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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最难以充当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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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4 13:16: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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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唐诗,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句子,我知道了中国有专门为贵妃送荔枝的信使。
看体育比赛,最长的赛跑是马拉松,据说起源于公元前四百九十年,希腊在马拉松河谷与波斯皇帝派来的大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以少胜多,打败了波斯侵略军,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当时担任传令兵的菲迪皮得斯奉命将这一胜利消息尽快告诉雅典居民,让受难同胞早些分享这胜利的喜悦。他顾不得路途遥远,一口气从马拉松跑到雅典,到达雅典时他已累得精疲力竭,只说一句“我们胜利了”就倒在广场,闭上了双眼。从而知道外国也有专门的信使。
但自己某一天也成为职业信使,而且是难度可能比千里送荔枝和徒步跑马拉松的信使难度要高上一千倍都不止,却是我始料不及的。
起因还得从我到这个工作岗位谈起,Y部门是单位最重要的部门,部门的正副负责人都有机会成为单位的领导,所以职工都以进入这个部门为荣。
我是被单位列入要加强世界观改造的另类分子,通过跟Z学习企业财务,通晓了W部门的全部业务,回到单位,部分负责人见来办事的各企业中向我咨询业务的人比他和其他人都要多,就下了一道命令,部门内部只有分工,没有合作,而给我的分工,却是根本没有开展的业务,所以我学会了W部门所有业务,却不需要干任何一项业务。
而这时单位最重要的Y部门也非常忙碌,很多人盯着刚空出来的副负责人位置,需要有很强的文字综合能力和数据分析能力,Y部门的负责人看好了C,而单位某领导想安插H,因为C的身体素质较差,某领导便以此为借口想换H来,部门负责人没有理由拒绝,就生出一计,说:“C的身体不好,但目前还可以坚持,为了防止C真有病躺倒耽误工作,可以调运涛过来,运涛的文字综合能力和数据分析能力都没有问题,完全能胜任。”某领导只好同意,我于是乎到了大家都削尖脑门想钻进来的Y部门。
Y部门是个非常有实权的部门,负责人压根就没想把一星半点的业务交给我,对我布置的工作就是一个字“等”,只有C躺下起不来、写不了材料时,我才可以替补出场,其实C年龄也只不过二十多岁,远没有到行将就木的时候,所以我日常不干任何工作。
因此我常常是每天环城走上一圈,既锻炼身体,又熟悉城市的情况。一段时间下来,对这座城市一条路径、每一个门户的熟悉程度,已经是无人能比的了。
而C的身体并没有也不可能轻易灭度,他活着且坚持工作着,与负责人他们俩看见我就觉得多余,看不见又觉得他们在辛勤工作而不给我点活儿任我逍遥心有不甘,但所有的工作都是权力,他们一项也不舍得交给我。
于是聪明的负责人终于想到一个绝妙的工作,一个旷古无人做过的工作,他们说要充分发挥我擅长行走的特长,让我把普通的月报表每月七日前送交每位市委常委一份,要求是亲手送达,决不可以放到办公室或交给秘书,决不可七日前送不到,决不补贴或报销任何费用。以前都是单位文书负责的,是定期送到政府机关文件交换室,各单位来人取,让我亲自送达并不减轻文书的工作量,因为每次还有其他的文件交换,只不过由我亲手送达比较安全。
这些报表的数字是完全公开的,并不需要保密,我去送,充其量是显得我们单位非常尊重领导。
市委常委共有十一个人,分八处办公,一天也就可以走过来,看似工作很轻松的。
报表的统计用了四天时间,我拿到九份报表已经是五日早晨,给我的期限只有三天了。三天送到他们办公室时间应该可以充裕的。
我第一站去警备区,司令员是常委之一,在警备森严的“军事管理区”的门口,与警备区守卫的岗哨费了很多口舌,他才请一名少校参谋出来见我,当我说明来意,他告诉我不巧,司令员去了沈阳军区开会,要五天后才回来。我问他,司令员住在沈阳市什么街什么门牌号什么房间,如何找到他,参谋却说属于军事机密,他也不知道,问我这么详细打听做什么,我说要步行三天内去送报表并赶回来,他的眼睛顿时瞪得滚圆,要掉下来了,他说不要讲步行,一个人开汽车,来回三天也是难以做到的。我说能不能去是我的事,但地址必须告诉我,如果不告诉,让他写明理由,我好交差。他迟疑不动,我理解他,说那么就把报表给他,他签收一下,司令员回来转交,这次他爽快地答应并做了。我离开时,他犹在与哨兵嘀咕,怀疑我是否可以在三天内步行四五千里来往沈阳呢。
