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与跳楼无关

月满拦江

[这个贴子最后由月满拦江在 2003/07/11 02:34pm 第 7 次编辑]

前言
　　　　　　　　　　　　　　　　　
我坐在新御景大厦31层靠窗的位置，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够见到京广中心，现在围绕着京广中心盖起来的高楼快要将京广中心淹没了。经过了这么多年，它好像什么样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我盯了它半晌，突然觉得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人一般来讲，长时间地对着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忽然越看越陌生，最后到了认不出来的结果。
我现在看京广中心就是这种感觉，天知道，才在半年前，我还在那儿进进出出。算算待在那儿的时光，怎么着也得有一年多吧。
　　　　　　　　　　　　　　　　　
自打我开公司出事后，半年来我都避免在国贸瞎混，处理公司的事务当然得我亲自去，可是感觉总是特别的腻歪，现在几乎都想不起来当时的心情。
能像今天如此平静地坐在这里，一边喝着绿茶一边看着那座装着我心事的京广。
也算是自己通过一次考验吧，也许一切都会过去了，对我而言。
　　　　　　　　　　　　　　　　　
我当然不会忘记伟，与伟共度的岁月。
尤其是在开公司那些个日日夜夜。
　　　　　　　　　　　　　　　　　

月满拦江

[这个贴子最后由月满拦江在 2003/06/13 10:21am 第 3 次编辑]

1
　　　　　　　　　　　　　　　　　
伟是体校的学生。
当时我并没有注意伟。
能够注意到他，反而是因为那记传球。
　　　　　　　　　　　　　　　　　
可是有一段日子，大概是在高考的前一个月吧，我那时为了排解学习的压力，经常跑到体校去打篮球。
而伟就是在那时认识的。
我的球技就是在那个时候长进的，直到现在我还常常怀疑老天是不是非常地照顾我，在那么难走的独木桥，我也走过来了。嘿嘿，在这儿可不是夸我聪明什么的。
　　　　　　　　　　　　　　　　　
那是个有阳光的日子。
我早上起来，拿本英语书，告诉妈妈去背单词了，出门时，趁妈妈不注意，顺手拐走了门旁的篮球。
等到了体校，已经没有空的篮板了。
我只有等。
　　　　　　　　　　　　　　　　　
“嘿，我们这儿正好缺个人，你来补上吧。”和我说话的那个男孩长得很高大，很明亮的样子。
“好啊，”我脱了上衣，就冲入场中了。
双方比分咬得很紧，快要锣响了，我和伟所在的那组还差三分。其实当时我不知道还差三分，只是打球而已，后来扳平比分是向朝阳告诉我的。
　　　　　　　　　　　　　　　　　
当时老六已经带球进入对方前场，准备投篮了，不知怎的，他把篮球传到了底线的伟手中，伟当时身边有对方的一个后卫贴着，如果出手，不是没有机会。我当时是站在三分弧外，无人防守，伟接球后，犹豫了一下，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
这时对方后卫已经贴上来，要打伟手中的篮球了，伟来个横传，篮球很舒服地送到了我的手中，我接球，起跳，拨球，转动，入筐，三分有效，锣响。
　　　　　　　　　　　　　　　　　
伟冲到了我面前，一下子就将我抱了起来，我们组的人都大声地吼着，“耶！耶！”我落下来后，看看伟，双方都笑了。
接下来，进入加时，就是老六的天下了，我方以7分的优势取得本场胜利。
　　　　　　　　　　　　　　　　　
事隔多年后，我向伟提起这事时，“你小子当时是不是不想传给我呀？”
“可不是咋地，但看你的位置那么好，而且那场你发挥得是不错，不给你传就是可惜了。”
“呵呵，算你识相。”
　　　　　　　　　　　　　　　　　
后来结束后，我们做了个介绍，就知道大家其实原来都是在河西区的，只不过伟从小就进入了体校速滑队训练了。
以后我再去体校玩，就不用带篮球了，因为伟可以从体校拿出很多的篮球，省得我带“罪证”出门，容易被妈妈抓到把柄。

月满拦江

[这个贴子最后由月满拦江在 2003/06/13 10:23am 第 3 次编辑]

