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竹子花开

独坐幽篁

[watermark]                       竹 子 花 开

                           
                     第一回   梦里水乡

    （一）
    三月江南，柳长莺飞，细雨如丝。
    扬州瘦西湖畔。乔府。
    乔老爷依旧手不释卷摇头晃脑吟哦着，就差眼睛没直接长在书上。夫人半倚在藤椅上絮叨：“这个篁影啊老大不小了，一天到晚只知道弹琴画竹，何时才让我安下心来哦？”乔老爷抬眼：“儿孙自有儿孙福……”话音未落被夫人狠狠白了一眼，惧内的他便噤若寒蝉了。
    “还不是我这个做娘的受罪，辛辛苦苦替她找的好人家她都没眼睛看”，夫人忽又转忧为喜，“这次周庄的王公子是一定不能错过了，也是篁影的福气啊，王公子家境殷实，交际甚广…”
    乔老爷欲言又止，只道：“人品也是很重要的。”
    小姐闺房。整洁但极简单，墙上唯一的装饰竟是一幅竹韵图：春竹幽径，一丛修篁葱郁而忧伤。画的左上角题有唐人王维的《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十九岁的篁影正站在轩窗边发怔。她一袭白衣裙，淡扫娥眉，瘦弱的身影落寞神伤。窗外，翠竹在细雨中婆娑摇曳。泪水，一滴，两滴，滴落在她手背上。她低吟道：“我本为君生，奈何君不至。江南两寤寐，篁影空参差。难道梦，终究只是梦吗？”
    那幅情景从小一直在篁影的梦中出现，她在竹林专注抚琴，微寒的三月，林中无风。竹林靠着一方池塘，塘里的莲刚长出榆钱大的嫩绿新叶。突然感觉有双眸子的注视，她抬头，面前有一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笑吟吟地看着她，击掌以和琴韵。一曲终了，男子幽幽地说：“篁影，你是等着我吗？我知道！因为我也是等着你呢。你是竹，我也是竹。篁影本至筠，至筠本篁影呵。”但他的脸是模糊的，篁影虽睁大眼睛仍是不能分辨。
    这个梦伴了篁影十年，成为心上锁着的秘密。

    （二）
    古朴秀丽的周庄。
    枕河人家。吴府。
    “少爷，恭喜少爷大喜之日近了，来试试您的衣服吧”。家人拿了件大红的婚服进来。
    一袭月白长袍的至筠面无表情：“婚服是不用试的，不就那样吗？放下出去吧。”家人诺诺退下。
    至筠信步踱到窗边，朝外看去，庭院曲折幽深，晚露浸润，修篁弄影，月映竹成千个字，只是在即将来临的喜庆中却奇怪地透出些许凄清。
    他是周庄方圆百里的才子，性爱竹，长丹青，他画出来的竹子似有灵性，倒是应了白居易的话：“竹本固，竹性直，竹心空，竹节贞”。
    此刻，他凝视万千翠竹，再转身看看一墙自己多年画成的千姿百态的竹韵图喃喃自语：“篁影篁影，真的只是一个影子存在于我的梦里吗？十年了，你到底在哪里？难道我等不到你了？”
    因为一个月后，他即将与本地李府的婵娟小姐成婚。对象是谁他跟本不在乎，之前他已经拒绝了若干大家闺秀，只为了梦中的篁影小姐。时光荏苒，转眼他已经二十又三了，严厉的双亲不再容他时间，替他定下了这门亲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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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坐幽篁

[这个贴子最后由独坐幽篁在 2006/12/28 09:20pm 第 1 次编辑]

                  第二回   各结连理

    （三）
    多雨的三月。
    瘦西湖畔。丝丝杨柳迎风轻舞，湖中三三两两参差着些画舫，有船娘袅袅地倚橹休息。白塔在烟雨中寂寂，大明寺隐在青山后头。
    风月依旧，繁华亘古。
    篁影顺从了母亲的安排，既然十年只是个虚无的梦境，既然迟早要嫁，既然不能再拖延，嫁谁并没有什么区别。她所提出的唯一要求便是王府必须开出一顷地来种上燕竹。王家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闻得乔家小姐自小爱竹，想来应是怕嫁后思乡，这样小小的要求自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只是她的脸越来越苍白。常对竹轻叹：此去经年，梦里依稀，情何以堪。梦中的身影？造化的儿戏罢。

