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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在天空的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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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9 10:10: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个贴子最后由师永平在 2006/01/09 10:15am 第 1 次编辑]

《悬在天空的棉花糖》
一、校园拾遗
    云深处是另一番天地,窗外的云似棉花糖,山川湖泊在眼底下成了缩小比例的地图。六岁的儿子在飞机上睁着大大的眼睛,贴近窗户又赶忙扑到我的怀里,这种又爱又怕的性格俨然就是我当年的写照,儿子象极了云。
    云比我小一届,来学校报道的她长得葱花水嫩,而我由于不剃胡子的缘故已然可以和教授称兄道弟了。云和我说的第一句话让同学笑掉了眼镜:“您好,老师,请问90届历史系女生宿舍在哪。”
    在宿舍里的云很笨拙,收拾床铺很吃力。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云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我摆摆手飘下楼来。
    应该说校园里的风是青春洋溢的,尽管总会听到教授讲师们勾心斗角的故事,但对乐于在图书馆中消磨时光的我来说,星空的眼睛从来就没有干枯的可能。
    云来找我时已是新生报到一个月后,当时校园文学社组织文学比赛,也不知谁把我十大潦倒才子的雅号说给了云,云就手持参赛初稿,跑到我们宿舍来求教。面对云雾一样的眼睛,我没能拒绝。那次比赛,云获一等奖,我修改文本53处。在校园小吃摊上喝着啤酒的云是这么跟我说的,其实她本没想参赛,主要是想考考我的水平,不然那声老师叫的太冤了。我一口啤酒射向天空,打湿出来寻食的夜鸟。
    说自己有魅力不假,刚读大学两年时光,就收到情书99封,毛衣3件,手表4只,算个爆发户。情书不搭理就是,而毛衣手表之类的东西不收伤人自尊,拿了手短不好说话,我就全捐给了希望工程。
    面对第四件毛衣我是很伤脑筋的,这是云一针一线织的,云的出身很好,父亲地委书记,母亲市公安局副局长,象她这样一个小家碧玉织这么一件毛衣出来,指头不出几个洞是不可能的。毛衣花色全无,风格淡雅,心字口,放在我身上糟蹋了,当我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云一扭身弄得满天是雨。
    我一直回避云,我是农村来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仅靠盘两亩薄田度日,改革开放的春风没能吹进咱家土围的破墙。我考上大学那年,母亲给我纳了两双布鞋,全黑的那种,娘说:“娃,这鞋暖和。”而父亲除了吧嗒吧嗒的抽着自家种的烤烟外,什么也没有说,在我登上开往省城列车的时候,父亲终于开口说了句:“多学好的。”
    云再次来的时候,我没法躲,那时的我还在床上,好不容易有个星期天,我是打算好好睡个懒觉的,谁知太阳还没晒到屁股,云就窜了进来,吓得我把被子捂得严严的,只穿一个小裤衩的我害怕胡闹的云把我的被子揭开。
    看我怕成这个样子,云进门时的马脸换成了太阳,她嘟着小嘴说:“我先出去,你穿好了衣服我再进来。”
    云再次进来的热情劲让我有点受不了,一会儿问我衣服合适吗?一会儿问我款式怎么样?我也知道这些是关心,可宿舍里还有另外两位同学叶枫和郭斌,她这样过分的关心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云好不容易被我打发出去,郭斌就来了劲:“紫茂你小子行啊,刚到校的历史系系花就这么被你给采了, 你小子也够黑的,下次吃不完了记住叫我和叶枫。”