高中的日子好像过得很快，年纪越大日子过得越快。
这个心居然在高中的时候就有了。
记得是快高考前的时候，7月3日吧，爸爸妈妈去上班了，伟来家找我了，怂恿我陪他去上教堂。
原来他盯上了一中的一个妞，而这个妞正好是我家二楼李叔家的孩子。他发现这个妞基本上本个星期都去教堂做礼拜，于是就拉了我以壮行色。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陪了他去了两回，一方面实在没兴趣，一方面家里人也管理越来越严了，逼我开始收心考大学。所以当时在教堂里听了什么道理已经全不记得了，唯一一次例外的是只记得那个牧师用了相当不错的英语说：红尘漫漫万事皆空，唯有我主永世长存。
　　　　　　　　　　　　　　　　　
伟小声的嘀咕，妈的，我要是能够万事皆空，我还来追什么妞。
我当时听了这种话心里暗自好笑。
　　　　　　　　　　　　　　　　　
后来高考放榜，我勉强挤进了人大，爸爸妈妈原来的心理准备是我考不上大学再重读一年再考，结果这一下子居然上榜，意外之余又嫌我念这个系将来出来找工作肯定没指望了，因为在那个已经有了大学毕业不包分配这个话把了。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我虽然没有努力，但我如果努力，是不是连清华的什么的都能够考上？倒是伟的名字始终没有见到，这并不太出我的意料之外，想他老兄除了体校可走，这下子如果不想参加国内的比赛，只能听他爸爸***意见，去当义务兵去了，我心里才替他感到不妙。
就这样，我们没有见面总有四年之久。

月满拦江

[这个贴子最后由月满拦江在 2003/06/13 10:27am 第 3 次编辑]

2
　　　　　　　　　　　　　　　　　
再见到伟的时候，北京已经不是当年的北京，我俩已经不是当年的狂妄少年了。
可是我又算是什么呢？自己也搞不清楚，大学还差一年就毕业了，提前出来找份工作适应这个社会。研究生也不愿意考，国家机关也不愿意上，出国也不想，只好去一家比较差劲的报社当个小编辑。
眼看周围的人一个一个好像全发了，就连我租住的房子门口卖火烧的那个大姐，也全都成了天方夜谭式的富翁，我耳朵受不了妈妈成天唠叨，终于一咬牙，混进了一家广告公司——说是混其实是我自己谦虚了，像我这种一没背景二没靠山的人能有什么呀？当然是凭自己的实力考进去的啦！当时招聘广告上写的是Copywirter，我以为不就是抄写嘛，我的字可是得过奖的！
在那时才觉得平生学的中文系这点儿和墨水沾边的东西居然还能派得上用场，广告公司的待遇可真是好得多，每天穿得衣履光鲜、胆粗气壮，方便顺利泡上一个美女，几乎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可惜好景不长，公司突然宣告倒闭，老板跑得踪影全无，几个像我这种不靠关系的职员当然得作猢狲散，死活也没人管，回家吧，又抹不开面子。再凭自个儿的实力考上个什么的，这样的好运不会再来一次。最后总算在一个唱片公司当经纪人，如果你喜欢写歌或者听歌什么的，没准儿你听到唱歌的那位就是我捧红的。
　　　　　　　　　　　　　　　　　
唱片公司的事情时有时无，收入不固定。有一阵子三个多月没有给我事做，都快穷成疯狗了。想想自己年过三十还在吃家里住家里的，真***窝囊废。
那段日子情绪低落，连上个街也觉得街上的每个人都比我有钱，都在耀武扬威地向我臭美。
　　　　　　　　　　　　　　　　　
这天也是我合该有事，我闲着没事干约了一个新结识不久的女友（当然先前那个快要谈婚论嫁的美女一看我没钱早就和我吹了，自个儿傍个款飞啦）看一部什么爱情片，约好在地质礼堂的电影院见面，等到所有的人都进场了也没见到她来，一火大就自己钻进去看。
一开始放映才知道是自己搞错了，放的是《郑成功》，就在这时，我看见字幕上打出伟的大名，有没有搞错？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是总导演呢。**，这小子，发了！
　　　　　　　　　　　　　　　　　
俗语说，福至心灵。我看人的心眼要是多活动下，这个社会饿不死你的。毕竟这是后话。我那时想，电影界娱乐圈油水足，美女多，何不找伟帮忙？就算是什么也捞不上，老友重逢毕竟也不是坏事，当下就拿起手机按着114查那个电影公司的号码，准备打听伟的电话。
说老实话，刚找上伟的时候，心里还直打鼓呢，大概是这些年下来，不得意的原因吧，习惯成自然，凡事先假定别人一定睢不起自己。我很有自知之明，所有那些飞黄腾达的条件自己全都不具备，总不能拿刀子逼人家吧——更何况就是我有拿刀子的勇气，我口口声声的兄弟之情哪去了呢？再者，万一，伟有手枪呢？我不是还没喘过气来就要去见马克思了吗？所以在打电话时，自己几乎临阵逃脱，心想我是不是吃饱了自讨没趣？伟在娱乐圈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会在意你这个穷酸老友？
　　　　　　　　　　　　　　　　　