    越临近婚期，至筠就越显烦燥。前几天他居然想要去烟花三月的扬州散心，因为那个梦渐渐清晰起来，心底有个声音说你应该去趟扬州。于是他向父亲提出要求。
    他刚提出就被父亲狠狠打断了：“都要成家的人了，还出去瞎晃悠什么，给我收收心，好好为人子，为人夫吧。”
    至筠的眉头锁成了“川”字，父亲的命令他知道是无法违抗的。沉思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了一句：那李家小姐，她爱竹吗？
    吴家上上下下，觉得少爷有些不太正常了，多数时间在书房发呆，盯着他的竹韵图，盯着窗外的竹自言自语，不知所云。
    再要么就是泼墨挥毫，一幅一幅地画竹子。燕竹。

    （四）
    周庄王府。新竹临池，自自然然，淡淡疏疏，似玉人长立。悒露静静，惟贞心自明。
    一个月后的同一天。农历三月十六，老人都说这是个黄道吉日。只是江南多烟雨，尽日里下着淡淡的惆怅。
    王府人来人往，张灯结彩。
    吴府高朋满座，喜气盈门。
    乔篁影和王小孙的大喜之日。吴至筠与李婵娟的大喜之日。两家的唢呐喜乐声此起彼伏。
    王府新房。涂了胭脂更显脸色苍白的篁影头上顶着喜帕端坐，一任屋外锣鼓喧天。梦，终于没了。好好做个俗世妇人吧，她甩头，欲把十年的影子摔掉，泪却迸了出来。她无声地咬唇。也罢，心中不平事，尽寄纵横竹尔。
    吴府堂屋。至筠铁青着脸，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一杯一杯地接过酒往口里灌，不一会儿就酩酊大醉了。意识残存的最后一刹，他蓦地发出一声长啸：“翠色满杯绿盈盏，一枝一叶总关情。箫飒风雨泣篁影，绸缪前事尽伶仃。玉人何在？？”
    新姑爷喝多了，大家帮忙将他抬入房中。
    竹上沾了太多的夜露如泪滴般晶莹，沉甸甸地坠下来，悄然落入径旁的野草，无影无踪。

独坐幽篁

[这个贴子最后由独坐幽篁在 2006/12/29 07:55pm 第 1 次编辑]


              第三回   你在这里

    （五）
    寄罢筼筜独惆怅，何当归去看新篁。
    十个月后的一天。
    王府新竹林。篁影嫁入王府后第一天走出房门。
    她病了一场，并无原因。衣带渐宽，日渐消瘦下来。王府虽说心下有些诧异，倒还是精心让人伺候调养着，其间偶能下床，却终是抱恙在身。
    竹林静默，叶叶如闻风声，枝枝似诉衷情。
    家人将她从扬州陪嫁过来的琴摆好后退下。落座，她弹起那曲《竹里馆》。方才成音，已然泪潸。

    至筠婚后足不出户。
    常伴了一窗的风雨，或三更的月色，独坐书斋里看万千燕竹。
    这日里听得隐隐传来琴声，竟是自己珍爱的《竹里馆》。曲子里有着别样的幽怨，似曾相识，一下子痛进心里去。
    顺着琴声，他来到王府竹林。早就听下人讲了，相隔咫尺的王府迎娶了一位扬州小姐，这小姐并无别的要求，只要种一大片燕竹。
    一大片自己喜爱的燕竹林，与吴府的竟然一样。林中一位素衣女子在抚琴。虽只看到她的背影，至筠的心呯呯骤然狂跳起来，灭了的梦好似又回来了。
    他不由跟着曲子的节奏击掌以和琴韵，如同千百次在梦中所做过的一样。

