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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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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7-6 11:04: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个贴子最后由月满拦江在 2003/07/08 09:03am 第 2 次编辑]

  刚坐在桌子前,准备写点东西。突然,学生敲门进来,挂了一脸的忧伤。我再三追问,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他高中的同学,刚刚在早晨放弃了生命。果敢地从九楼跳下去,重重地摔在水泥地板上。
  近来老是听见年轻人陨落的消息。我莫明地恼怒起来,这让我的灵魂又战栗起来。这偌大的世界里,他们怎么就找不到方向,独独剩下那条不归路。难道在他们年轻的生命里,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值得他们去为之献身吗?
  学生亲见了那悲惨的一幕:灰白的水泥地板上,他曾经的同学蜷伏着,一只眼睛蹦了出来,灰白地望着这个世界。一只手已经断裂了,清爽的脑袋炸开了,俊俏的脸完全扭曲了。学生说,他永远忘记不了那只眼睛,灰白而孤独地望着天空,似乎在留恋着什么吧!
  120最后赶到现场后,让学生和他的同学动手,用白步单裹起尸体,放在担架上抬到车上。又让他们随着跟去医院,让他们动手把尸体送进太平间。送尸体的几个人一路沉默着,只听着车轮嘎嘎的声音,他们不想去看眼前死去的同学,却又无处可以让眼神逃避。
  从太平间出来,学生说他流泪了,为了这年轻的同学,也为了一个迷惘的灵魂。是啊,听说那个学生有很好的智商,曾经以高分考进了很好的大学,那所大学以培育精英而著称。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是希望在延伸,他应该有很好的未来。死者的同学都快毕业了,都有了很不错的去处,可以到社会去放飞理想。
  等到了下午,死者的消息确切些了。让人可惜的是,死者在大学一直迷恋游戏,很快找到了网络游戏的兴趣。学校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可他始终难以痛下决心,后来乃至于不思悔改。他曾冷嘲地说过一句话:“我无法忘记我在网络上的统治地位。”据说,他在一个网络游戏中很有地位,几乎成了那个区的霸主。我搞不懂那样的霸主意味着什么,大概有些类似于寻找虚幻的梦境吧!
  可令人惋惜的是,他在网络找到的统治地位,却一点都无助于现实的困难。大学的前两年,他还仗着自己的小聪明,能够侥幸通过考试,但分数似乎都不理想。到了大学后两年,日渐多起来的专业课,让他一时难以招架了,开始有挂课的现象。老师找他谈过无数次话,可他似乎都不曾往心里去。等临到毕业时,学校计算了学分绩点后,他不幸不能按期毕业,要留级一年才能取得学位。
  办理留级手续前夕,他父母从老家赶过来了。就在他父母去学校的第二天,他选择在大清早起床,爬到学校的一栋楼上,推开窗户跳了下去。除了他父母外,也许没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没人忍心为此去打听消息。我在中午去那所学校办事时,旁边有人突然低声说,前面的两位就是死者的父母。我看见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手握着手相互搀扶着,似乎担心彼此的离去,似乎要给对方一些力量。
  下午时,我从死者跳楼的地方路过,只看见水泥地边的草坪上,已经有人放上了一束鲜花,白白的有些怕人。城市的风轻吹着脸颊,冷飕飕的有些凄惨的味道,草坪的青草也在风中摇摆。我突然又看见那对夫妇,正相互牵手呆立在草坪前,呆呆地看着水泥地板。母亲已经白发满头了,白发也在风中飘荡,让人心疼难耐。
  等我从那边回来,却怎么也平静不了,脑子里都是那风中的青草,还有那位母亲的白发,被风刮起时的飘荡,在脑子里晃来晃去。