    云一进来我就知道准被人误会,如今郭斌这小子再这么一嚷嚷,我算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我赶忙捂住这小子的乌鸦嘴。“走,今天刚收到10元的稿费,出去弄只鸡来改善一下伙食。”听我这么一说,两家伙算是心甘情愿的被我收买了。
    说自己没有感情,那是自欺欺人,面对云的狂轰乱炸而躲闪的我其实心里总有那么一道坎,家庭文化背景的差异是爱情的坟墓,我想来自农村的女孩也许更适合我的选择,虽然日子可能清贫,但这些并不是主要的,在父母、妻子与我之间的和谐是我回避云的原因,她是天上的一朵云,远观是最美好的结局。而樱就是这个时候闯入我生活的农村女孩。
    说樱是农村女孩不假,她在男女关系上很保守,被校园里的男生们称之为冷美人。她很少主动与男生说话,这样很不好,从她个人长远的发展角度出发,作为校团委书记的我在系主任的指示下找到了樱。樱与云是同一种人又不是同一种人,说她们是同一种人是因为在她们面前,我的眼中都有瑶池的风光再现,说他们不是同一种人是因为樱属于地上春季的灿烂凋零,而云是天空一年四季的逍遥自在。
    樱有感情,樱在压抑自己的感情,这是我与之谈话10分钟后的感觉。樱那种想强烈与我对视又左右躲闪的目光告诉我,这个女孩不是冷面,我就是她心目中点燃草原的火花。其实我心里是知道的,樱在我的心里永远只能是妹子的角色,而云才是我爱情的最终归宿。
    与樱一起并肩走在校路上的我总与樱讲一些笑话,谈人生理想。那时的樱是只小鸟,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她开始开朗了,话多了,思想活跃了。
    半年后的一个夜晚,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纪念日,我没有邀请同学开生日聚会,家里的父母往年给我过生日总是一个荷包蛋,生日聚会的喧嚣与铺张浪费早被我拒之门外。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校园读书亭旁的柳树下,闭目学起毛主席的“杨柳树下养精神”来。
    我什么时候靠在云的怀里我是不知道的,我已经睡着了,是的,风清气爽好入梦,醒来的我眼里全是云,白白的,似棉花糖。我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同样正在熟睡的云就这样被我惊醒。她懒懒的伸了个腰对我说:“占你便宜了,什么人这是?看你靠在树上就睡着了,怕你醒来头疼腰酸,给你免费占便宜,还大呼小叫的,像偷你什么似的。”
    此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坐下来,逗云开心,别的还能干什么?
    “知道今天你生日,又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跑到这里,我就过来陪陪你,顺便祝你生日快乐。”云说得很轻松,这使我想起了曾经写过的诗歌:等/那片落叶/何时/落在你的眼前/顺手,放飞我的思念。
    面对这份感情,我是恐慌的,我一直在逃避,而此时,云正一声不响地望着我,我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世界静静的,她的心跳有点快,我的心跳有点乱。
    “哥,你怎么也在这里。”樱的出现打破了世界的迷茫,我连忙把云介绍给樱。樱很了礼貌的叫了声姐姐,而云则妹妹、妹妹的叫个不停,我坐在桥墩上,静静地看着她们,夜风多情似无情。
   
二、初生牛犊