    （六）
    听得击掌声，篁影回转头来。
    琴声嘎然而止，一时间风停竹眠，万籁俱寂。
    四目相望，两人齐齐怔住。
    篁影眼中含泪：“你终于来了。我用尽全身力气，到底等到了你。”
    “原来，你在这里，”至筠凄然一笑，“我们早已认识了十年，共了十年的琴声竹韵。上天见怜，让我们圆梦，可在真实里记取彼此的容颜。”
    复执起她的手：“你不可再弃了我了。”
    篁影柔柔点头：“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已是十年不离不弃，每夜存在于彼此梦里。纵然渡过望川，行过奈何，喝了那孟婆汤，却烙彼此在心上，烙痕宛然。便是来生也定是要执手的。”
    两人执手凝噎，相顾泪千行。无须再多的言语，他们早已熟稔了百年。
    悲哉，幸哉！这一天于他俩，如亘古的永恒，又似不再来的一瞬。一天，只要一天就足够，百世争如一瞬？一眼，只要一眼便无憾，刹那即永恒呵。
    一阵朔风吹来，两人不禁都打了寒战。至筠道：“天寒，你快快回吧，不可着凉。”
    篁影点头，让他也多多珍重，遂紧紧咬唇而去，风中她的背影安静绝决。
    参差修篁影，飒飒幸君酬。挥手自兹去，来世共白头。 在那一瞬，她竟是从容地了无牵挂。

独坐幽篁

[这个贴子最后由独坐幽篁在 2006/12/30 05:15pm 第 1 次编辑]


             第四回    竹子开花

    （七）
    是夜。

    一梦南柯。
    至筠悄至王府。篁影端坐，似早知他会来。当下两人并无言语，只是衣袂飘飘，携手翩翩飞过万水千山去。
    最终两人来到“涵琴啸竹”苑，好一个清雅的所在！这里，没有寒冷与温暖之别，更无黑夜与白昼之分，满眼望去只见大片大片茂密的竹林，阳光透过参差竹叶的空隙照下来，满耳莺啼宛转，琴韵悠扬。竟是美地里的美地，乐土中的乐土！
    篁影浅浅笑着，眸如星子晶莹：“君生妾未生，妾嫁君娶妻。”
    至筠接着吟：“咫尺不相见，修竹寄幽思。”
    “一朝惊鸿瞥，魂梦来相依。”
    “携手自兹去，竹魄琴韵痴。”
    两人相拥低诉心语。篁影：“得遇见你，足矣，此生无憾。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只是为了这一天…”
    至筠轻笑：“篁影呵，傻丫头，卿倚修竹情已寂，我在空庭念亦休！你只为了那天而活，我又何尝不是呢？”
    “现在好了，可与卿执手，寻得这样安乐的所在，从此临竹抚琴，倚篁泼墨，风雨有声，日月有影，诗酒有情，闲闷有伴。夫复何求呵？”
    晨曦中，两人相拥而笑，走进竹林。
    千竿翠竹为谁妍？为前生今世的容颜？为杨柳岸无边的风月？为梦中的惺惺相惜？为帘外的绿肥红瘦？

    （八）
    依旧烟雨楼台。
    破晓，王府。
    “哐当”洗脸盆落地的声音，随即传出丫头惊惶凄厉的哭声。
    当日，王府挂上了黑色的绸带，进出的家人身上都穿着白色的孝服。原来王府的少奶奶篁影嫁过来一年后，无故香销玉殒，芳魂杳去。据说她面色甜美恬然，瘦削的手上还执一卷竹韵图。
    同一天早晨，吴府下人发现他们的至筠少爷竟也无疾而终，同样安详地眼望竹林，手执竹韵图。
    更异怪的是，一夜间两府的竹子全部开出白色的花来，遥遥望着，竟成了一幅凄美的风景。
    一时间，此事周庄议论纷纷。
    有人后来隐约在竹林里看到两个人抚琴吟诗，一人像极了刚过世的王府少奶奶篁影，另一个活脱脱是吴府至筠少爷的样子。近得前去，却只有翠竹婆娑，风声飒然。
    有人便感叹说这两人都爱竹成性，可能是竹魂篁魄的化身。一曲竹里馆，满目断肠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得而知。
    雨中的周庄，好冷。河水悠悠东流，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又或者发生过的，正在发生的，将要发生的都会成为过往，成为故事。惟周庄隽永依旧，平淡依旧，静若处子，不起任何涟漪。

