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下留情

醉月迷花

[这个贴子最后由静水流深在 2003/06/01 12:53pm 第 1 次编辑]

   “真是缺乏听众的人，可以去教书，在讲堂上海阔天空，由你发挥，谁打呵欠，扣谁的分——再痛快也没有。”          ——张爱玲
　　读到这儿，眼前不觉晃动起一个口若悬河、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老师的影子。台下是困倦不支，勉强听讲，可是上下眼皮就是不听劝告地打得不可开交的可怜徒弟，这种真成了一幅漫画——《洪水滔天》，其实细细想来何止老师会犯类似的错误而浑然不觉？生活中这种自我陶醉，自我享受型的场景太多了。
　　场景一、一夫一妻一子一户人家，丈夫下班了，前脚一踏入家门，妻子便顺手接过公文包，边往衣架上挂边用语言由里向外漾着自己对丈夫的独特的热情的表达：“老张和老李吵架了，听说是老李传了老张的闲话，为这老张和老李对质……”，丈夫心里还在盘算着下班前和科长打招呼，科长为什么没理睬自己，只听进了老张老李，换汤不换药的下文就给挡在耳外了，妻子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看到的那场戏中，为了制造点起伏，顺便还来了个设问，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问丈夫：“你猜后来一对质怎么着？”没得到预想的好奇的回音，热情仿佛给浇了一盆冷水，不过那腾腾燃烧着的火舌岂会怕那点儿水，干脆自问自答了，“老张抡起右手，狠狠勒了老江一个耳刮子！那叫一个脆响！”那语气仿佛是自己亲手打了夙敌一般痛快。
　　旁边在做功课的儿子不耐烦了，皱着眉头：“什么，什么啊？怎么又搀和上老江了？”这句话不亚于一个石子落入静湖——激起了千层漪沦，丈夫木然的表情带给她的小小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了，对着小听众就开讲了，“你刚才没听见吗？老张和老李一对质才知道，原来是老江在从中作梗……”还没等兴奋的妈妈说完，儿子就没好气地抢白上了：“还有完没完，也不嫌烦！”一甩手进里屋了，妻子意犹未尽，“这孩子！”话里带着习惯与怜爱，接着又携着问号凑到丈夫跟前，“我就不明白，老江多老实的人啊！……”
　　记得有这样一句话，“所有的国王都喜欢知道事情的内幕，喜欢了解老百姓见了会目瞪口呆的那些事件的真正原因。”那么一个小老百姓大有不刨出祸根不罢休的的决心当然也可以理解了。妻子一时投入竟也忘了当初讲故事的诱因——活跃活跃家庭气氛，给生活这道菜添加些许味精。不过她的话，似乎没能给丈夫带来鲜美的口感，他只感觉耳畔象有无数只蜂嗡嗡地响着，直响到心里，看来这用来营造温柔氛围的话语，是无法唤醒那座麻木不仁的宫殿了，更无法象一锅灼热久远的煲汤那样涵养神经。
　　场景二、办公室，刚上班的小小，即将退休的老王。小小迟到了一分钟，气喘吁吁地刚猛地把身体的全部重量压在一把四腿瘦兮兮的椅子上，老王便开口了：“小小啊，我可不是摆老大姐的资格，你刚上班，就迟到，领导要知道了，总不大好。”苦口婆心，语重心长，不过似乎透着些别里科夫的气息。小小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忙解释：“大姐我不是故意的，车骑到半路扎带了，没办法我只好一路小跑过来。”话音还未落稳，老王就接上了，“这就是你没经验了，你到单位不是骑十分钟吗？你就该提前半小时出门，做好步行的打算，不就早起那么会儿吗？年轻人，少睡点儿，对身体没害处。”小小虽然不以为然,颇有些反感，可是总不能像八大山人画的鱼鹰——翻着醒目的白眼吧，只得碍着面子应和着，这老王一见小小似乎挺虚心，感觉孺子可教，她的柔软心肠被激活了，顺便把自己三十年来苦心积累起来的百宝从箱子里掏了出来，“你看大姐工作三十年了，领导从来没说过我一个‘不’字，咱事事走在前头，违反纪律的事从来不做，领导反对的事绝对没我参与……”
　　在老王大姐的眼里平安就是福，自己不出任何偏差走到了今天，终于可以画一个圆圆的闪闪的句号了，是何等的荣耀！无过就是福，就是优秀，虽然领导在每次优秀公务员的遴选时总是一次又一次忽略不计她这颗闪光的螺丝钉。如今终于有机会张扬一下自己没被发现的优良品行，同时又可以把关爱的甘霖播洒在小小身上，她哪里肯轻易离开盛夏之时，潮湿湿、舒爽爽从身体上淌过的幸福的河流，爬上干巴巴的岸呢？听着这100的n次方次的重复，小小感觉醉酒的爸爸出现在了身旁，不过相比之下，被酒逗引得喋喋不休的爸爸要逊色多了。“年轻人，人生刚刚起步，不要因为一步偏差误了自己的前程……”老王大姐的即兴演讲变成了巨大的声浪，简直要把小小从座位上弹起，径直射向门外那清净空间，小小真盼望有那样的好运降临到自己头上，在他眼里虽仅一门之隔，可那外面的花花草草简直有福星在高照着。老王大姐如果是小小肚里的蛔虫一定会凝眉哀叹：“怎么自己苦心搜集的珠宝玉器，在小小的眼里竟然成了挂在树梢的白色垃圾了呢？”
　　场景三、领导前台正襟危坐，义正词严地大讲反腐倡廉，大一、二、三，四，小1、2、3、4，A、B、C、D可谓中西合璧，飞珠溅沫从那张迅速张合的两片之间奔涌而出，迅速铺天盖地地流泻到会场的各个角落，仿佛在座位上的是一架架大容量的肉身接收机，难怪动物可以没有思维，但是绝对不能没有张嘴发声的功能，声音的宣泄作用实在不能低估。
　　我想人跟动物的区别是不是有一点给遗落了——动情之时拥有行云流水般的形体语言。看台上那位，投入之际初刻拍案而起，二刻拍案而起，大有不肃清腐败誓不为人的豪情壮志，甚至为了强化自己的情感还会采用呼告的修辞手法，设想腐败势力就在眼前，自己要飞奔过去，赤手空拳与之进行殊死肉搏，壮士恨、阶级仇顷刻间燃着了导火索，轰然巨响就要爆炸在耳畔。
　　面对这精彩的表演，台下大小卒表情不一，前排的大卒面部肌肉交给了台上的人，虽然有些皮动肉不动，可是毕竟还动着，谁让台上那人能给自己带来得意春风或沮丧冬雨呢？“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等待擢升的人儿那时刻激动着的官欲就借一根细丝悬在那人的股掌之间了，不让皮经受点儿考验，不练它个起茧，哪得人上人做啊！巴尔扎克不是说过吗，“大政治家也只是杂技表演者，一不当心，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美好的建筑物倒塌。”反过来想呢，万一台上的主子一不留神发现了台下还有一个恭顺的自己，呵呵，不用说了，好运当空啊！看在明天可能飞黄腾达的份儿上，也只有直面煎熬了。按照座次越往后排，表情越漠然了，中间的人还可以称为看客，虽然很多人带有冷眼旁观的不屑与看到背面的犀利，到最后一排就不顾及那么多了，有两位女士利用难得聚到一起的天赐良机，如一个盆里啄米的鸡一般，把低着的头聚到一起，交流相夫教子的宝贵经验，说到投机处不时发出经过过滤的分贝值不知要比平时低多少的浅笑声，不过也没忘了把眼睛的余光留给台上：唉！对于台上那位来讲投入的表演是多大的资源浪费啊！
　　如果口水真能浇得天花乱坠，或对众生有醍醐灌顶的功效那的确是多多益善。除此之外，种种马拉松似的的唠叨除了折磨原本敏感的神经使之紊乱直至麻木以外，实在看不出它还有何种存在的缘由，即便在讲堂上的老师也该警醒：填鸭式教法已经被素质教育口诛笔伐地杀了无数次，怀有慈母般心肠的老师该放手时也当放手了，毕竟孩子们手里的老师这个拐杖不可能春夏秋冬地一直拄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惯于用口水灌溉他人耳朵的人为人为己实在该口下留情了！