    樱和我一起走出校门,她被分到省高院工作,我则进了省纪委。云经常来看我们,她嚷着让我请她吃“紫茂风味鸡”。其实所谓的“紫茂风味鸡”就是我在学校收到稿费以后去学校附近的农家买只土鸡回来在山上搭一土锅,把酸菜、白菜、洋芋等一起放进锅里,把花椒、盐巴、味精、辣椒、胡椒、八果等调料胡乱搅和的产物,因为在山上吃,风景不错,加之人多食少,味道自然就出来了,又由于吃这道菜必须等我收到稿费由我牵头,所以“紫茂风味鸡”的名称算是写进了历史。
    再一次吃“紫茂风味鸡”那天我收到60元稿费,吃饭的地点就定在了我的宿舍,那天云和樱都在,叶枫和郭斌也来了。他俩也留在了本市,叶枫在市公安局,郭斌当了个体工商户,名片上美名曰之:“天外天娱乐城”。
    动手做菜的是樱和云。我和叶枫就开始打趣郭斌,堂堂法律系高才生却干起了拉皮条的勾当。郭斌脸不红心不跳的瞅着我们说:“如今讲改革开放,再说了,每年强奸案件的递减还有咱一份功劳,我们是分工不同,共同目标都是为社会主义服务。”我和叶枫对视了一眼就都笑了出来。
    饭桌上除了“紫茂风味鸡”外又多了几个小菜,麻辣豆腐是我最爱吃的,看那黄中带粉,香而不腻的成色,我就知道肯定是云的功劳,而臭豆腐豆尖汤的一池春水一碗清净可就不是云能做出来的了。看着云和樱的劳苦功高,我就对财大气粗的郭斌和晒得黑瘦的叶枫说:“开始。”瞬间风卷残云的场面开始了,云和樱依旧抱怨我们吃的太快,郭斌是卷袖子的角色,我和叶枫是狼吞虎咽的猴急。
    “真他妈太爽了,日他XXXX的娘,好久没这么舒坦过,每天在山珍海味里打滚,却还是喜欢这道纯正的“紫茂风味鸡”。”挑着牙缝的郭斌跷着二郎腿摸着肚子感叹起来。
    云和樱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叶枫叫郭斌小心点,别干强迫卖淫的勾当,唱唱歌、跳跳舞摸摸屁股没什么。
    郭斌就老大不耐烦的说有事先走,叶枫也因为局里来电话走了,屋子里只有云、樱和我,钟儿滴答滴答的响着,我的心乱成一团麻。
    樱在沉默不久就说单位有事先走了,叫云收拾一下碗筷。我赶忙打开电脑写我的小说。收拾好碗筷的云坐了下来,她让我有时间去他家一趟,她说她父母挺想见见我。而在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脑中也冒出一件事来。
    前不久,省纪委收到一封老党员的署名来信,一位曾经是齐县二把手的署名来信。检举云的父亲王强在齐县任职期间收受贿赂1000万元人民币的事情。省纪委副书记李峰相当重视这件事情,他指示我必须想尽一切办法靠近王强查明此事,由于王强是位老领导,老党员,很有口碑,所以这件事情目前只有我和李副书记知道。在分配这个任务的时候,我想李副书记已经知道我和云这层朦胧的关系了。那天他与我讲了很多,从国家利益的高度与我展开论述,未了他还拍拍我的肩膀说:“紫茂,人民利益高于一切,王强不是个简单角色,你得多注意。”现在面对云我已经不再是感情上的矛盾了,我很不希望云的父亲是这样的人,但假如信中所说是真的,而我又是调查此事的人,那么对于云的打击会有多大?她是否会想我与他和樱这种并存的关系是工作所至,我很矛盾,但我无法倾诉。
    宿舍里,卷宗上王强的档案很详细。
    姓王,名强,男,1947年生,籍贯:齐县。
    1967年在XX部队入党。
    1981年从部队转业回来在齐县B公社里当书记(相当于目前的乡镇书记)。
    1983年地委副秘书长。
    1985年,齐县县委书记。
    1987年王强所治理的齐县经济再创新高被吸纳进地委常委的行列。
    1989年王强任地委副书记。
    1991年王强任地委书记。
    王强的官场是一帆风顺的,他的成绩也是突出的。81年的他曾率领全镇搞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为公社的发展打下了不可磨灭的基础,过了两年,也就是83年,全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推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
    1985年齐县经济翻两翻。
