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一片叶子拥有树

紫汀儿

[这个贴子最后由浮云如梦在 2003/04/18 07:35pm 第 1 次编辑]


　　
　　轻风吹起叶如云的长发，却无法吹去她怅然的心绪。叶茫然地望着眼前林立的高楼，宽阔的道路，穿梭的人流，脑海中一片空白。就在刚才，她在公司精简机关人员的名单上看到了自己名字，名字几乎占满冰冷冷的墙面，也填满了她心海的整个空间。
　　
　　叶不知道怎样告诉丈夫和婆婆自己下岗的消息，她两眼望着窗前的写字台和一摞摞厚厚的稿纸发呆。婆婆苍白的鬓发、疲倦的病容，女儿嘟着小嘴嘀嘀咕咕默书的情景一起浮现在眼前，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于是，开始留意大街上的招聘广告，奔波于一家家公司、饭店和商店之间，希望找到一个为多病的婆婆挣来药费、为上学的女儿挣来学杂费，为爬格子的丈夫挣来营养品的机会。可是在已经被失业这两个字充斥的城市里，年龄、学历已经不占优势的她一次次的失望。就在她几乎绝望地走进一家写字楼时，一位精明伶俐的女士接待了她。女士听着她的自我介绍，盯了她很久，脸上写满同情：“我也是个苦命人，女人最理解女人的难处了，你既然会打字，就留在我这里打字吧。”原来这个女士是这家写字楼的经理。叶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而经理待她也情同姐妹，经常让叶陪同她参加一些生意方面的应酬。月末的一天，经理亲切地笑着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妹妹，这是这个月的薪水，多加的部分是给你的奖励。”接着告诉叶，晚上陪同她去见一个重要的客人，有一笔很大的生意要谈。
　　　　　　　　　　　　　　　　　
　　考究豪华的饭店里叶被安排在客人的身边，客人不时的给她倒酒，并风趣幽默地夸奖她有一份很特别的非常迷人的成熟女性的风韵，不胜酒力的叶醉了，眼前一片迷离……女儿欢快的叫着妈妈走来，叶一下清醒过来，她推开了靠过来的老板。经理看到叶如此，瞬间沉了沉脸，接着她笑了笑说：“妹妹，何必这样，靠女人养家还不都是这个样子，在夜总会里或是其他地方，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希奇”听到这里，叶明白了“姐姐”为什么对会她那么好，她踉跄颤抖着走出了饭店。
　　　　　　　　　　　　　　　　　
　　又一次失去工作的叶手拿仅存的一点积蓄，愁眉紧锁。这时，辛辛苦苦爬格子的丈夫终于看到了希望，他的论文要发表了，只是还需要个人出资一万元。望着丈夫那渴望的眼睛，叶把家里的积蓄给了丈夫，可是远远不够，就在他们为出资的事四处奔波时，婆婆旧病复发住进医院，而亲朋的经济状况都不好，他们求借无门。
　　
　　叶的目光似如窗外透过树叶落在地上的细碎的月影，无奈中透出幽幽的凄凉：“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她默默的问自己。第二天的黄昏，叶满脸倦容回到家中，告诉丈夫找到了一份工作，只是有的时候晚上要加班。从此，她脸上多了层薄薄的胭脂，身上多了些淡淡的幽香。
　　
　　旋转的五彩霓虹下，雪走过尘烟，踏碎市声，在一个个陌生的怀抱里翩翩起舞，在一张张粗俗淫邪的笑脸旁应逢付和，待到深夜归来，走进自己片刻宁静的心海。洗尽铅华的白天，她用酸楚的笑容挣来的钱为婆婆支付药费，积攒丈夫文稿出版需要的费用。叶笑着，她的笑忧伤如落霞，哀怨似夜雾。如丽如阳的秋日，黄色的菊花微风的呵护下轻轻摇摆，叶却感觉掠过的风透骨的冷。
　　　　　　　　　　　　　　　　　
　　丈夫的文稿终于出版了，她却不能和丈夫一起分享这个对于丈夫来说最大的也是叶用自己的尊严换来的喜讯。不久前的一天，丈夫坐在夜总会的一个角落里，定定的、呆呆的看着叶又悄悄的离去。深夜，望着疲惫地走进家门的叶，他幽幽的、冷冷的声音仿佛从天际飘过来一般：“人穷不怕，不能下贱！”说完走出了他们共同拥有的家。
　　
　　枯黄的树叶在萧瑟的秋风中飘落，孤寂凄伤的叶回想自己几年来走过的艰辛的下岗之路，想起自己所受的委屈和无法说与人的痛处，泪水顺着脸颊悄然滑落，内心无比的酸楚：“我真的下贱吗？”叶明显的憔悴了，细心的婆婆几次欲言又止。
　　　　　　　　　　　　　　　　　
　　婆婆的药吃完了，女儿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其他女孩手里的布娃娃，叶把痛楚深深的藏在心里。她一个人干几份工作，在饭店洗碗，做钟点工，回家照顾多病的婆婆、上学的女儿。一个北风凛冽的清晨，如絮的雪花飞飞扬扬，叶翻遍了衣袋手里也只有五角钱，咬咬牙，她背起女儿走出家门……过度的操劳，丈夫离家给她内心带来的创痛，象两把历刃，时刻刺痛着她，叶终于支持不住病倒了。梦幻中，她独自跋涉在又冷又泥泞的路上，感到好累，她不想再走了，只想从此一睡不起。
　　
　　冰凉的水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叶的脸上，温暖的小手轻轻地抚摩她的脸，一个童稚的声音呼喊着妈妈。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婆婆和女儿两双眼睛关切的注视着她。女儿呜咽着说：“妈妈，你不管宝宝了吗？”婆婆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孩子，我结婚七年开始守寡，我曾经想到过死。看着并排躺在炕上的三个孩子我熬过来了。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楚，无论怎么样你都要坚持下来，老天爷不会绝好人的路，你还年轻，总会熬出头的。”叶心里的泪水化为一份感动和温馨悄悄的弥漫开来。历尽人间沧桑的婆婆什么都知道，却没有责怪她，而是象对自己的女儿一样体谅她、守护着她。叶默默的看着婆婆，默默的凝眸，传达着两代人无言的心意。为了给婆婆、给女儿、给自己一方蓝天，再苦也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快乐和充实，活的有尊严。
　　　　　　　　　　　　　　　　　
　　东方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玉白色，叶轻轻地起来和面，洗菜，绞肉馅。当黎明的曙光冉冉升起，叶和婆婆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推起装满希望的车子，融如清晨的人流中，晨曦中她娟秀的脸上荡起自信的笑容。环绕走在一座座楼房前，柔柔的轻风吹拂她如云长发，将她圆润清丽的声音送出好远：“卖包子了，热腾腾的包子呀”。



旧作一篇，祝贺大哥哥到任。
   

浮云如梦

下岗不怕，但做人要有骨气。叶如云在卖包子的吆喝声中，找到了做人的尊严。

小桥流水

女人不总是柔弱的。只要心存希望，路就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