第二站去市委组织部,部长是常委之一,部长也不在,去考察各县班子的领导去了,我让他们部里人出具行程时间,以便确定我到哪里找到他,他们听到我是准备步行去时,却是表示不信,因为他们也搞不清领导行程,联系不上,一圈下来,也是数千里的路程,虽然他们知道我有过到各县步行的经历,但毕竟不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他们也不能找到部长,所以我也就让部里的其他人代收。
第三站去隔一层楼的市委宣传部,部长是常委之一,部长仍不在,是去深圳学习了,要学习几个月的时间不能回来。我没有去过深圳,让部里的人画出到深圳的路线图,并告知部长的详细方位,他们同样没去过深圳,从中国北部边境到南部的深圳,必须去公安局开具边境通行证,而边境通行证不给免费开,要交工本费的,每月开一次,单位不会给我报销的。我也就偷个懒,让部里其他人转送给部长,不论他什么时候回来都行,他们答应了,我非常高兴,给自己省下了一笔办边境通行证的花销。
第四站去市委,正副两名书记和秘书长都是常委,也都不在,分别去省城开会,地址都有,房间号也能找到。但会议期间却是不可以找人的,即使我去了省城,到了会场门口,也可能吃闭门羹进不去的,为了不耽误时间,一千二百里外的省城我也决定不去,让秘书把报表交给书记们。
第五站去纪委,书记是常委之一。他正在北京看病,住院了,别人去都是慰问,给送物送钱送鲜花,我如果去是送报表,岂不让他加重病情,何况这报表与他的工作并无直接关系,为了领导的健康,为了领导的尽快痊愈,最好的办法是暂时不去打扰,来回走“八千里路云和月”,也相当万里长征的近三分之一呢,所以也把这个报表交给了秘书。
第六站去市政府,市长与常务副市长都是常委。市长去美国考察,在大洋彼岸,路线更是政府办公室人员所不知道的,即使我有“陆行不遇凶虎,入军不被甲兵”的本事,一路上经过许多国家的护照和签证也是三天内办不下来的啊,何况一来一去相当于环地球一周,凡尔纳笔下的英国绅士福克先生借助很多交通工具环球旅行也要八十天,何况我只是徒步?更主要的是为了节省这一笔不菲的护照和签证费用,我还是也把这个报表交给了秘书了。
副市长去主持一个现场会,距离市区仅二十公里的一个村子,算是最近的一个了,不用护照和边境通行证。然而已经快中午了。我如果现在过去,可能正赶上饭时,与他们一起吃,我不是代表,没准备我的一份,自己买着吃,村里肯定也没有卖的,还是一客不烦二主,也一并交给秘书转呈了。
自己回家吃了饭,下午去第七站市人大常委会,主任是常委之一,他倒是没有出门,在市区内搞调研,但具体在哪一个单位,却没有人能说清楚,随身不带步话机,也难以联系,而且一周都不回来,既然工作人员不知道主任的人在哪里,我问“主任的办公室你知道吧,主任的人你认识吧?他回来你转交给他这个报表。”
最后一站是市政协,主席是常委之一,他已经到了退休年龄,也已经组织谈过话,只差未履行手续而已,他正在办公室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养老。接到我送的报表,他接过去扫一眼,很失望地说,“就这些没用的东西一个劲地送,就是不退休,看不看都没什么用,现在退休了,还派专人来送,早些时候你们单位干什么去了?”既然亲手交到他手里,我就算完成任务了,他的牢骚则与我无关,所以就没有搭茬。
回去向Y部门的负责人复命,说明情况,负责人听到我只亲手送出一份,一脸的不高兴,说:“你无论有什么理由,都是没有按要求完成任务,仅完成九分之一,你自己跟单位领导去解释,是否继续去送由领导定,我们可不敢做主。”而单位的领导也在另一个半球陪市长考察,我实在拿不定主义是否到美国去请示工作。
我把工作情况跟一些朋友说了,这些朋友中有许多正练气功,而且对我的道德修养和玄学研究功力颇佩服的。他们都读过时尚的《大气功师》等著作,满有信心对我说:“这件工作给你们单位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可能完成的天大的难题,惟独在你,是可以完成的,你的道行深,‘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你已经不是凡人,如果做得到一日之间到美国、到深圳、到北京、到沈阳、到省城、到各县、到各乡村,我们都不会奇怪。”
我看了他们表情,都是深信不疑的神情,难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让别人转送,而应该自己亲手送到领导手中。
我凝神静气,分解虚化,进入气的状态,眼前的他们模糊了,场景虚无了,恍惚间,我如一团云气,我腾空而起,我在城市的上空,我在云间漫步,身子翩然轻舞,一闪间,发现搞调研的人大常委会主任,正在与一个单位的领导,就一些数字进行核实,我一步千米,三步并做两步,就跨到他的面前,将报表呈递,没等他看清我从哪里来,我已飘然于二十公里之外。
在庄稼长势良好的田间,风儿吹动绿色的植物摇晃着受宠的得意,几辆大客车的旁边,数以百位的各乡镇干部,对着它们鞠躬赞叹,指指点点,忽然在风摆之中,多出一个我,对着电视采访中的副市长,递上了一份报表,他刚要看清是谁瞬间挡住了电视镜头,眼前失去了我的影子,我在去各县的途中。
我直线穿过小兴安岭,脚下踩着几乎肉眼看不到的浮尘,到了某县的会议室,在严肃的考察谈话的人面前,把一份报表给了组织部长,在他疑惑是否该接可能是说情的条子的刹那,我一笑而失去踪迹。
