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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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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14 09:06: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watermark]很多时候, 一个人静下心来回忆往事时, 大概想的最多的还是她。
认识她实在是太偶然,如果不是因着我当年的某份职业之便,恐怕一辈子也不会认得她。
我所在部门隶属于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是其中一个旨在援助发展中及不发达国家的国际人道主义项目。
那年,继赴江西扶贫之后,团中央又组织了一次首都教育系统三下乡活动,很多的教师和教育工作者们被派往我国边远贫困地区,其中很多人后来留在了当地。 由于我身份比较特殊,被安排在赴河北省某地区的工作组中。任务很多,最主要的是协助国际组织官员们考察当地的生活条件以及贫困状况,以便申请到对该地区的实际项目援助。国际组织的官员也随同前往。
这样,就开始了我们长达一个多月的实地考察。
地处冀西的这个县城曾被国家列为重点扶持的贫困县。 并且还是著名的革命老区,长期以来,i这个革命老区却处在贫困的边缘,长年靠吃国家救济维持着农民的生计。这样一个贫困大县,它的教育水准不用问也能想象的到了。
我和老外都犯了主观臆断的错误,考察中的实际情况让我们很吃惊。我们一行人里有四位来自首都教育系统的老师,看样子才毕业不久,另外三位都已经是鬓发班白的人,除我之外都是职业教师。在当地官员的带领下,我们先来到了位于大山边缘的一个村子。村子不小,总有七八百户人家,靠在山上种植一些农作物和药材维持生活。大白天的,村子里非常安静,见不到城市中的那种讨厌的喧嚣,也听不到家长里短的闲扯声,巷子里偶尔跑过一条看家犬,j芦花老母鸡神态安详的在国道边散步。
当时正值盛夏,大约是因为太热的缘故吧,农人们都歇了晌。
进入村子百十来米时,
耳畔忽然传来奇怪的歌声。
凝神细听, 又不像是唱歌,就好象老和尚在诵经文。不过,经文的内容我可是听到了,l毛老人家的“西江月”居然也成了庙里吃饭的营生?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
声音由远而近,抑扬顿挫,看起来,庙的伙食不错,和尚们的中气还挺足。
带路的县官看着我们疑惑的神情,低下头想了想,示意我们跟着他走,并且告诉大家不要大声说话。
走过一个低矮的缓坡,绕过农家院落外堆着的麦秆,一行人来到一座很大的院落前。诵经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院子的大门歪斜着倒在一边,锈迹班驳,很久没有关过似的。
院子里很干净,草垛子整齐的码放在墙跟下, 机井的管子搭在晾晒衣服的铁丝上,一只小黑狗见有生人来低低的咆哮着朝我们示威,三只小鸭子则嘎嘎地扑打着翅膀跑过来,好奇的看着我们中间那两位黄毛蓝眸的“外星人”。
诵经声时高时低,悠扬婉转,大热天的真有点像喝下了一捧山泉般的清凉舒适。早有人通报了我们的到来,村子忽然苏醒过来,就像赶大集过大年一样,老少村民纷至沓来,堆在大门口伸头张望。你推我搡的谁也不往前走了。大约是这个村子里头一次来外国人吧。
其实,不是第一次了, 解放战争接近尾声时,这里曾来过苏联军事顾问。
门口的喧嚣使得屋子里的诵经嘎然而止。门帘动了一下,顿觉眼前一亮!
一位穿着朴素的年轻姑娘正站在台阶上发愣,她身后的门帘缝隙处还挤出了几个剃着光秃儿的小脑袋。我这才注意到姑娘站立着的门框上有块铁牌子, 上面用红油漆写着几个字:三年级。
原来这里居然是一所学校。贸然走进来不明就里的还以为这是村里的某户人家呢。年轻姑娘是这所小学里为数不多的几位民办教师之一、高中毕业的文静老师。听说来了外国专家和北京的老师, 村长忙活着叫人去把其他几位分散住在偏远村落的老师们找了回来。
这里的生活条件确实不好。
张罗了老半天,我们面前那张瘸了一条腿的八仙桌上才勉强凑齐了七、八个盘子, 盘子里的内容也叫我有点汗颜。
烤红苕干、凉拌青菜、炒青菜、一盆扁豆里爬着几条毛毛虫般的肉丝,唯一一样豪华的菜是条大鲤鱼,清蒸的,闻上去味道还是不错的。大约是来到中国后一直吃请的缘故,两位外专见了青菜就跟见了他们远在欧洲的老婆一样,吃的那叫一个起劲。我和另外三位老师几乎没有动筷子,要是我们也动起来的话,这桌可怜的菜估计就没外专的份了。我们几个只是低着头喝酒。
山里人自己酿的酒度数就是比小二地道,真够劲!
