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镇四月三》

师永平

《水镇四月三》
一、凤楼风波
    月亮出来的时候，鲁靖一个人坐在海边，看远处的村庄，偶尔有几声狗叫修饰夜空下的万家灯火，树上的稍儿摇曳在海水的深蓝里，那是一股灵秀的诗意。来单位报道已经两天，鲁靖吃了四顿公饭，每天都在酒水里泡着，连做梦吐出来的语言都是浓郁的烧刀子。
   鲁靖的家在离水镇500多公里的阳县，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也在他大学毕业那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鲁靖是没了牵挂，无了牵挂的鲁靖就打算把自己的一生献给祖国，在市文联当了五年编辑，刚赶上干部下基层锻炼，鲁靖就被推荐到了水镇。
    水镇这名字的确很地道，一个云海就让山清水秀与人杰地灵定位了水镇这一人间精灵。
    水镇镇政府在云海的海边，听说当年老政府大院里经常闹鬼，于是当时的乡长王宝庆决定重新建盖大院，当地一号称再世姜子牙的风水先生拿着铃铛从老政府大楼走了一里路就停了下来，用顺山羊胡子的手指了指建盖大院的位置说了句：“官做千千年，位保万万世。”王宝庆就一边捧着再世姜子牙请进凤楼洗尘，一边吩咐几个副手去做海边几位农户的工作。农户哭天喊地的搬迁，政府大院则在鞭炮声中封了顶。剪彩的时候，当时的县委五套班子都齐了。
    水镇政府大院的故事是政府食堂的王二宝告诉鲁靖的，王二宝从祖辈开始就在水镇上定居，听说王二宝当年的祖辈是朝廷里回乡隐居的官员，王二宝是在吧嗒吧嗒抽着浓烈的水烟时告诉鲁靖这些的。
    水镇现任书记姓余名祥，余书记来水镇已经三年了，听说刚来时的余书记是个胖子，如今却瘦了不少，虽然身材就是形象，但余书记的口碑在水镇并没有好到那去，群众背后都叫他鲨鱼。
    鲁靖报道那天刚进书记的办公室，还没等陪同鲁靖前往的组织部副部长李拜天介绍，余书记早就笑咪咪的上前跟他握手。
   “早上就听见喜鹊叫，原来是有贵人到，前几天就听李部长说要分给我们一位镇长，现在才知道是位帅小伙，欢迎欢迎。”余书记的热情多多少少让鲁靖感到了家的温暖。
    凤楼里余书记悄悄告诉鲁靖，凤楼是老乡长定的招待所，所有县上来的人招待都在这里，虽然这里的菜很贵，但没有办法。余书记刚把悄悄话说完，李部长就已经从另外一张桌子上敬酒归来。余书记就站起来举起酒杯对围桌上的同仁说：“干了这杯，让我们一起祝李部长官场如意，人生得意。”说完就把脖子一抹，杯就空了，大家一看书记带头干了，就全把酒给吞进了肚里。
    鲁靖独自静静的看着大海，没有意识到余书记已经来到身后，余书记拍了拍了鲁靖的肩膀：“想啥呢？是不是想找老婆了。”
    “余书记，看你说的，我刚才在想，怎样扶助你把镇上的经济抓上去，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鲁靖的憨笑在月色的水中显得无比的真诚。
    “真难为你了，水镇要搞活经济很难，这一年的招待费就是40万，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我们一年到头就是为这招待费而忙碌，你也知道，省里、市里、县里来的都是领导，我们得招呼，其它镇的同仁来交流考察我们也得招呼，当家才知油盐柴米贵，那路神仙我们都得罪不起呀？现在好了，有你来我就有商量的人了，前不久镇长调到了县里，一名副职也交流到了其它乡镇，我有点难支撑。”
     握着余书记的手，鲁靖的心热乎乎的。
    “把你发展水镇的设想说出来我听听。”余书记望着沉寂的大海，从嘴中蹦出了这么一句。
    “我个人觉得，应该先树形象，再抓具体工作。”鲁靖转过头来看着余书记。