月满拦江

[这个贴子最后由月满拦江在 2003/06/13 01:29pm 第 3 次编辑]

正在迟疑的时候，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伟那久违的声音，我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了，我决定开口的那一刹那真是我一生的转折点——恐怕也是伟的，但我没有告诉他，我还一直告诉自己不是的。
　　　　　　　　　　　　　　　　　
“好小子，这么多年了，你跑哪儿去了，也不给我个信儿？”伟上来就是一梭子，“今晚有空不？咱们见个面好好聊个痛快！！”
约我见面的地点也怪。
本来我以为要不是什么酒吧就是什么迪厅什么的，没想到只是在航天桥的苏氏牛肉面，转而一想，伟是知道我喜欢吃牛肉面啊，而且这恐怕是北京最好吃的吧？心中这么一想，不禁为之感动。
等我打车到了航天桥苏氏牛肉面的时候，远远地望见伟，走近了一看，伟人胖了一圈，走跑还是原来那个德性，一拐一甩的，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坐下来后，先点了两碗牛肉面，然后稀里哗啦地点上一大堆吃的喝的。
伟先喝了一大杯，然后说道，怎么样，小子，混得可以吧？
我苦笑地摇摇头，一边低头吃面，一边含含糊糊地把这么多年的事约略讲了一遍。很奇怪，在这种地方，和伟讲当年的事情，一点也不觉得丢人，往日可笑的虚荣心竟然就像这杯燕京扎啤的泡沫一样消失了。
伟也和我讲了他这些事的遭遇，原来也不完全是我想像的那样风光，比起他，我的经历几句话就讲得完，他的起码可以写本书了，不过这和我写这小说的本意无关，既不是很香艳也不是很传奇，估计读者不会喜欢的，就不在这儿啰嗦了。
　　　　　　　　　　　　　　　　　
我默默地听他讲，想到那些以住的事情，想到那些儿时的玩伴，名字已经全不记起来了，然而那些脸孔一个个地从我眼前掠过，叽叽喳喳地欢笑的声音如从昨日，当黑夜涌来，各自分飞，谁也不记得谁了。
那晚我喝得五迷三道，据说还是伟送我回家的，其实他的酒量和我差不多，是谁送的，对我来讲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第二天醒来，头痛得厉害，却觉得长久以来终于又有了一个真正了解我的朋友，在他面前可以完全放松自己，不必装得有什么本事，他不会研究你的背景和才华，也不会算计你的价值和金钱。
那天晚上喝酒，我已经看出来伟实是没有什么能力在这个圈子里让我找口饭吃，伟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说当个导演其实等于打杂，凡事都得听制片人的，赚的钱吃不饱饿不死，还得常到外面去兼差。
　　　　　　　　　　　　　　　　　
有一次看到伟扛着一架录影机去赚外快，我笑着问：“拍***吗？”
“去你妈的，和你打场架我还嫌着晦气呢！”伟告诉我，有钱人家的姑娘结婚，钱多得“烧包”了，要拍个纪录片，沾了这个名字的光，不时有些生意做哟。
“不错不错，我正好没事，要不，我给你打个下手吧？”我闲来无事，想跟他玩玩。
“中午有饭吃就行。”我笑着说。
伟正是恨不得有个人帮他提东西，当然喜出望外。

月满拦江

[这个贴子最后由月满拦江在 2003/06/13 01:30pm 第 5 次编辑]

