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兄妹

雪韵

[watermark]                    兄  妹
      公元一千九百六十年的大年夜，胶东半岛胶河北岸一个小小的村子里，有一户张姓人家。此刻，吃过拿几个粗面水饺，躺在炕上满身浮肿的男主人向妻子伸着手：“我饿，再给我点饺子吃。”
      面黄肌瘦的张妻看了看蹲在堂屋地上的一双儿女，狠狠心说：“没有了！”
      长得矮墩墩的儿子叫刚，吃过饺子连虚岁就16岁了，一边闷闷不语的是女儿华，比哥小6岁。此刻兄妹俩不知所措地望着娘，心里很是同情正忍饥挨饿的爹。
      吃过新年的饺子没几天，老张就一命归西了。和村里接连饿死的人一样，都是一领秫秸薄帐（高梁秸打成的帘子）卷起来入土。张妻哭天号地地送走了丈夫，擦干眼泪，还要继续领着一双儿女艰难地去过每一个饥饿的日子。
      春天来了，榆树刚吐出榆钱，槐树刚冒出绿叶，就被饥饿的人们撸了个精光，填了肚皮。可是，长长的白天那么难熬，饿着肚子还要劳作，否则，下一年要继续忍饿。只怕到时候全庄剩不下几个人了。
      这时，所有的人都拿出了看家本领，来想方设法地填饱肚皮。有人去青岛贩鱼，有的抱着可以果腹的东西跑青岛换钱。当时有个顺口溜说：“抱个萝卜去青岛，剃剃头，洗洗澡，来回路费用不了。”可见城乡一样地面临着饥饿的荒灾。
      这样的日子里，刚还去生产队耕种，华就满坡满地的挖野菜。野菜越来越少，人们越来越没有力气，娘却象爹一样地浮肿起来。华对着哥哭，刚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娘随爹而去。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兄妹俩就成了相依为命的孤儿。幸好，华也长大了，能够跟堂嫂学着操持家务了。十岁的闺女，个子窜的快，身条细溜溜的，眼睛大大的。村里人都叫她“大眼华”。
      转眼间，刚到了说媳妇的年龄。家庭成分倒是好，只是家穷，本人耳背，听力有些差。这样的条件，谁肯跟他过日子呢？就那么一天天地挨着，华也渐渐大了。由堂嫂张罗着，给说了一门换亲。对方成分不好，华虽万分委屈，也不忍心看着娘家断了香火，只能含着眼泪出嫁。
      刚的媳妇一进门，就在村里引起了轰动：这媳妇高鼻样像的，象娘娘似的。“娘娘”是皇帝的媳妇，那俊是绝世无双的。这媳妇不光模样俊，性情温柔敦厚，跟了耳背的刚，一点都没有嫌弃，一门心思地过日子。一年后，生了一个胖小子，全村人都为刚高兴。几年后，又添了一个小女孩，可谓锦上添花。日子虽苦，倒也其乐融融。
      华嫁过去后，开始还能本分过日子，生了两个儿子后，渐渐看不惯成分不好又老实木讷的丈夫。后来，竟抛夫别子离家出走，到外县和别人过日子去了。
      那年腊月二十八，刚嫂回娘家，看到近八十的老娘已经下不来炕，老实的哥哥领着两个侄子，还没有蒸过年的馒头。心下一酸，边和面边流泪，泪水滴落在面盆里，这预示着吉祥的大馒头里也渗透了苦涩。不仅恨嫂子（兼小姑）无情，怎么能够撇下老少一家，光图自己自在呢？
      回来后，想起除夕娘家没人包饺子，刚嫂越发生气。想狠心回到娘家以报复小姑，又舍不下一双女儿和老实的丈夫，只能暗自垂泪。
      堂嫂家来玩耍的侄子们看到婶子在哭，就回家对娘说了。堂嫂来问明弟媳的为难处，心下十分生气，让孩子把小叔子喊来。刚来后，被嫂子狠狠地数落了一顿。说弟媳那么本分地过日子，华也不能做的太过分，好歹也要回家把年过了，别人全庄人看笑话。
      次日，刚坐上火车去外县把华拽回家来。好歹过完年，没出正月十五，又出走了。刚也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地春耕秋收，听妻子发发牢骚，多跑回娘家一次，帮着拆洗一下。
      孩子们渐渐地大了，刚的儿子初中毕业后，在家跟父亲做木匠，女儿上学倒很踏实。夫妻俩一心一意地攒钱给儿子盖房娶媳妇，对女儿也不在意。后来刚竟让女儿辍学回家务农，以减轻家庭负担。女儿哭着不肯。刚嫂也做不了丈夫的主，只能偷偷流泪。学校的老师来做工作，说孩子天分好，不上学可惜了。刚振振有辞地说：自己给儿子盖屋，没钱供女儿上学了。最后，在老师的再三劝说下，刚才答应只把女儿供到初中毕业。
      华后来和那个男人回来了，在村东头盖了两间小屋。她的大儿子和一些野孩子走在了一起，开始抢劫偷盗。父亲管不了，最终进了监狱。小儿子被舅舅村招赘，有时回家看望一下孤独的父亲，却从不去看望母亲，尽管她有病，走路都直不起腰来。
      刚的女儿中考时考入了一所电力学校，需交几千元的学费。刚又不干了，儿子才娶媳妇，家里还要盖南屋，哪里有钱给女儿交学费？
      还是老师们劝说，女儿才上了学。毕业后，和一个恋爱的同学共同分到一家大型电力企业，结婚后，生活富足，经常接济娘家。农闲时，就接父母和侄儿去住上几个月。村里人都说吃苦受穷的刚真是沾了女儿的老光，如今就好好享福了。
      不光村民们说，自家人也这么认为。但“祸福相依”，又似乎是老天给凡人们的命运安排。
      那些日子，刚经常感觉胸闷，吃饭也咽不下去，老想呕吐。刚嫂催他就医，他就到片卫生所挂几天吊瓶，一旦感觉好受，就不再治疗了。如此反复，终于发展到严重状态，吃什么吐什么。这才引起全家人的重视，到县医院检查，已是食道癌晚期。女儿女婿闻讯赶来，带来的大虾、生鸡再也咽不下去。全家人眼睁睁看着他形销骨瘦，魂归西天。把个刚嫂后悔的天天哭泣，儿女也悲痛不已。
      在送葬的队伍里，一个驼背凹眼的高个子女人倍受村人关注。他们指指划划地说：“那就是他的妹妹，大眼华。”听的人早就知道了她的行为，如今亲见其人，连连“哦哦”地答应着，一边猜想着许多年前那些关于他们兄妹的往事。
      华却顾自号哭着她娘家唯一的亲人，她曾经相依为命的亲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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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

恕我直言，故事叙述得很好，但是架构不好。文章中从父母双亡开始兄妹相依为命，后来换亲。到此为止觉得都很不错，可是华的转变虽然不令人意外，但是好像与兄妹之情有悖。最后的结尾华在送葬的队伍里这一段如果再加一些分量倒可以把整篇文章平衡了，可是作者没有这么做，所以觉得有点头重脚轻了。
一家之言：P

只为彼岸

  故事悲戚，情节虽不曲折，但反映了特定时代的生活。
  细节再细点，就更好！

荷风

     时代的悲剧，无法用常理解释~~~~~~

二十四桥

这是按时间顺序排列起来的记忆的碎片，缺少小说的那一条有力的线把它们串接起来，有点像散落在水里的珍珠。

月儿明

雪韵花时间找根线把珠子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