                                        丹2005/3/4于上海


-=-=-=-=- 以下内容由 独坐幽篁 在 2006年12月30日 05:16pm 时添加 -=-=-=-=-
唉，现在想起来，还真怀念那时的“江南水乡”呢。。。
依然想念诸友，偶尔得些消息，或喜或叹。犹温一壶清茗，静待故人来。于丹，江南水乡不用收藏，在指下，心间。江南水乡。明月故人。

恺

啊，，，期待中。~——~
“依然想念诸友，偶尔得些消息，或喜或叹。犹温一壶清茗，静待故人来。于丹，江南水乡不用收藏，在指下，心间。江南水乡。明月故人。”
啊，，，恺能理解~——不过就恺滴悲观，梦中人儿相守，就能获予童话里的幸福了吗？？所以，为解此惑，恺继续期待中~~；P

传说中的野人

晕的，偶把板凳都收起来，这个位置该偶坐~~~~
不许竹子开花，竹子开了花，不成老黄竹了吗！不许续下去了，偶在6楼把竹子移植了，不让她开花~~~~给我一直绿着~~~~

恺

下面引用由传说中的野人在 2006/12/27 09:27pm 发表的内容：
晕的，偶把板凳都收起来，这个位置该偶坐~~~~
不许竹子开花，竹子开了花，不成老黄竹了吗！不许续下去了，偶在6楼把竹子移植了，不让她开花~~~~给我一直绿着~~~~

哈
哈
哈
小野子有本事把丹竹给软禁起来啊，不然：天要下雨，竹要开花，野人你管得着吗？？
赫赫，不如趁现在改个ID叫“筠筠”，这样，丹M倒有可能在本篇小说中嫁予你滴说~~
至“筠”音同恺“君”滴“JUN”，看来小野子连跑龙套滴戏份也末又了滴饿~

二十四桥

丹是现代都市里的古典才女，语言清丽典雅，宋词的韵味十足，故事似乎带有自传色彩，期待后文~

传说中的野人

下面引用由恺在 2006/12/27 09:45pm 发表的内容：
哈
哈
哈
小野子有本事把丹竹给软禁起来啊，不然：天要下雨，竹要开花，野人你管得着吗？？
赫赫，不如趁现在改个ID叫“筠筠”，这样，丹M倒有可能在本篇小说中嫁予你滴说~~
至“筠”音同恺“君”滴“JUN”，看来小野子连跑龙套滴戏份也末又了滴饿~

哈，恭喜“恺子”修成小V之皮功了哈~~~~你先笑着，偶去软禁竹子哈~~~~

雪韵

这么热闹，等着看丹继续演绎下面的精彩

纳兰木屋

这一篇好象在哪儿见过的！

隐者

期待篁影妹妹早点出现~~~~~~

恺

下面引用由传说中的野人在 2006/12/28 02:02am 发表的内容：
哈，恭喜“恺子”修成小V之皮功了哈~~~~你先笑着，偶去软禁竹子哈~~~~

小禹子，请叫恺为“主子”。
另，看来野对其偶像鬼颇有BT之想，不然为何近来每帖都有提及小V啊。
恩，恺主子准备构思耽美同人志滴美文，主角＝野＋鬼＝BL
PS：木屋是野还是鬼的马甲啊？坦白从宽。不然，剩下滴那个要做0号做不成1号滴说 :em02:

独坐幽篁

下面引用由传说中的野人在 2006/12/27 09:27pm 发表的内容：
晕的，偶把板凳都收起来，这个位置该偶坐~~~~
不许竹子开花，竹子开了花，不成老黄竹了吗！不许续下去了，偶在6楼把竹子移植了，不让她开花~~~~给我一直绿着~~~~

竹子开花是一种不多见的现象：同一时间开出小花，花朵凋零后原本青翠的竹叶也会跟着枯萎，接着竹子便会成批的死去...

独坐幽篁

下面引用由二十四桥在 2006/12/27 09:47pm 发表的内容：
丹是现代都市里的古典才女，语言清丽典雅，宋词的韵味十足，故事似乎带有自传色彩，期待后文~

桥谬赞，丹自知心性平常，编不出绮丽的故事，故事只是俗套：）
不过，背景倒真是搬到丹的家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