅了捅林吉,朝后面努努嘴巴。老谢退役前隶属于红军总参谋部战略侦察局,搞反跟踪那简直是小菜一碟。林吉在这方面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不过他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苦笑了一下。
汽车在宽阔的柏油公路上飞驰,转眼间来到了莫斯科大学老楼区的大门口。司机将车停在了大门边,敏捷地跳下来为客人拉开车门,同时立正向中国军官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老谢也有些尴尬地笑笑,显然这的士司机也不是普通百姓。后面小鲁他们也刚刚下车,看到林吉不免窘迫,林吉并不在意,他只想尽快地让老谢带他去落实此行的目的。
莫斯科大学古老的建筑依然威严耸立,尽管岁月在那些墙壁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但在林吉的眼里,她仍然像昨天那样充满着活力,鲜艳的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的旗帜在主楼的最高处猎猎飞扬。在主楼的台阶上静静地伫立着一个人,身着火红色的晚礼服,远远望去就像一座红色的雕像。
“安娜!”林吉不顾一切地大步跑上前去,离得越近,心跳便陡然加快。
安娜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得出,她在努力克制自己。漫长的时光把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变成了满面沧桑的老妇人,惟有那火一样炽烈的爱情依然在深邃的眸子里闪烁。两位饱经磨难的恋人就这样相视凝望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这时,一群当代苏联大学生从新学区一路唱着歌走过来,为首的小伙子看到了这个感人的场面,随即拉响手风琴,宁静的校园上空慢慢散发开一首悠远的老歌:
“在遥远的地方,那里云雾在飘荡,
微风轻轻吹来,掀起一片麦浪
在亲爱的故乡
在草原的小丘旁
你同从前一样
时刻怀念着我
你在每日每夜
永远不断的盼望
盼望远方的友人寄来珍贵的信息
蔚蓝色的天空覆盖在你的上面
河水急流飞奔大海洋在咆哮
回到俄罗斯啊
她是这样的宽广
这就是我们亲爰的苏维埃祖国
在这遥远的边疆
我又在怀念着你
你就是我的曙光
就是我的希望
在遥远的地方
大森林的那边
我是时刻在保卫着你和祖国
为了你的幸福
为了祖国的安全
永远不准敌人侵犯我边境
我守卫在这边疆
在紧张的生活里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最亲爱的人”
歌声中,林吉缓缓抬起双手,猛地将安娜搂在了怀里。安娜就像当年离别时那样把已满是白发的头轻轻地靠在林吉的肩上,陶醉在这宝贵而幸福的时刻,嘴里喃喃自语着:“亲爱的林,我的爱人,我一生的寄托,我是多么的爱你……”
站在一旁的老谢触景生情,禁不住老泪纵横。远处目睹这一幕的三位年轻人早已经泪雨滂沱,对于他们来讲,还有什么能够比这样的场面更能打动人心的呢?铁的纪律约束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军事代表团的使命完成,即将登机回国。在机场,林吉最终也没有等到安娜,只是老谢在起飞前匆匆赶来,塞给他一封信。怀着复杂的心情,林吉告别了莫斯科,告别了老同学们,也告别了他大半生都记挂的爱人。
机舱里,林吉打开老谢塞给他的那封信的外层包装,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破旧发黄的老式信封,邮戳的日期已经模糊,隐约可以辨认出1959的字样。1959年正是之中苏关系破裂的时候。林吉小心地从信封里抽出信纸,轻轻地展开。信纸已经有些发脆,林吉看着看着,热泪盈眶不能自己。
“林,我亲爱的林,我是那么的爱着你啊!我没有结婚,我等着你,一生都会等着你……”
飞机照例在莫斯科机场的上空通场盘旋后,遂扶摇直上,朝着伟大祖国的方向飞去。
一个月后,从莫斯科传来噩耗:安娜-索拉耶夫因突发性心肌梗塞去世,享年56岁。
[原创]结局篇
站在破败不堪的坟茔前,林吉禁不住老泪纵横。在这下面,在厚重的红土掩盖的深处,长眠着一位巾帼英烈。残缺不全的墓碑上用中、越两种文字镌刻着她的名字和简单的生平事迹。
阮文君
阮氏环
1947--1968.5
越南顺化县人氏,14岁参加抗法斗争,21岁卒于法国。
已经苍老了许多的林吉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照片,戴上老花镜细细地端详着,照片上的男子潇洒威武,身边的女孩子身穿人民军少尉军服,手握缴获的美国自动步枪,显得英姿飒爽。林吉喃喃自语:“小妹,大哥来看你了。你这些年孤独寂寞吧?唉!大哥也老了,你冯大哥走了,他说要来看你,也不知道你见到他没有……大哥这些年过得还好,小妹就放心吧。”
周围静极了,只有微微的山风吹拂的杂草发出呜咽般的抽泣,似少女的低语,又似吃吃地笑声。
