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

枕雪依梅

                           一
    丽上班后，刚打扫完卫生，就看到相邻的老干活动室开了门。正纳闷大清早的老干部又开什么会？及至看到纪委、老干科来人，才知道是传达关于刚退休的前任局长言西的案子。这件事自己前几天已听说了，在班车上还和同事为那个 “判五年缓期三年”争论了半天，认为就是“三年后再进去蹲两年”。
    言西的事，两年前就闹出来了。因为取证，直拖到他退休一年后的今天才判下来，大家都还以为不了了之了呢。对于他的结局，丽倒没什么，只是为木主任不值，不知道如今他那个“摸着她的手，好像左手摸右手，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发妻，此刻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丽是言西调来的，此前就和言西的妻子木木在一所医院，丽的丈夫就在木木的手下工作。因此，言西一家的事情，丽最清楚。
    木木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美人。高挑的个儿，加上游泳锻炼出来的优美身段，美丽的大眼睛，倾倒了多少年轻男子。当时木木在医院挂号，就有好多人不是生病也去挂号，只为了一睹她的芳容，饱一下眼福。
    结婚有了孩子后，言西老出差。木木就把孩子带到医院，儿子就在制剂室里看大人们制药，女儿就躺在婴儿车里，睁着像母亲一样美丽的大眼睛，看那些穿白大褂的人来回穿梭，盼望谁能来推自己一下。
    医院的人喜欢胡说八道，对孩子也不注意。小男孩看到一件黑糊糊的物品，问是什么？他们告诉他，是胎盘，就长在后脑上。那年在奶奶家过春节的时候，男孩磕碰了后脑，吓得捂着伤处哇哇大哭，说磕出胎盘了。木木又气又好笑，年后上班笑骂哪个缺德鬼，把自己的儿子教坏了？那些始作俑者都捂着嘴巴拼命压抑着自己，生怕招来木木的臭骂。
    日子在忙碌中悄无声息地流逝着。儿女长大了，读完必要的书将要参加工作。而言西也由一个技术员到中层一步步最终登上了二把手的宝座。一把手升职后，言西就开始主持工作。一把手因受贿罪进了监狱以后，言西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老大，从部队转业的一位正师级干部来做了书记。从此，这一龙一虎就开始了谁也不服谁的犄角执政。

枕雪依梅

二
    书记来的时候，单位正盖好一座宿舍楼。因为在部队养成了自己种植蔬菜的习惯，挑房的时候，就选了一楼。而木木因为喜欢干净，言西就选了二楼，在书记楼上。
     书记在转业前一年，把已经参加工作的儿子先调回北方弟弟的城市，转业时携妻女回来后，妻子还在幼儿园干自己的本行。大女儿到本系统一家企业管理的单位上班，小女儿到就近一所初中插班读书。
    言西的儿子言文职高毕业后，言西把他安排在本单位的工程实验室，同时出面把书记的儿子调过来，安排在下属一较好的单位工作。
    言西是本单位一步步提拔起来的，因此在中层有很大一部分拥护者，书记是新来的，一切按部队习惯行事的作风，在地方根本行不通。这样，两个人之间关系很微妙，表面上你好我好，暗中谁也不买谁的帐。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做了几十年思想政治工作的书记天天跑工地抓工程质量，而业务出身的局长却在家主持行政工作。
    土皇帝般高高在上的感觉，让言西再也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有人给他儿子介绍对象，他反问一句“什么学历”就把来人堵了回去，来人一边暗中嘀咕“你儿子不也什么学历都没有吗”一边悻悻走开。过年职工问句“局长过年好”，他只是看你一眼，气都不吭一声。好多县市区的领导来请示汇报工作，往往被训的出不来进不去。人们都愁见到他。尤其那些下属，本来依附于他，期望近水楼台得到提拔，但很快就失望了。有些人就跑到平易近人的书记那里诉苦，说言西既想利用自己，又不信任自己。渐渐地，那些人心里暗中背离了言西，倾向了书记。

枕雪依梅

             三
    当年的挂号员已经升职做了制剂室的主任，只是美人鱼也成了半老徐娘。医院那些年轻人没事就喜欢瞎琢磨，从专业角度解释那些成语，居然头头是道，令人哭笑不得。那天说到“亲密无间”，对汉语表达之贴切，赞不绝口。说只有“亲密到一定程度，才会无间”。末了，问木木:“对不对，主任？”
    木木没好气地骂道：“那是你们小青年儿！象我们这么大年纪，像垫了个枕头似的，到哪去无间？！”
    于是，就有那好奇的回家真的塞个枕头，体验一下中年人有了赘肉的感觉。
    玩笑过后，一向大大咧咧的木木心里竟有了一丝莫名的担忧。凭借女人的敏感，木木似乎觉察到言西近来有些不对头，但又说不出在哪里。她知道，掌握着一定权力的丈夫，如果有点什么，那岂止是身体的有间？心灵的最隐秘处，或许早已经和自己背道而驰了。
    直到有一天，木木用自己的钥匙竟然打不开自家的门，才知道：一向严肃的丈夫，竟然早已背叛了自己；而掠夺自己感情的，竟然是自己的胞妹！

