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死一般强烈

二十四桥

如死一般强烈
1，
南方的秋风像浸在水里的丝线一样细致深刻，仿佛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躲不过她的纠缠，特别是在风衣的领口、格子裙的边缘及垂肩的秀发上，楚绘都感到了那蚀骨的寒意。昨天，当医院用一种委婉的语气告诉她最多只能活三个月时，她就毅然决定自己来掌管剩下的时间。她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半年了，她是多么地渴望阳光、空气和水分，对于陡然降临的死神，她仿佛早已有了准备。
她穿起了三年前的那一身清丽的装束，一番素雅的修饰后，就闯入冷浸浸的秋风里。南方这座风月无边的城市似乎还残留着几许妩媚，尽管阴霾重重，但是在潮湿氤氲的雾气中，她好像还是嗅出了海棠和矢车菊的香味来，加上一眼就看到了桥下粼粼的清波，无尽的温情竟在她心中荡漾开来；她冰凉的额头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一缕内敛的光芒，伤感的眼睛里骤然少了许多迷惘。
她不知道金扬住在哪里，但是自己一定要找到这个让她苦苦相候的男人，她要告诉他一个埋藏了六年的秘密；六年的朝朝暮暮即将变为一片瓦砾，日月如梭，可时间再快，似乎也赶不上女人的凋零，真是一寸寂寞一寸灰！
穿过青砖红木砌成的廊桥，坠入岸边浓密如墨的树林，阴凉的气息迎面扑来，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紧锁的迷雾抹掉了城市的很多细节，那些在明媚阳光中乍现的斑斓的招贴画，五颜六色的汽车，还有清亮明丽的橱窗，似乎全都变成了暗影，这使她产生了梦游的感觉，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好望角。三年前的那一个萧瑟的黄昏，她曾经魂断好望角，那样的生离死别让她一想起，就禁不住为之颤栗。
好望角是城南的一个大型的娱乐会所，迷宫般的空间布局，很容易让置身其中的人产生恍若隔世的幻觉，而事实上，它是由一排排错落有致的小酒吧构成，那玲珑剔透的造型像女人手中的化妆盒一样精巧可爱，透出南方人特有的灵性和细腻心思。而这一切对楚绘来说再也熟悉不过，因为她总觉得，好望角装着她的灵魂，她不属于其他任何地方，只属于这一片灯光如昼的世界。
在白夜酒吧，她靠窗而坐，由于是白天，气氛自然安静。在一幽暗的角落，一对相拥的恋人正喁喁私语，而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一个长发青年正伴着吉它浅吟低唱。她点燃一支烟，开始啜饮水晶杯子里那浓郁的红酒，同时拉开随身携带的白色的手袋，掏出一个雅致的日记本来，随手翻开一页，一行行隽秀的字迹像洒在水中的花瓣一样沉浮不定，她摇着头露出自嘲的笑容，那是她在读大学时写的许多情书中的一封：
金扬，一个女孩子要把这样的信交到你手里肯定是很困难的，但我却因为有这种困难而感到窃窃自喜；我终于敢挑战自己的矜持和自尊了，赋予我如此勇气的是一种如潮涌动的情愫；暗恋也罢，单相思也罢，总之，我为自己在一张素洁的纸上留下这样胡乱的文字毫无悔意。眼看着自己日渐憔悴和怅惘下去，我更加相信第一次见到你时那一瞬间的感受。也许在你看来，那与陌路人擦肩而过没什么不同，但是在我心里，那却是一次冥冥中的相遇。看得出，你是一个孤傲的男孩子，在你忧郁的眼睛里，我这样的女孩子形同乌有，所以这封信自然不会落到你手里。就算是自作多情，也够我享用不尽，总比你在事后把信撕碎扬长而去好。是的，我宁愿就这样自欺欺人地苍白下去。
2，
六年前的那一个闷热阴沉的下午，楚绘在赶往图书馆的半道上突遇大雨，一时竟找不到避雨的地方，眼看一身雪纺连衣裙就要被浇个透心凉，情急之下，她朝一排裸露的IC电话亭狂奔起来。她当然不知道奔向同一个目标的还有一个男孩子。他们几乎是同时到达了电话亭，不过男孩子手脚似乎要麻利一些，抢先一步钻入了玻璃罩里。可当他转过来脸来，一眼看见面前站着一个湿漉漉的女孩子时，他愣了一下，慌忙退出来，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向一片阴湿的树林跑去。而事实上，相邻的几个电话亭全都是空着的。
喂，你不要跑嘛……