    “形象如何树？”余书记从口袋里掏出了烟递给鲁靖一支。
    “刚才你不是说每年的接待费要40万吗？我们可以在这方面下功夫。记得酒席上你跟我说招待处设在凤楼，而收费又比外面高，我们可以从这方面下手，以后来人一律在政府食堂招待。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如果有必要就临时在外面招待，但必须先请示你，批准了才行，你看如何？
    鲁靖的话余书记没有很快地做出反映，他只是把烟头在夜里抽出一股子粉红。
    鲁靖见余书记没有作出反映也就没有说什么，海边的他们在夜色的笼罩下成了雕塑，如果不是烟头的闪烁，海神肯定会把他们当成无家可归的鬼魂卷入腹中。
    “鲁镇长呀，你不知道，凤楼当家的是老乡长的女儿，她父亲可是对镇里有贡献，这个口我不好开。”
    余书记久久吐出来的话其实鲁靖是知道的，他无非是不想得罪人，他酒席上告诉他这些就是想借自己的手把这个老规矩改一改。鲁靖第一次领教了余书记的深沉。
    不管怎么说，吃公款大手大脚的总是不对，那毕竟是人民的血汗钱，得罪人的事谁都不想干，但假如没人去出这个头，水镇发展的第一步就迈不出去，公仆们可以吃完了公款赊帐，天黑一闭眼，天亮领工资，可百姓怎么办？山清水秀的仙境人民并不富裕，人民可是期待着有位领头羊，有个好政府去领导他们致富的。
    看着余祥继续玩弄他的深沉，鲁靖就自告奋勇的对余书记说：“老乡长的贡献是事实，但不能因为贡献就可以变向的伸手向国家要钱，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只要你支持我就行。”
    余祥顾做沉思的脸转了过来，用手拍了拍鲁靖的肩膀“我会全力支持你，人民需要你这样的干部，我是不行了，老了，前怕狼后怕虎的。你就放手干吧，有事我来顶。”虽然明知余祥的话花哨得没谱，但鲁靖还是装出很感激的样子，只要他不拆台就可以了，为水镇的百姓得罪老乡长，这事值得。
    回到宿舍，镇财政局杜玲仙的已经放好了洗藻水，余祥把衣服仍在床上，就叫杜玲仙去给他弄杯小酒来滋润滋润。杜玲仙把酒端出来的时候就坐在余祥的大腿上。“我说余书记，又有什么美事，看把你乐的。”
    余祥轻轻的呻了一口小酒，就去摸杜玲仙的***。杜玲仙把他的手一推“去去去，托你办点事都办不好，我可告诉你，那姓王可太欺人，你要这点事都办不好，以后就别想碰我。”杜玲仙一说完就坐到了床上去，用背对着余祥。
    余祥两眼色咪咪的看着杜玲仙肥肥的臀部，就扑了过去“今晚不就是为你这事才去找那姓鲁的吗，放心，那傻小子头脑一发热就想去端王宝庆的老窝，这感情好，我们就倒杯茶坐山关虎斗。”余祥的手已经伸到了杜玲仙裙子里面，杜玲仙哼了两声就倒在了余祥的怀里。
    第二天，水镇政府召开职工大会，由余祥主持，会议上余祥传达了几个县里的文件，就由鲁靖谈水镇发展的构思。
    鲁靖看话题还得由自己说，就没有客气。“同志们，在你们面前谈水镇的发展构思是不成熟的，因为你们比我更了解水镇，不了解就来谈发展是很可笑的，所以我们今天暂且把发展放在一边，今天我要说的是如何树立政府形象的问题。不知大家有没有听说老百姓是怎么称呼我们的？那称呼很有意思，叫什么来着，对了，‘豺狼虎豹’。我不知道大家对这一称呼有什么看法？就我个人而言是很羞愧的。为什么百姓这么说，这么称呼，我想是有原因的，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原因就是下馆子，泡酒楼，服务意识淡薄，老爷思想严重。为此，昨夜我和余书记交换了看法，取得了共识，要发展水镇，必须做的一条就是树立形象。所谓的树立形象就是以后上级部门来人一律在政府食堂招待，至于非在外面招待的，必须征得余书记的同意，没有余书记的签字，一律不给予报销......”