光喝可不成,肚里没东西那是要出丑的。于是,那盆烤红苕干基本上没浪费。说实话,我没敢去和村长聊天,我怕见到那厚道山民脸上的歉意,一个只靠可怜工分过活的村子能拿出这些招待我们,已经是很珍贵的了……
文静老师一直在一旁忙碌着,看得出,她受过很好的家教,灶上的活做的很利落,由此我也暗生感慨,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在城里还是靠别人伺候呢,哪儿有这般的勤劳……

喝完接风酒,吃罢迎宾宴,我们开始各自的分工。来自101中学的黄老师和米老师坐车去三十里外的镇中学听课;69中的小江老师跟着本村小学的方老师旁听他们四年级的课;我带着两位外专则坐进了文静老师的课堂。
孩子们睁着好奇的大眼睛,不时地打量着两位金发碧眼的外国老头,两位外国朋友也兴致勃勃地用流利的汉语与孩子们小声的交谈,文静老师在隔壁准备临时教案,趁这工夫,我拿出准备好的录音机,调好了接受范围,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开始听课。
那时候,笔记本电脑在中国还属于少数人的特配物资,作为国际组织的中方随员,我自然而然的近水楼台了一把。大功率电池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大部分孩子围在外国人四周,另外一小堆则怀着特别大的兴趣看着我调试电脑。有个眼睛很大脑袋也很大但身体相对嬴弱的小家伙细声细气的用当地方言指着我放在课桌上的电脑说“俺家也有咧, 彩色的,能出影,还能唱歌咧~~”
我使劲忍住没笑出来。娃说的是电视机。忽然间, 唧唧喳喳的吵闹嘎然终止,孩子们很快回到座位上,隔间的门帘轻轻挑起,文静老师端着粉笔盒子和尺子等教具走了进来。
文静老师有一点紧张,看的出,外国人旁听在她的教学生涯里怕是新媳妇上花轿,开天辟地头一遭。
“都坐好了, 现在开始上课!”
小老师还是有那么点威严的,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这堂课居然是几个年级混上的,这种教学方法恐怕在城市里是闻所未闻的。外专们也颇感兴趣,他们非常希望知道,这种奇特的教学方式会如何进行。
文静老师分别在黑板上划分了几个框框,把几个年级的课程内容飞快的写在上面,我注意到,文静老师用的粉笔都是很短的笔头,没有一根是完整的。内容写好后,小老师叫低年级的默写,中间的默诵,高班的则开始用我们刚进村时听到过的奇特方式唱课。我有些惭愧的低下头,竟然把唱课听成了诵经。说起唱课,不能不说这是乡村民办老师们的一大创新。
这里的孩子们喜欢唱山歌民谣,老师们注意到,如果用硬灌的方式教授普通话,将不可能达到应有的效果,于是,灵机一动,把课程内容改成了说唱的形式,这才有了被我们这群“外行”听成诵经的唱课。接下去唱的是毛老爷爷的诗词《沁园春  雪》。那声音十分的好听。可惜我的录音没有保存下来,否则可以让大家也听听山村小学那抑扬顿挫的朗朗书声。一堂课被文静老师讲的绘声绘色,精通汉语的外专们不时的翘起大拇指小声赞叹“太奇妙啦!”

下课的铃声是看学校的老爷爷用一口破了边的钟代替的。
孩子们撒着欢地涌向场院,那架唯一的、破烂不堪的滑梯成了小小子们的天地,女孩子们则拉开了皮筋,居然唱的还是老师们编写的课程“小九九,真好记,一七就得七……”
两位分别来自不同国家的外专则成了大孩子们注目的对象。来自意大利的萨白尼先生微笑着给高班的孩子出了道题,这道题有趣到直到今天我还拿着它去晃点别人。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夕阳西下,田里的大人们也收工回家, 村子里飘起渺渺的炊烟。
这个村子依然沿袭着过去的老方式,那就是吃派饭。当年下乡的工作组都自带粮票和伙食费到摊派的各家各户吃饭。我们也不例外。我们去的这家在村里算是殷实的,小院里还停着辆半新的昌河大发。主人家是做药材发家的,在村里算是大户了。这顿饭比之村长请的那顿简直是天上地下……

因为是教育工作组,所以也请了文静老师陪席。饭间,却很少见文静老师动筷子,只是静静的陪坐在一边,听着两位外专即席发表对今天上课的感想。 夜色浓重,县里来接我们的车就停在村口, 一行人匆忙辞别山村,登上了汽车。
车开出很远很远,回首望去,一个瘦小的身影仍提着马灯站在村口目送着,我不由的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隐约间我预感到,我还会回到这个山村里的。
那道题给出来也晃点大家一下吧~~
5,这个数字,l用加减乘除法都来一次,等于24。有位海军科研哥们昨天晚上已经被俺晃点的差点就哭了~~该老兄居然连公分母都用上了,也没算出来~~看样子晃点的不是一两个哦~~~
外专们带着成果回纽约复命去了。
我回到了自己在京城的办公室,时间在不经意间匆匆流走,一些心情也随着烦琐的工作烟消云散。
有时候就是这样倦怠,可以忘却很多曾经让你感动不已的往事,也可以失去原本可以拥有的东西。
这一年的金秋,机构大假,外国老总绞尽脑汁的在想去中国的哪儿度过难得的假期,大伙儿纷纷献计,秋天嘛,要么去看红叶,要么奔上海啃大闸蟹,再不然就去看海……基于童年的“遭遇”,我一听到螃蟹两个字,胃内不禁一阵翻腾……

我拿出一张彩色照片递给老总,那是我们当年与山村小学的师生们的合影,背景是苍茫的大山与静谧的田园风光。老外顾不上矜持,高叫道“歪瑞固得!”