荷风

   太阳总是充满朝气从东方升起，又依恋般悄悄在西方滑落……

冰凌花开

现实中，很多相似的人，相似的事，在循环。
应该还有下篇吧。继续期待中……

书剑问情

人啊~
今天重复昨天
明天再现今天
麻木中疼痛

枕雪依梅

                   四
    言文的身边围了一群哥们，整天喝酒吃饭。其中就有那个依靠在某派出所当所长的父亲，从一纺织厂调进本单位做电工贾义，他常常在木木不回家时亲自去言西家下厨，给言文兄妹俩做饭吃。有人这样形容贾义：领导说要×他娘，他会赶紧回家把他娘用香汤沐浴一番，用被子卷好了，扛着给领导送来。这话虽有点过分，但了解他的人，无不抚掌大笑曰“精辟”！
    说归说，不服不行。一个普通电工，愣是分到了一套科局级和中高级职称才有资格住的大房子，虽然在六楼。搬家后，所长父亲来参观新房，踩着方凳去看壁橱，结果摔下来成了植物人。算是乐极生悲吧。兄弟仨轮流照顾三个月后，看没有好转的迹象，就放弃了治疗，商量着给父亲来了个安乐死，早早把他送归西方极乐。
    父亲死后，人生的一切只有靠自己去奋斗了。幸亏妻子徐晴是一个聪明人，夫妻俩的人生观处事哲学又绝对一致。所不同的是妻子比丈夫要灵活一些，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的笑容永远是温暖的挂着。
    前任局长的儿子媳妇新婚回东北老家祭祖，徐晴不仅买来了吃紧的卧铺票，还和贾义帮着把行李扛到火车上。但是不久，一把手就因受贿罪进了监狱。贾义夫妻俩希望破灭后，又瞄上了刚上任的言西和新来的书记，何况天天居住在一幢楼上。这给贾义夫妻重新带来了生活的希望。

枕雪依梅

            五
     很久以来，贾义夫妻俩除了过年过节去领导家送礼外，还挖空心思地想把书记和局长请到家里坐坐。这天，他去实施这个方案的时候，被书记一口回绝，言西却答应了下来。于是贾义兴奋地一边哼着《北国之春》，一边迈着欢快的舞步轻飘飘地下楼，在楼梯上碰到在设计室做副主任的同乡李，李搬家请他帮忙设计一下新吊灯的安装。此时正兴奋地如喝了一杯茅台的贾义，眼中哪里会有这个只知道埋头苦干的书呆子，想也没想地吐出了两个字“没空”，然后目不斜视地高昂着头，径直回到了办公室，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炫耀似的蹦了个高对给言西开车的司机说：“嗨，言局长真给面子，我一个工人竟请到了局长！”
    老实巴交的司机心里虽看不起他，嘴上却笑了笑，什么也说不出来。
    招架不住他们贾义夫妻俩的盛情，言西如约前往。而一局之长的到来，让夫妻俩就差没有象叩拜皇上一样跪地迎接了。席间，夫妻俩更是殷勤招待。贾义端着酒杯激动地直打哆嗦，徐晴就拉着言西的手，让女儿快喊“爸爸”，把言西羞得满脸通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贾义在一边也尴尬地连连虚咳。女孩子走后，徐晴优雅地吐着烟圈，自我解嘲地说：“要真有这么个爸爸就好了。”
    三两三的杯子两杯白酒下肚，让只有半斤酒量的贾义舌头都不会拐弯了。徐晴一边让贾义去休息，一边不客气地数落他不中用。丈夫走后，徐晴扬起让酒力催开的桃花般的脸，醉眼迷离地非要和局长喝交杯酒不可。心旌摇荡的言西借口有高血压，逃一般地告辞而去。
    党委会上，言西提出了贾义的转干问题。书记坚决反对，说电工是工人岗位转干没有理由，别的委员都沉默着，只有女纪委书记附和了书记的意见，后来被贾义夫妻骂了个狗血喷头，此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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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此后的几天，想起徐晴在酒席上的表现，言西的心里总会泛起几丝涟漪。恰在此时，听到了一个副局长的绯闻。言西撇了下嘴，笑那个副手：“什么眼劲，就她那个小眼睛，还得好好拔拉拔拉才能找着，也不嫌难看，要找你也去找个好的嘛。”转而想想副手的那个就象昨天才进城的农村大嫂般的妻子，也就不足为怪了。
   被言西称作小眼睛的女科长，是外地人。个子不高，架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曾向他发出过爱的信号。他一是怕传出去影响不好，二是看不上她。那个女科长在向局长、书记、副书记遍撒渔网之后，终于钓上了一个姓尤的副局长。有天下班后，还肆无忌惮地坐在尤副局长腿上，被一个以为副局长忘记锁门、想帮忙锁上的职工看在眼里，很快就暗中流传了出去。
    笑归笑，此时言西倒佩服起下属的勇气了。哪像自己，这么多年守着木木一个，真是亏大了！水灵灵的小姨子，当年如果不是自己一意躲避，哪里会轮得上地位相貌都不如自己的二妹夫？！
    一念至此，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对小姨子实在是过分了点。从自己当了第一副局长后，老三就缠着要调到本系统来，被他一口回绝。现在，还在企业上工作。想起老三勾魂的眼光，言西禁不住意乱情迷。
    木木有两个妹妹，年轻时都和大姐一样，是迷倒一大片的美人胚子。常言说：“姐夫小姨子，挤眼弄鼻子”。木木和大妹妹婚后回娘家。老三常常向两个姐夫抛媚眼。言西开始觉得尴尬，二妹夫倒时常和小姨子开个玩笑。严谨的言西不习惯这些，以后就借故少去甚至不去。为此，木木没少嘀咕了他。言西不好说什么，但后来木木不嘟囔了，因为听大妹哭诉，大妹夫和小妹妹竟然好了。……
   