打那以后，我的周末生活也变得多姿多彩起来。渐渐地我也学会了基本技术，有时还能替伟的工。我坚持不肯收他的钱，只肯吃他的饭——多半还是喜欢去航天桥吃苏氏牛肉面。伟于是就三不五时地给我家里捎点什么吃的用的，我的爸爸妈妈虽然说受不了伟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儿，心里其实还是很受用的。
　　　　　　　　　　　　　　　　　
嘿嘿，这当然不是什么“转折”之后的结局什么地，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哦，不，还没有开始呢。
其实我做什么事老是伴随着厄运的——伟做事的那家电影公司跟我从前做事的广告公司一样，说跨就跨了，老板欠了一屁股债逃到了澳洲，连最后一个月的薪水都没给员工发。伟开玩笑地说，说不定老六会受我们的雇用在澳洲给那老小子几刀。老六那时已经在澳洲落脚了，后来回来找我们做事了，这是后话。
　　　　　　　　　　　　　　　　　
那晚我们在航天桥苏氏牛肉面里吃消夜喝闷酒，后来就说上那事了，到现在这点子是谁出的我还真不记得了。我说是伟，伟说是我出的。据打烊后加入我们谈话的小钟（他就是那个面馆的老板，兰州人）说，等他听到的时候，我们已经谈得有鼻子有眼了，他只得到了三点：一是我们要组织自己的电影公司；二是资金要得并不多；三是说不定大有赚头。
小钟那时竟然说要给我们投资，并狠狠地拍了一巴掌，震得桌上的酒水都洒了，我俩的酒都醒了一大半。
最后，我们还是收下小钟的那笔钱了，不收不行呀，当时小钟脸红脖子粗地喊到，不收就是睢不起他这个做拉面的，后来急得兰州话都冒了出来，我们半听半猜地才听明白他在说，这笔钱是将来回老家孝敬老娘用的，后来听家里人说老娘已经死了，这钱留着还不如让它做点啥事的好。
“钱拿过去开公司吧，赚了钱记得给我留一份就行。”小钟说。
“要是……赔了呢？”我吞吞吐吐的说。
“操，你混小子不说什么人话，”小钟愤然，“拿我的血汗钱作本，怎么能赔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这么决定了。
事情过了多年后，我再想起当初的决定，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真的是痛快干脆，说干就干，一点儿也不含糊。于是分头去忙，伟负责去找地方和侃租金，我则负责宣传和找人。

月满拦江

[这个贴子最后由月满拦江在 2003/06/13 01:38pm 第 3 次编辑]

记性好的人，说不定还记得我的广告词哩。
那是我这辈子笔下较得意的作品之一了，当然，公司的名字才是最重要的，古人说一字千金，两个字呢？恐怕上百万都值了吧？
　　　　　　　　　　　　　　　　　
我当初起了“右手”二字，“记住，我们是用右手工作，是右手。”
后来，我和伟两人开车前往西藏，求活佛给名字注解。
活佛说，“人间最美”，是佛赞美人间的意思。
也就是“世间最美”广告的由来。
整个创作组称为“右手”工作室，就这样，当年的北京，就有了这么一个轰轰烈烈的工作室，做出了许多可歌可泣的事迹来。
　　　　　　　　　　　　　　　　　
怎么样？
吐……我吐完了就不吐了，伟说。　　　　　　　　　　　　　　　　　

月满拦江

[这个贴子最后由月满拦江在 2003/06/13 01:39pm 第 2 次编辑]

3
　　　　　　　　　　　　　　　　　
伟找的地方还真不赖，在分钟寺的一间二节楼里，大体有240平方米，略微收拾一下，就是一家规模不错的公司。
我和伟找来几个工人，花了一整天的工夫，将一层设为前台接待处和会议室，并贴上的精美的电影海报和广告海报；将二层分为四个大间，给伟一间总经理办公室，给我一间创作室，空出一间为业务经理办公室，最中间的大间作为业务室。最精彩的还是我们动手作的摄影棚，作为内景、剪接、录音、效果、放映兼作仓库。
伟那间总经理办公室的沙发摊开就是一张双人床，夜了，我们就在那儿过夜。
另外，我原来的唱片公司经纪人暂时还做着，因为当时手中接了子曰乐队的活，可是心思却已经飞到了我们的“世间最美”上了。
　　　　　　　　　　　　　　　　　
有一天，我忽然想起来，如果有顾客上门的话，那么我们怎么办？不能光靠我以前做的康师傅的那些案例吧？要是人家只知道我们会做方便面的话，那谁还会来找我们？
伟连声说道：“这好办，你给你那些女朋友打个电话，让她们过来，我们拍几个宣传短片不就完了？”
好主意！
说干就干。
于是就打电话叫来还在河桑工作的李海娟，让她做为女主角，来拍几套洗发水的TVC.当时本来想找陈静的，后来觉得她的个子太高，与我们搭配不是那么得劲儿，就算了。
就这样，TVC让我们搞了四个钟头，OK！
停下来放映后效果满不错的，就这样了。
　　　　　　　　　　　　　　　　　
我和伟在旁边抓起了吉它，弹起了《文科生的一个下午》，嘿嘿，这不就是典型的校园民谣MTV嘛！
就这样，MTV也成了。虽然是临时举动，但是后来的效果显著真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
　　　　　　　　　　　　　　　　　
人说凡事开头难。
广告又说，三年不开张，开张顶三年。
光是第一桩活计，我们就揽了有小半年。　　　　　　　　　　　　　　　　　

月满拦江

[这个贴子最后由月满拦江在 2003/06/13 01:42pm 第 1 次编辑]