老山前线的炮声已经沉寂,埋藏在边境上近百万枚各式地雷也已经被清除,成千上万的中华儿女们又一次用鲜血捍卫了国家的尊严与主权。而友谊关的大桥犹在,桥面上清晰的弹洞犹在,昔日的欢声笑语却永远的消失不在了。
林吉参加了抗美援越老战士观光团,生平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踏上这块令他魂牵梦绕的红土地。老朋友冯奇志业已撒手人寰,好学生黎德宽也不在了,只有孤独的林吉走在这块既熟悉又感觉陌生的土地上。当年曾一起并肩作战的越南好兄弟们,是什么东西驱使着你们倒转枪口来对付自己人啊!我们曾经是同饮一江水的胞波啊!
走过被遗弃在杂草丛中锈迹斑驳的解放牌卡车的残骸,走过那些印着“中国制造”充当掩体的米袋,走过高平,走过谅山,走过曾经用双脚丈量过的每一寸土地。林吉的心情始终沉甸甸的。望着河内大街上穿梭的车水马龙,望着湄公河上鸣着汽笛来往繁忙的航船,望着翠绿草坪上蹒跚学步的哑哑幼童,望着脸上洋溢着热情和喜悦的青年男女们,林吉的心还是很沉重。
到达越南的第四天,林吉找到当年武元甲将军指挥部的一位退役参谋宋潘上校,老朋友见面自然百感交集。宋潘语气诚恳地告诉昔日的老上级,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和那场不该发生的战争在广大民众心目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伤痕。宋潘的话让林吉很感动,却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安慰,无言中只有互相紧握双手,话不说尽在对如歌岁月的回忆中。
林吉向宋潘提出两个请求。首先,请宋潘联络当年武元甲指挥部的那些还健在的老朋友,大家一起去拜会老将军;第二,请宋潘在合适的时候带他去一趟顺化,他要去还一个未了的心愿。宋潘很爽快地应承下来,不到一天的工夫,5位仍健在的老朋友就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了林吉身边,大家抚今追昔,共叙离别之情。尔后在宋潘的引领下一起去拜会了武元甲将军。
传奇英雄武元甲早已经闲赋在家,见到这许多昔日的老部下来访,自然是喜不自禁。当满头银霜精神矍铄的老将军看到林吉的时候,他一眼便认出了这位身材瘦削的中国军人,老人走上前紧紧握住林吉的手,长久地摇着,一行清泪顺着刻满岁月的面颊无声地滑落。老人也用同样诚恳的语气对林吉表达了自己的心迹,他请林吉代他向过去的老朋友们转达他诚挚的问候和真诚的反省。听到这些,林吉的心总算有了一丝慰籍。
告别了老将军和朋友们,林吉在宋潘的陪同下乘三轮的士来到河内机场。当年这里曾是美国飞机的主要轰炸目标,也是在这里,林吉与冯奇志凭着果断和临危不惧拯救了那些苏联顾问,还是在这里,林吉邂逅了生平第二位也是最后一位红颜知己。
告别了河内机场,林吉在宋潘的陪同下登上了前往顺化。到达顺化的当天,林吉便迫不及待地请宋潘联络顺化市政府,帮忙寻找一位顺化籍的越南女英雄阮氏环。当地政府闻听了林吉的身份后立即带领这位尊贵的中国客人前往顺化周边大大小小的烈士陵园查访,终于在顺化最大的烈士陵园查到了那位阮氏环的下落。
阮氏环烈士的陵墓静静地安卧在烈士陵园西南角的草丛中。看起来,这里已经有多年无人光顾了。随行的当地政府官员面带羞愧地告诉中国客人,这位烈士家中已再无亲属,因此,尽管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专人来清理,但时间久了也就无人问津了。宋潘挥手示意那位官员,两人无声地退到远处。
林吉肃立在小小的坟茔前,注视良久。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拔掉围在坟茔前的杂草,从旅行箱里取出一束早已经枯萎的马蹄莲和一瓶贵州茅台酒,轻轻地放在墓碑前。慢慢直起身子,双腿并拢,右手举起向烈士墓行庄严的军礼。
已经苍老了许多的林吉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照片,戴上老花镜细细地端详着,照片上的男子潇洒威武,身边的女孩子身穿人民军少尉军服,手握缴获的美国自动步枪,显得英姿飒爽。林吉喃喃自语:“小妹,大哥来看你了。你这些年孤独寂寞吧?唉!大哥也老了,你冯大哥走了,他说要来看你,也不知道你见到他没有……大哥这些年过得还好,小妹就放心吧。”
周围静极了,只有微微的山风吹拂的杂草发出呜咽般的抽泣,似少女的低语,又似吃吃地笑声。
蓦地,林吉扑到那小小的坟茔上,张开双手拢着坟茔,好象在搂抱着一位熟睡中的孩子,无声的啜泣变成大放悲声。
“小妹!大哥对不起你!大哥知道,大哥都知道啊!小妹!小妹,大哥有一天也会来的,大哥答应你,一定来陪你,我们……再不分离,永远在一起……”哭声惊得草丛中的野鸟扑棱着翅膀飞起来,鸟儿们在低空盘桓着,似乎也在为长眠在此的巾帼英烈默哀。
许久,林吉擦干泪水,把那张两人的合影用打火机点燃,飘舞的纸灰散落在坟茔上,旋即被清风吹向空中,片片灰烬在风的载动下飘往遥远的天国……

