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少年·刘平子

月满楼

[这个贴子最后由月满楼在 2003/11/18 01:56pm 第 1 次编辑]

　　年龄一直是乡村的领导法则。村子里大都是大孩子领导小孩子，一群群分年龄分村落地出没。我赶的时候不算太好，同龄的孩子都比我大，而我的辈分比他们要大。按照村里的规矩，那些孩子跟我玩耍时也不能“没有规矩”，也就逐渐远离我的圈子。
　　刘平子是我的几个铁杆之一，也许应该是最铁的兄弟。他是我堂姑的儿子，比我小一岁。让人扼腕的是，他父亲神经上有毛病，成天怕神怕鬼的，到最后差点人形全无。堂姑最后实在无法忍受，出走到刘平子和我当时都不知道的省份。
　　好在他家就在邻村。养育他的任务一半被他的外祖父母负担起来。他的外祖父是我爷爷的弟弟，是我的幺爷爷。每当放假时，他就会从家里赶来，早早地向他外祖母报完到，然后说一声：“我去找刚哥儿耍！”说完就跑到我家来了。
　　他是聪慧的，成绩很不错，脑瓜子很灵便。只是见人有点天生的怯意，眼神中总有一丝落寞。偶尔爬到山上去玩，他总会看着那些蜿蜒蛇行的公路发呆。他曾经问我说：“刚哥子，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吗？我怎么看不见我妈现在住的地方呢！”
　　娘告诉我说：“平娃子没娘看护着，咱家也算他的家。他是你的弟弟，你就是他亲哥哥。”因为有他在身边，我们就可以“奉旨”玩耍。跟他在一起时，我学会玩三角、四角，学会玩三角棋，还学会了当时风行的几乎所有的扑克牌……
　　那年暑假，他跑来问我：“刚哥儿，你会耍水不？”我脑袋顿时就大了：那是家里设置的禁令之一。每次我偷偷去耍水，这头才溜进水里，回头一看吓坏了：娘正拿着棍子等在岸边呢！如果胆敢赖在水里，娘就会用石头扔我，直到从水里狼狈地爬上去，——自然少不了一顿棍子。不过，耍水的诱惑太大了，心头一直痒痒着呢！
　　他冲我挤挤眼睛，兴冲冲地去问我娘：“大舅母，你怎么不让刚哥子学耍水呀？”他大舅母笑着训他：“欺山莫欺水！你们这些娃儿，要少去河边耍！”他又问：“但是，还是要会耍才行啊！要是一点不会，不是更危险吗？”看见他大舅母没吭声，他又补上一句：“我们只在堰塘边上耍，那里水浅，没问题的。”
　　竟然被默许了。然后，他找了两根大竹竿，一人一根。我明白了，有这个竹竿，就可以在水里不沉下去了。从那以后，耍水也被准许了，只是不让玩太久。从炎热的岸上跳进冰凉的河水里，任由河水冲刷的感觉，仿佛在激荡着你的心胸，让你激动得想高声呐喊。
　　但快乐对他总是不常有的。他在邻村上学，学校就在他家院子里，来往的孩子都见过他那个神经失常的父亲。有时候与别的孩子斗嘴，那些小孩口无遮拦地攻击他的父母，让他无言以对。再到后来，他对读书越发没了激情，尽管他的成绩依然不错。他是在四年级那年断断续续地退了学，老师在他退学后找他回去过几次，但最终依然离开了教室。
　　堂姑有一年要从外地回来。我和刘平子就一直坐在山崖等候。他紧紧地咬着嘴唇，楞楞地看着山道，没有一丝声息。堂姑刚从山边转上山路，就看见他像豹子一样冲上去……那天，刘平子最终瘫倒在他母亲的怀里——也许那该是他最幸福的一天。
　　其实，我之前很少看见他哭过。再后来，他来的时间我多不在，真正的团聚又太短暂，他似乎正忙着找事情做，而我正忙着上学。每次见面，他总是在我面前搓手笑着，还像小时候一样。
　　前年春节终于见着他了。他兴冲冲地跑上来：“刚哥子，我修楼房了！”是的，他修了一幢二层高的小楼，修完就借给学校住了。他说他们家的院子太破，村里的小学应该改善设施了。他已经比我高大魁梧了，还搓着粗糙的大手，眼神已经没有了阴霾，能看见晴朗的心空。他悄悄告诉我说：“我找到妈妈的地址了。我已经去看过她了。以后，我会常去的。”有人说，她妈妈想要回他，可他拒绝了。他平静地说，他要承担起赡养神经上有毛病的老父亲。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使劲喝酒，为曾经的童年。

紫汀儿

      这个是什么时候写的？似乎不是现在吧？读来感觉在看童年记事了。没有以前的感觉好。

月满楼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