就在我们快要弹尽粮绝的时候，遇见了一位款姐，与其说是款姐，还不如说是位董事长大款的二房确切些。她原来在伟拍的电影里面扮演过一位三流角色，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出身——北京电影学院毕业的，也可以称作是“明星”了。
这老天爷算是对她不错，她做了四年的二房后，他那位董事长大款被马克思召回去学习哲学了，给她留的遗产足够她花几辈子了。
　　　　　　　　　　　　　　　　　
总算我们哥俩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就稳住了情绪，进入状态。
“嘿嘿，伟啊，多年不见，你成了大老板了？”款姐说。
“哪儿呀？这哪能和你比呀？我这小公司就几杆枪，没活儿做，这不，愁坏了！”伟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表面作出一副衰相。
“我朋友常和我说，你的人生可算是多彩啊！可惜没有人把你拍成一部电影”款姐拈起一支淡七星烟，伟急忙把打火机点着，款姐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来，“如果有人把我从小拍到大，那有多好啊！前几天看到你们拍的那个什么洗发水广告，我心里灵机一动，就来找你们了。”
　　　　　　　　　　　　　　　　　
“哦，俗话说，好饭不怕晚，现在还不算迟嘛！”我在一边发话了。
“只要你们哥俩儿拍得好，拍得认真，拍得有艺术，价钱方面，不是问题！！”款姐说，“可我还得要一个好剧本啊，我的故事说来容易，可要编成剧本，就复杂了……”
“这个容易”伟的大巴掌一下子拍在我的背上，差点儿没让我吐血。“看到了吗？我的哥们儿，微，名牌大学中文系高才生，原××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你的故事让他来写，保证风靡全中国！比什么时下的各种言情剧还要美！”
“呵呵，不敢说什么风靡，不过是能够写几个字而已”我连忙接住，防止伟越吹越没边了。
款姐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眼，我心里嘀咕：操，看什么看，要不是你有钱，我能给你写这破玩意儿？从小拍到大，那岂不是写成一个又臭又长的连续剧？再说了，上哪里找化妆师去？好的化妆师我们能雇得起吗？
　　　　　　　　　　　　　　　　　
事实证明我的嘀咕纯属多此一举，在这位款姐的“指导”下，我写了大体有35分钟的剧本，对白极少，大多数是场景的切换：学生时代的款姐（为了下面称呼她方便，就姑且称她为“怡”吧。）十分规矩，穿着校服，梳子头，被一大帮小屁孩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在北影时代的怡，长发披肩，与一位男子（她从我们提供的演员名册中“郑重”挑选出来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在海边欢笑追逐，长发飘扬（这段镜头我们使用了洗发水广告中的那种飘逸长发式的）；怡参与演出时的角色，穿上古装，时装，演出古今美女形态；怡下嫁董事长大款，是最美丽的新娘和夫人；最后是悲伤但却美丽的寡妇，微颦娥眉，嘴角含春……
全片以浪漫优美的音乐配音，并且选用了一首《风流寡妇》作为结束曲。　　　　　　　　

月满拦江

[这个贴子最后由月满拦江在 2003/06/13 01:59pm 第 1 次编辑]

实地放映的时候，我有点提心吊胆，手心里全是冷汗。我不得不佩服伟这个小子，他哪儿偷学来的技术——用上好的尼龙丝将镜头蒙住，拍出来的效果真是如梦似幻，就如时间穿梭机一样，回到了过去时光。我要是从不认识怡，看了这部短片，难免不会想入非非。
　　　　　　　　　　　　　　　　　
看完后，怡站了起来，双眼噙泪，一手抓住了我的手，一手搂住了伟，“太好了，太好了，真是杰作啊！！”
——在这个时刻，我仿佛看见满天的钞票向我们飞舞。
　　　　　　　　　　　　　　　　　
怡这个单子虽然自我感觉做得实在是不怎么样，但毕竟是好的开始。
自此之后，各种单接连而来。我已经辞掉了唱片经纪人的活，将子曰这个单子给了刘洋，让她去做吧。
伟又从他老同学那儿挖来几个比较能干事又能吃苦的人，又去人才市场上招了几个制作完稿人员，就这样，公司有了流动资金，运作起来了。
　　　　　　　　　　　　　　　　　
因为有了怡这层关系，有很多有钱的人找到我们要拍这种“纪录片”。
最有意思的是亚运村医院，当时是我老大介绍的，就称之为何姐吧，人还不错的，就是没什么素质。
当时要拍一个什么“8分钟除皱”的美容纪录片，只是其中合适的演员没有找到，只好随便在朋友们拉了一个来充数了，何姐虽然不满意，也就只好马虎点了。虽然整个TVC仅有20分钟，可是大家都做得很认真，后来何姐介绍了好多客户来我们这儿做广告的东东。
　　　　　　　　　　　　　　　　　
直到有这么一天，一位客户找上门来，想拍一个令自己丈夫回心转意的片子，她挑了当时演艺圈比较有名的一对“金童玉女”来扮演她与其丈夫年轻时的恩爱场景，婚后同甘共苦的日子，有了孩子之后的天伦之乐。
我当时就猜到了她的丈夫是有了外遇，她是想靠这个来让其丈夫回心转意。
不管怎么说，促成人家的百年好合是我们责无旁贷的事情，戏拍完后，她那个丈夫果然回心转意了，有那么一次这位客户过生日party，还特意请我们过去呢。
　　　　　　　　　　　　　　　　　
当然并不是每个客户均是这么理想和有见解地，刚开始的时候，丰台区公安分局的人没事有事常来我们公司转转，他们以为我们是拍什么***的皮包公司呢！当看完我们的作品后，才挥挥手说没什么事了。
也有人要我们拍什么“床上写真艺术集”，当我礼貌地向他解释我们不拍这类东东时，这家伙，竟然拿出一张空白的现金支票拍在桌子上，吼道：“咋地，怕我没钱是不？想要多少，自己填，***，睢不起老子是不是？”