    应该说镇政府大楼里今天算是开了锅，鲁靖这翻话在电视里大伙是看过了，可现实生活中大伙还真没有经历过。鲁靖话还没说完，大伙就把目光都盯在了余书记脸上，那表情似乎有点不相信，大伙心想这鲁镇长是不是酒喝多了，还没醒过来，待在余书记脸上找不到任何表情后，大伙才肯定，鲁镇长没有醉。
    鲁靖讲到报销一事上，余书记插了句嘴。“鲁镇长，你看这报销签字的事，还是你负责吧，我相信你。”
    也不知谁把消息传了出去，刚散会不久，老乡长王宝庆就窜到了鲁靖的办公室。“哟，我道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下凡了，原来是个楞小子，你给我听好？当年我当乡长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别他妈来这套。一到水镇就想给我个下马威，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斤两？”
    “老乡长，你坐。”鲁靖给王宝庆倒了一杯茶，“你听我说老乡长，政府确实有政府的难处，何况政府有食堂，这样做也是为了把招待费省下来多为群众办点事。这样一来对你女儿的生意确实有影响，你就多担待一点。”
    “我担待个屁，你拳头打来还要我笑脸相迎，这什么规矩。废话少说，你今天会上说的话当没说，晚上我做东，凤楼请你。”王宝庆见这新镇长很客气，倒以为是怕了他，就给鲁靖个台阶下。
    “老乡长，镇党委决定了的事怎么能当没说呢？这事还真得按我说的那样办。你同意当然最好，你不同意也没办法。”王宝庆没想到这新镇长软硬不吃。一气就把水泥地板踩得直颤抖。
    “好好好，你牛，我去找你们余书记。”
    “老乡长，这事我也没办法。你也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知道那姓鲁的那根经短了路，就把这火烧到了你头上，昨天他问我政府一年招待费是多少？我才一说，他就急了，象是花他的钱似的，这不，就有了今早这会。虽说我是书记，可你也知道，人家是市里来的人，上头有什么关系咱可是两头黑，这事，我看你老还是忍忍吧。看看再说。”王宝庆瞪着两黑眼珠望着余书记说不出话来。
    镇政府食堂里的烟囱又生气起来，自早上会议结束王宝庆又从政府大院怏怏而回后，大院里的工作人员都去商店里买了餐具。松散了很久的王二宝算是活了过来，那双拖鞋不穿了，白大褂又披了起来，手里切菜的刀使得贼团。把这些看在眼里的鲁靖就有了层淡淡的笑容。
    下午，鲁靖跟余祥招呼了一下就带上办公室的李峰出了政府大院。田里的农民并不知道鲁靖是啥玩意儿，李峰却是认识的，看见李峰对鲁靖的尊敬样，百姓也都知道了，鲁靖是个人物。这年头，到水镇的人物可多了，中央各部委办局的，省里的，市里的，来来往往，走走看看，水镇依旧是老样子，这些人模人样的人物吃完抹抹嘴，拿了东西就拍屁股走人，真问他们为水镇带来什么好处，大家可是没看见，最多就是政府大院里的墙上多了几个锦旗，政府大院里的人身子重了许多，招待费用年年攀高。于是看到是个人物的鲁靖在田里转悠转悠，对李峰问这问那的，大伙也都没放在心上，这些城里人下来无非就一个闲逛，花花世界看多了，偶尔到田里吸点新鲜空气，城里人都叫这为野游，水村的刘柱子却给这行为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饭后疯，想到这的大伙就抬头看有没有刘柱子的身影。就往日，遇到这情况，大伙总会当着人物的面问刘柱子，你他XX的是不是又在发饭后疯了，刘柱子就露出一口被水烟熏坏了的黄牙，对着人物说，这贼天气贼辣贼辣的。
    说起刘柱子，那身世是较惨的，三岁死了爹，接着娘就丢下他跟到水镇养蜜蜂的外地人跑了，奶奶爷爷外公外婆在天上念着他的时候，他就东家一口，西家一顿的过日子，他常跟水村的人说，他不叫刘柱子，他叫大伙养，村里的人就偷偷的抹眼泪，刘柱子就憨厚的笑了笑，见东家有事就卷袖子，东家还没说谢谢，刘柱子就把事情干好了；见西家的两口子打架就蹲在门口哭，西家的两口子一看这样子就都不吵了，都来劝刘柱子。