舒适的丰田中巴行驶在经过整修的山间公路上,同事们被窗外秀美的乡野景色吸引,男男女女唧唧喳喳议论个不停……
我苦笑。大约是在城里呆久了吧,才离开京城几步路就兴奋的忘乎所以。记得有一年,远足到冀中某山区采风,见到了壮观的藏兵洞时,我的心情也和他们一样,兴奋不已。
山我可没少爬过,乡村去的就更多了。然而,心的深处隐约有处地方却是怎么也抹不去的。是一种思念,抑或是一种留恋,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中巴开进了当年去过的县城,提前预约好的县旅游办公室的接待人员早已经等候在古老县城的城门口,当中的一些面孔仍然是熟悉的我随意而不失热情的与他们打着招呼,同事们则用看外星人的眼光不时的打量着那些个衣着有些滑稽的乡下人。这种眼光我早就领教了,在江西扶贫的日子里,那么多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主儿当年也是用这种鄙夷的眼光对待那些把他们当成救命恩人的老区乡亲们……
安排好老总和同事们的住宿后,我独自在街上溜达。这里的景物还和那年一样,街道虽然有了一定程度的修整,仍可以看到某些角落里的污浊与混乱;只是,人们的精神面貌大不一样了,从他们的眼里看到的不再是那种贫困的失神,每个人的眼中都或多或少的表达着一种东西,那便是希望。
信步走进县里最大的新华书店,在书架与文具架间浏览。转悠书店是我自识字很多后的习惯, 每到一处,先找书店,我以为,一间书店的规模也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反映出该地区的教育水准。
老店依旧,还是那年来时般的陈旧,不同的是书架上摆放的书籍刊物和城市里基本接近,衣着鲜光的少男少女们拥挤在书架前挑选着他们喜欢的读物。也许是职业习惯吧,我在教育类书架前浏览的最长久。职业习惯是好东西,往往让你在不经意中得到收益。
我正在翻看新出版的《青少年教育心理学》,偶然抬眼,却望见在收银台那里,­有个似乎熟悉的身影正在周身上下摸索着……
看到熟人自然是要打个招呼了,但我并没有看清楚熟人熟在哪里,习惯性走过去,从背后拍了那人的肩膀一下。冷不防被人拍肩膀的最大反应就是猝然回首。四目相对,我们不约而同的叫出了声“老师!”大家别误会,对方不是我多年不见的老师, ­而是山村小学里我印象最深的文静老师。
文静老师显然没有想到能在这里又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有点激动。
文静老师依旧穿着那身有点褪色的大红灯心绒外套,袖子上套的袖套,脚边放着一个大提包,看得出里边收获不小。收银台上还堆着一摞教参书籍。收银员正有些不耐烦的催促着“一共是92块8毛6,快点!”
l人们通常在窘迫的情况下,会有不同的表现,我猜文静老师眼下正是捉襟见肘吧。二话没说,拍出一张新版百元钞,顺手从书架上把我刚才阅览的那本书也加进去,­ 不多不少,正合适。我问文静还需要不需要别的教参,顺便一起就带回去了。文静咬着嘴唇,脸憋的通红,老半天,抬起头,那对美丽清澈的杏眼飞快的看了我一下,又把头低下去。我大大咧咧的笑着“哈哈!我们不算是生人了吧?都是搞教育的,有啥吩咐尽管说,没啥不好意思的哦!”
走出书店时,我的双手上都拎上了沉重的书包,文静老师居然还带了扁担来,也许,她预料到了此行会收获颇丰罢。我带着文静来到我们下榻的招待所,一群刚从外边打完牙祭的同事刚好擦身经过,其中有人大惊小怪的叫着“老大在这里还有个妞儿啊!真是想不到哦!”说的文静当时脸就变了,我差点跟他们窜了……文静说什么也不进去,更别说搭我们的车一起了。
无奈,只好送她到长途车站,帮她安排好那些宝贝书后,我一本正经的告诉她,别理会那些俗人,我此行是带着这些人接受再教育的云云……文静听着我牛头不对马嘴的解释,忍不住低下头扑哧一声,笑了。
又见山村。
抵达山村正好赶上吃晌午饭。 村长颠颠的赶来迎接我们,我和他也算是老相识了,我们很热烈的握手拥抱着,朴实的山里人竟然激动的流了泪。
吃派饭的历史早就过去了。不过, 为了让那帮城里银知道啥叫粒粒皆辛苦,我还是暗示村长照老方抓药,给他们来个下马威还是很有必要的。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的围在那张具有历史意义的破桌子边,看着桌上的烤红苕干和一堆青菜(这次我没让加鱼),谁也没抢着动筷子。这时候,邻居家的一头老肥猪哼唧着把丑陋的脑袋从门帘子外伸进来,小眯缝眼好奇地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妈呀!妖怪!”女孩堆里不知谁第一个喊叫起来。男孩子堆里有出身农民后来奋斗到城里的,望着老猪,看着同事的狼狈样,不禁掩口窃笑。
我坐在炕沿边上正和村长对着吹旱烟袋,见此情景忍不住从嘴边吐出个字儿“猪!”老猪好像是听明白了,咧开大嘴冲我一笑,晃悠着退出去,哼哼唧唧地找吃的去了。
村长惊讶道“咋?恁还会牲口的话咧?!”