   给老三办完调动后，本来就爱慕大姐夫的小姨子如今更是乘胜追击。两个人如烈火干柴，很快就燃烧地忘了世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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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那天，木木上班后，发觉忘了带一样东西，便骑车又赶回家取，却怎么都敞不开自己的门。怀疑地看着手里的钥匙，走到楼底反身回望着窗户，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看传达的家属工其实看到谁走进他家的，但是不能告诉她。就出主意说让维修人员帮着撬锁。犹豫了半天，木木还是带着满头雾水回到了医院……
    丽从丈夫嘴里知道木木几天没去上班了，下班后来看望她。言西大概有应酬，没在家。问过病情，便再无话说。其实，言西和小姨子的事情，外边早就传开了，只有木木蒙在鼓里。真是倘若男人有了外遇，全世界都知道了，那最后一个知道的才是他的妻子。
    木木却顾自流泪，她怎么都不相信言西会背叛自己，而自己的妹妹最终还是勾引了自己的丈夫。
   “主任，别多想了。气坏了自己，没人替你受罪。”丽尽力安慰着木木。
   “你说，他就是把你们单位的女的全搞了，我也没话说，只要别去找俺妹妹。这让我怎么有脸见人啊？！”木木悲愤地抽泣着。
    ……
    上班后，木木加紧了对丈夫的盯梢。只要有酒局，必定打电话问在哪里？如果是在三妹家附近，就立刻带着女儿打的赶去，坐在酒店外傻等，看到三妹出来，必定臭骂一通。同胞姐妹反目成了仇人。
    而沉醉在爱河中的两个人，全然不顾姐姐和妻子的从中作梗，见缝插针，寻找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幽会。木木彻底绝望，整日头脑昏沉地上班下班。
    此时，本系统成立一股份制管理的监理公司，本单位的副师级专业的副书记和尤副局长一起过去了。言西为了补偿木木，把木木的二妹调过去做会计。木木似乎根本不领情，日日麻木地生活，对什么都没有了兴趣。
    那天，言西从一县局喝酒回来，让司机把情人兼小姨子接到了家里。沉溺在情天幻海中的人忘记了周围的存在，当三妹发现言西不对时，慌忙去喊司机，然后自己悄悄地走了。单位医生匆匆赶来，对言西进行了急救后，又立即送进了木木的医院。全面检查后确诊为大面积心肌梗塞，救活的希望是20％。木木尽管有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还是抛却了个人恩怨，日夜守候在病床前，紧紧握着丈夫的手，声声呼唤着渐行渐远的那缕游魂。
    摸了把阎王鼻子的言西奇迹般从鬼门关悠悠归来后，对憔悴消瘦的木木深怀感激和愧悔。痊愈后对下属设计室李主任说：“人不行了的时候，千万不要放弃，要拉着他的手，一直在耳边叫他的名字。我那时就是被你阿姨叫回来的，其实我头脑很清楚，就是不能回答。”
    短暂的愧疚遇到中年才迸发的激情，注定要败下阵来。当言西和情人再次相遇时，对发妻的感激早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长期的精神折磨和压抑的心情让木木得了甲亢，住进了医院。。。。。。

书剑问情

人啊，，总是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