    大伙的目光并没有找到刘柱子，不知他跑到那去了，失了主心骨的大家就都不出声，甩开膀子揍土地。
    登上凤凰山看着脚下的水镇，鲁靖就有了种无言的冲动，太像阳县了。阳县也有个海，春光灿烂的日子，他总会瞒着母亲去海里畅游，每次母亲知道都会揍他的屁股，母亲是怕他出事，鲁靖摸了摸屁股，眼睛就湿湿的。
    回到大院的鲁靖屁股还没落地就接到了李拜天的电话，鲁靖一听就知道凤楼的事闹到县上去了，鲁靖就对着话筒恩了几声，余祥在鲁靖对面的办公室里就慢慢的喝着茶。
    第二天政府食堂里的烟囱又没了生气。松散了很久的王二宝又死了一截，拖鞋又穿了起来，白大褂又放在了箱子里，刀随便摆在灶上。鲁靖独自一人从田里回来看见这架势就知道李拜天的电话传开了，他把正在门口晒太阳的王二宝一把就揪了起来：“没事干是吧，没事干就滚回家去，为什么不做饭。”王二宝委屈的指了指风楼“李部长今天下来调研，大伙都在凤楼为他接风。”鲁靖朝办公大楼里啾了啾，还真没人，县上来人自己总得知道吧，这不明摆着戳自己的脊梁骨吗？
    鲁靖看了看凤楼，又看了看在面前满脸委屈的王二宝，就叹了口气，坐在门前，叫王二宝把水烟筒给他提来，咕咚咕咚的响声中，鲁靖的心也咕咚咕咚的转，他告诉自己得冷静，这事跟县上的人吵开了不好，那就算自己有一万了理由也是白搭。王二宝一边为鲁靖捏毛烟，一边跟鲁靖说“鲁镇长，别跟他们斗了，胳膊怎么扭得过大腿呢？你就去风楼吧，他们让我告诉你，没地方吃饭就去那。”
    “大腿。”鲁靖一听这词心就特别亮敞“王师傅，刚才我冲动，对不住你，现在你马上去食堂里做饭，待会大伙都得到这吃，你要是耽误了大家吃饭的时间，就自己走人，那一个月500元的工资你就别想拿了。”
    王二宝眼眨眼眨地看着鲁镇长，满脸的疑惑，鲁靖轻轻地拍了拍王二宝的肩膀，站了起来吹着口哨就朝凤楼走去。
    凤楼门口，老乡长的宝贝女儿王凤仙斜靠在门口“哟，这那阵风把鲁镇长给吹来了，怎么着，没地方吃了？那就进来吧，就是凤楼里的菜贵了点，你看是不是再考虑下？
    鲁靖没有理会王凤仙的酸语冷言，笑了笑就进了凤楼。凤楼里李拜天和余书记以及政府工作人员，全部在扑克里的笑声中陶醉，看到鲁靖来了，除了李峰也没个人站起来，大家就象没看见鲁靖似的。鲁靖接过李峰端来的茶水正要坐了，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鲁靖先是随便打开手机，随即显得很恭敬，走的到离李拜天他们远远的地方，小声的说起话来，李拜天只是隐隐的听到江书记三个字。
    江书记，县里没有姓江的，是不是其他部门或者其它县里镇上的书记，还是，市委书记倒是姓江，难道......，李拜天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把手里的扑克放在桌子上，把身子坐得直直的。
    鲁靖打了两个哈哈，声音也大了起来“请您放心，我在水镇很好，也没什么，就是最近遇到点小麻烦，不过我会很快解决的，主要是新环境，不适应，慢慢的就好了，是是是，我会记住的，过几天我来您那一趟，好久没见您了，我也十分想念您，好好好，我会记住的。”关了手机的鲁靖就朝李拜天他们走来，此时的李拜天已经悄悄把手机给关了，他连忙站了起来，全部人也都站了起来，大家又象好久没见面的老朋友，你客套一句，我客套一句，气氛就扩散开来。
   李拜天掏出手机，对着鲁靖说：“鲁镇长，你看看，我这手机怎么说没电就没电，你的手机能不能借我用一用，最近老婆身体不好，不知今天去医院了没有。李拜天的话刚一说完，大伙就赶忙去掏自己的手机，鲁靖也忙着掏自己的手机。李拜天拿着鲁靖的手机就走到窗口，他翻看了刚才的电话，一看就吓了一跳，还真是市委江书记办公室的电话，李拜天连忙装做打个电话没人接的姿势，就回到桌子旁，双手把手机还给了鲁靖。
    鲁靖也没说什么，此时桌上的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鲁靖看着李拜天，那眼神怪怪的，李拜天的心里就一个劲的发毛。