    1987年齐县人均收入突破1400元。
    1989年王强所主管的政法工作实现历史跨越,全市刑事案件降到最低点。
    1992年,全地区人均收入突破1500元。
    1994年,全地区人均收入突破2500元。
    面对这一位光环缠身的人民公仆,面对这一位从基层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老党员,诬陷一词出现在我的脑海,但信的分量不轻啊,署名是一名老党员,原是齐县县委副书记县长的张为民。
    去云家里的事就这么定了,我买了几斤水果。王强很慈祥,伯母吴丽看起来也很友善,那天下午我们谈得很愉快。王强与我一边喝酒一边说:“省纪委的工作很危险,你要注意安全。有时间就到我们家里来,别一天到晚吃方便面,那样对身体不好。”我默默的点了点头,想着李书记的话,看着云的父亲。我和王强的第一次交锋算是败下阵来,他很圆滑,不露山水。
    去齐县的事情只有我和李副书记知道,到达齐县的时候,署名老党员,曾任齐县县委副书记县长的张为民已经出了车祸。李副书记把桌子啪得直颤抖:“车祸,怎么这么巧,这肯定是谋杀。”没见过书记发这么大火,连我的的牙齿也被带动的咯咯响。
    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而这事云是不知道的,第二次去王强家,他依旧无事的样子,饭是伯母做的,云象个欢乐的小天使在我和王强间窜来窜去,饭后王强说想去散散步,叫我陪陪他,我欣然向往,我想看看,不露山水的他圆滑的成份。
    公园里的王强跟我谈了很多,曾经的辉煌,人民的事业,末了,他语重心长的跟我说:“为人民服务的担子还得你来挑,云也不小了,他看重的人我想错不到那,不会给我丢脸。”
    王强恳求组织调我到他们地区工作的要求是李副书记跟我说的,李副书记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特别兴奋:“钓鱼行动开始了,紫茂同志,经过纪委党委的认真考虑,决定让你下去接受锻炼,你的任务有三、一是抓好王强所在地区的纪委工作,二是继续对王强的腐败行为进行调查,三是把握好你个人感情与国家利益的正确位置并处理好他们。你是穷苦农民出身,你要记住,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广大人民的血汗,对不起人民的事情不要去做。”
三、钓鱼行动
    1997年春,30岁的我由省纪委一名处长摇身一变成了A地区地委常委、纪委书记,在A市的历史上我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待遇的人,于是大家自然联想到了王书记,书记接班人的雅号算是叫开了。
    到纪委报道后,我是必须去王书记那儿的。他坐的椅子不像现在地方国家机关里统一的高档皮沙发,而是80年代比较流行的木凳子,黑底黄栏。进门后王书记看我对着凳子发呆就对我说:“百姓是天、是父母,在他们没有提高生活水平以前,我们是不能搞享受的,再说了,享受可以使人堕落,我不要求人人都学我,但是你不同,到了新的岗位,我希望你踏实为人,勤恳做事,造福于民,狠抓纪委工作。”那时的我已经产生一个念头,也许张为民的死的确是个巧合。
    凳子后面是一大排的书,古今中外都有。我随手拿起一本来,是毛主席语录,翻开的时候就见到“杨柳树下养精神”的诗句下面画了一条线,我的心就有了一种认同感,也许他与我是同一路人。
    王书记很单调,什么都不喜欢,对工作可就两样了,那是拼命三郎的货色。这是我上班第一天叶枫过来串门时跟我说的。他恰好在A市工作。
    我倒了杯水给叶枫,然后跟他说,谈谈王书记吧,我初来,想多了解了解他,以后好开展工作。
    叶枫把嘴一撇:“别开玩笑了,外面谁不知道你是书记接班人,说你不了解他,谁信,再说,大学四年我的眼睛又不是瞎了,你和云天天走情人路,我就不信她没跟你说。”
    我说你这人怎么还不了解我,我是那种崇拜权利与富贵的人吗?
