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记

舍利花

有些事真是来得早还不如来得巧。刚在某论坛里宣布潜伏之后第二天，阿宜就来我家坐。在喝豆浆吃花生的闲聊中，她问我：“和我一起去打工好吗？就在你家大院后面。”我一听正合心意啊，马上说：“好，明天我就去。”阿宜说：“今晚上不行吗？张仔白天印好了版，晚上正好可以装订。”我说：“晚上我可不去，有牌局在等着我哦。”

晚上，打牌的时候，我和我的兄弟夫妇们宣布我明天要去打工了。当他们听到我说做的都是些计件的手工活时就一致断定我不适合做。大嫂还嚣张地说：“你这个大小姐啊手脚那么慢一天能做十元钱都不错了。”我说：“怎么可能那么少？人家燕子一个小时都能做三元钱。我怎么会不如一个小孩子？”

而让我脸红的是，我真的就不如一个小孩子啊。

阿宜本来是一间国营福利厂印刷车间的装订女工。早在十年前她那工厂就没什么活干了，经常一个月就只发生活费几十元。后来厂里转制让私人承包了，老板不喜欢太多的残疾人干活，于是那些有点本事的残疾人就停薪留职，有的开马达修理厂；有的开按摩院……当然也就有开印刷厂的。我们这个城市的那间国营印刷厂倒闭后，这些私人的家庭作坊式的印刷厂就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阿宜没办停薪留职，不过厂里没活干的时候她常会溜出来到私人印刷厂干活。今年她更厉害，干脆就请事假，总是两个月三个月地请，反正交保险金的个人部分给厂里就行了，承包人不管，厂部当然也不管了。

阿宜去的这间小印刷厂的在编工人只有张仔一个人，他也是个残疾人，瘸着一只脚，但还能骑自行车，负责开印刷机和切纸机，工钱是固定的一个月一千五百元。这在残疾人当中是相当了不起了。与张仔一道离开福利厂的阿郭去另一间印刷厂也是开机，月薪就只有八百元。这间厂的装订人员不固定，有时是阿宜来，有时是别人，但基本上都是从福利厂印刷车间里出来的人。

我们这次做的是近两千本一百页的三十二开的补货单。张仔先在切纸机上将零号纸切成四分，成了八开纸。而在同时，老板安仔就在电脑上晒版。张仔拿到版后就用八开纸印刷。他要分两次印刷，中间要洗一次机。因为第一联是黑色的，第二联是红色的。他印出来后我们就开始套联。套联是什么意思呢？就是用手去捉第一联再捉第二联然后又是第一联、第二联……就这样两张两张叠在一起，反反复复，直至将这三万七千张八开纸全捉完。我开始干的就是这个活。你知道干这个活的单价是多少吗？套一万张是三元。三万七千张纸才十一元多一点点啊，我却干了两天！当时我不太知道单价，还跟别人说我一天挣了十一二元，真是晕。

我干了两天的套联，那可真的是累，手臂颈椎都疼。于是，第一天我就去了美容院去洗脸，叫小阳帮我按摩。第二天就去了发廊洗头发，顺便也让阿红给我好好地按摩那个肩部。女儿就取笑我说：你看你挣的工钱还洗不了一次头发啊。我说：你不懂，你不知道我打工的意义所在。果然，到了晚上那意义就显示出来了——那体重称上明确地显示，俺的体重少了两斤耶。

套联好的纸需要叠整齐，这叫做“齐纸”。这活儿很难干，需要技术。因为你的双手要是捉紧了两边，没有了空气，那些突出去的纸就不能掉下来。你得轻柔地捏着，并适时放手，才能保证每两张纸之间都空隙，才会每张纸都叠整齐。我学了好久，才基本上能叠齐。而阿宜呢，却能叠得像刀削一样齐！
齐好了纸，还要数数。每数够一百张纸（黑红相间各五十张）就在那里做个记号。我们是用纸条做的记号。数数很简单，可是单价也低得让人泄气：数一万张才五毛钱。数好后，小张在它们边边上切一刀，叫做飞脚。然后，再将八开纸对半切开，变成了十六开。阿宜就把这十六开的半成品进行粘合包装。粘合的单价也是极低的，一本只值两分钱。阿宜在小张飞过脚的地方涂上自制的桨糊，再把每一百张都用白纸包上。由于浆糊的沾性很强，沾到衣服是洗不掉的，所以阿宜不许我干这个，她就叫我做搬运工。那些纸真是不轻啊，一叠有四千克左右，一搬就是五叠，我都感到有些累，他们残疾人来搬那种辛苦就只有他们自个儿知道了。