   “鲁镇长，听说您们镇里正在对招待费进行改革，可是我来的时候看见政府食堂里没开火，大伙就到凤楼来了，您看，是不是在这里吃？李拜天很恭敬的样子让大伙的身子都直了起来。
   “李部长，你看。”鲁靖用手指了指窗外政府大院食堂的上空，“我们的师傅今天起晚了，耽误了做饭时间，现在已经在做了，回去我要好好批评他。”
    李拜天顺着鲁靖的手看去，上空还真有那么一股子袅袅炊烟。李拜天想都没想就站了起来对着大伙说“去政府食堂。”
    王凤仙忙跑了过来“李部长，菜都上好，你看这......。”
    “上好了就撤回去，帐记在我头上，饭钱明天到县里找我拿。”李拜天说完这话就忙把脸上的灰色变成笑容对着鲁靖说“鲁镇长，您们镇上的改革我大力支持，其实早就应该改革了，中央已发过相关文件，要刹住吃喝风，你的这一举措，我们将在全县范围推广。
    饭桌上，大伙忙着敬李拜天和鲁靖酒，王二宝没想到鲁镇长真的把李拜天他们给赶到食堂里来了，在他的脑子里应该出现的场面是鲁镇长无精打彩的样子，甚至被李部长训上一顿，看来鲁镇长真不简单。
    余祥今天面对杜玲仙的蜂腰算是没了兴趣，想不到鲁靖这小子真有后台，而且还是市委书记。看来压制打击他的想法是不能有了，以后自己升迁还得靠他。
    李拜天刚出政府大院就打电话给王宝庆“以后你少惹那姓鲁，出了事，自己负责，也少来烦我。”
    回到宿舍的鲁靖打开了笔记本，他想写下凤楼风波的全过程，没想到电信局老同学一个假电话能产生如此效果，看来中国要从人治走到法治的路程还很漫长，先不管这些，这一劫算是过去了，李拜天是没有胆量去弄清事情真相的，至于余祥，还得防着点，那可不是省油的灯，狐狸说不定都要被他卖了。明天，也不知会面临怎样的难题？
二、水村选举
    镇上的选举刚刚结束，村里的选举就紧密锣鼓地开始了，水村就在政府的旁边，鲁靖来了将近半年，对当地的情况已经基本掌握，这里的农民没有闯荡意识，万事都靠政府引导，而镇政府里几位当家的也都是喝西北风的料， 最近他已经想好了一个发展水镇的方案，感觉还可以，三天没有出政府大院的门，他的心里就堵得慌，是该出来吸一吸新鲜空气了，早上听李峰讲水村今天选举，他就想去看看，趁现在想出去走走，他没有向镇里打招呼就朝水村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水村村委会，鲁靖就碰到刘柱子和十多位乡亲坐在墙根烤太阳，鲁靖也就没有继续前往，大伙见鲁镇长来了，忙从屋子里抬出凳子。
    “我说，几位老哥在这里嗑什么呢？村里正在选举，怎么你们也不去投票。”鲁靖的屁股还没落到凳子上，话就从嘴里蹦了出来。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把眼光落在刘柱子的身上，鲁靖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准没好戏，果然，刘柱子这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鲁镇长，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如今的选举整一个政府游戏，选什么人，让谁当，这政府不都定下了吗？我们那能操那瞎心，你说是不？老百姓选的官当上的机率不大，老百姓不选的官，嘿，他还人五人六的当上了官，我们算是看透了，以及凑那热闹，还不如在这里烤太阳，暖暖身子骨来得利索。”
    应该说刘柱子说的这翻话在目前的中国还真存在，而且正逐渐形成一种风气，这鲁靖心里何尝不清楚，不要说村里，就是县里市里也有这种现象，上面的事他管不了，可村里的事他鲁靖还是能说上一两句话的，眼前的刘柱子说这话，说好听一点是对选举有意见，说白了就是对政府失望，这是很危险的信号。古人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万事可是民为先呀。鲁靖这心里一嘀咕，嘴上可就说开了。