    看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叶枫才跟我打开了话匣子。
    王强1981年到齐县工作,当时刚从部队退伍回来的他雄心壮志,跪在家乡的坡头对天发誓要为这个小县奉献青春,接下来的几年他的确做到了,第一年在公社里当书记,他就率领大家搞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为公社的发展打下了不可磨灭的基础,过了两年,也就是83年,全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推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为此,王强被当时的地区行署副秘书长杨应达(也就是现在的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相中,把他从公社给调到了行署。
    年纪不大的杨应达在秘书长调走后的一个月成了秘书长,作为杨秘书长看好的王强顺理成章的成了副秘书长。
    1985年,地区行署决定让一批年轻干部下基层担任要职,而此时身为副专员的杨应达推荐了王强到家乡任职,两年离家今又回,所不同的是,当年的公社书记已是如今的县委书记,路过当年下跪对天发誓的坡头,王强叫司机把车停了下来,蓝天下,山风中,他的血液又开始沸腾,毛主席的沁园春在他的心中开始燃烧。
    身为一方父母官,王强感到自己身上的担子不轻,上任三年,他就实现了三个转变,既实现了家乡的主干道由泥土路向水泥路转变;实现了县人均年收入由300元到800元的转变;实现了该县经济以农业为主向以工业为主的转变。
    三转变让杨应达在市里的份量与日俱增。1987年,45岁的杨应达成为该地区有史以来最年青的行署专员,而王强也因为近几年来的卓越表现,被吸纳进地委常委的行列。
    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王强自上任以来,两袖清风,作风扎实,成为当地百姓心目中的清官。当地百姓都叫王青天。
    对了,他还有个铁哥们李万春,如今是地委常委齐县县委书记。叶枫一口气把我给他倒的苦丁茶吞到肚中,就又对我说,以后我来别倒这玩意儿,海南的品种可不适应我的嘴巴。我就朝他屁股上一脚,你小子翻天了。
    “今晚我们几个老校友聚聚怎么样。”我又为叶枫倒了一杯茶征求他的意见。
     那感情好啊。叶枫嬉皮笑脸的跟我说,最近做梦都在想“紫茂风味鸡”。
    电话里的樱没了往日的激情,推说有事来不了,后经我再三邀请才答应前来。云和郭斌还没等我通知,在我刚打完樱的电话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云如今也在A市工作,在市财政局,我笑嘻嘻的对着云说,想不到历史系的古懂摇身一变成了财神爷。云就跑过来扭我耳朵。   
    郭斌一进门就让我吓了一跳,左手一只王八,右手五瓶茅台。这小子怎么阔成这样?我连忙让他提出去,这样多不好,刚到A市就忙着享受,百姓看了会怎么想,呀,又来一吸百姓血的。
    云帮郭斌说话了,什么叫又来一吸百姓血的,你说说,A市谁吸百姓血了?我只好闭上嘴巴。
    叶枫忙把郭斌迎进屋来,拍拍我的肩膀,你是职业病还是怎地?这是同学,不是跑官要官的。还忙笑着说,是职业病是职业病。
    郭斌进屋就嚷开了,呀,“紫茂风味鸡”越混越好了,以前是山上光屁股,前两年省里有单间,如今成三室两厅了,有出息有出息。我知道这家伙是在刺我,谁叫我刚才给人家脸色。
    我忙把他的王八提过来说:“得了,得了,别刺我了,工作关系,下不为例。”
    云跟我进了厨房,她说:“你行吗?天天方便面,还是我来吧,出去陪陪老同学,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樱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多,她强颜欢笑的跟我说,她要结婚了,这让我们大吃一惊,我们忙问他是谁。她说我们不认识,是她一同事,那晚气氛照样怪怪的。大大咧咧的郭斌变得很有礼节,二郎腿不跷了,云低着头吃,樱不说话,只有叶枫没有感到什么异样,依旧在那里大谈校园里的五人组合。樱走的时候,我看见她眼角里有东西要掉落,我说我送送樱,你们忙,云就把电视的声音放大。