我哭笑不得。城里的孩子就是这样,居然真的没见过活生生的猪,就别提真的驴子和真的别的什么牲口了,接下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笑话。
那顿饭,这帮人,吃了得有一个多钟头。就好像真的叫他们吃糠咽菜一样。严重鄙视之……
不过,老外倒是吃的兴致勃勃,对他来讲,这一顿绿色纯天然绝对是城市里享受不到的美味,更何况,老外在自己国家里还是一本色农民呢。
饭后,大家提出去田间地头看看。
我们来巧了,赶上了农忙麦秋。
康拜因隆隆做响地在麦田里跑来跑去,把一群从没见过农忙的城里人看的又喊又嚷的,比看小立体电影还兴奋。村长和我在一边陪着老外聊天。
老外和村长掰着手指头算收成,算罢,老外格外开心,村长则一脸的自豪,看来,今年的收成不赖,大伙儿能过个好年了。
麦田里自然是插不上手,村长领着大家奔了作物种植田。
花生,又名仁果,是当地的一大特产,我想考考城里的各位,这花生是长在树上呢还是挂在藤上呢?
呵呵,都不是,花生是埋在地下,藤蔓虽然高出地表,但是果实却藏在泥土里。可怜一群高知对此浑然不觉,满世界的找他们平时印象中的花生……
等农机把花生连藤带果的拔将起来后,他们才啧啧称奇“原来是这样哦……”
砸仁果,也叫摔花生。
花生可不会老老实实地自己从藤上落下来,他们大约误解了许地山老师的那篇文章《落花生》的意思了。
一棵花生藤上起码有上万颗花生,纠缠在根须与茎脉之间,需要用手工摔打才可以收获。这可不是轻巧活儿,一要有技巧,还要有把子力气。
村子里最大的场院中,由村里的老太太们领衔,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摔花生劳动竞赛。
老外撸胳膊挽袖子坐在一群大娘中间,起劲的摔着藤蔓,花生劈里啪啦的从藤上被摔落尘埃。大娘们乐不可支,因为老外的样子实在是可乐。
城里银们起初在边上看,后来见老总乐此不疲,脸上挂不住了,也纷纷参加进来,慢慢的,他们悟到了劳动的欢愉,场院里的笑声此起彼伏……
砸仁果这活儿我不干。不是我懒,嘿嘿,过去没少干了,今天难得调动起别人对劳动的热情来,我也好趁机去忙点自己的事嘛。
三拐两拐的,我又来到了小学门外。
大门油漆一新,稳当的坐落在门轴上,学校的牌子也挂上了“中心小学”。恩,看着挺不赖的。
看门的大爷笑眯眯地问我“您是上边下来的老师吧?我见过您,还有两个黄毛是不?”
我笑了。大爷的记性不赖。
农忙季节,孩子都放了假,老师们估计也下田忙碌去了。
漫步在熟悉的地方,心里自然有些感慨的,具体是什么,自己一时也说不清楚。
三年级的教室门没关,我走进去,站到了老师的三尺台前,望着下面空空的桌椅,习惯性的清清嗓子,准备开讲。
呵呵,意识收回,讲什么啊?一个人都没有。还是写点什么吧。
于是,笔走龙蛇的在黑板上留下了一首毛大爷的《沁园春  雪》。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粉笔头刚好用完,身后却传来清脆的巴掌声。
回头一看,是她。
有些人一生里会有无数个巧遇,却一次都不能圆满。有些人属于傻人傻福,我就是后者。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打量文静老师。
高挑个,身材匀称,不胖不瘦,肤色是那种只有经历过风雨的健康色调,圆脸,细眉毛,一对好看的丹凤眼……
手修长白暂,倒不像是农家女的手……梳一条黑亮黑亮的大辫子。
恍惚中,还以为看见了刘长瑜老师扮演的李铁梅了……
文静老师眨眨眼睛,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腾的红了“那个书费……能不能……过两天……恩……”
嗨!这事啊也犯得上这样么?
我手一挥,做领袖状“不用还了,就当是我给孩子们的礼物啦!”见文静还在犹豫,我一本正经的对她说“就算是我这个山外的老师送给山里的同行一个见面礼吧,中不中?”