静水流深

[这个贴子最后由静水流深在 2003/06/01 01:19pm 第 1 次编辑]

     不错，想起来我也受过这样的折磨，最喜欢的是你提到的现在的教育方式，是应该注意，借鉴一 下国外的模式，不过这是个大课题。你体会生活很真实，向你学习哦

醉月迷花

我对唠叨过敏，所以才胡涂乱画的，让你见笑了！
偶太笨！每次都是你帮忙编辑，不好意思，谢谢！

静水流深

下面引用由醉月迷花在 2003/06/01 03:58pm 发表的内容：
我对唠叨过敏，所以才胡涂乱画的，让你见笑了！
偶太笨！每次都是你帮忙编辑，不好意思，谢谢！

没什么滴，这是我应该做的，欢迎你常来坐坐，我也很笨滴，对你的文章如果理解不够的话，请指正！

紫汀儿

     醉月好，欢迎来赏梅听雨。
     写惯了风花雪月，读你的这篇随意质朴的文章，感觉很有意味，尤喜切中要害的评论。
     希望能多多的欣赏你的文字。

醉月迷花

你太谦虚了！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醉月迷花

紫儿高抬了！
偶更喜欢紫儿的风花雪月！不然偶怎么叫醉月迷花呢？呵呵！

静水流深

下面引用由醉月迷花在 2003/06/01 03:58pm 发表的内容：
我对唠叨过敏，所以才胡涂乱画的，让你见笑了！
偶太笨！每次都是你帮忙编辑，不好意思，谢谢！

今又细读，唠叨分好多种，你提到的我也不喜欢，可最怀念的是妈妈的唠叨，子欲孝而亲不在时，多想再听妈妈的唠叨。情人的唠叨也最甜蜜，偷偷想起笑腼就洋溢在脸上

醉月迷花

我的天啊！你的经验怎么那么丰富啊！我的帖不小心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开心！

静水流深

下面引用由醉月迷花在 2003/06/02 02:36pm 发表的内容：
我的天啊！你的经验怎么那么丰富啊！我的帖不小心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开心！

是的你提出了一个很好的话题，我正准备跟你一篇文章，谢谢你发现生活中普变而尖锐的话题

醉月迷花

呵呵！看来我还抛了不小的一块砖，没白费气力，呵呵！
擦擦汗，敬侯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