    市区的路上灯光很柔和,这里离省城只二十公里的。我说:“没有车了,我送你。”樱依旧没说话。纪委专门给我陪了辆专车,现在刚好派上用场,我想明天我会为这车加满油,腐败的头不能开。
    车上樱没有说话,下车的时候,樱抱住了我,她问我喜欢她吗?我静静地注视着她苍白的面孔,我没有说话,此时的我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夜空的星星,我跟樱说:“如果不是冲动,我衷心祝福你们,你是我最可爱的小妹。如果是冲动,希望你考虑清楚,毕竟是自己的终生大事。”
    樱问我她与云谁更漂亮。
    我说:“你是人间的荷花,香而不俗。她是天上的云彩,虚而不实。”
    再一次与樱相遇是一个月后在她的婚宴上,我和云、叶枫、郭斌都去了,那男的对樱很好,我的担心是多余了。而我与云的婚礼也在半年后的A市举行。
四、飘忽的云
    来A市的一年里,我亲眼目睹了王书记的领导魅力。在这一年里,地委变成了市委,GDP增长20%,达40个亿,繁华的街道更加繁华,社会治安全省第一。而此时的李副书记已经是省委副书记省纪委书记了。在与李书记的一次谈话中,我把我一年多的感受讲给了李书记听,李书记没有说话。我走的时候,李书记跟我说:“静观其变吧,张为民死的有点蹊跷。”他递给我一封信,叫我回家看了明天还给他,回到家,我打开一看,这封检举信是冲着A市市委书记王强和齐县县委书记李万春来的。我明白了李书记的意图,从齐县撕开口子。
    署名举报信落款齐县纪委书记杨风。
    与杨风见面是在齐县的植树活动上,为掩人耳目,在这样的环境下见面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作为我的下级,单独坐在山坡上谈谈话是不会为他带来危险和打草惊蛇的。
    杨风见我问他李万春的时候没有惊讶,他也是李书记安排的人,我不得不佩服李书记的深谋远虑。
    李万春,王强部队时的老战友,连队一次演习活动中曾为掩护王强而导致左腿截肢,提前退伍转业,是他的铁哥们,把兄弟。转业那年,地方考虑到李万春的实际情况就让他到邻县民政局任局长。都说部队出来的都是钢铁,不几年,民政局没有成为李万春的最终归宿,他从民政局到政府办,然后到县委,从局长、政府办主任、县委办主任、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一路走来,风风雨雨自不必说,曾经年青的脸如今已是沟痕满地。
    1987年由于经济发展的需要,县里决定对县委政府办公大楼进行迁移,消息一传出,建筑单位可就有的忙了。而此时,同为邻县县委书记的李万春找到了王强。
    看见李万春来了,王强心里就一个劲的高兴,想当年要是没有他舍腿相救,自己早已不在人世。部队一别,就很少见面,见了面也是三言两语的,也就开会吃饭的时候叙叙旧,饭一吃完,就都忙群众工作去了。
    在家里,王强把珍藏多年的五粮液拿了出来,这是李万春当年在四川专门托人给他捎来的,王强一直没有舍得喝,他常跟妻子吴丽说,这酒得等万春来咱家的时候喝,这不,今天这酒算是熬出头了。吴丽为王强和李万春炒了蝶手抓花生,先让他们喝着,然后就忙去集市上张罗晚上的饭菜。
    李万春狠狠的吸了一口红塔山香烟,对书记说:老黄啊,你XXXX的当了书记就不来找我喝酒了,想当初,咱哥俩可是常常溜出营房去老乡家闹这两口,这倒好,现如今,得道成仙了,万春想喝你的酒得自己掏汽油钱,你小子真他XX的抠。
    王强无奈地摇摇头,这算那门子抠啊,你看,当年你送的酒这不给你留着吗?都是忙群众工作累的,哪有时间。对了,你这次来是不是为县委政府迁移的事,如是这事,那免谈。
    李万春砸了砸嘴,拍了一下大腿,站了起来:你小子牛了,不欢迎,我走,跟我摆那门子歪谱。
    王强忙把李万春按到椅子上,你这发的什么火,这不职业习惯吗?这几天为这事找我的人太多了,搞得我有点神经,你看,又惹你不高兴,来,兄弟先干一杯,算是给你赔不是。
    看着王强把酒喝了下去,李万春就把这次的来意给说了出来,还真是为了县委政府迁移的事。
    “老王,这事给谁干都是干,我那侄子晓明的建筑公司虽说只成立了一年,但他们接触的建筑工程可都是有头有脸的,这想必你是知道的,再说了,他一样的参与招标投标,在平等的条件下优先考虑他,这不为难你吧?”