  此前,我听过外省有学生跳楼的传闻,还以为那是遥远而无聊的事。直到悲剧发生在我身边的城市,才让我不得不认真对待了:这些年轻的逝者,果真如他们的行为,那样果断而决绝吗?在他们年轻的生命中,真的有不可逾越的困难,真的会有致命的困难吗?
  对我而言,生和死都是神圣的,圣洁得让人不能荼毒。每个生命的降临,都是爱的延续,都是爱的诞生。而死亡的降临,意味着对爱的放弃。那些自杀的人,不仅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结束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爱,更结束了所有对他的爱。生其实是简单的开始,延伸出复杂的命运。而死也是极其简单的,简单如将一张图画,轻易就撕碎掉了。
  我想那些自杀的所谓“勇士”,其实没见过死亡的恐慌的,才对生命失去了本真的理解。我曾亲见了一个活人的意外,让我改变了对生的态度,也让我对死充满了崇敬。那是一个暑假的晴天,我坐在桥湖边的石坡上,桥这边走过去一个熟悉的人。我看着他在桥上走着,清楚得仿佛是电影,能看见他的衣装。眼看着就要过桥了,他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偏离了桥面,他摇晃着想平衡身体,却斜斜地滑过桥面,向桥下的深潭坠下。
  桥是那种石头砌的桥坝,桥身有伸出的石条,桥下有光滑的石包。我眼睁睁看他想躲开伸出桥坝的石条,用手用力地撑了一下桥坝,却依然被那石条挂了一下。他径直掉在潭边的石包上,石包常年被水渍浸泡着,长满了滑溜的青苔。他平摔在石包上,立刻想挣扎起来,刚抬了一下上半身,又缓缓倒下去。那时,只见他身体一滑,缓缓地没进水里。一串串水泡,从潭边开始延向潭心。四周似乎没有声音,潭里也静得可怕,只有汩汩的气泡,缓缓地冒起来。
  他身后同行的人傻了,好半天才才跑到桥下。匆匆赶来的岸边乡亲,却没人敢下潭去酒人,那潭底深不见底。岸边有会潜水的好水手说,怕是捞上来也不行了,摔那么高也差不多死了,再滑进那么深的潭里。我被家人赶着先回去了,后来听说来了潜水员,最后却证了死亡的消息。当别人告诉我时,我突然恐惧起来,生命原本这样脆弱,原本这样短暂无趣。对那时年幼的我来说,从没那么强烈感觉过生命的重量,那次事件重重地捶打在我心头,让我对生充满感激和崇敬。
  从那时开始,我真切地感受着,死亡只是瞬间的事。对于年轻的生命来说,如果用一瞬的简单,去简化丰富的生命,如同把极好的写生,轻易的泼墨涂没了,无法不让人痛心疾首。对于生命来说,存在只会有一次,如何去把握生的真谛,远比追求死的决绝,更值得去历尽磨难。在生的艰难中寻找快乐,才是我们可以追寻的东西。

  家乡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有寿终正寝的老人的葬礼,小孩子才可以去行礼的。在小时候不多的“走人户”经历中,舅爷爷的葬礼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甚至让我对圆满、地逝死充满崇敬。直到多少年的今天,还让我偶然欢笑忆起,对追寻生命的真谛充满信心。
  舅爷爷是奶奶的亲哥哥。我在他在世时见过他,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衫,已经不能顺利走路了,坐在一个木制的轮椅上。只有眼神还明亮,却很少说话似的,安静地坐在院子里。从他坐的地方看出去,是他家翠绿的庄稼。偶尔,能看见他露出笑容,似乎他看见了收获的希望。他已经不会认识我了,听见表叔介绍我给他时,似乎已经听不清楚了,礼节性地对我笑着。我曾以为,那样的生该是何等的痛苦。
  直到奶奶告诉我舅爷爷的故事,我再去他家时忍不住端详了他好久。舅爷爷早年跟外高祖一起,举家到刘家湾当长年,一季要种四十亩庄稼。没日没夜地劳动还不算,还得受刘老财的算计,一年干下来连肚子都饱了。再后来拉壮丁时,把他给拉到杨森的部队,他乘了夜色逃出大营,出营时被枪子给撂倒了,拖着伤口逃到恩阳河边,拿刀把枪弹取出来,撕开衣服包扎完伤口,游水到河对岸,才逃过一难。
  回到家里后,刘老财已带人要抓他了,家里只得送刘老财礼物。好在老财也需要干活的,才假惺惺地答应帮忙说话。折腾了一个冬天,舅爷爷的那只脚就快废了,可到了第二年的春天,他瘸了腿却依然灵便,早起晚归到地里干活。勤劳的他娶了个媳妇,却又因为刘老财见色起心,被算计着谋杀了。舅爷爷依然忍耐着,他暗地说这个世道要变的,他一定会等到那一天。
  舅爷爷在三十岁那年等到了解放。他娶了个新妻子,组建了新的家庭,精神百辈地投入新生活。想不到的是,他娶的新妻子给他带来灾难,新妻子出身富农家庭,到了文革和食堂时期,他又差点因此被打入另册。煎熬了十多年后,好在他当年帮衬过的朋友,正好调到本镇来工作,才落实了他的政策。等一切都风平浪静后,他却垂垂老去,腿脚不灵便了,耳朵也背了,可他依然那么亲切,偶尔的微笑也让后辈宽心。
  在他逝世后的堂祭上,有三百多位后辈来了,白压压地跪了一院子。全镇有来往的家族都来人了,一个老朋友赶来献上了花圈,说舅爷爷的一生堪为楷模。多少年后,奶奶曾对我说过,生命应该象草根一样,永远要顽强、认真。奶奶叹息着说,活一辈子人不容易呀,容易就活不出人样了,吃得苦中苦,才为人上人。村里有孩子小时候闹自杀时,家人总是披头把他摁进水里,喂饱了水再提上来,等缓过气来再摁下去。直到孩子喊着不死了,这样的惩罚才会停止。
  直到舅爷爷去世,我才明白在学校学的第一首诗歌的含义:“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原本就是歌颂不屈的生命,编者的意思大概也如此吧,想让顽童从入学开始,就理解生命本真的含义。可惜我们那时都年幼,无法理解原上的野草,恰如山野里的生命,要经历野火的考验,才得见生命的灿烂吧。
 楼主| 发表于 2003-7-6 11:07:37 | 显示全部楼层