但是，她最终没有喊出声来，因为那一瞬间的对视中，她发现了男孩子忧郁的眼睛里隐藏着几许沧桑，而他俊朗的鼻梁和瘦削的脸庞，更让她感到了一种近乎破碎的张力。她陷入了一片茫茫的思绪里，就像外面浩如烟海的雨水。是的，那样一双有着强烈穿透力的眼睛打疼了她的胸口。
事后，楚绘从同学口中了解到了他的一些情况，他叫金扬，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世，这使他远远地离开了喧嚣和闹腾，除了踽踽独行和寒窗苦读，人们似乎很少在其他地方见到他，比如时下最流行的酒廊、迪厅、网吧、COSPLAY（动漫真人秀）等，在这样一座如火如荼的大都市里，他的孤独犹如一支劣质的香烟上抖落的灰烬，谁会在意呢。不过这一切却使楚绘为之动容，特别是他那一双忧郁的眼睛，像遗失在水里灯，总是让她凝神聚思，甚至在课堂上她也常常为之发呆；是啊，他的内心深处装着怎样一种化解不开愁绪呢？
3，
一天晚上，图书馆后面的小电影厅要放映《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这部哀艳的影片她早有耳闻，楚绘喜欢女主人公玛莲娜那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纯美，于是就扔下书本去到了放映厅，一看人影寥寥，不禁暗喜，很从容地找到了一个靠中的座位，稍息，她便淹没在了银幕上晃动的光影里。不过，这种专注持续了大约一刻钟，她就感到身旁似乎有轻微的响动，她蓦然一惊，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在与自己相隔一个椅子的空位上坐下的正是金扬。这个发现使她再也安静不下来，她感到他在黑暗中散发出来的忧郁气息正一点点向自己逼来，并密不透风地把她包围起来，她不禁有些心慌意乱，想拔腿就逃，可是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牢牢地扎在水泥里。她几近崩溃，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手机的振铃。她莫名地心惊肉跳起来，因为她认定铃声是从金扬身上传过来的，她猜测他肯定要起身到避静处接电话。接下来发生的事正如她所料，金扬像猫一样离开了。她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感到一种深深的失落，她再也呆不下去了。
夏夜的栀子花似乎正在举行摇曳的舞会，她嗅着空气中四溢的花香来到了水池边，一眼就看见了孤零零地坐在石椅上抽烟的金扬，她便愣愣地站在了花藤架下，那忽暗忽明的烟火好似嵌入她灵魂里的刀片，正一点点地把她割碎。她是多么想靠近他，轻轻对他说：别抽烟了，咱们去数栀子花好吗？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向前跨出哪怕仅仅半步。
接下来的日子里，楚绘捧着外语课本，有意无意地在金扬必经的几条路上守候着，她总是躲在树丛中望着他由远而近地走来，并远远地跟在他身后。她甚至傻傻地想，也许有一天，他身上会掉下什么东西来，比如钥匙、MP3和手机之类的物件，那时自己就有机会靠近他，哪怕是最简单的寒暄和致意，她也想听听他对自己说上那么几句。可是上苍似乎并不垂怜她的这一片芳心，除了日复一日地跟在金扬身后外，她几乎无所作为。她对自己的怯懦深感绝望，并为此憔悴和苍白。于是写日记和情书成了她致命的嗜好，那些折射出灵魂光芒的文字，既让她获得了取之不尽的美感，又使她的举手投足都罩上了一层怅然的色彩。她相信这是金扬传染给自己的，她为此而孤芳自赏。
不过时间似乎从来就不太在乎人世间的风情，几个寒来暑往，毕业就逼近了。她再也不能沉默和黯然下去了，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让他读到那个记录着自己心跳和呼吸的日记本。当然，她没有当面交给他，而是去了邮局，她认为，这样的含蓄和优雅更符合自己的教养。接下来便是等待，那些日子她失眠了，面对一片寂寂的未知世界，她饱受了怎样一番灵与肉的洗礼，即使现在想来，也让她唏嘘不已。可是足足一个月，那封厚厚的信却被退了回来，邮局的解释是查无此人。她大惊失色，一打听才知道，金扬已提前离开了学校，据好友说，他正在为进入政府机关而积极活动。
4，
就这样带着这挥之不去的惆怅，与大多数人一样，楚绘也被世俗生活的浊浪卷出了安静的校园，在一所民营的女子丽人医院当了实习护士，那样的日子像滚动的车轮，四班三运转，忙碌接着忙碌，两年平庸的时光很快就被匆匆碾过，她几乎没有空隙来回望那些尘封的心事。不过有一次同学聚会时，她听别人谈到了金扬的情况，说他已经与局长的女儿结了婚，刚刚当上了处长，日子正过得风生水起。她简直听傻了眼，接下来，她便什么都没有听到了，只是感到心疼得厉害，她生怕别人看出其中的端倪来，便借故离开了。