   “我说乡亲们，不知道你们信得过信不过我，如果信得过，就请回家让村里的人都到村委会去，今早不是投票吗？我给大家保证，选举公证合理透明有效，并且当场验票，验票人我从政府里调，还有就是村民们选举一位代表共同参与。如果我鲁靖要是说话不算话，这镇长我还真不想当了。”
    鲁靖说完这话一边催刘柱子他们让乡亲们到村委会集合，一边掏出手机给李峰挂了个电话，让他立刻赶到水村村委会。刘柱子早就听王二宝讲过鲁镇长大闹凤楼的英雄壮举，当时他就说那无非是官场上的权利争夺战，过了也就忘了。如今他又想起了这事，想起了这事的他就认为有必要试一试，如果真是个好官，水镇就真有希望了，别看刘柱子平时跟政府顶，可他的心是好的，那都是为镇上的百姓，百姓不敢说的他敢说，百姓不敢做的他敢做。鲁靖已经转身朝村委会走去，刘柱子他们也都风风火火的敲着锣鼓去挨家挨户的喊“鲁镇长亲自到水村来监票，大伙快到村委会去投票，鲁镇长说只要大家选举出心目中的村干部，他保证选举有效。”
    村委会里象揭了锅，人头窜动，村支书刘大水就有点迷糊，怎么往年选举冷冷清清的，如今却象赶集似的，前几天为了选举的事，他专门到余书记家送了一万元钱，上头是没了问题，问题的关键是怎么来了这么多百姓？
    鲁靖到了村委会门口想了想并没有去选举现场，而是跑到了楼上办公室的一间房子里坐了下来，此时村委会所有干部都在选举现场忙得不可开交，也没人发现他的到来，他拿起电话，让李峰先到现场主持选举，说他有事耽搁了要晚一些来。李峰是刚从学校分来的大学生，比他早到水镇两个月，他一出门都带上李峰，于是水镇的人都知道了李峰是鲁靖的贴身秘书，他选择李峰而没有选择其它的人是有道理，李峰现在还是一张白纸，他需要的人就应该这样，尽管李峰对水镇的人和事还不熟悉，但这些并不重要，来了两个月，鲁靖就发现，李峰此人很正直，人又机灵，能管住嘴，这样的人没有被县里发现是县里的损失。
    从窗外鲁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选举投票的过程并不复杂，排队的群众很平静，也许大家都听说了鲁镇长要来的事，也许因为李峰不声不响的坐在那里，也许因为大家早已看到刘大水的紧张样。刘大水这XXXX的平时可凶了，对群众那是没说的，象对付阶级敌人，但人家上头有人，手里有权，大伙再有意见还不是天大的事如放屁。
    打电话给李峰的时候，鲁靖特别强调了一点就是他来水村的事不能让余书记知道，也算是鲁靖经验欠缺，这么大的事情余书记怎么可能不知道，群众才在现场这么一嚷嚷，刘大水的电话就打到了镇上。眼看投票就要结束，在这骨子眼上，余书记的小车就鸣着喇叭进了村委会，后面还跟了两辆车，一辆是镇上的，一辆是派出所的，估计镇上管事的全都来了，鲁靖一看这阵势就知道今天又要和余祥碰上一碰，他的眉头就锁成了一团，他是镇长，余祥是书记，这事他还真不好管，怎么办？虽然刚才他已经打电话让电信那铁哥们拿着摄影机和相机赶了过来，但不知这姓余的和刘大水又有多少猫腻？
    刘大水一看余书记来了，脸上的愁云散得飞快，他握着余书记的手抖个不停。余祥看都没看他一眼就问李峰“鲁镇长呢？”
    “鲁镇长说有事耽搁一下，马上就到。”李峰也挺急的，鲁镇长要再不来，生米可就煮成熟饭了，余祥一听鲁靖不在，全身就都放松了，他让驾驶员从车里把他的紫沙杯子和茶叶拿了出来，泡了一杯茶坐在凳子上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鲁靖知道，他不进去，情况会更糟，同学还没到，眼下就要进入计票阶段了，想到这的他就放开步子走了进去，全场人的目光就都盯了过来，水村的村民就都让出了一条路，水镇的大当家和二当家象征性的握了握手就都坐了下来。