月满拦江

[这个贴子最后由月满拦江在 2003/06/13 01:58pm 第 1 次编辑]

我只是用手抱住肩膀，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他。
他也许是感到不好意思，静了下来，收起支票，转身走了。
　　　　　　　　　　　　　　　　　
做TVC有了几个月，我自己越来越感觉到，人真是容易骗自己，自己编织的梦可以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快乐。
比如××王朝有限公司的一位夫人，我在这儿就不说她的大名啦，她和我说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家庭主妇。于是我们投其所好，为她拍了一部足足有50分钟的TVC，效果美伦美奂，结尾就着《难忘今宵》的曲子淡出……她很满意我们的制作，在付了全费后，还为创作组的成员每人发了一笔奖金。
现在想来，觉得那时虽然在赚钱，但不是真正的快乐。
　　　　　　　　　　　　　　　　　
4
　　　　　　　　　　　　　　　　　
在“世间最美”广告的全盛时期，应该是从搬入京广中心开始的。
谁会想到以后的事？
那个时候的日子过得非常紧凑，因为与我们一墙之隔就是4A中赫赫有名的达彼思广告，为了生存计，成天出去跑，揽活，创意，提案，设计，制作，拍摄，完稿，忙着赚钱，也忙着花钱。
　　　　　　　　　　　　　　　　　
由于生意很好，怡也投资了一部分钱，加入进来。
这样法律上的股东有四个：我，伟，怡，另外一个是虚拟的。
实际在三个人各管各的，伟主管公司公关事务，我主管创作组，怡来主管公司办公事务，三个人的合作在那一年很亲密无间。
　　　　　　　　　　　　　　　　　
日子如流水一样的过去，由于签下了奇正这个大单子，公司奖励我一部猎豹越野车，之所以没有奖轿车，是因为伟知道我喜欢旅行，离不了越野车这个玩意儿。
每当我开着车走过从前留下回忆的地方，真的是恍如昨天一样，梦一般的感觉，我用力地掐了一下大腿，痛感告诉我这是真的。
　　　　　　　　　　　　　　　　　
这时候，伟和怡恋爱了，当然指的是伟拍摄怡那纪录片显示出来的功力。
我始终还是光棍一条。

月满拦江

[这个贴子最后由月满拦江在 2003/06/13 02:18pm 第 2 次编辑]