后来，一个曾经的闺中密友来电话告诉她，实际上，金扬生活得非常失意，他的婚姻是权势与私欲结合的产物，没有爱情可言。最令他苦不堪言的是，局长的千金仗着其父的威势对自己的生活进行了严密的监控，雇了私家侦探调查他每日的行踪，虽然他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但却只能忍辱受屈，默不做声，并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竭力扮演一个好丈夫的角色。这种日复一日的丑陋表演彻底摧毁了他的意志，他变得极度消沉，因为很显然，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当她放下电话时，竟对着镜子泪流满面，她拿出那个珍藏的日记本，却不敢翻开来细看，只得把苍白的脸庞贴在冰凉的封面上独自啜泣。第二天早晨，心事重重的她到病房里去挂吊瓶时，竟然看错了床号，幸亏发现得及时，但此事非同小可，很快病人的投诉就到了院长那里，这可关系到医院的声誉，她自知难辞其咎，就写了离职报告，悄然而去。
5，
她决意忘掉这一切，怀着伤感和迷惘去了更南边的城市，却没有找到更合适的职位，身上积蓄所剩无几，万般无奈之下，她做了酒廊的陪酒小姐，酒量还未操练出来就仓促上阵，结果当场醉倒在客人面前。一个大老板见她一身清纯、姿色万千，就替她解了围。事后，大老板把别墅和宝马的钥匙摆到她面前，打算抱养她。她几乎没有过多的犹疑就答应下来了，她相信这种堕落能毁灭记忆，从而使自己的遗忘更彻底更决绝，她要从自己的眼睛里抹掉那一双忧郁的眼睛，金扬这个名字从此被时间的尘土埋葬。
然而与大多数女子的命运一样，在这种紊乱的情感游戏中，她注定是一个悲剧角色，当他发现男人把越来越多的时间分配给其他女人时，她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别墅，径直去酒店坐台当了三陪小姐，这种报复是对男权的一种绝望的反抗，她失去的不外是男人为征服女人而累在祭台上的物质，而获得的却是对自己情感和意志的自由支配。至于世俗的眼光怎么看，她一点也不在乎，因为她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有很多道德价值实际上是男人制定的；自己就是要做一个玩世不恭的烟花女子，那又怎么样呢！不过，她最终还是厌倦了，想找一门正经事来做。可是她发现，在那样一个欲望都市里，除了情色的大门畅通无阻外，其他的都很难遂她心愿；她既不想做经理的秘书，更不想当董事长的助理。她风尘未洗地回到了母校，生活随即就陷入了困境。不过她并不为此而犯愁，她已经把男人研究得很透彻了，自己一副绝世美貌，花上男人的几个钱还不容易吗。于是她重操旧业，坠入好望角，在白夜酒吧坐台候客。
6，
三年前那一个万木萧萧的下午，楚绘寂寞得厉害，坐在梳妆台前抽了一通烟后，决定还是到好望角去。一般说来，她的工作大多在夜晚进行，不过此时此刻她觉得，她再也不能枯坐在空寂的公寓里了。时下正盛行复古风潮，尽管她对波西米亚风情很是钟爱，但她觉得英伦的格子裙更适合自己。于是她从衣柜里挑选取出了黑白相间的格子裙，配上黑色的风衣，脚蹬一双及膝高靴，摔门而出。天空阴沉得像一面暮色合闭的镜子，而纠缠在她秀发上的寒风，更像是细致的刀片，正一点点地把阴湿的寒意刻入骨里。一路上竟没有遇到返空的出租车，她只得匆匆行进在河岸瑟瑟的树林里，穿过昏暗的廊桥，终于瞅见了浓雾紧锁下的好望角，陡然间她觉得，自己的血液仿佛已经被那泛着琥珀光泽的红酒点燃。
在好望角下面的小卖部买了烟，刚刚转过头来时，她便看见一个头发凌乱的男子从一辆黑色的奥迪小车里钻出来，看来寒风逼得有点紧，他本能地用手竖起衣领，另一支手掏出烟来衔在嘴里，不经意间他兜里的钥匙被带出来落在地上，他却浑然不知地径直向前走。楚绘迎了上去。
喂，先生，你的东西丢了。
噢，是吗……他的嘴里一片沉吟，转过身去拾起钥匙，并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呵呵，谢谢！