等到浆糊干了，小张再在这十六开的纸本上切一刀，就成了三十二开的本子了。阿宜再修修边脚，这批货就算全部完成了。

算一算，这批货阿宜干了四个晚上，我们两个人合干了三天。而总价是一百一十一元。我想到我在家里办个班一个半小时就能挣一百元，在培训学校里也是差不多的价钱，就觉得他们挣这样的事真是不可思议啊。我问阿宜，她一个月最多能挣多少钱？她说今年三月份是最辉煌的一个月——差不多挣了一千元。可付出的代价是整个月只休息了三八节那一天，双休日全加班，而且晚上也要加班。我问她：有加班费吗？她说：从来没有加班费这一说法，反正有活干你就得干，没活干的时候去报个到就可以下班啊，不也就跟休息一个样吗？

舍利花

总结一下这次打工的好处。首先是俺减了肥。这是俺加入了工人阶级队伍（虽然只有三四天）之后得到的最实惠的益处，与骊影格格等同学的资产阶级小姐减肥法有着天壤之别，是不可同日而语滴。

其二，俺明白了钱的得来不容易，所以俺打算从此以后尽量节约，不浪费纸张本本，还有水电食物等。某个小老儿总说我不差钱，其实我还真的是差钱了。因为整数的钱都存了定期和买了保险，可怜的我现在活期上已没多少钱了。这就直接导致了一个后果——暑假不远游了。那些想看我暑假怎么“去北京掀起风暴”的人，要失望了，哈哈。

一池萍碎l

看完后，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花花姐，你太伟大了。

一池萍碎l

干了这么短的时间，虽然钱没挣到，但毕竟学到了很多东西，什么套联、齐纸之类的术语都懂了，其实除了起到了减肥的目的外，这也算是不小的收获。360行，行行出状元，隔行如隔山，不服不行的。真如花花姐所说，体验本身才是最大的收获。

舍利花

原帖由 一池萍碎l 于 2009-6-27 17:12 发表
看完后，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花花姐，你太伟大了。

哇哇哇，俺居然伟大了！

北在哪里呢？俺找不着了。

舍利花

原帖由 一池萍碎l 于 2009-6-27 17:15 发表
干了这么短的时间，虽然钱没挣到，但毕竟学到了很多东西，什么套联、齐纸之类的术语都懂了，其实除了起到了减肥的目的外，这也算是不小的收获。360行，行行出状元，隔行如隔山，不服不行的。真如花花姐所说，体验本身 ...

是哦，体验的本身是最重要的。谢谢小萍同学。

残梦

你这小资也下生产第一钱去体检生活涅??
为了减肥而工作,
得!不要工钱更伟大

醉钢琴

我也想这样，花花。真羡慕你。

睿格

阿宜活得真不容易啊。花花，如果可以，多帮帮你的这位朋友吧

华山论剑

花花成印刷工人了？佩服！现今这个年代，工人是最底层的了。工作时间长，薪金低，无保障!跟20多年前的农民地位差不多！！！

雪韵

臭花花自己整天FB，还说俺资产阶级小姐。踩你脚趾！

舍利花

原帖由 残梦 于 2009-6-28 00:02 发表
你这小资也下生产第一钱去体检生活涅??
为了减肥而工作,
得!不要工钱更伟大

当然不要工钱啊，才十五元哦，我和阿宜聚餐一次都是这个数目的几倍了。

你要不要？要就报卡号来，我问阿宜要了这工钱寄给你。

舍利花

原帖由 醉钢琴 于 2009-6-28 00:05 发表
我也想这样，花花。真羡慕你。

真的吗？呵呵，为什么总是有人羡慕俺呢？就连做苦力也一样，嘎嘎嘎。

舍利花

原帖由 睿格 于 2009-6-28 08:20 发表
阿宜活得真不容易啊。花花，如果可以，多帮帮你的这位朋友吧

格格你这话如果是从经济方面来说就错了，我虽然不是穷人，可阿宜却比我有钱得多。不就别的，单是去年我就陪她一起到江苏拿回了五十一万——她家公就只有一个儿子啊，房屋拆迁了那些钱当然要给儿媳。她的悲哀在于丈夫是个弱智者，还有就是夫妇都残疾。我帮她基本上都是从体力上帮的。

舍利花

原帖由 华山论剑 于 2009-6-28 09:04 发表
花花成印刷工人了？佩服！现今这个年代，工人是最底层的了。工作时间长，薪金低，无保障!跟20多年前的农民地位差不多！！！

是的，你说得不错，阿宜她的那些朋友真的是穷，基本上都买不起楼房。只有一个拄双拐的女人嫁了个在殡仪馆工作的男人，才买得起房。