那时候追我的女孩倒是不少，我那时候却是死心眼——谈谈玩玩可以，其他免谈。
理由是争取在有生之年多做几个好东西，赚钱是要紧地。
可是虽然这么说，他们总觉得我是找借口。
伟的人生目标是什么，我倒没有在意，这么说绝不是说他胸无大志，其实他这个人是大智若愚，没准儿哪天你不小心，就会掉到他的套儿里去。
　　　　　　　　　　　　　　　　　
进了京广之后，我们再不是住一张沙发床了，我们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办公室，也配了女秘书，商量要紧的事也不像以往那儿在苏氏牛肉面吃完拉面然后拿主意了，而是需要召开业务会议。
我和伟渐渐有了距离。
　　　　　　　　　　　　　　　　　
从前我很喜欢伟的不拘小节，大气无脑的样子，觉得他这样子很好。
可是当我穿着昂贵的西服，开着车，每天一副“人模狗样”自我感觉很好地来工作的时候，就发现伟这个数十年如一日的口头禅——“我操”，有种说不出来的刺耳。
我以前一向习惯他良好的默契，现在是觉得他反而是颐指气使。
　　　　　　　　　　　　　　　　　
有那么一次，我和伟在讨论“2000年生态万里行”活动草案的邀请名单时，我说这个人不是特别好请，建议不要加上他为好。
伟随口就来了一句：“你小子少在那边给我胡勒勒……”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沉声对他说，你对我放尊重点儿，更何况这公司我也有份儿，我不是你的什么雇员。
伟当时就楞住了，他的表情我至今难忘——他先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然后脸孔涨得通红，又渐渐地平息下去，最后没事人似的中断了刚才的话题。
我话一出口，心里有就些后悔，是我说重了吧？想想这样给伟一个样子看看也好，省得他整天有事没事骂骂咧咧的，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我就算是后悔也没用了。
　　　　　　　　　　　　　　　　　
不久以后发生一件令我们都伤心的事，小钟在回兰州那天晚上出车祸死了。
我们公司一开始赚钱时，我和伟就开始还小钟的钱，还了七个月还清后，还是按月付给小钟钱，并许诺小钟算干股，每年都有他的分红。
照理说，这个苏氏牛肉面生意巨火，再加上我们公司的分红，小钟生活应该不用愁了吧？可是我们无论怎么说，小钟始终不肯和我们做这家广告公司，他说坐在家里等我们送钱来，这不是他小钟的风格。
我们又建议他拿那笔钱开个什么东西的，要不讨个老婆也好，他的反应出人意料的强烈，说不能拿这钱去讨老婆，他拿这钱有用的，到底有什么用，我至今还是没有整明白。
我们只好让他由得自己的性子去做事。
　　　　　　　　　　　　　　　　　
虽然在做公司，但我和伟始终没有断过去苏氏吃牛肉面，两人并不是同时去的，双双开着车在办事或者不办事的时候，路过航天桥就下来了。
说实话，吃了太多的山珍海味还是觉得这牛肉面地道。

月满拦江

[这个贴子最后由月满拦江在 2003/06/13 02:18pm 第 1 次编辑]

兰州警方的办事效率很快，车祸的肇事者很快就查明了。
取证，宣判，赔款，三下五除二，小钟在兰州没有什么亲戚，他身后的遗产我们自作主张全部捐款给西部的事业了，毕竟生于兰州嘛，死后能够让他的钱有了去处应该是小钟愿意看到的吧。
　　　　　　　　　　　　　　　　　
但是从法律上来讲，小钟的干股是有法律效应的，每年的分红就由怡来负责将其转入希望工程了。
毕竟这些钱是那些客户的钱，管它来路如何，就算是替他们赎罪吧。上帝说，我们都是有罪的。
　　　　　　　　　　　　　　　　　
想到这些，我又想起了伟。
小钟的死将我们的距离又拉近了些，虽然不可能完全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但是我觉得能够拉近，用我从前的宽容来拉近。
　　　　　　　　　　　　　　　　　
我请伟去了三里屯的骊姿园酒吧，自从小钟死了后，我们都避免去苏氏了。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快乐地面对面了吧？”我很快就喝光了一瓶科罗那啤酒。
“看看小钟，再看看我们，人啊，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啊。”伟低头说着，“你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
我没有什么反应。
“你小子眼光就这么高啊？那么多的好女孩你都看不上眼？”过去的感觉仿佛又回到眼前，伟红着脸对我说。
我接过来侍者送来的新的一瓶科罗那，仰脖子喝了一大口，笑了笑，“其实我又能怎么样呢？这年头爱情算是什么玩意儿？”
“想嫁我的人不是没有，可是她们看上的是我的人吗？”
我说，这时仲华过来和我们打了个招呼，他在这儿的酒吧卖唱。
伟拍着仲华的肩膀，“来，喝一口！”
仲华摇摇手，呆会还得上台呢，你们慢慢聊，我散场后再来找你们。
　　　　　　　　　　　　　　　　　
“其实比你，我算是幸运的，”伟得意地笑。
“你小子走狗屎运吧！”我恨恨地说道。
“怡她就是嫁过了一个大款，爱慕虚荣，女人嘛！哪有不这样的？”伟摇头晃脑地传经。　　　　　　　　　　　　　　　　　

月满拦江

[这个贴子最后由月满拦江在 2003/06/13 02:22pm 第 1 次编辑]

