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乱弹琵琶之林冲的背影

唐月亮

漫天大雪，那道白色的背影在雪地上挺拔临风，单手背在身后，长枪上的红缨如跳荡的火焰，我看不清师兄的脸。多年来我一直想看清师兄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蓦然醒来，窗外一钩冷月，冰凉的月色染上我苍白的脸，陆歉，你又做这个梦了。我下了床，站到窗前，楼下的梅树在月光里散发着淡淡的冷香，这香气里掺杂着一丝挣扎的气息。已经是小阳春时节了，春天在冬天的背影里一路狂奔。师兄，在我的世界里也一路远去了么。

“谦儿，你为什么躲起来哭？”师傅的手掌宽大温暖，我的眼泪沾上他的衣袖。“师傅，你是不是觉得谦儿很笨，师兄那么聪明，那么有本事。我怎么也追不上他啊。”师傅的手握着我单薄的肩，凝注着我的眼睛：“傻孩子，人跟人天资是不一样的。冲儿天生是习武的材料，人家要用一年时间才能融会贯通的武学，冲儿也许只需十天半月。”我哽咽着看着师傅温和的眼：“为什么谦儿没有那样的天资呢，师兄学会师傅的本事后会不会嫌弃谦儿天资差。”师傅轻轻拍着我的肩，仍旧微笑着看着我盈着泪水的眼睛：“傻孩子，你有冲儿缺乏的东西。冲儿和你是师兄弟，你们永远在一起，他的天资不也是你的么。”“师傅，谦儿可以与师兄永远在一起么。”“可以的，你们可以做一世的好兄弟，肝胆相照。冲儿所没有的城府与心机，你有。师傅希望你们两兄弟能够走一条很远的路，很远，那里有师傅实现不了的理想。”我仰脸，看着师傅望向远方的眼睛：“师傅，谦儿会永远跟着师兄的，谦儿心里最亲近的人是师兄啊，我只是怪自己不争气，害怕师兄瞧不起我。”“傻孩子，成就英雄的人比英雄更成功，诸葛亮，张良，他们都是英雄背后的英雄。”我眼里闪出光亮。

“陆师弟，你该成家了。看中哪家的姑娘，师兄请你嫂子去说和。”师兄每次喝多了酒总要提到我成家的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将目光停留在另一个人脸上。离开师傅后，我一直追随着师兄的足迹。东京是个繁华的地方，没有师兄，这些繁华在我眼里全是废墟。师兄是京城八十万禁军教头，他每天意气风发地操练着他的队伍。我在太尉府里随便混着个门客的差事，他们叫我陆虞侯，我早已不练武了。师傅说得对，每个人的天资不同，师兄是那种天资很高的人，他天生就有股英雄的气概。而我，最擅长的是在阴谋中体现我的价值。这一点从高太尉对我的倚重上得到证实。我知道很多人在恨我的同时奇怪林冲怎么会和我走得那么近，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在一起喝酒。喝酒的时候，是我最晴朗的时刻，面前这个人，这个天生英雄，是我，陆谦愿意为他付出一生的人。小阳春的庸懒阳光里，师兄又在笑了，那笑多么清晰，这样的清晰我在梦里总也看不清。

最后一坛酒。师兄长饮，泼洒出的酒液浸湿了他白色的衣襟。那里面，有师兄的郁闷与颓丧吧。我不出声，静静等待这一饮的发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师兄，他每一点情绪的波动都在我眼底，只是我不说出来。师兄是那么骄傲的人，太尉府是他心头的毒瘤，自相国寺高衙内那件事后，那颗毒瘤日渐饱满，毒滋充盈。师兄将空酒坛仍到地上，尖利的碎裂声里，我听到他一声隐约的哀嚎，压抑久了人从心底深处发出的那种声音。“陆师弟，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了？我，林冲，京城八十万禁军教头，大英雄豹子头林冲，任自己的娘子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花花太岁侮辱。....”“我那一拳为什么没有打下去，为什么，我害怕什么，害怕这功名这富贵，是啊，师弟，你看，我林冲其实根本就是个贪慕功名富贵的孬种。我算什么英雄，算什么英雄啊。”师兄的脸在明媚的阳光下扭曲着，一种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痛苦。

伸袖揩拭师兄的衣襟，我想我该为他做些什么，那颗毒瘤破了比留在他心头强。回望长窗外东京喧嚣的街道，有谁能够摘去我心头的毒瘤呢。陆虞侯，在千年前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留下了他在人世最后一个春天的一瞥。那一瞥的余光里，是师兄俊郎略带憔悴的脸——他永远想记住的一张脸。有些牵挂真的很奇怪，很难以令人相信。这张脸，我不会看着它在流言里消损，它应该是意气飞扬，俊朗揣兴的英雄的脸。

我对高太尉说：“衙内的性命系于那把宝刀上。”高太尉深深看我的眼睛，我神色不瞬。终于，他开口：“衙内的病我会请御医来看，虞侯这几天还和林冲一起喝酒么。”我仍旧与他对视，这老狐狸，他斗不过我。高衙内是他的死穴，而我是衙内的死穴。只要让衙内再见贞娘，一切将会按我设想的方向前行：衙内再见贞娘，病入膏肓；师兄为宝刀所迷，误入白虎节堂；远配沧州，逼上梁山。是的，那个叫梁山的地方更能成全师兄的英雄梦，这繁华腐败的东京，只会销蚀师兄的天资，师兄，他不能活在英雄光环下的痛苦里，他应该啸聚绿林，或者君临天下。没有城府与心机，不要紧，还有陆谦，我会永远追随他的足迹，将他送上权力的顶峰。师兄，其实你一直是我的一个梦，一个爱不释手的梦啊。

我左右了所有的过程，却未能左右自己的结局。漫天大雪，草料场，铁枪滑入胸口的感觉就象在梦境里。我努力抬起渐渐模糊的双眼，师兄挺拔的背影在雪地上远去，我看不清他的脸，我知道那是通往梁山的道路。我想告诉师兄，我很伤心，伤心不能再追随他的足迹永远跟他在一起；我还担心，担心没有我的今后，天资高而缺乏城府与心机的师兄会再次陷入关于英雄的苦闷，那时还有谁为他设计出路呢。我已经没有心了，那颗心，挑在师兄的枪尖上，也好，让我最后的一瓣心香陪着师兄走过这最后一场大雪吧。雪真大，我的心听到一声长叹：“交错朋友，我林冲无话可说。”师兄，你永远是那样高高在上，陆谦永远够不到你的肩膀，你是天生英雄。如果有来生，请老天让我做你的红颜，不是朋友。

风雪漫天,水泊梁山的梦未醒，笑傲江湖的血已冷。



文字

碧落故人

晕，这个陆谦，好柔情聪慧滴说

月儿明

天地间闪耀了飘着红缨的毡笠，
像一团生生燃着的火，
在纯银的世界里灼灼的烧。
雪和了劲风，
肆掠着，
吹折了那皑皑白草，
正下得紧。
　　　

隐者

如果有来生，请老天让我做你的红颜，不是朋友。

风雪漫天,水泊梁山的梦未醒，笑傲江湖的血已冷。

荷风

     这世间事，又有多少人明白啊，想陆谦那样胸怀的兄弟，俺。。。。。还是没遇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