文静咬了咬嘴唇“中。”
我们就这样开始了友谊。
友谊转化为更进一步比较难。
这个山村里从来就没有闺女往外嫁的习俗,百十年来都是倒插门姑爷,所以,村落人丁比较兴旺。有了那么多的壮劳力,下田干活自然不是问题,正所谓男耕女织,田园风景,羡煞旁人啊!
当时是没有那种冲动的,由于地位的悬殊,加上各自的家庭背景不尽相同,我没往那边打什么注意,还是以结交朋友为主。于是,一来二去的也成了无话不聊的知己。
文静老师所在的山村小学负担着附近十几个村落的教学任务。平常都集中在这里教学,特殊情况下,比如山洪爆发和雨季等罕见气象条件下,老师们要翻山越岭跑出百十里地去分散教学,艰苦程度可想而知。
乡村民办教师的工资那时候没有一个指定的文件规定,待遇五花八门。文静老师一个月的工资才200元,没有生活补助。学生家长感激她为孩子们做的一切,经常从拮据的生活中拿出些粗粮和鸡蛋啥的叫孩子们带给她,但文静老师把自己的工资和这些“补助”都换成了教学用品和书籍。为了孩子们,小小年纪的她,眼角已经有了几丝皱褶。
文静老师家里还有两个哥哥,都不很争气,大哥谈恋爱谈的你死我活,结果得了精神忧郁病,几经辗转也没看好,征兵时本想托个后门的,可就在人武部相面的那天,犯病了。
另一个哥哥学人家跑单帮,结果血本无归,还给家里欠了一大笔债务……
文静是家里最小的,但由于山里人的重男轻女思想,加上两个哥哥的颓废,成绩优异的文静读完了高中后不得不告别了课堂,担负起替兄还债的艰苦生活。
为了还债务,文静从16岁起就和伙伴们到几十里外的铁路边拣煤渣,去山上摘中药,帮别人打短工……
吃尽了苦头。
等债务偿还清楚了,文静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文静是个倔脾气的姑娘,死活不嫁。父母明白,在两个兄长的问题上委屈了丫头,丫头本可以有更好的出
路和前途。于是,就没难为她,让她去考了县城里的师范学校,相当于职业高中类型的培训班。
拿到毕业证书的那一天,文静开心坏了,一个人在县城里疯跑了半天……
从此,她拿起了教鞭,成为三尺讲台前一名普通的民办教师。
四乡八村的人们都熟悉她的名字,因为,她执教的几年里,先后为山里人培养出几拨质量优异的人材,有些上了城里的重点高中,还有的,被保送上了北京大学……
17岁到25岁,8年的光阴,文静老师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感召了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投入到了乡村教育事业中,山村的小学从最初的简陋土胚房逐渐形成了青砖大瓦房,也有了电灯和初级的教学设备。那年,由于国际援助项目对这里的考察取得突破性成绩,这里的生活条件和教学水平有了明显的改观。不过,山区的条件依然如故。
假期就快结束了,城里来的红男绿女们也对山村产生了依恋之情。老外更是爱上了这里的山山水水,连着几天由村长带着翻遍了这里的大小山峦,拍了很多的好作品。当初见了猪老大魂不附体的几个小丫头也居然敢去和老猪们交流了。
学中文出身的我义务给小学的孩子们当了几天的实习老师,深得孩子们的喜爱……也叫文静老师对我刮目相看。
呵呵,或许就是那个时候,爱情的萌芽悄悄诞生了吧。
回到喧嚣的都市,又投入了紧张繁忙的工作,内心深处总忘不了那条黑亮的大辫子了;老外也经常拿着那些照片在办公室里发呆,看样子,下次放假还是要去老地方了……
工作关系,我跟着老外出了几趟公差,游历了欧洲诸国,所见所闻叫我印象深刻了一把,国际先进的教学理念把我这个公立大学培养出来的书呆子着实的震撼了一下,某些东西开始在头脑中复苏。
出差回来没买别的,用我的外汇补助特地给山村小学买了一套先进的幻灯器材,也给文静老师捎带了一台卡西欧计算器。
时间过的好快,又到金秋枫叶火红时,一帮同事没用商量,二话不说,上车直奔了那久违的山村。
这次没有惊动县办的人,我们一行人给山村来了个突然袭击式。
车子直接开进了小学校的院子,正好赶着学生们下课准备放学回家,看到我们的到来,孩子们欢天喜地的围了上来,像是久别不见的亲人那样帮这个拿行李帮那个提背包,把一群城里人感动跟什么似的。
文静老师和另外几位老师都在忙着和班级小首长们嘱咐事情,见到我们稍显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愉快地同我们招呼着,同时叫那个大眼睛的小娃娃去通知村长。