    三年战友情,演习的场景又一次出现在书记的脑海。
    王强收下了李万春带来的一瓶茅台,把那没有生气的王八给退了回去。
    县委政府大楼落成典礼那天,杨书记来了,李万春也来了,王强笑得很开心,大楼质量他是很满意的,正所谓物有所值。也正因为有了这一次的信任,就有以后晓明在市县公路上的财源滚滚。
    88年,省政府对市里投资了10个亿,市里把5个亿的资金用在了王强所在的县份与市区的公路修建上。而这工程其中一个合同段的修建正是晓明的公司。有了县委政府大楼的修建印象。王强对李万春这个侄子那是放了一百个心。
    而问题也是出在这件事上,晓明在工程款上大花脑筋,2亿元的建设资金克扣了近5000万。晓明也是个精明人,事后让李万春送了1000万到王强家,王强当时不在家,而云的母亲吴丽当时不知道也没弄明白晓明送给他们的烟里竟然全是人民币。
    杨风是在齐县人民多次上访后李书记安排下来的,市县公路多次进行翻修,司机们抱怨很大,而王强夫妇在发现晓明的贿赂后也没有采取补救措施。  
    杨风说通过近三年的暗地调查,已经掌握了王强李万春为首的腐败群大量的证据,而张万民的死则是李万春的主意,杀手是“天外天娱乐城”的老板,也就是你的同学郭斌雇的,现在我们该动手了。
    从齐县回来,我没有去市委大院喝平时喜好的苦丁,我一个静静地坐在公园里。天空的云飘忽不定,我的心飘忽飘忽的。原来王强的“杨柳树下养精神”的精神头过了那道坎。
    王强好像也预感到了什么,那天让我去他家吃饭,云已经有个孩子,王强跟我说:“紫茂,好好对云,很多事情自己给自己把关,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我握住了王强的双手,他的掌心温温的,那是岳父与女婿握手所应有的温度,那手已经不再是市委书记的手,也不是精神过头了的手。”而那一次见面后,再与岳父见面已是一年以后的事,见面的地点是在省一监。
    1998年4月,王强被省纪委双规。
    1998年5月省检查院对王强李万春一案正式立案。
    1998年6月,晓明、郭斌被正式逮捕。A市五套班子、齐县五套班子做重大调整。A市15名厅级干部、425名处级干部被处理。
    1998年8月,省高院宣布:
    郭斌死刑立即执行。
    李万春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晓明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王强死缓2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吴丽死缓2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同年9月,省委副书记杨应达因为年龄关系调省人大任副主任。
    同年9月,我被任命为A市市长,云提出与我离婚。当时她已经有了9个月身孕。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五、云是不会说话的棉花糖
    从海南三亚到A市的飞机上,儿子问我云怎么不说话,我就告诉儿子,云是不会说话的棉花糖。从A市搬到海南三亚的云依旧没有说话,他为我做的麻辣豆腐依旧是黄中带粉,香而不腻。儿子我带回了A市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带他去看了他外公外婆,我告诉孩子,他外公外婆当年的事迹,我告诉孩子,存在既是合理,而合理却并非绝对。往返与天空的我想到了一首曾经写给云的诗:云儿/浮在天空/她不说话/她是天空的棉花糖。
注:本文系永平南柯一梦,文中人物及事件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该文原名为《爱过,就有眼泪》,于今夜妻子观摩后建议改为《悬在天空的棉花糖》,特
此说明。
师永平
2006年1月8日于玉溪夜[23:25]随笔草
发表于 2006-1-9 19:51:10 | 显示全部楼层

《悬在天空的棉花糖》


这世界,情与法,情与理,什么时候都能够清楚明白多不容易啊~~~~
发表于 2006-1-12 00:21:30 | 显示全部楼层

《悬在天空的棉花糖》

法理难容,情理难违,读来别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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