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三

未弋

                             李老三
                                            ——“知青岁月”系列之八

                                 l未弋


队上的李永模，不高的个头，人称李老三。系山那边李家坳地主的子女。他兄弟三人，老大老二都很勤快，都娶妻成家生子育女，唯这家伙出工时拖着一双脏得早已发亮的两片鞋，或慢腾腾的挑着粪桶，或有气无力的挖着锄头。就因其好吃懒做，半间破旧茅屋的家里一贫如洗，再加上成分不好，三十多岁了还是单身一人。

老地主在土改时因属恶霸被人民政府镇压（枪毙），其三个儿子都被划为地主成分。老大老二自不必说，但1949年解放时这李老三只14岁，不知怎的也被政府化为了地主成分。这一点，很使了解此情后的知青们纳闷。

知青们才下到生产队来时，地主、富农及其子女们都默然相对, 有的还避得远远的，明知是村里的新鲜事儿，或都感到与自己这样的阶级敌人无甚干系，只偷眼看着贫下中农们与知青们热忽的接触交谈。但半年多后，许是慢慢熟了的缘故，再加上看这些知青娃子年轻开朗，和气健谈，这些“阶级敌人”竟也敢与知青们讲话了。这李老三就数里面最放肆的一个。

间或，挑粪浇苗中途歇息时，李老三会斜吊着一双三角眼，长满雀斑永远没洗干净的脸上堆满淫笑，冲着旁边的一位很憨厚的男知青卫青问道：“喂，你昨晚上搅凉粉没有（指梦遗）？”“快去找山那边的女知青嘛！”说完，还咽了咽口水，悄悄的淫笑得出了声。看来这家伙许是昨晚做色梦“跑马”（也指梦遗）了。卫青看着这猥琐的家伙，真想狠狠给他两拳，好歹忍住了，“你这龟儿子！”随即抬脚朝他身上脏得油亮的破衣恨恨地踹了一脚······

听社员说过，这李老三前些年因偷队上的粮食被公检法抓去劳教过，但关了几年回来后仍是劣性不改，时常还有小偷小摸的。照他的话说：“好想再关进去，里面比队上吃得好，硬是不想出来。”

知青们才来的那一年，公社曾召开过一次四类份子批斗会，队上的知青都随社员们一道去参加。只见公社宽宽的院坝上方，悬挂着“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大幅标语，在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中，全公社几十个地主富农举着双手作投降状，瑟缩着从人群围成的巷子鱼贯通过，显示着无产阶级专政的巨大威力。卫青看见，那李老三举着双手，仍是系着那双两片鞋一拐一拐的，头耷拉着，似睡非睡的像在梦游，模样煞是可笑。

第二年盛夏的一天凌晨，天刚麻麻亮，卫青与隔壁的知青杨山被院坝里闹嚷嚷的声音吵醒。只听见生产队杨副队长的女人唐素清大声骂着：“你这个龟儿子，太不要脸了！”说完，又传来呜呜的哭声。其间还有一位男子的斥骂声。“出了啥子事？”他俩忙翻身起床，开门跑出去看个究竟。只见杨队长门前躺着一个人，一细看，竟是李老三。这家伙身上沾满灰尘，“哎哟，哎哟······”，半闭着眼正哼哼。旁边，唐素清端着菜油灯，还在哭骂着，颤动的灯光下，一张俊俏的脸哭得变了形。四十来岁的杨队长独自叭哒叭哒烧着叶子烟，气得一言不发。保管员杨水和正踢骂着李老三。俩知青一问，唐素清才哭诉着说，好一会儿前，她睡梦中觉得有人扑到她身上来，猛地惊醒，因昨晚丈夫老杨去守保管室去了的，他觉得不对劲，正要喊叫，那家伙感觉不妙，赶忙撒手逃走。唐素清大喊抓坏人，此时，正巧丈夫从保管室回家，把这家伙逮个正着，原来是李老三。他便喊醒堂弟杨水和起来教训这家伙。唐素清抬眼瞟了瞟俩知青，又说道，这家伙特地在脸上抹了香皂，她开初闻到香皂味，还以为是隔壁的知青。卫青与杨山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李老三龌龊的身子，狠狠地踢了两脚,骂道：“你这龟儿子，想婆娘想疯了！”




                                                                                              2009年元月

[ 本帖最后由 未弋 于 2009-1-17 14:07 编辑 ]

未弋

如有时间和兴趣，你还可以看看我发在前面的散文:“寂寞无行路”等,请多批评。

雪韵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被化为地主成分，成不了家，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哀。

隐者

那年那月的故事,现在听来很感慨.

未弋

这李老三还是有些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