村里的人大多在田里干活,村长是那大眼睛的娃娃跑了几里地从田里喊回来的。
村长乐呵呵地先和老外领导握手拥抱,他们是老朋友,还互相给对方起了代号,村长本来就有小名,小名狗剩儿,老外则给自己起了个纯中国乡村的小名,叫铁蛋儿,于是,两人在狗剩铁蛋的亲昵称呼中勾肩搭背的领着大家奔了村委会。
都不是外人了,他们走他们的,我从汽车的行李暗箱中费力地拖出那只大箱子,看着箱子上花花绿绿的洋文字和五颜六色的外国小纸片(海关及税务的贴花),几个高年级的孩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变戏法儿。
打开箱子,先拿出那套黑色的镀镍支架,又搬出来黑色的机箱和变焦镜头,最后是145套适合各年龄层次儿童教育的幻灯片及我翻译好的说明书。
老师们也凑过来好奇的端详,戴白边近视眼镜的王老师小声的问我“您这是啥秘密武器,看着有点吓人咧。”
我笑了。
告诉老师们,这是从国外给小学校带回来的电子幻灯机,是帮助老师们形象教学用的。不过我有些歉意的是,我的外汇补助也只够买一台这样的设备,所以,估计相当一段时间里,各班要轮流排队等用了。
老师们当时都沉默了好一阵子。
没等老师们从沉默里回过神来,大眼睛娃娃领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人从大门外边走进来。
来人是乡教育局长同志。
大家围在已经拉上窗帘的教研室里,等着我把机器装好,接通电源,那束神奇的光线打在活动银幕上,扑面而来的是一幕幕新颖别致的外国教育画面……大家一边看一边小声议论,乡局长格外兴奋,一直在我耳边絮叨着,那内容无外乎是要我这个上边下来的“领导”多关心乡村教育云云,弄的我哭笑不得。
我哪儿是什么领导哦,这也是我节省下来给小学购置的,他把我当成教育部了。
我演示了几个不同年龄段的儿童教育参考课程,小学老师们交头接耳,兴奋的不行。不过,必须承认的是,短时间内我们的教学水准是无法赶上外国同行的,要经过相当长的历史时期,还要启发孩子们的心智,这会是一个比较艰苦的过程。
看完,乡局长同志召集大家开小会,每位老师都兴趣盎然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文静老师话不多,不过,她说的和我对乡村教育的看法基本上一致。我告诉老师们,启发儿童智力,开发他们的智慧不仅要运用教参里约定俗成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要让孩子们多动。多动是外国同行们一贯的教育方式,鼓励学生们在规定课程内多动手进行实践,摒弃那种死记硬背的老模式,这样教育出的学生质量才能适应未来的社会。
乡局长同志热情地邀请我去乡教育局给那里的同志们做报告,我那叫一个尴尬。可不是,我又不代表国家教育部,也不是职业教育工作者,不过是来这里做过几天考察而已,我凭什么去给那些老资格的职业教育家做报告啊……
正推诿着,铁蛋和狗剩儿推门进来,铁蛋看到桌子上的幻灯机,又看看我,嘴角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操着半生半熟的国语对乡局长同志道“报告窝去做,窝也有礼物送给大假。”
老外的,还真会找时候,成啊!可给我解了围了。
当老外把车后封闭的工具间打开时,我吓了一个跟头!
早说啊,我还神秘了大半年,敢情这老顽童也购置了一堆幻灯机,机型比我买的高档,谁叫人家家底殷实呢。
这下老师们开心了!
每个班级都配备了电子幻灯机这种高科技的教学仪器,一下子叫山村小学“抖”了起来!把乡小学的同行们羡慕的浑身痒痒。老师们特意找来木匠师傅,为每台仪器打造了精致的小匣子,并加了锁头,看的出,他们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礼物。
忙乎完了,乡局长拉着铁蛋和我非要去他那里喝酒,一听说喝酒,铁蛋脸红脖子粗的马上起身要跟着,看着他猴急的样子,我知道,和文静在一起的机会今天算是泡汤了。
第二天大清早,我在村口的大槐树下专心致致地打起了太极拳,运动服口袋里装着给她买的那只精巧的太阳能计算器。
我知道,她每天上班必定从这里经过,相逢不如巧遇是吧~~
叮铃铃!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来了。