全文终
写在后面的话
写这部中篇没有商业目的。目的只有一个:为了那些在无声战线上默默奉献忘我工作勤勤恳恳一生严于律己的无名英雄而写;为那些一辈子只能站在大幕边上看着舞台上接受鲜花和荣誉的人们而自己却只有望着大幕的起起落落的无名英雄而写。谁说只有前线英勇杀敌保家卫国的勇士才是最可爱的人,又有谁知道那些沉睡在布满灰尘的卷宗里甘于寂寞的名字,他们也是最可爱的人。没有他们也就没有今天的和平生活,也就没有今天我们在这里挥毫泼墨的宁静致远。就让我们这些晚辈后生们在这里向他们表示最崇高的敬意吧!
本故事纯梳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龙城飞将
于2003年6月11日
 楼主| 发表于 2003-12-2 13:39:1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听来的故事  

[这个贴子最后由龙城飞将在 2004/02/20 03:43pm 第 1 次编辑]

……林吉坐在老冯的边上,整了整军装,望着舷窗外爆放的高炮弹花,在剧烈的颠簸中对老冯轻松地感叹道:“哎呀!来越南快两年了!还没有回过家呢,呵呵,不知道今年国庆节会不会放焰火,我那小子都快不认识我了!上一次回去和孩子的母亲团聚了两天,这小王八蛋居然往外轰我!哈哈!”
”小王八蛋“指的便是在下……
这段空中遇险的经历是家父茶余饭后闲聊时唯一触及的过去,还没有说的如此具体。具体的过程是我“偷听来”的。
就是这样一段被讲得有些滥的故事触发了我创作的灵感和一股激情,我确信我能够完成并且籍此告慰那些与家父同往却未曾回来的英灵们……于是,我展开了“偷听”攻势,前后居然用了3年多的时间才把断断续续“偷听”到的素材串成文字。
呵呵,就是这部《听来的故事》了!
    日前看了一部关于共和国秘密战线斗争历史的连续剧《刘少奇主席访问南亚五国》,真实的历史再现叫我想起了本篇中的一些精彩来。
倒不是龙城在刻意吹嘘自己的作品,我总在思考,父辈们是如何做到用毕生的默默无闻来遗忘原本能轻易得到的荣誉的呢?这在如今的社会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林吉的艺术形象是由三位隐蔽战线的无名英雄构成的,其中两位已经长眠在南国那片陌生的红土地下了。还有一位也已经风烛残年,走在大街上你如果见到他的样子,绝对不会与那个在巴黎开乐器行的小老板比较起来的……
冯奇志的生活原型已经永远安息了。
还有龙城永无谋面机会的阮文君阿姨和安娜大婶、黎德宽叔叔……
今天,我们这些后生们能够在这里畅所欲言挥毫泼洒对生活的向往与追求的时候,是不该忘记他们的。但是,历史几乎已经将他们遗忘了!也许再过几十年吧……