这一瞬间她惊呆了，时光隧道那一扇幽暗的大门轰然而开，她急剧下沉，仿佛回到了时间的原点上，她又看见那一双自己怎么忘也不忘不了的忧郁眼睛，那柔软的光芒深深地烙在了她的生命里，以至于随时都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是的没错，面前这个有点颓废的男人正是金扬；除了脸上随意写着沧桑和倦怠外，那忧郁的目光一点也没有改变。而此时，道了谢后的金扬转身就要走。
先生，难道你不打算请我喝一杯吗？我的善举恐怕要比几杯红酒珍贵得多吧！这番多少带有职业痕迹的话一出口，楚绘就感到了灵魂撕裂时的颤栗，她不怕天下的男人看出她是一个风尘女子，唯独怕眼前这个男人向她投来卑视的目光。但是，她似乎别无选择。
金扬的眼色深不可测，打量了她一番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嗯，是个不错的主意，你真漂亮。
这样的赞美让她心如刀绞，因为那些冲着她的美艳而来的男人都是对她这么说的，即便自己的身份所限，这种台词似乎并不为过，不过出自金扬之口，她却恨恨不已。尽管她并打算让金扬把自己看成清纯玉女，但这种言辞里透出的亵渎之意，却深深刺痛了她，因为她的情感是纯真的。不过转念一想，金扬对此并不知情，她也就看开了。是啊，此时此刻自己扮演的角色，已不是多年前那一个胆小羞怯的女学生可以相比的，那藐视世俗的叛逆勇气，早已使她成为了一个敢做敢当的成熟女人，她感到了些许的坦然和陶醉。
千百年来，男人老是重复同一句话，不过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倒是蛮好听的。这种调侃似乎使楚绘找到了一点感觉，看上去更加沉着自如。
呵呵，上帝让男人重复，男人就得重复。金扬口出妙语，并伸出了胳膊。请吧，姑娘！
她没有丝毫的迟疑，就挽着他的手进了白夜酒吧。
此时的白夜酒吧人影寥落，气氛沉静得犹如幽林里的一碧清水，但水晶杯里的澄澈的红酒却在静静地燃烧。金扬似乎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沉默寡言，他讲了很多轶闻趣事，并比划着生动的手势，试图逗她开心，这使她觉得金扬更像一个可爱的大男孩，她的心中泛起了无尽的爱怜之意。不过，她更多地把注意力集中在金扬的脸上，在那些俊秀的线条里，她还是看到了岁月的痕迹；那似乎不像时间随意写下的留言，而是暗伏着隐忧的灵魂刻下的烙印；特别是在那一双忧郁眼睛的深处，她看到了藏在后面的失意和迷惘。这让她黯然神伤，肝肠寸断；她把一杯一杯的红酒倾入胃里，几分醉意涌了上来，这使她看上去更加妩媚动人，仿佛一个女人的万千风韵，此时此刻在她身上都展露无遗。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振铃声，随即她就看到金扬掏出了手机，一副愁眉紧锁的模样，她顿时被一股莫名的妒火吞没了。她起身飘到他面前，伸出了纤柔的手臂，这是跳舞的邀请，她相信自己的魅力是无法抗拒的。
金扬微微笑了，把手机扔到桌上后，搂着她旋入舞池。楚绘觉得自己像一张被吸附的纸一样贴在了他身上，他的心跳席卷而来，使她深深地陷入了他怀里。他们跳的是一种抒情的慢摇舞蹈，不讲究舞姿和节奏，而在于心灵的感应和体验。这时吉他手弹起了伦巴节奏的《你就是幸福》：
多幸福，
和你在一起，
你的心像烈火，
燃烧着我的心，
你就是幸福，
我要把这欢乐埋藏在心里。
……
金扬完全沉浸在了这种迷醉的气息里，你真是太美了，可惜我不能把你娶回家！他在她耳边低声轻语。
这样的话与其说是甜言蜜语，不如说是对她的尊严的挑战，其中的偏见和歧视让她像刺猬一样芒刺倒竖，如果是其他的嫖客，她倒也不会在意，可金扬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爱着的男人。此时，她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她一定要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俘获这个男人。
想不想要我，亲爱的？她贴在金扬的脸上，轻柔地吐出一口气。
我想要的东西可多了。金扬侧着脸试图来吻她。
楚绘躲开了，拉起他的手，跟我来，亲爱的。
穿过一个幽幽的楼廊，她把金扬带到了三楼的一个包房里，在一张温馨的大床上，她把一个女人的全部温存毫无保留地献给了他，直到觉得金扬灵魂和肉体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存入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她才软软地靠在了他的臂弯里，这种完美无缺的体验让她更加光彩照人。