我慢吞吞地收势,然后溜达过去,装做无意中碰到的样子同她打着招呼。
村子里还很安静,人们在沉浸在昨天的疲惫中,看不到一个人影。
我把小巧的计算器从口袋里拿出来,塞到她的口袋里,歪着头一脸的坏笑“小礼物,送给你。以后就不用找那些废作业本当草稿纸了。”
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太阳能的,不用换电池,别老捂在兜里就成。”
文静的脸又红了。憋了半天也没憋出那个谢字。
嘿嘿,不谢我就对了。
铁蛋带着他的实习农民们下田干活去了。
别看铁蛋在公司里吆三喝四的,干农活绝对不含糊,把那些个田间地头的村民们看的都傻眼了。
铁蛋在他们花旗国的德州是管理着上万亩农田的现代职业农艺师,后来,阴差阳错的考取了职业教育家的学位,干上了教育管理这一行。做农活他绝对不输农人,倒是他手底下那批实习生看着就差多了。
这回是摘棉花和刨土豆。
摘棉花讲究是手眼敏捷,刨土豆则又脏又累。前者倒也难不倒那些农家子弟出身的兄弟们,后者可把娇滴滴的小姐们折腾惨了,一时间大呼小叫花容失色。
灰头土脸的一群人挎着棉花筐子推着独轮小车满载马铃薯沿着田间小路往回走。
说到这个独轮车,哈哈!连老铁蛋都憷头,依了歪斜的没把持住,结果,翻了几回,其他人也自告奋勇的来推,结果都是车翻人仰。我看够了笑料,走过去,双手均匀用力抬起车把手,小车吱扭吱扭地居然轻快地跑起来。把一帮人都看傻了。
据说,当时我那老丈杆子就在不远的地头瞧着这一幕,我那潇洒地推车姿势已经在老人的心里打了满分。
中午吃的当然不再是忆苦饭,我们到村口的批发部整来一堆下酒菜,又去文静她姑姑家的小酒馆要了几个卤菜,一帮人欢天喜地的美美的吃上了一顿。
干农活后确实很累,也饿,就是在你面前摆上20个大馒头也能吞下去。村子里的陕北老知青吴大叔兴致勃勃地给我们讲他当年是如何吞下21个窝窝头的经历……
晚上,一帮人出银子请来电影放映队给村民们放电影,铁蛋同志看来是早有准备,居然还带来了当时还没进口的大片拷贝,村里人可算是开了洋荤。
眼睛娃娃坐在铁蛋的腿上,不停地问东问西,铁蛋很喜欢这淳朴而机灵的山里娃,看上去真像是爷孙俩呢。
文静老师坐在我旁边,静静的看着银幕上的画面,放的是部生活喜剧,名字记不太清楚了,是说一个美国家庭的趣事,虽然没有经过正式翻译,不过铁蛋打上的字幕比较显眼,个个中国字赛斗大,呵呵,看不出这老家伙还是蛮细致的。
村民们不时的被银幕上的内容逗的哈哈大笑,看来,异国他乡的文化也是能够打动咱们农民兄弟们的,文化这东西应该是不分国界和地域,是一种全人类共享的精神财富。
现在回忆起来,觉得铁蛋同志为丰富山村文化确实做出了巨大贡献。也不知道这花旗国的老农民如今在他乡过的好不好,挺想他的。
放完一部,老铁又变出一部来,天晓得他老家伙带了几盘来。
这部片子就是后来吓倒了一代人的美国恐怖片《蝙蝠》。真还没想到,大部份人都没被吓趴下,当然啦,坐在我边上的文静同志确实被吓坏了,我的肩膀都被该同志抓肿了……
后来我总拿双黑手套晃点她,气的她好一阵子不理我。
不是每年的假期都会去同一个地方。
铁蛋老同志光荣退休了,换上来的是个古怪刁钻的印度怪物,名字都怪的不行,绕舌头还叫不准“阿个啦瓦拉尔”,害的大家光练发音就练了好久,叫错了领导会不高兴的。
不过,阿某银也没呆多久,那年,拉萨事件期间,该银居然混进了叛乱队伍,帮着那个叫达赖的老东西在西藏到搞藏独,后被中国政府列为不受欢迎的人,驱逐出境了事。
我在那里工作期间的最后一任老总是秘鲁教育学者阿丽达女士,是位值得尊敬的好老太太。
在与山村阔别两年后,我们再一次踏上回故乡之路。
阿丽达和铁蛋同志曾同在哈佛攻读博士学位,关于山村逸闻,老铁没少在伊妹儿上和老太太絮叨,说的老太太一上任就找我要山村的材料,看着那些旧时光的记录,老太太当即决定,带上厚礼去拜望那里的山民。
这回热闹了。
丰田中巴换成了沈飞大巴,车上人不多,器材和教学用具就占了半个车厢,阿老太太动员她在国际机构里的朋友给那个乡和属于乡的山村带去了丰厚的礼品。
大巴先奔了乡教育局。
乡局长同志喜出望外的和我热烈握手,甭问,他还是把我当成教育部了。
我向他介绍了阿老太太,阿老太太说得一口流利的地方风味普通话,这个嘛,她的汉语老师是河南人,所以,说出来的话也带有浓郁的洛阳地方味道。
乡局长同志开心坏了!
那么多的好东西,会叫山乡的教育步伐加快多少啊!