我矜持地笑笑，心里觉得伟实在是并没有什么比我值得神气的地方，而我始终尊敬他是我的老大，真是有点不可思议，人心啊，真是……
“记得那个孟庆丽吗？”伟给我开了一瓶科罗那。
“谁？孟庆丽？”我从飘渺的思绪中猛醒，以为他要说哪位演员或者模特呢，我们公司的演员及模特记录庞大得都要用电脑来处理了，就如现在的概念98、新丝路什么的模特，我方真是一请必来。
“记得不，快高考的时候，我老让你陪我去教堂，那时我在猛追那个信教的妞……”
“哦，她呀！知道，”我眼前立马呈现那个牧师对我们讲“红尘漫漫”的腔调来，“是呀，为了她，我陪你去跪教堂的冷板凳，结果你却连亲个嘴都没捞得着，真够无能的，后来呢，怎么样？”
“后来？哪还有什么后来？后来我当兵时，工作时遇到那么多的女人，总觉得没有一个及得上她。真是个笑话，唉，我还真是个多情的种子呢！”
　　　　　　　　　　　　　　　　　
其实人的一生有许多的爱情，唯有初恋是最难忘的，倒不是说这个初恋的情人有多么永恒，是因为这个里程碑是那么的难忘，它教会了我们，什么样的人值得去爱，什么样的人不值得我们付出那么多。
　　　　　　　　　　　　　　　　　
我没有说什么，低下头喝酒。
“够了，吃点菜吧，别光喝酒。”伟劝我。
我眼圈一红，放下筷子，“我真想吃一碗牛肉面，可惜了小钟……”
伟也不吭声了。
那一刻我觉得这牛肉面真的是没法比的，心下深深地懊悔那么长的时间不去看望这位孤单的朋友。
忘了是谁说的了，人在最得意的时候最容易忘记失意的朋友。
真的是如此。
　　　　　　　　　　　　　　　　　
小钟之死很快就被我们公司繁忙的工作渐渐冲淡了，那阵偶发的情绪当然不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任何的改变，而那晚和伟的谈心，也是我俩最后一次的谈话了。
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回过从前日子的感觉了，我说过我是不会恋旧的人，旧地重游泪眼婆妈的那一套我从来不感兴趣。同样的，对于未来没有价值的过去，我没有任何理由念念不忘。

月满拦江

[这个贴子最后由月满拦江在 2003/06/13 02:23pm 第 1 次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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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Shots上一系列五支雷诺汽车的广告，客户一方将这五支广告的脚本交与我们观看，我看了后，感觉就2支比较好笑，其它的则不行。但是客户反复强调他们已经做过调查了，一定得照原脚本，我没有说什么，甩甩头走了。
而这个客户恰好是怡拉过来的，这样，因为这个，我们就吵起来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开完会后，伟说，微，呆会你留下，怡也留下，其他人下班，散会。
　　　　　　　　　　　　　　　　　
怡当先开炮：这么好的片子，你为什么还要推掉？你知道我是怎么拉来的？那是用钱铺出来的，才铺来今天这个单子。你一声音不行，就全否了？！
我没有说什么，冷眼看着她。
　　　　　　　　　　　　　　　　　
伟发话了，微，你为什么这样做？要知道，这个客户可是怡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来的。
我说，我比较在意的是，当这个片子我们接手后，做出来的东西好与不好的问题，并不是怎么在乎赚这笔钱，而就成本上来讲，他们所报的费用与我的估算有很大的出入。相对来讲，如果我们接手了，那如何来解决这个好与不好的问题，我们得冒一些风险，做一些以前没有做过的事。
我又强调，其实重点是客户不应该把自己的角色转为创意来指导我们来做工作，这是我所不能忍受的，而在此以前比他们难缠的，比如说像P&G、花旗银行、雀巢，我都碰过。我只是觉得我们的立场不应该比客户更加软弱。
　　　　　　　　　　　　　　　　　
伟点燃了一支烟：“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这个客户让怡来运作，我们俩都不插手行不？”
我说，那也行，但是怡不能动我们公司的财务上的钱，用动就动她自己的那一部分流动资金。否则的话，整个创作组是不会干的，她如果愿意，自己另找人做也行。
　　　　　　　　　　　　　　　　　
伟拍了下桌子，就这么定了，大家不要吵了，微，我们今晚出去喝几杯怎么样？
我已经站了起来，不用了，今晚老六回家，我得开车送他，先这么着吧。
　　　　　　　　　　　　　　　　　
这次吵架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但是我们三人却有了不同的意见。
据听说，怡回去后和伟大吵了一架，虽然这样，但也是她活该。
不过，这个单子，怡总共亏了8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