    选举现场的骚动让余祥和鲁靖都站了起来，此时刘柱子和几名群众已经把记票的人打翻在地，刘柱子从箱底把一大把全填刘大水的选票拿到余祥和鲁靖面前“余书记鲁镇长你们看，XXXX的玩假，事先藏了一大把选票在箱子里，刚才我们来的时候叫他们打开箱子，杂种几个硬是不开，说前面的群众已经看过，后面来的就不用看了，余书记、鲁镇长，我们大部分群众要求按人头对票，如果真冤枉了他，我刘柱子情愿坐牢，如果对票后票多了出来，请书记镇长做主，重新选举。余祥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就把头转过来望了望鲁靖，恰巧鲁靖也在望他，看到大伙都很激动，余祥就对鲁靖说，鲁镇长，你看这事.......？
    鲁靖对刘柱子说，让大伙推荐两名代表出来“对票”。
    结果很快出来，水村176户人家600人，有选票权的450人，箱子里的票统计了一下有723张，鲁靖慢慢的喝着茶，虽然是手里端着的是水村村民送来的大碗茶，却很是悠闲，余祥的紫沙杯子此时倒显得有点暗淡。
    “鲁镇长，我们进去谈谈。”余祥说完带头走进了村委会党员活动室，镇上几个管事的也都跟着进去了，鲁靖抬起头来看了看水村的群众，大伙也都把目光盯在他身上。
    “今天水村选举镇上的人差不多都来了，这说明了什么问题？这说明水村在镇上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及水村村民的刁难性，大家都知道，水村是一个以刘柱子为首的刁民群体组合，以往上头来人到水村调研就吃了这小子几个哑棒，很是有损于我们镇上的形象，所以在选举村干部的过程中，我们需要做的是选拔听话的，必须对党完全忠诚，当然，人无完人，金无足金，我们所选用的干部不可能十全十美，有点错误是可以理解的，只要他能改正了，那还是好的干部，对于这次选举我想说的是，尽量看到刘大水的优点，尽量本着有利于我们开展工作的方向去看。还有一点我需要提醒大家，弄假票的事是否是刘大水指使人干的还没有查清楚，我们不能匆匆下结论，万一是刘柱子或者其他人搞的鬼，那我们是不是就冤枉了一名好同志，这样做的后果对挫伤基层干部的积极性不容忽视。大家发表一下意见。”余祥没有把头转向鲁靖，而是把眼光投给了派出所所长李天国。
    “余书记刚才讲的话我绝对赞成，在一群对政府抱有成见的群体中搞选举，我们不能绝对化的公开透明，在管理上，我们必须掌握主动权，不然以后的工作真的不好开展。”
    李天国这翻话让余祥多多少少有点不满意的眼神。他讲了那么多，而李天国这滑头就随便应付了一下，真是让他失望。而其余几位一看这架势就都哑了，各自低着头喝茶，这关键眼上，大伙都知道书记镇长在交火，谁他们都得罪不起，此时最好别开口，能说不得罪两位的话还真找不出来。
    余祥没有办法就只好点名发言。但大家的话就只一句：“我绝对服从镇党委的决定。”
    而此时沉默的会议室外面，水村的村民已经嚷开了“我们要公平，我们要透明，我们要重新选举。”那呼声一潮高过一潮，余祥的脸就青的厉害。他推开门就见到三个抬摄象机和照相机的人站在村委会门口正在为群众摄影，而群众也对着镜头撕开了嗓子，余祥走过去跟那三人打招呼。
    “我说几位师傅，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摄影的。”那三人掏出了名片对余祥说“我们是市电视台和市报社的记者，特地来这里采访村民选举的，中央不是发过要加强村民选举公开透明的选举文件吗？我们的工作也属于这一内容，这事我们事先已经和您们鲁镇长联系过了。请问你是？听鲁镇长介绍，水镇在余书记的领导下，这里的选举走在了全市的先进行列，已经完全公开透明，您能带我们去见一见你们的余书记吗？我们想让他给我们介绍一下经验，这样可以在全市推广学习。”
    面对镜头的余祥算是哑了，没想到鲁靖这XXXX的什么人都有，他这次算是栽了。
    “三位师傅来了，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的余书记，你们说得对，水镇的村民选举的确是本着公平透明的原则进行的。”鲁靖的出现挽回了余祥的尴尬，余祥就顺势下了台阶。点着头对记者说“是的，是的。水镇在这方面做的仅仅是遵循贯彻了中央的文件，谈不上走在前列，两位先到我们镇上去坐坐，我们好好谈谈。”余祥目前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水村的村民出现在电视机里。