去省城有公路、铁路和航线,但这些现代交通方式都无法保证报表的及时送达,只有最原始的最高效的步行者才是最快的信使,“千里江陵一日还”何其慢也,怎及我踏罡步斗,进入省城,繁嚣的城市出现眼前,我睁法眼,找到我们的正副书记和秘书长,分别在三家世纪初修建的欧式建筑宾馆中开会,在守卫误认我是服务人员后,我进入会场,从一楼一步就迈到三楼,把报表给了正副书记,他们尚以为是会议增加的材料,随手放进装会议材料的档案袋。
在沈阳我用意念力使战士误认为我是一位权高位重的将军,得以顺利通过军事重地的哨卡,找到戎装的司令员,把报表给他,他却以为是武器装备的统计表,低头一看,惊诧的同时,我轻轻的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
我从北部边陲已经走到了山海关,万里长城居然变得很短,不堪一日之游,到达北京不过眨眼之间,到了医院纪委书记的病房,我把报表给了他,他却以为是检查报告,发现所有的恶性病变指标全都没有了,心情顿然大好,沉疴霍然而愈,于是马上去办理出院手续,要急于回到自己工作岗位上。
我于是南下深圳,“时间就是金钱,效益就是生命”的深圳速度名闻全国。我去深圳,自然要有深圳速度,跨黄河、越长江,无暇看一眼沿途的风景,到深圳,依旧是用意念力骗过边防检查的士兵。在高楼林立里,在芸芸众生中,找到宣传部长,把报表给了他。他拿到今日刚出来的报表,忽然惊喜,向一起学习的其他地方学员宣布自己的城市已经超越了深圳速度,拿到家乡人当天亲手送达来的报表就是证据。于是他由学员成为了介绍经验的老师,在他高谈阔论,陶醉骄傲之时,我已走出国门,在去往美国的路上了。
我选择万米高空,从云层之上踏着一条条太阳的光柱前行,“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在恍惚之中,发现前方有机群,赫然是美国的“空军一号”及护航机,我走过去隔舷窗与电视机前非常熟悉的美国总统挥了挥手表达友好之情,可惜我的英语学得不好,不能问他此行的目的,他却是一脸错谔的样子,也应该是为不会汉语而焦急。分手后,我到达了他们的国土,找到市长。
他们是一个政府考察团,三十人中有二十名市长,正在纽约华尔街上参观,我们每个市至少有一百个部门,每个部门每月都有工作需要汇报,与我同时从国内到达这个团送信的信使居然有二千多人,一下子把华尔街交通阻塞了。据说每天来美国的我们政府各级领导有数千之众,随之而来的信使有几十万人,倏来忽往,如入无人之境。
我完成了任务,便向回赶路。我敛气收功,朋友们还都在身边没散呢。
问他们我真地去美国等处了么,他们说我的肉身虽然没动,但元神可能走了,报表也一定是送到了。
从第二个月开始,我就把报表交给文书,让放到文件交换处,然后我使用隔空移物方式搬运给各位领导。
我一直干了两年的信使工作,从来没有哪位领导说没收到或晚收到,我们单位和部门的领导也没有找过我,证明我的隔空移物很成功,没有耽误工作。
可惜的是,我刚离开Y部门,Y部门就取消了信使工作,或许是别人没有我步行的特长,他们无法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我听后不免有些后继无人的遗憾。但聊以宽慰的是,取消了信使工作的Y部门,工作也照常进行着,任何方面都没有受影响,几任部门负责人都成了单位领导,部门也常常被评为先进单位。
单位编写史志,我去问,竟然没有把信使工作写入其中,为使自己十多年前的事迹不被湮没,所以追记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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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6 19:08:4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最难以充当的信使

晕到家了。这样难为人的事,也就只有运涛能胜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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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15 06:21:0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最难以充当的信使

这是耍我的,我也只此一次去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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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6-15 15:18:1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最难以充当的信使

那些人真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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