中午,乡局长同志在乡政府的小食堂为我们一行人接风,酒席宴间,阿老太太对当地的特产“熬白菜大肉”赞不绝口,牙口不大好的老太太吃这个正合适,回头我到炊事班把做法给大伙写上。
在乡里,我们意外的遇到了文静老师。
原来,乡政府接到县教育局通知,文静老师所在的学校评上了县级优秀单位,文静作为代表来乡里接受表彰。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熟人见面自然很高兴,同事们和她寒暄了几句就知趣的散了,把我和文静单独留在大街上。
不是有句俗话么,叫个轧马路啥的。
呵呵,还别说,我们认识了好几年,还真没单独轧过马路呢。
一直轧到马路尽头,眼看着就要出乡了,文静突然冒出句话来“俺爹想见见你。”
临时被召见,思想上也没啥子准备,多余的话也没想全,晕乎乎的和阿老太太请了假,晕乎乎的骑上文静的红旗加重,驮着她去了她那个坐落在小山洼的村子。
文静的父亲曾经参加过中印自卫反击战,也是位老兵了。瘦小干枯,但行动和敏捷程度依然保持的很好,尤其是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文静的家看上去不算宽敞,被炉灶的灰烬熏的有点黑的墙上挂着一些像框和奖状,其中最醒目的还是老人身穿军装紧握钢枪的照片,真有点意气风发的劲头。
村里人都习惯把照片和奖状往墙上贴,经常能看到别人家里的墙上挂着或者贴着花花绿绿的大堆照片,看着眼晕。
第一回经历相面,心里比第一次报志愿还紧张。这个过程还是省略了吧,我当时只记得自己的嘴开始结巴了……
  
补充一点:我当时特别拘谨,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不过,她家要留我吃饭,我马上反应过来自告奋勇地进了厨房。
当地的习俗是男人不上灶台,忙死也不去帮忙,就坐一边扯闲篇。
我的举动无疑又增加了老人们的好感。嘿嘿,至今还记得做了三个菜:干煸扁豆、韭菜炒鸡蛋、回锅肉,还有个西红柿蛋汤,获得一致好评。
尾声……
在又一次踏上山乡授课之路后,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从一上车就抓住我的心,抓的它刀割般的疼。 预感这个东西几十年来一直纠缠着我,但这一回,我没有预感到。
老远就看到乡局长同志神情肃穆的站在车站牌牌下面,身边跟着的是大眼睛小哥。 小哥见了我,鼻子抽了两下,没忍住,哇的哭开了。
乡局长握住我的手,半天才挤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没了……没了……” 什么……就没了?什么意思啊? 小哥他哭的为什么那么伤心……
我没在的这段时间里,山里发了次洪水,几个回家走在半道的学生娃娃被山洪围困在一道梁子上头,梁子后身有条羊肠小路,被雨水冲刷的光溜溜,没法下脚。孩子们哇哇的哭声把送他们回家的文静搞的有些不知所措。 文静叫娃娃们解下裤带带连起来,一头栓在梁子上的小树干,叫娃娃们拉扯着慢慢朝梁子后身下出溜……
三个大些的娃娃成功的出溜到了梁子后身下面,小一点的一个娃娃死活不下,文静只好抱着他,拉着带带一点一点往下滑……娃娃的裤带带怎么能承受的住大人和小孩的重量……滑到半道上,带带断了……娃娃被文静死死护着没有受伤,往下冲的力量很大,娃娃在最后那一刻被文静推了出去,文静自己却顺着陡峭的山坡滑进下面水流湍急的深沟……
洪水退却,山民们打着火把带着自家的猎狗在大山里满山遍野的叫着找着喊着,找了几天几夜……再没有找到文静的踪影。
文静的父亲扯着乡局长的手不叫他打电话告诉我……  
站在文静站过的课堂讲台上,下面是40几双悲伤的眼睛,孩子们一声不吭的望着我,从那些明亮的眸子里我分明读到了童稚的忧伤。我清了清嗓子,刻意模仿着文静讲课的声调,开始了山村小学里我最后一堂课。 “一年级默写昨天学的生字,二年级和三年级跟老师朗读课文。”
学生们哗啦啦的打开了课本。 “翻到沁园春雪这一页,大家跟着我读……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 伴着熟悉的唱课声,望着窗外南飞的候鸟群,想着文静生前最喜欢的那句话,泪水不自觉的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文静曾对我说起过她最大的志愿,做一名外交官,周游世界…… 望着天上高飞的候鸟群,有句话不由得脱口而出“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
后记
由于工作关系,以后回山乡的机会少了,再后来,听说,乡里把山村小学合并到了乡中心学区,再后来,因为生源紧张,乡中心小学又与县里的小学区合并……
谨以此文献给成千上万工作在乡村教育第一线的老师们。文字[/watermark]
发表于 2006-8-14 16:22:4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好长 的文字。感谢龙城给我们带来的这么感人的小说。总觉得女教师 的牺牲有些雷同,也许,真的有这样多的山乡教师为孩童们这样献身过。是我们蜗居在城市,没经历过山村教师的付出。
 楼主| 发表于 2006-8-15 06:52:0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呵呵,这就是电影看多的缘故吧~
现实生活里
这样的好老师不胜枚举
这样的离去
也叫人不胜感伤
为着那些还活着并且还坚持着的老师们想想
看看自己能为他们和他们的学生娃娃们做点实际的什么吧
问好楼上
发表于 2006-8-15 08:21:4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真实鲜活的文字,只是就你的写作水平而言,似乎还可以精简一些。
发表于 2006-8-15 14:10:0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好不容易读完
  看起来龙城还是更习惯写以后发生的事,过去发生的,记忆有些问题,年岁不饶人,哈哈~~`
 楼主| 发表于 2006-8-15 14:47:2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又不是本人的生活经历呵呵~一个故事而已,老大就表那么认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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