忽然，金扬的手机又响了。这一次，金扬乱了阵脚步，一阵瞎抓，穿上衣服就往外闯。楚绘看傻了眼，等她回过神时，金扬已不在她眼前。她慌乱起来，一番整肃后追了出去，在好望角的停车坪上，刚好看到金扬拉开车门。
金扬……她绝望地呼喊出了这一个在她胸里堵塞了好几年的名字，并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金扬惊讶不已，不过立即就镇定下来。小姐你认错人了，我不叫金扬。
你的否认并不奇怪，不过，我想说的是多年前在一所大学里，一个女孩子给一个叫金扬的男生寄过一封信，可是信却被退回来了，现在我想把这封信重新交到他手上。楚绘拉开手袋，掏出那一封厚厚的信来。
金扬冷面如铁，我说小姐，这种浪漫的故事最好还是讲给其他男人听吧。随即他掏出一叠钱来，呵呵，你不就是为这个吗！
无耻！楚绘一个巴掌就挥了出去。
金扬捂住脸，冷冷地笑了。这叫买卖公平，值！这时他身上的手机再次响起，公务缠身，恕不奉陪。他钻入黑色的奥迪，一溜烟似地开走了。
7，
六年的时光在好望角留了一串长长的省略号，楚绘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望着窗外零乱的落木，她似乎听到死神渐渐逼近的脚步声，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五点整，正好是朝九晚五族下班的时辰，她想金扬肯定就在这滚滚的人潮中。三年前，当金扬那般匆忙地离开好望角时，她记下了那辆黑色奥迪的车牌号。
楚绘离开了白夜酒吧，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好望角后，便要了出租车，汇入如潮涌动的车流中。她要司机尽量减速行驶，绕着内环线走。与此同时，她开始观察街面的情况，凡是从眼前经过的黑色小车，她都要细细查看。但在这望不到头见不到尾的钢铁巨流里，她所能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在内环线上转了一圈后，她有些疲惫和沮丧，点了一支烟，让司机上一环路。一路上车堵得厉害，看来老天故意要与自己过意不去，她的情绪不禁倏然低落下来。烟也抽光了，她顿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心中空荡荡的；而在灵魂深处，那些裂纹和黑洞渐渐扩散开来；一股绝望和悲凉陡然涌上来，堵在嗓子眼；她几近坍塌，不过她还是强撑着。
在衣冠庙立桥下，前面出了擦挂事故，堵得一塌糊涂。她趁机下车买烟。刚走出几步，她就看到了一辆正在调头的黑色奥迪，车牌号告诉她，车内坐着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金扬。眼看着奥迪转过车身，就要疾驰而去。
金扬，等一等……她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并疯狂地扑上去。
金扬大惊失色，猛地踩下油门，奥迪像凶猛的野兽一样昂起了头。
砰……金扬立即感到了撞击引起的震动，急忙刹车，一边念叨着上帝保佑，一边拉开车门下去。可是他还是看到一个女子静静地躺在车前，她白色的手袋里散落出一些物什，在一个厚厚的信封上，他惊愕地发现了自己的名字，大惑不解，轻轻抽出信封内的那一个雅致的日记本来，在扉页上，一排隽秀整洁的字映入他眼帘：金扬，我爱你，至死不渝。

（完）

二十四桥

梨梨即将降临的生日给了我一点灵感，所以才有了篇小说，感谢美丽聪慧的梨梨，愿生日快乐，芳华永驻！
也许这样的文字作为礼物比不一束素洁的莲花，不过此时此刻，桥也只能把这束花种在这篇小说里。

雪梨仙子

谢谢桥桥。曾经很喜欢一句话：人要在活的最辉煌的时候离去，那才是做人的福气，难道要像残花败柳一般活在人间才好么？
而今，只是想说，在那些没有爱情的日子里，云淡风清，人淡如菊。这样，就好了。呵。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祝福自己。祝福爱情。祝福桥桥。祝福所有的人。

荷风

    爱，一个无法准确定义的字
    可以让人疯狂也可以让人善良
    可以让人堕落也可以让人执着
    是聪明是傻，该嘲笑生活还是该被生活嘲笑
    故事还在继续~~~

隐者

很特殊的生日礼物
祝福你们永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