风间草

原本还想在写一节的,但暂时写不下去了。等以后补上吧!
苏轼说,文章当在能行时行,能止时止。先到这里吧!
发表于 2003-7-7 12:47:08 | 显示全部楼层

风间草

好的文章不应该锁住的
 楼主| 发表于 2003-7-7 14:03:36 | 显示全部楼层

风间草

下面引用由月满拦江2003/07/07 12:47pm 发表的内容:
好的文章不应该锁住的
什么锁住?
发表于 2003-7-7 14:43:47 | 显示全部楼层

风间草

楼上的,你的签名有点大而无当.
如果把签名的功夫用在正事上,扶助些东北上不起学的孩子.
比你做任何事都有意义.
 楼主| 发表于 2003-7-7 16:35:39 | 显示全部楼层

风间草

下面引用由月满拦江2003/07/07 02:43pm 发表的内容:
楼上的,你的签名有点大而无当.
如果把签名的功夫用在正事上,扶助些东北上不起学的孩子.
比你做任何事都有意义.
呵呵,我一直在鼓励我的学生去做,我给他们更多方法上的指导。
我们学校在黑龙江的助学活动很多,从一对一结对子,暑期三下乡助学实践,到捐赠教学教具设备、发起贫困助学募捐等活动。
据不完全统计,与我校助学活动有联系的贫困学生,每年应该有2000多人。而且,我们正在努力地深入开展这样的活动。
 楼主| 发表于 2003-7-7 16:48:08 | 显示全部楼层

风间草

下面引用由月满拦江2003/07/07 02:43pm 发表的内容:
楼上的,你的签名有点大而无当.
如果把签名的功夫用在正事上,扶助些东北上不起学的孩子.
比你做任何事都有意义.
至于我自己的定位,是我的个性和位置决定的。每个人应该去做适合自己做的事,才能真正让做的事有所效益。狗咬耗子的事情,也许值得大家去同情,可并不能发挥最大的效益。
我正在写一系列的大学学习方面的杂谈,希望能为学生提供更多的指导。如果我能把大学所有的教益告诉他们,让他们都能尽快成才。基础教育的问题,不一定要大家都去做嘛,要是我都去做最基础的工作了,拿谁来指导这些急需成才指导的学生呢?
发表于 2003-7-8 09:06:08 | 显示全部楼层

风间草

活动开展得好,希望你们能够坚持下去.
其实你的想法未必不好,可是别忘记了这是在中国.素来有人情世故大于天的俗话,不管你开始怎么样的雄心万丈,真有人压制你的话,你是否能够奋起还击,坚持你原来的观点呢?
这个指导的方法真的是很好,你是工大还是林大的?现在留校任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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