   “不了，我们需要的就是现场的镜头，现在看来要选举了，我们先取镜头吧。”
    回到党员活动室，余祥瞪着鲁靖“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吱一声。”
    “都怪我经验不足，起先我没想到村民选举这么复杂，也就没有向你汇报，我想到时候采访再联系你。你最近也很忙，每天上寨下村的，我是不忍心让你多操劳。这事都怨我，我去说说，让他们赶快离开。”鲁靖说完站起身子就要出去。
    “得了得了，这时候把人家赶走，那还不把事情给闹大了，走吧，重新选举。”余祥只好把苦果子往肚里吞，笑的样子都是黄连。
    李峰组织政府的人员把选票都发到了村民的手中，刘柱子把选票箱打开，让大家看清楚里面没有东西，此时照相机卡擦的亮起了闪光灯。
    选举结果公布的时候，刘大水仅得10票，刘柱子得420票，但因为他不是党员，所以鲁靖与余祥商量以后就决定让李峰到水村当村支书，为镇政府特派下基层挂职锻炼的干部，而刘柱子也理所当然的成了水村有史以来的民选村长。
    第二天，市日报社发表了“大学生当村支书，民先村长笑开颜”的水镇选举报道，刘柱子笑成一团的照片被登了出来，而且是头版头条。刘柱子本人后来说，那是他有生以来笑得最开心的照片，因为水镇来了个好镇长。为此，水镇受到了市里的表彰，余祥鲁靖也因此被县里通报表扬，说他们为村委会选举开了个好头。
    刘柱子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选为村长，当听到选票结果的时候他连忙从监票位置上跳了下来“鲁镇长，我不行的，这村长我真当不来，你就饶了我吧，选其他人？反正我不行，我当村长这不耽误了大伙吗？”
    “你过来。”鲁靖很平静的对刘柱子说。
    等到刘柱子走到身旁，鲁靖就站了起来“给我听着，你XXXX的要是不好好带领大伙致富，我让你好看。”鲁靖说话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大，以至于连余祥都被吓了一跳。鲁靖用手拍了拍刘柱子的肩膀，“我相信你，大伙也相信你，记住，人活着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自己，那他和猪鸡是没有分别的，不要先想到自己，多想想能为大伙做些什么，这样一想，你这村长当得就塌实了，能耐也就长了，当村长被误会，受委屈的事情少不了，但只要你心里认为值就不存在误会与委屈。”鲁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刘柱子，群众听完这话就把巴掌拍得老响。
    给李锋和刘柱子谈话结束已是夜深人静。坐在回大院宿舍的车上，余祥回想自己与鲁靖两次交手失败的原因，余祥算是开窍了，跟鲁靖斗得多长个心眼，以后他余祥必须与社会各界多多联系，想办法把镇上几个副职的嘴巴改成姓余的，同时自己也要改变自己的形象，看今天老百姓对鲁靖的拥戴，余祥就一肚子鬼火，究竟谁是书记。XXXX的鲁靖，走着瞧，有你好看的时候，看着窗外的夜色，余祥的牙齿把涌进车窗的夜风咬成了两截。
    从水村村委会回来的路上鲁靖并没有回镇政府，他思路已经从选举的场子里转到了水村的未来如何发展，如何为全镇带个好头的规划上，他在水村路口等余祥给李峰和刘柱子做思想工作，他想跟新上任的他们俩商量柑橘的种植方案及水村青年上夜校的问题。
    此时月儿没了踪影，天空凭添了几许愁云。

师永平   2006年3月19日夜于玉溪随笔草

二十四桥

民心所向，鲁镇长这个人物还是塑造得栩栩如生，不过桥觉得小说的语言与杂文是有所区别的，还是尽量掩其锋芒为宜。

烛光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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