友人评论一、二:
    我为在这样岁月里的爱情流泪,仅仅因为那封破旧发黄的老式信封,那里的那句,林,我亲爱的林,我是那么的爱着你啊!我没有结婚,我等着你,一生都会等着你……
”安娜-索拉耶夫就这样死去了,因为她终天如愿的对林吉说了。。。。
如其要我说龙城的小说写得如何,我自然是个外行,可这里某些细节让我心动,让我难过,让我落泪,我自然是个不懂的人,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好作品,算不算不好作品里的精彩片断?。。。。。
周围静极了,只有微微的山风吹拂的杂草发出呜咽般的抽泣,似少女的低语,又似吃吃地笑声。故事是结束了,可在我的心里还挥之不去的是俩人的种种场面,如果以为我仅仅关心爱情那便错了。对那里默默的英雄我又能说什么呢?大声或择其华词丽句说他们如何伟大吗?表示非常激动的感慨一番吗?也许只能沉默,沉默。现在,自己是否留意过同样默默的无名英雄呢/它在告诉着我什么呢?怕是也不用说出口的,只要意会何需言传呢?
    结束语:
由于诸多历史原因,我无法用文字过多的来渲染这段尘封的往事,这也就是我写了改,改了又写的缘故。很多人走了,默默无声,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有的人还活着,却很平凡,平凡的让你看不见他的闪光点,这就是无名英雄。正如诗人藏克家所说: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发表于 2003-12-2 15:19:4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听来的故事  

  看了半个下午因为时间的关系还没看完,对于象俺这个年龄熟悉的时代的故事,有一种很特别和特殊的情感,包括龙城那些文革期间的故事,只恨自己笨,不能把知道的听说的记忆中的写出了和大家一起分享
  谢谢龙城……
发表于 2003-12-2 15:46:5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听来的故事  


   我也只看了一半,眼睛都花了。
   有些故事其实不需要看的人说什么,因为那份感觉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好文字!
 楼主| 发表于 2003-12-2 17:47:3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听来的故事  

越语:诺松空也(交枪不杀)宗毒宽宏都兵(我们优待俘虏)日啊——雷!(滚出来)学习时间:1985年。地点:云南边境野战医院。老师:都离我而去了……
发表于 2003-12-2 23:42:4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听来的故事  

   感谢那些有名或无名的先辈
   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对过去的历史不大熟悉也不大关心
   俺属于60年代中期,这应该和你差不多
   从小接受的教育和对老一辈革命者有着难以割舍的情结
   70年代末开始的那场战争,至后期俺也已经参加了工作
   有一表哥当时在一军,也上了前线,应该算你的战友
   一口气看完文章,俺既欣喜又有一丝的遗憾
   欣喜的是又能给那些渐渐被人淡忘的名字或者说人物留下几点轻浅的足迹
   遗憾的是关心和了解过去的越来越少
   更多的是自私和浮躁
   …………
   在此,也感谢龙城,让俺也随着你的文字一起缅怀那曾经的岁月……
 楼主| 发表于 2003-12-3 00:29:5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听来的故事  

也曾有过
青春与风华
也曾有过
大半生无悔的追求
也曾经历
深深的战友情怀
这是属于他们
我们的前辈
这些尘封的历史与永不磨灭的誓言
牵引着我们
一同去追忆那
光辉的岁月……
感谢大家的鼓励和支持,感谢那些非常时代的无名英雄们,是他们叫我们懂得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
我们一起为他们点名好么……
冯奇志!
阮文君!
黎德宽……
发表于 2003-12-8 17:07:3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听来的故事  

下面引用由龙城飞将2003/12/03 00:29am 发表的内容:
也曾有过
青春与风华
也曾有过
大半生无悔的追求
...

林吉——我想他应该也是吧。
说到他让我想起:自古英雄皆寂寞。
 楼主| 发表于 2003-12-8 17:52:0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听来的故事  

是的。他是。
林吉的生活原型是由三位隐蔽战线的无名战士构成的,有两位已经把自己托付给了毕生追求的理想与信念,余下的这一位也近风烛残年,脸上早已不见了当年周旋于各国政客之间的那种飞扬神采,有的只是岁月累积在年轮上的沧桑和孤独。如果在大街上你遇到他的话,是无法与小说中的那个007似的人物相比较的……
就这样,我注视着他,整整37年。
晚年的林吉,依然保持的只有那副瘦弱但笔直的身材,还有就是沉默寡言的个性。身边少有朋友,他也从来不去联络昔日的旧部,而那些昔日的战友们有的已经官至共和国的部长和军队的副总长……
他,直到离休仍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研究员。
我想或许这样更好些罢。
这样,他便可以毫无愧疚的去见文君阿姨和安娜大婶了……
他是我的父亲,我平生很敬仰的人。
 楼主| 发表于 2003-12-15 11:43:5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听来的故事  

我将你们的祝福转达了。老人们请我代他们向你们敬一个庄严的军礼。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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